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x 页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墓志铭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58H 页
刑曹参判郑公墓志铭(并序○乙未)
故侍郎郑公既卒之三年。胤子海尚。抱公状泣谓余曰。先人墓草再宿。而平生言行。将就闇㫚。如蒙惠以隧铭。俾垂永世。则不肖庶可以藉手九京。抑先人有知曰得子文。吾志也。余叹曰吾何忍铭吾友。然吾而不铭。谁当铭者。遂叙之曰。公讳漪字清夫。延日人。系出新罗谏议大夫讳宗殷。圭组奕世。至左议政文清公讳澈。名德冠冕士林。于公九世祖也。曾祖 赠赞成讳楺。以太学生。主张士论。疏辨 圣诬。为善类所推重。祖平壤庶尹 赠领议政讳麟焕。考兴恩副尉讳在和。尚 庄献世子女清璿郡主。举公于庆幸坊赐第。初讳镇命字性汝。 正庙赐今名。 纯庙又赐字而锡以字说。殊渥也。甲寅 命授敦宁府直长不就。辛酉还授。壬戌升掌苑署别提。移义禁府都事。换掌乐院主簿。历司宪府监察。甲子拜缮工监主簿。乙丑升 显隆园令。换宗亲府典簿。丙寅出监果川县。戊辰换鸿山。己巳移仪宾府都事。升尚衣院佥正。庚午守高城郡。未赴换高阳。辛未升瑞兴府使。甲戌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58L 页
特授水原府判官。丙子升清州牧使寻罢。辛巳以仁川府使执事于 健陵滦朝。叙劳升通政。壬午 特除同副承旨。后累拜序至左。癸未以 孝禧殿享官升嘉善。拜汉城府右尹。转左尹,同知义禁府事,都总府副总管。后屡拜。甲申除刑曹参判。又以 景祐宫享官升嘉义。丙戌以同知敦宁府事。出守淮阳府。己丑又出牧骊州。再期而赋归。自是不复起矣。壬辰九月三日。考终于园泉本第。距其生辛丑正月十四日。为五十一岁。讣闻 赐赙祭如例。越三月戊子。葬于杨州陵谷坐坎之原。公娶延安金氏。学生讳载象女。僖靖公相绅曾孙也。举一男一女俱不育。继子海尚前别提。有二女幼。公生禀绝异。一岁而效语。二岁而诵风骚。三岁受解语方于世父。默识而不错。议政公授公以扇佩而殁。公敬戢巾衍。久犹寓感焉。七岁入阙私觌。进退中度。见蜘蛛近 御榻。以身挥之曰。幺么裸虫。敢近香案乎。 上奇之曰天生忠诚。九岁见画雪中羊咀。傍有植旄者。指曰此北海上汉中郎苏武也。四座惊服。修葺祠屋。见厅底石函曰是为缓急藏主而设。其警悟夙就如此。性于孝。庚戌丁外艰。居瘠如成人。戊午服承重内忧。辛酉又丁内艰。情文俱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59H 页
挚。尝侍食验匙箸多少。以为忧喜。常以早孤含恤。终身。事世父顺志居养。丧祭靡极不致。友悌二姊。及老弥笃。爱诸甥如己子。周急恤匮。如恐不及。穷亲贫交。归之如旅。居家崇四礼。严内外。平生不问家人产业。亦不以事物经心。体不御绮罗。口不食兼味。绝无禁脔气味。非勉强而然也。严于辞受。有馈而过者。辄却之曰与者伤惠。受者伤廉。莅官如家。克输悃愊。抑强杜私。不尚声誉。信心直行。去就不苟。以故未曾终三年淹也。俸馀不入于室曰。我家牌赋。足以供宾祭之需。安用此为哉。每执鞭而归。其廉介拔俗皆类此。出入禁闼。兢兢翼翼。常存温室树之戒焉。天姿寡欲。乐易昭朗。面如冠玉。符彩袭人。有神聪博涉书史。读不过数遍。终身不忘。为诗清警可诵。笔画精妙。未成童已然。而不少槩见。娴习 国朝典故。每公家有事。疑难棼错。辄详切辨谕。诸僚皆逊听。做邑剸剧。再接讼民。已曙其居住役名。名实未覈。而吏民不敢欺焉。雅不乐市朝。无官则辄独往丙舍。瞻依松楸。以寓蓼莪之慕。尝爱原骊间山水。求田问舍。用拟六一翁归颍故事。而病未遂。仍僦居骆麓。茅茨隐约。萧然如林庐。时与野老争席。人不知为旧侍郎也。居恒任真。不设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59L 页
畦畛。而自守甚确。居外绝苞苴。处内戢刺牍。其所以立脚得住者。无愧汲直之不拜。范理之不礼。而老益遵晦。一步不枉。是为公晚节所树立卓然者也。公即吾姑母子婿。而行委禽之礼于吾家。以故世亲之爱。至皓首靡替。常期于东峰泉石。公至自薇山坟庵。觞咏跌宕。风流溢发。仍拟分华卜邻。用追庞徐故义。而公不少待矣。每临风把酒。想像其高情远韵。而林壑有馀悲矣。铭曰。
嗟嗟郑公。 王国之甥。银潢滉漾。玉佩锵铿。紫马九郡。黑头贰卿。繄公所乐。不在显荣。富而能俭。贵而不骄。恭为德基。令闻孔昭。有味蔬笋。婆娑林皋。栖心澹泊。远世超摇。若将终身。行歌反招。岂欲长往。秖可自怡。繁红嫩绿。屏诸庭墀。幽篁寒菊。左右相随。欣然相托。岁寒心期。晚晦于身。其大为守。讵若世人。威怵利疚。缁尘眛俗。独我拂袖。庶几无忝。为文清后。维杨州西。华岳巑岏。公藏居中。睾如之安。玉树黄壤。不朽者神。知德者谁。惟我故人。靡敢献谀。用累公真。
赠吏曹参判苍坡郑公墓志铭(并序○乙未)
人皆有一死。死得其所难。故曰非死之难。处死之难也。君臣之义。靡所逃于天壤之间。则当死而死。讵有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0H 页
荐绅韦布之殊哉。礼云杀其身有益于君则为之。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 纯庙辛未。土寇起西陬。处士郑公鲁为贼所执。不屈而死之。始公胤子蓍为嘉山郡守。公率叔子耋就养于官牙。至是一门并命。皆死于忠。事闻 上震悼。比诸卞氏两世,西原三忠及颜真卿,宋象贤。而 特赠公司宪府执义。后用大臣言加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副总管。蓍 赠兵曹判书谥忠烈。并旌两世之闾曰忠臣之门。耋蔽父受创。既绝而苏。待阕服收用。远迩闻者罔不感叹泣下。噫。彼小丑即是萑苻之警耳。国家升平岁久。民不知兵。闯发豕突。半省影从。未旬日而陷八郡。长吏或降或逃。京师大震。八路骇动。诚岌岌乎殆哉。公勉胤子以死于封疆。既又秉义捐生。以丑王臣苟活之心。而折乱贼方生之气。不半岁而殄灭。即公阖门并死之力。有以致之也。或有以公无官守。谓无从容而死者非也。孔圣勿殇童踦。晦翁褒奖山僧卫士。是岂可死可无死而死者乎。如公之死。当与日月争光也。公孙胄锡以公遗事。属不佞为隧志。不佞并世而不识公面。窃尝有执鞭之慕。遂为之叙曰。公字公勉。号苍坡。其先清州人。而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0L 页
世家京山。少时跅弛不羁。随长者携书萧寺。仍折节向学。及长治博土业。累发解不中。叹曰穷通命也。讵可与小儿辈争得失。遂废举。专心读书。净扫一室。几案书籍。位置必整曰。是亦学问中一事也。常闭门静坐。阒若无人。人不知其所乐也。家徒四壁。不蔽风雨。往往屡空而裕如。举宋龟峰足不足诗曰。使人胸中快活。志气肮脏。言论磊落。嘐嘐然尚友千古。常云大丈夫当为国家死。马革裹尸。若马文渊者。真奇男子。恒诵士君子立身一败。万事瓦裂。又揭真正大英雄。从战兢临履做出来一句于座右。有殉难于龙蛇之役者。为和岳武穆满江红词以吊之。尝读宋文正公辞貂裘劄而击节曰。大老平生义理。尽在于此。所谓长使英雄泪满襟者也。又咏金忠献公受命诗曰。是可见梦窝居恒所守如此者。可谓从容就死也。及就养嘉山。时值荐歉。公教忠烈捐俸济饥。措画有方。土贼洪景来等谋反。酝酿已久。民骚日起。忠烈忧无以镇安。公曰设有变故。死王事职耳。勿以我为念。一夕贼势猋急。忠烈泣告曰变已至此。处义既闻命矣。大人与耋弟无官守可死。亟避亟避。公厉声曰何论官职有无。且教汝死。吾何忍独生。勿多言。贼胁降忠烈。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1H 页
公呼曰儿乎儿乎。勿以亲故苟活。忠烈竟不屈而死。公握耋手曰三父子阖死于贼锋。千古所未有。而不克终孝。是为所至恸耳。贼恶公之教子殉节。大喝曰汝亦不降乎。公叱曰逆贼逆贼。速杀我速杀我。骂不绝口。耋翼蔽而哭曰。杀我而活父。贼不听。锋刃乱下。公竟遇害。耋气塞。贼以为俱死而出之。即十二月十八日。距其生辛未。甲子一周也。壬申正月八日。耋奉柩出安州。安州牧使赵公钟永承 命庀丧。襚赗棺椁咸备。及改敛。颜貌凛凛如生。三月丙申。与忠烈同葬于星州茂溪之戌坐。如序昭穆焉。公始祖讳克卿。高丽中郎将。至大司宪文穆公讳逑。为世宗儒。以公父子成就。谓有所受。 特命侑祭。是为公七世祖也。祖讳达济。邃于儒术。考讳东燮。隐德不仕。二妣顺天朴氏凤徵女。义城金氏汝昶女。公朴氏出也。配贞夫人咸阳朴氏。通德郎思禹女也。孝顺无违。举四男。长即忠烈公蓍。次耆,次耋前参奉。终身自靖。克绍家学。次著。忠烈一女适安光达。嗣子胄锡。今果川县监。耆系子冀锡。耋男茂锡,莘锡。女申锡基,李敏厚。著男冈锡,冀锡。皆出后。馀幼。县监男基永。安婿子必寿。公性于孝。八岁丁内艰。哭擗如成人。荐罹外艰及承重丧。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1L 页
哀毁几不全。竭家力当终事。守制尽礼。事继妣爱敬备至。供子职。五十年未尝见不豫色。日必晨谒家庙。承祭殚诚。虽俭岁艰食。罔或不备。斋日必栉洗剪爪。洒扫陈设。不许子侄服劳。整摄衣冠。坐候将事。不以衰老而少懈。及公周甲。忠烈公自京归觐。将举寿觞。公愀然曰劬劳之日。当倍悲恸。何忍设酌为乐。况吾有异乎人之至戚乎。却不受。仍言愿从今日。更存赤子心。加以变化之功。如蘧伯玉。其内行纯至如此。仲尼言孝者所以事君。俟忠而成孝。其所以因心致极者。岂无所本而然哉。公常训子侄曰祖考素庵公。当乙亥群凶跳踉。慨然叹曰。乱逆之作有自来。根柢于己巳。而有辛壬之变。接武于戊申。而有今日之逆党。论是非。其机甚微。而一变而贤邪分。再变而忠逆著。至是日而伦常斁矣。士君子立身持论。何可苟也。惟是之从而已。吾谁归。其惟尤翁乎。遂拜尤翁祠。遣二子受业于渼湖金先生。先生梦窝之孙也。于是訾謷四起。祖考确然不挠曰。天地间可畏者义理。苟不得罪于义理。千夫韎韐。吾何慑焉。吾祖秉执之严。有光于贻谟。而义理可畏。为子孙四字符。受用不尽者也。呜呼。有是祖宜有是孙。公父子所树立。即有所受。而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2H 页
致然。何其盛哉。全岭一路。被五贤之化。而不幸为乱贼所诖误。至戊申称兵而极矣。素庵公洞究逆顺源委。故立言行事。明白痛快。垂裕后昆。扶植名义。树风声于百世。是为天理当然。吾不得不尔者也。然则公之死于忠。岂若烈士之殉名而已哉。呜呼烈哉。铭曰。
节彼京山。正气烈烈。世济厥美。笃生贤杰。其人伊何。维苍坡公。矫矫潜渊。犹人中龙。由孝悌行。本立道生。望云之思。有室瞻明。寤寐思贤。以身殉国。拚得头胪。即公素蓄。非是袭取。慷慨杀身。苟可蹈节。何必垂绅。繄公一死。九鼎千匀。煌煌 紫诰。肃肃丹门。虽则荣辉。非我思存。无所为为。以成吾仁。胤子捐躯。即在眼前。宁为玉碎。讵容瓦全。臣忠子孝。尽我性天。何以致之。祖训是述。洞究忠逆。自成名节。总由知学。见理分明。凡百君子。是则是程。茂溪之阡。子父同茔。奕奕其光。濯濯其灵。其身虽死。不死者名。千秋万岁。人极不倾。我庸作铭。用愧偷生。
嘉山郡守 赠兵曹判书忠烈郑公墓志铭(并序)
纯庙在宥之十有一年辛未冬。土寇洪景来等起西陬。先陷嘉山。嘉山郡守郑公蓍。与其父处士公鲁死之。事闻 特赠嘉善大夫兵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2L 页
事五卫都总府副总管。仍 命录孤致侑。给棺椁赗襚之资。沿路护丧。优助葬具。厚恤其妻孥。及道臣再启。 教曰顷以树风声之意。虽有 褒赠。犹未得立慬事实。日常耿耿。今见状辞。凛然忠烈。如见其人。重为之恻然伤衋。噫。不识何状。与颜杲卿何异。从容就死。与国朝宋象贤何异。况其父子兄弟。一门遭祸。无愧于卞氏两世。何其烈也。加 赠资宪大夫兵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 赠处士公司宪府执义。并施绰楔之典。以弟耋被刃不殊。 命待阕服调用。壬申又因台臣朴升铉言。不待状 赠谥忠烈。是年六月。领议政金公载瓒。举公父子成就之所由。请 赐侑文穆公。文穆公讳逑。公八世祖也。金公仍备陈执义公事曰。其高义卓节。有父有子。在古亦罕。请加 赠亚卿。又请以公从祖弟塾子胄锡为后。俾尸其祀。 上并允之。明年癸酉。 命筑坛定州城南。以破贼日祀公及同时死事者诸景彧,白庆翰,韩浩运,许沆,林之焕,金大宅。是所云七义士也。定之人。为立祠五峰山下。祀公及六义士。 宣额曰表节。嘉山人又立祠并享公父子。星州章甫亦祀公父子。呜呼。 朝家之褒恤。士林之崇报。于是焉极矣。盖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3H 页
公父子。天为生之。而生不能有为。故死而能砺百世之人。使吾东方有君臣父子之伦者。举皆知殉国之为忠。偷生之为耻者。其功讵不韪哉。公字德圆。自号伯友。系出清州。高祖讳复钦。渼湖金先生表其墓。曾祖讳达济。邃学卓识。矜式一方。祖讳东燮。克世厥美。考讳鲁。 赠吏曹参判。参判公娶咸阳朴氏通德郎思禹女。以 英宗四十四年戊子五月十一日。举公于善山外氏第。 正宗己未登武举。甲子拜武兼宣传官。升训鍊院主簿判官。移都总府经历。辛未拜嘉山郡守。奉参判公之官。志物甚备。时关西荐饥。流贼四起。参判公常语曰汝为王臣。设有贼变。当死于职。毋以老父为念。对曰唯命。一夕郡中驿骚。役于官者皆应贼。持军器出迎。首吏劝降以图生。公大叱曰吾当死于贼。汝何敢出此言。仍与弟耋。步巡坊曲。涕泣抚民曰。吾闻民以太守为父母。父母在。汝将焉往。吾生则汝生。吾死则汝死。死生与共。勿之惊动。于是哭者止走者返。然而仓卒急迫。不能为守御备。归坐政堂。整衣冠待变。泣告参判公曰以身殉国。敬闻命矣。大人无官守。请与耋避之。参判公责曰此时奚论官职有无。辞气甚严。遂不敢更请。顾内舅朴寅阳曰。吾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3L 页
今死矣。舅氏先避。以收吾骨。不移时鼓角喧天。贼徒阑入大叫曰。郡守速下堂。公坚坐不动。叱曰汝辈虽枭獍。亦我国民耳。曷敢称兵犯官乎。贼手剑胁喝曰。急上降书。且进印符。迟则死矣。公父子同声大骂曰。印符受之于君。吾命未尽之前。岂可与贼乎。速杀我速杀我。贼向刃以胁之。公骂益厉。贼曳公出房闼。参判公疾呼曰毋苟活。贼大喝跪膝。公厉声曰吾膝岂为贼屈。可断而不可屈。贼劫迫不得。以剑击膝。公立只脚而终不跪。又击只脚即颠地。骂不绝口。贼又喝纳兵符。公藏印于壁。握符于手。贼以剑击手符落。公以右手急取兵符曰。吾头可斫。符不可与。遂被害。即十二月十八日也。参判公又为贼所执。奋诟不屈。又遇害。耋以身蔽乞代命。被八创气绝。贼认其死。曳出官门外。衙奴元采窃负而逃。匿义妓莲红所。赖其至诚调护得不死。又有所乘马骏逸。为贼所掠。松林之役。贼方奔北。马咆哮走还官军。跳堕贼将。为我军所杀。人谓之义马云。翌年正月八日。弟耋奉柩出安州改敛。距其殁二十八日。而颜色如生。沿路长吏及庶民。皆奔走庀丧。或为文以祭。柩过都下。倾城出吊。如悲亲戚。入本道。远近亲疏。皆迎哭境上。哀声动地。三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4H 页
月二十四日。葬于星州茂溪坐戌之原。与参判公同兆。而时日又同。会下者近千人。一路校院亦皆奠酹。是可验忠义攸感也。公有至行。事父母先意承顺。晨昏必冠带。拜门外。从宦在京师。每饭必思曰菽水屡阙。而独享五斗之俸者。秖要得一麾养亲耳。及得邑养以专城。值参判公周甲。竭一郡之力。盛备服食。饰喜广庆。必恔孝心而乃已。以未奉慈闱为恨曰。何忍享官厨。绮馔仍减进。平居与群季同床。未曾私其妻子。夫人衣裳甚弊。公叹曰诸弟妇皆无衣。吾不能遍及。岂私吾妻乎。游京师十年。不枉一步。或有劝公干谒者。辄云穷达有时。是不可力致。昏夜乞哀。吾不忍为也。得一官若将终身。是所谓有本者如是欤。公性厚重寡言笑。喜愠不形于色。长身有膂力。参判公曰此子有器局而短文艺。以武立功。是亦不朽。吾将筮之。揲蓍得履之六三。其辞曰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参判公曰初凶终吉。遂使之从事韎韦。武艺绝人。而居官务兴儒化。每课士。辄行相揖。教以礼让。有叔侄争籴而讼者。当食却之曰。是余之过也。出官米偿之曰可无讼乎。讼者感服。斥邑子之绢。减官田之税。捐廪补赈。民以赖活。如此者虽为大节所掩。亦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4L 页
可书也。配一善金氏。通德郎养和女。恭执妇道。阃范咸备。有一女适安光达。嗣子胄锡今县监。县监子基永。安婿子必寿。呜呼。公殉难之忠。八域之所歆诵。而其功则鲜有知者。盖辛未之变。是不过潢池之弄。而乘天灾人饥。煽动民志。清川以北。几尽陷贼。中外大震。猘锋首犯嘉山。公明君臣之大分。立天下之大经。全家授命。蹈白刃如归。而其决烈之气。炳耀之节。真足以褫贼魄。以故不半岁而就歼夷。关西一域。永底廓清。是孰使之然哉。即公父子之死。俾人心风动。咸怀敌忾而致也。往哲谓颜常山骂贼之舌。强于百万雄兵。而匡恢之烈。寔本于玆。愚于公父子亦云。是所谓死有重于泰山者欤。公胤子克类公。志气伉激。每语古人立慬事。而泣属不佞以幽堂之铭。屡辞非其人。而其恳弥力。以托名为荣。奋笔而书之。亦不敢以一言赘者。公自不泐也。铭曰。
维昔宗儒。曰文穆公。宪宪苍坡。述乃祖风。至于公身。习武试弓。筮得虎咥。终吉非凶。孰谓赳赳。饬礼禔躬。孝友为政。自家而达。西邑告警。坐镇骚屑。父诏子勖。一死已矢。狂猋劫炎。不可向迩。知止有定。不动如山。熊鱼取舍。在造次间。指叱臊羯。谈笑刀钜。不有素养。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5H 页
可能如许。阖家效命。各得其所。明白一死。取义成仁。维天正气。钟公一门。在晋卞壸。有明高阳。殊世同归。永扶彝常。精贯白日。气肃秋霜。应有馀烈。化为风霆。迅扫妖氛。不日清宁。 圣朝揭旌。乡邦建庙。巨榜煌煌。风励世教。衿绅齐趋。用极崇报。课忠责孝。弥增爱服。茂溪之原。有屹四尺。父子同兆。葬以昭穆。碧血不变。白光如虹。我铭纳隧。用昭无穷。
近斋朴先生墓志铭(并序)
呜呼。此吾先师近斋朴先生之墓也。嗣孙府使君。以直弼自幼服事。宜知言行大致。托以志铭。未几府使君遽殁。其胤子齐近又申请甚恳。夫先生道德学术之懿。非蒙识所能窥测。而念一世无可属笔。直弼且癃病垂死。义不可以退让因循。乃敢序次其终始。用备陵谷之变焉。先生讳胤源字永叔。潘南人。远祖文正公讳尚衷。以文学节义著丽季。平度公讳訔。以勋业显 本朝。至文康公讳绍。见几遐遁。为世名儒。世称冶川先生。生讳应川。司宰监正 赠左赞成。三传至讳世城。左副承旨 赠吏曹参判。是为先生高祖也。斥邪扶正。为时名臣。曾祖讳泰远。黄州牧使 赠吏曹参判。祖讳弼履。 赠吏曹判书。考讳师锡。公州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5L 页
判官 赠左赞成。三世世袭文行。克绍先休。妣杞溪俞氏。 赠贞敬夫人。考处士 赠吏曹参判讳受基。大宗伯章肃公讳命弘孙。农岩金先生讳昌协其外祖也。纯静和柔。妇道咸备。以 英宗十年甲寅五月五日举先生。生禀绝异。肌肤如玉雪。聪慧绝伦。才学语已解文字。谈笑皆成文。玩好在前。若无睹也。祖妣李夫人有文识。常口授小学及古史。先生已会大义。夫人勤蚕绩。先生为作养蚕歌以悦之。稍长治古文。高妙渊雅。透作者神髓。艺苑诸公闻先生盛名。要见著述。先生曰焉有士子而谒文词于时宰者。常以道学节义。矢心自期。时复激昂感奋。语及斯文是非。辛壬忠逆春秋大义。辄慷慨流涕。作北征论以见志。嘐嘐斋金公用谦赏叹曰。是读尤翁书而有得者。先生尝自谓兴起向学之心。专赖斯集云。其游庠序。侪类皆让与一头。而先生以利欲之场。不可濡足。遂不更赴。每科名不正。辄坐停发。解监试而未经照讫。讲者命停举。人皆弥缝苟免。独先生首实。及会闱释停。先生曰不照讫。诚袭谬。敢以解罚而冒赴乎。后又发解。时以科场殽乱。使捕校诇覆闱。先生叹曰昔人有视棘篱而废举者。况捕校乎。折券而出。壬辰见时象孔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6H 页
棘。不乐城闉。侨居广陵江上读书。久而后返。及赞成公殁。没身不复出。甲辰 命荐桂坊可拟人。醇庵吴公载纯以先生进。 上尝问先生于梦村金公钟秀。金公对以研经固穷。为当世第一流。及 纯庙将入学。又请任先生以辅导。金公履素,金公憙,尹公蓍东皆先后荐引。 上曰古人以不相窦广国谓之私。然岂不难乎。盖 嘉顺宫以先生弟忠献公女。实诞我纯庙故也。壬子除缮工监监役不就。戊午设 元子讲学厅。选僚属。右相李秉模举先生。 上命先生问安于 元子。先生辞以疾。 教曰是不过桂坊一例。岂有难进之端。先生又对以实病。时 上欲必致。荐降 责谕。辞旨严厉。有人臣所不敢闻者。先生席藁私次。待勘者月馀。 天怒转激。祸将不测。子侄震慄。号泣愿一出脚。用活家族。先生终不应 命。 上闻先生秉执。始有开释之 教。先生感泣曰人臣之得此于君父者。能复几人哉。犹以职名未递。引咎自讼。不出户庭。从游者请学则辞之。时有以僚属而匪颁者。亦不受。盖不欲以见职自居也。 上知终不可屈。特命许解。先生素清羸善病。至己未正月。时沴大行。先生亦患斯疾。十七日子时。考终于聚贤坊贞洞第。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6L 页
前二日谕傍人以启手足。命迁奉。盖欲迁于正寝也。先生于前岁。忽诵康节六十六岁诗曰。以康节造诣。尚有却十年少集事之愿。吾儒事业尽无穷。至是弃后学。寿止六十六岁。其自有前知者欤。讣闻朝野莫不悼惜。士友相吊曰。斯文之栋梁折矣。以是年五月。葬于果川云满山寅坐。后四十七年乙巳正月。时相历举先生学问操执。请褒赠。 命赠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兼成均馆祭酒。先生生有至性。事亲极其爱敬。疏节亦遵经训。居丧尽礼。三年未尝启齿。在内艰心制。值閤忧阽危。时无亲懿在傍。而终不入视。医来亦使女奴摄诊。终身孺慕。晨起谒庙。及病革值节享。犹趣具时食荐庙。每遇生朝。不进酒食。逮周甲。犹不许。忌日致斋。不接宾客。及祭诚礼俱挚。祭罢尽日饮泣。不进常饭。祭不用市酿及禁肉曰。圣人不食沽酒市脯。况祀享乎。尝云忌祭是后贤义起。只为伸情。未足以尽追养。礼所云士不祭。冬不裘夏不葛。是指四时正祭也。礼有不可不行者三。冠礼亲迎时祭是已。自 朝家定为法令。俾士大夫行此三礼。罔敢或违。则渐可以复古而敦俗矣。每以东俗剃制为陋。为文而辨之。及冠子妇。用 皇朝髻制。著丧祭仪节。名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7H 页
之曰汰哉录。为一家则。与季氏忠献公友爱肫笃。相许以天伦间知己。忠献公疾㞃。先生忧泣。躬自乞药疗治而愈。人谓至诚攸致云。待庶母甚谨。嫁庶妹厚其资装。与夫人相敬如宾。有行辄相拜。夫人考妣丧。三年不入内。以及乎夫人四祖及傍亲忌日而亦然。教子不以独身善病而宽假。夫人丧中。不令做举业。爱从子如己子。每戒之曰古来戚畹。鲜有全保其家者。类以贪恋荣宠。凭藉权势。覆辙可戒也。睦宗族重友道。闻丧必不肉。不能奔则哭于私室。或为之加麻致诔。御臧获严而有恩。谨男女之别。虽婢仆亦不亲授受。家素贫。环堵萧然。蔬粝不继。灶不炊突不炀者累日。惟有翠草盈庭。苔藓没阶。而入其室图书满床。整襟竦坐。书声洋洋。常陶然自乐。一蒲荐数十年。弊而见底。人比诸管幼安穿榻焉。燕居如斋。位置齐整。性又喜洁。一日而屡盥。谨于辞受。若有不恔于意者。尽日不怡。尝有居丧而致岁馈者。先生却之曰居忧者。不可以岁仪为也。人有承学者为西邑送䌷。先生亦辞曰可以受可以无受。无受为快活。其励操冰檗如此。尝有 旨 嘉顺宫本亲入参 嘉礼。而先生引病不赴。终身一未尝私觌。而尚以处地有异。塞兑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7L 页
息影。不轻接人。亦不以师道自居曰。戚里守拙。当简交游。交游之广。莫如讲会。遂不纳学徒。然苟有疑难。应答不倦。功化之及人者亦博矣。性好包容。耻言人过失。而见人不是。若将浼焉。被其疏绝者。后皆败露。常以异学侵畔为忧。严斥毛奇龄诋毁程朱之罪曰。真是索瘢于孟子。斯文乱贼。当火其书。又斥西洋邪术曰。其害甚于释老。男女无别。即是聚麀。谓祭无益。不若豺獭。且潜相诱引。渐染俱化。故其害尤大。此乃门庭之寇。祸烈猛火。将以易国。正学不明。邪说益炽。距辟之责。惟在自修。如真元既固。戾气自退。及辛酉己亥。其言大验。又以麟经大义。莫严于华夷之辨。而近世人心狃安。闻见习熟。卧薪尝胆之志。日远月忘。尝自忧叹曰。鲁连一士也。以帝秦为耻。况居东华。而不知事虏之为可羞乎。夫贤于尧舜四字。即宰予赞孔子之辞。而李秉模肆然加之于可汗。虽李邺之张皇虏势。不应至于斯极也。金人之称其主雍为尧舜之君者。虽其臣赞述。而亦僭也。至若称之以赞孔子者。即古今权宜文字中所不敢出。而独秉模引以媚虏。不少忌惮。是侮圣人也。常诵斯义。作为家计。若终食之不可忘焉。于是先生以为身为儒者。被先王之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8H 页
法服。诵孔子之训辞。而为此人所荐引。则是污蔑身名也。以故矢死不出。 天威震叠。谴罚将降。而先生坚守己志。终始不渝曰。若使尊圣人攘夷狄之义。由己粗伸。虽灭死万万无恨。若不见岭海鼎镬之在前。赖 正庙圣明。俾得以全其所守。化雪霜为雨露。变斧钺为华衮。呜呼盛哉。夫以先生德业之盛。沉屈厄穷于一世。俾其铺叙皇王之志。卷怀而逝。与大化随藏。是固士林之所赍恨。然而述谨严微婉之正训。阐叙秩命讨之大经。以一身而扶万世之纲。以一心而回人主之怒。至蒙知其心成其美之 教。若曰此义理。夫孰曰不可。况予乎。 圣训炳若日星。可但为先生旷古之异数哉。先生天分极高。明粹英睿。色庄而言厉。气和而心坦。直而不峭。严而不激。襟怀洒落。表里滢澈。自幼好学。不知有馀事。及长淹贯经史。律身清苦。动必以礼义。有所秉。虽贲育莫能夺。其辨邪正淑慝。劈划若利刀两断。卓荦有大志。尝慨然叹曰不为妇人而为男子。生于衣冠之国。承冶川诗礼之传。其可以自小乎。人之性善。与圣人同。可以人而不知其性。知而又不能全乎。遂委身性理之学。取读四子及洛建诸书。穷昼夜钻研。笃信圣人。以为一毫不及。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8L 页
吾事未了。揭孔孟及程伯子小像于书室。朔望瞻拜。于石潭华阳两先生。旷慕最深。盖敏识天授。于性命蕴奥。笺注纷错。心融而神会。大而道体之弥六合。细而妙用之散万事。靡不玲珑穿穴。会通而归极焉。讲论之际。未或务胜曰。义理天下之公。何可自是而非他乎。喜同而恶异者私意也。以故虽镇日谈辨。屡牍往复。而平心易气。不失其和。若寸长在人。辄屈己而从之。兼治礼学。沿溯源流。考證同异。酌古今而尽常变。辨析而折衷。秩然有体裁。世之有变礼而不决者。得先生一言。疑难俱释焉。尝叹世教衰。丧纪先坏。期服中婚娶。悖理之大者。始丧设饭庭庑。谓之使者饭。妇女将死。侍婢诵佛。并非所以正终。遗教而禁焉。又以父母死。被发为非礼曰。苟欲釐正。必须明良相得。著令设禁。然后可变。若在下者擅改则妄也。又尝曰好礼固可尚。而徒规规于繁文末节。不致力于本原。则虽会通三百三千。易启文胜质之弊。戒学者以役文。俾之先经而后礼。又尝留心经济。论治道必以唐虞三代为期。经国之谟。用人之法。研究而论著。以敦教化正风俗。任贤能祛浮华尚忠质为先。其要又在于人主一心。以为君心正则天下正。每恨人才之不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9H 页
古若曰。是科举害之也。坏心术贼世教。当革无疑。又曰苟无所学。将何所藉手事君。进取者尤不可以不学。朱子贡举议。终恐有逊于程子学校劄。每恨长吏之弁髦儒化。其言剀切。而常以安民利物为心。凡系民生疾苦。水旱灾疠。忧之若恫在躬。尝谓濂洛群贤。皆王佐之才。多爱说经济。而其言散出。惟柳磻溪随录。灿然成一王之宪。惜不措诸斯世。用匡一治。又尝系心王室。忧患世道。往往至于流涕。每诵 正庙丙申三月初十日传 教曰。 圣学高明。卓冠千古。严于不贰本之义如此。贱臣信之如金石云。及闻午人作相。惨然不乐。如忧天津鹃声。及壬子。咸推知几之明焉。先生不由师承。自知为学。阐发名理。皆所独得。然亦不自信。及遍交并世贤者。以质其疑。而于渼湖金先生元行最所尊信而师资焉。其为学也。穷理以明善。反躬以践实。持敬以养内。体义以制外。每临丌展书。辄盥手端拱。不挠肩背。心眼俱到。神志相涵。直与书为一。音韵如出金石。听者以当韶頀。于经义妙契神解。不费强探。而直抽关键。其所辨释。类皆怡然理顺。精透明白。多有前人所未及究者。尝病世儒不勉下学。而骤语上达。诲学者以敦本务实。又著劝读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69L 页
小学文以教之。自志学绝不为閒言语。或有所著。秖要文从字顺。每云文要其好。则用意虚去道远。古者文与道为一。后世文与道为二。浮华盛而本质亡。悉焚少日述作而曰。所言浮誇。不可留示子孙。临终胤子问文稿究竟。先生曰是何足惜。呜呼。苟不固高见旷识。审本末轻重之别。亦何能与此哉。有文集行于世。群经劄略。皆未及再修焉。先生素爱閒静。不乐阛阓。寤寐丘壑。力屈未举。常悒悒如也。亦不喜立号。每拟树屋嵁岩。名之曰近斋。学者称近斋先生。夫人安东金氏。处士时筦女。仙源文忠公尚容五代祖也。别有志。男宗舆瑞兴府使。有至行。克趾先美。有子云寿顺兴府使。有子女。齐近生员。女适金元性。齐近男晦阳。呜呼。先生以豪俊之资。慕圣贤之学。因文入道。由博反约。敛却英爽发越之气。措诸规矩绳墨之中。及其养深而积厚。则刚严者宽平。刻励者舒泰。宏畅深密。温淳简易。精粹达于面貌。和顺溢于言笑。如兰薰而春嘘。渊渟而岳峙。自令人爱而畏焉。学穷天人之妙。而不越彝伦之外。专用心于内。而一本之于敬。驯致乎纯一不杂。知周乎事物而不遗。行历乎夷险而不变。玩心高明。日新上达。以成其久大则诚而已。若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0H 页
夫悯圣道之不尊。惧邪说之肆行。宗孔圣讨乱之义。述邹圣距辟之训。以吾出处之大节。壹裁胸中之阳秋。以明天理正人心。闲先圣攘夷狄为己任。拚死生黜祸福。毕生自靖。以献于先圣。是为见之行事。深切著明。讵若空言之无施者哉。其将延道脉于无穷。伸大义于天下。于乎盛哉。先生所树立固卓绝。而寔由于信道之笃。实见得是。以平生所养之正。所见之大。尤兢兢于出处。而斯亦敦化中川流。若不求诸体用之全。而只断以一节。则岂非浅之知先生者哉。传云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又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先生有焉。铭曰。
海东间气。潘南炳灵。旷世一值。得有先生。天挺异质。允矣豪英。敛华就实。遵晦而明。明通公溥。自安且成。内圣外王。体立用行。忠信为本。先立其大。大其所守。春秋之义。邪说滔天。圣道坠地。畴御其侮。用扶人纪。猗欤先生。自靖厥身。自靖维何。以尊圣人。圣人既尊。夷狄乃攘。距诐讨乱。斯文不丧。以我行休。遏彼怀襄。千万吾往。可验所养。独立不惧。以大过象。辞取微婉。志自含章。然亦斯义。如揭三光。卓乎其秉。为 圣主知。不泯者存。百世有辞。孔门忠臣。 明室遗民。天经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0L 页
地彝。赖以不沦。呜呼先生。身道俱亨。原始要终。存顺没宁。有屹云满。若斧其茔。形神攸留。常有光晶。小子述铭。敬纳玄扃。维山不崩。维石不泐。名垂宇宙。与之无极。
贞居李公墓志铭(并序○戊戌)
正庙在宥。诞敷文教。宾兴八路之士。彬彬有三古之风。时江西李公晦斗。亦登道剡。拜崇灵殿参奉不就。乙卯又被宣 召引对。咨以经传义理。 赐御定朱书。亲题匪颁群品。承 恩赉者至于再三。公曰 君赐不敢私也。买祭田书籍。分其馀于亲党。 上闻而嘉叹曰。士之道。当如是。是真儒者。我 先王求贤无方。所以致公。而苟非公邃学质行。亦何以与此哉。公字而章。系出平昌。以高丽军簿判书讳宏为始祖。至讳晟左承旨。世称五经笥先生。入 本朝有讳达汉。安州牧使。再传至讳苞。义州教授。曾祖讳时英。祖讳益采。考讳显挺。两世咸著文行。妣交河李氏。亨泰女。尝梦麟而举公。生有至性。八岁遭内艰。执礼如成人。及长游学京师。忽心动通体流汗。星夜驰归。则先公病已革。开眼熟视公而卒。公号绝而苏。勺水不进口者四日。既葬庐墓。疏食啜盐。以终三年。哀毁几灭性。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1H 页
事继妣。志物俱养。侍侧不解带。有事必禀裁。金帛皆纳母所。不敢专焉。及殁易戚如前丧。笃友昆季。庭无间言。 纯庙癸酉正月二十四日卒。距其生丙辰九月五日。为七十八岁。葬于本乡中鹤山丁坐。门人题其墓曰贞居先生。配全州李氏。别葬圆塘山。继配蔚珍林氏。祔公墓左。生四男二女。泰寅,嵩寅,恒寅,华寅。女适金镇亿,金致溵。泰寅五男沆,溶,㶐,溏,㵯。嵩寅二男沉,濈。恒寅男溆。华寅男浣。公天资温粹。聪以知远。明以察微。才胜冠。锐意求道。博涉群经。潜究默契于理欲界分。性命蕴奥。必毫分缕析。最用力于庸学两书曰。性道教三字。彻头彻尾。上下贯彻。陆象山专尊德性。而不致力于问学。则徒知天命之性。而不知修道之教。是有体而无用。王阳明主致良知。而不知即物而穷理。是以知致知无异以心观心。此其举本而遗末。似是之非者。尤宜痛辟也。晚益专门大易。刳心钻研。名其所疾书曰笼添思问。又述五伦演义。使童孺朝夕讽诵。凡星历度数。天文地志。罔不旁通。而恂恂若无能焉。尝嫌寡陋。从白云山人学。备闻性道之要。又与并世群儒。讨论经训。多被其奖诩焉。公雅言穷经将以致用。出身事君。权舆于科第。累举大小发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1L 页
解。竟不利南省。而亦不介意。既而谢绝进取。卜筑凤回山中。扁其斋曰新心。深衣幅巾。俨若对越。踵门请学者益众。公被 正庙殊遇。恒愿为国家一死。及辛未定州之乱。公如不欲生。将倡义旅。道伯闻之。召问筹策。公曰是不过诱胁饥氓以致乱。所谓弄兵潢池也。游釜之鱼。何足深忧。孙膑刖足而为军师。许我赴阵决战。西贼之头。可立致麾下。道伯壮其言而悯老谢遣。不踰月破贼如公言。其前知之明多类此。乱定后岁仍荐饥。公仿紫阳成法。述救荒策献道伯。道伯叹其有兼济之道。多所采施云。方岳守宰。咸致礼遇。谋及治民。公对以宽罚均赋。亲贤养士之方。其言咸有典则。公学易而有得。故识时务为其大方欤。是所云学与政不殊心而得者欤。噫。关西一域。肇被仁贤之化。而松亭遁庵诸贤。相继而作。传仁义道德之说。及公自奋为西土倡。俾士趋归正。乡俗丕变。其功亦韪矣。玆盖 熙朝渐被之化。而亦岂非殷师八教之所由哉。一乡章甫。图所以崇报。将祭于社。生而受知于 圣主。殁而俎豆于乡邦者。苟不固敦本懋实孚感上下。其何以致之哉。公之孙㶐弱冠志学。执亲之丧。又能庐墓。尝从余游。亦可验身教所推也。㶐以徐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2H 页
处士重瑞之状。来谒墓铭。铭曰。
天之生贤。盖自无方。豪杰之兴。不待文王。矧际 宁考。化育洋洋。皋鹤天闻。褧锦日章。乃膺延聘。如古贤良。 召对文陛。名实孔彰。 宠锡便蕃。 宝墨煌煌。临乱倡义。献策救荒。讵若迂儒。大而无当。返我初服。远世自臧。横经竖拂。陶铸一乡。振扬教铎。德声铿锵。潜导之化。没世不忘。郁彼鹤山。有宁玄堂。我荐石章。昭垂无疆。
立庵朴公墓志铭(并序○戊戌)
久庵尹先生讲道玉溪之上。及门之士。彬彬有五学士之称。立庵朴公其一人也。讳俊钦字德汝。朴氏贯阴城。罗丽之际。胄绪蝉嫣。入 本朝有吏曹判书忠悯公讳淳。奉使咸兴。用子母马。感悟 宸衷。用成回銮之功。夫人任氏及子参判讳昕。同时骈命。一门三纲。俱蒙 旌褒。传至讳渊。与静庵齐名。同荐直除县监不就。为己卯完人。是生讳有宁。亦以遗逸拜执义。是生讳至諴。斥绝李尔瞻。改名遁世。 长陵改玉。拜官不就。寔公高祖也。曾祖讳浩远。 赠参判。祖讳震龟佥正。考讳廷圭县监。参判县监两公。咸以孝 旌闾。妣晋州柳氏。处士涵女。举公于汉师壮洞里第。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2L 页
生而敏慧。髫龀已自劬书。过眼辄诵。吐辞惊人。所著木图书说。脍炙人口。稍长钻研群经。质疑义于陶庵,黎湖两先生。黎湖与之讲论。弥日赏叹不已。既束脩久庵之门。备闻为学之诀。自是笃信师说。传习不懈。而亦多自得。久庵喜吾道得人曰。见识行义。即此世未易觏。余所敬畏。不可待以师弟之礼。讲易编礼。多用公说。书赠立庵二字。公为师门状德。阐显幽潜。亦无遗憾焉。尝因亲命赴试。试闱每发问性理。士子坌集质疑。公左右酬答。口呼手书。观者啧啧称颂。永感后即谢公车业。专心为己。尝以操存为进学之本。讲读为穷格之要。专精四书。阐绎名理。于洛建诸贤言行。潜心服膺。又裒合东儒文字。尊阁玩索。尤斤斤致谨于礼教。人有疑变。咸就正。负笈踵门者甚众。随才善诱。多所成立焉。燕居夙兴盥栉。正衣端拱。闻雷虽夜必跪致敬。雅执谦恭。于先辈长德。极致尊畏。虽稍长亦不呼其名字。常云人有所守而后。可以有为。学问非高远难行者。日用事为皆中理。则是为学也。性于孝。亲意所欲。必委曲承顺。生养死祭。情文俱挚。所嗜终身不食。馂馀不忍即御。有故废祀。竟日却餐。推至内外亲戚。抚爱存恤。恩意周遍。解衣推食。以待贫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3H 页
者。曲察人情。不施不欲。急人忧患。必尽己心。宁有物不敷。靡有诚不逮。与朋友久敬不替。片善寸艺。罔不称扬。以故人皆感服。民有妇姑勃蹊。不成伦理。及处公邻。幡然感悟而改行焉。语不及杀字。虽昆虫草木。犹恐或伤。其存心仁爱者如此。切友秉铨。拟公将作。又有剡荐者。皆刳心力辞而止。是可以见所养也。暮年寓居安城德谷山中。流离佗傺。备经艰虞。晏如也。惟冥心玩理。有忘老之乐。每言晚觉自进。其味无穷。与俞大斋彦鏶,俞止轩彦镐。讲劘道义。用托岁寒之契焉。为文章赡鬯典雅。自中轨范。尤长于书牍。粲然可诵。失于回禄。有零藁藏于家。以 正宗丙辰六月三日卒。距其生己亥十二月十五日。寿七十八。十月葬于高阳鹤翎山坐酉之原。从先兆也。配庆州李氏。掌令行敏女。生与公同庚。殁先公五十年。祔公墓右。育一女适李晋诚。继配清州韩氏。圣维女。生后公十二年。殁后公十一年。孝慈婉顺。阃德无违。祔公墓左。育一男二女。男应汉。女适李义直县监,韩元履。应汉继子来复。李儒修庶女也。尹秉一,申东禹妻。尹婿出。奉事韩直教,在教,参奉弼教,李祖锡,李福愚妻。韩婿出。来复男趾赫基赫民赫。女任由常。公天资宽厚。襟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3L 页
怀坦易。溯渊源而路脉自正。守成法而丈尺不差。存养积久。践履笃挚。而居恒遵晦。犹恐沽衒。故行己大方。若不甚异于人。而收束检制。确乎有守。居幽如显。处独如众。及其酬酢事物。亦由由然与偕而不失也。居家未尝治产业。灶不炀者数日。荐藁席以御冬。而神气扬扬。无几微色。对人语纚纚不厌。有叩问者。应答如响。人不知其屡空也。每念童年屡拜公于紫阁峰下。户庭萧然。阒若无人。公以玄冠缟衣。整襟危坐。肩背竦直。如泥塑人。时公已踰耆耋矣。苟非居安资深。行果而守固者。其何以与此哉。公尝期许余甚重。勉以君子之道。冲龄开发。皓首无成。负公大矣。然何可不铭公墓。铭曰。
猗欤忠悯。忘身殉国。煌煌四 旌。门阑辉赫。世笃懿德。不显其族。公克趾美。济以好学。学求其实。不骛空言。岂若世儒。涉流忘源。暨暨其守。汲汲其修。远世自引。独与道谋。以故终身。无所于遇。不遇何伤。所以自树。渊潜不见。是为成德。有韫无施。大化冥漠。节彼鹤山。葬以昭穆。永安且固。硕儒攸宅。我庸作铭。式阐徽美。令闻长世。用勖髦士。
忠州牧使金公墓志铭(并序○己亥)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4H 页
近故忠州牧使金公卒。后十二年。公胤子景善汝行。述行状属直弼为铭。用志陵谷。呜呼。公与我先子。弱冠结交。有张范之好。直弼自髫龀。受抚顶之爱。以至老大。逮遘闷凶。公存恤肫笃。未半岁而公又易箦。临殁以不克面诀。致意丁宁。所以贯彻幽明者乃尔。幽堂之役。愧非其任。而亦何敢让。遂为之叙曰。公讳基丰字大伯。生而朗慧绝伦。稍长励志劬书。习博士业。藻彩遒丽。体裁精工。诸友皆让公一头。癸卯始举进士。乙巳筮仕。内而 永陵 明陵参奉,义禁府东部都事,通礼院引仪,刑曹佐郎正郎,户曹正郎,军资监敦宁府判官,司䆃寺司饔掌乐院佥正, 光陵令,宣惠郎厅。外而三登,永柔县令。顺安,孟山县监。咸兴,广州判官。善山,长城府使。林川郡守。平壤庶尹。忠州牧使。三登善山不赴。卒于 纯庙二十七年丁亥七月九日。距其生甲戌三月二日。为七十四岁。九月丁卯。祔葬于杨州金村亥坐。从先兆也。后因胤子推 恩赠公吏曹参判。公望于清风。丽朝侍中讳大猷为鼻祖。入 本朝文毅公讳湜,文贞公讳堉。以道学事功。为世名臣。文贞生清风府院君忠翼公讳佑明。出后从叔父 赠领议政讳址。是为公五代祖也。曾祖尚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4L 页
州牧使讳道浃。以刑曹判书 赠左赞成。贞僖公讳锡衍子。为季父汉城府判官讳锡达嗣。祖讳圣梓。清州牧使 赠司仆寺正。考讳安默。白川郡守 赠吏曹参议。世以长德称。妣 赠淑夫人韩山李氏。参奉思重女也。配 赠贞夫人杞溪俞氏。通德郎讳汉蒋女别有志。男景善吏曹参议。参议男益文文科注书。注书有二子幼。始李夫人梦怀白璧而举公。骨相清秀。凝重岐嶷。拔出伦类。患痘几失明。犹不废书。从人口授。向壁伊吾。与群从游戏。俨有矩度。牧使公尝称是孙必昌吾家。从叔父斗陵公尚默高简鲜肯可。而独诩公綦重。临事必询。以 明陵寝郎。值 正庙谒陵。特加奖勉。仍被升叙。为识庆也。在秋曹绝关节。听理平允。因入轮对 教曰。尔无滞讼。又能通法外意。讼官不当如是耶。盖公需世之具。特被 主知者。权舆于此。及为三登。 命换授顺安曰。惜置閒僻。顺是孔道剧务。可展其才。邑介燕路。星槎旁午。公制为规则。咸适其宜。邑无水田。民请开水梁以利灌溉。公审形便助财力。梁成永赖其利。会因公干引接。备陈签丁殖债之弊。请不烦于朝。从便矫救。 上可之。其移永柔。亦 特旨也。治尚清简。暇日读书哦诗以自适。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5H 页
捐廪置官马。自是公行运输。永绝低价雇民之患。 上以孟山凋弊。为一路最。 命与孟山换授。邑处万山中。官居荒陋。人不堪其苦。而处之晏然。惟汲汲于约己裕民。横敛逋粜。首先蠲停。次簿正所需。著为絜令。科敛有程。庾廒皆盈。民大悦。勒石颂惠。 上悯公久旷病亲。 命内移。被辟户曹。 上谒 景慕宫。因公例侍斋殿。 教曰本宫所排用。或过 太庙。虽是固所自尽。于心不安。尔其条列异同以奏。公承 命而多所施行焉。每值缮修。入侍者数。 上许以晚交。勉以大阐。尝以久任郎随参宾对。 上曰朝廷急务。莫先于人材。荫路已试者。诚多可用。今玆入对之人。未做一第。沈沦下僚。不尽其用者。讵不可惜。议设荫科。诸大臣皆言惟在擢用。何必登科。事遂已。公仍进曰同律度量衡。大关治法。请京衙门诸州县斗斛。就正于本曹铜斛。依古先王巡狩同之例。度支与道臣限年检察。亦可以永久无差。及退 上顾大臣曰斯人也。终不尽用耶。及拜咸兴。又 教曰出外固可惜。置閒局尤可惜。眷念不衰。每对筵臣。频问安否。邑有本宫。责应甚烦。公严其约束。俾绝科外徵督。北商贩货。所过营邑。辄减估勒买。吏以例告。公曰舍之。吾不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5L 页
须此。且蠲商税浦敛。申严交济之籴法。修完城川之堤筑。道伯李秉鼎常忌公。思有以阴中。闻公馈谪客饭。谋及权贵之素恶公者。状请勘罪对吏。旋 特宥。时绣衣褒启。嗟惜其罢去。其人竟被罪谪林川。时值关西贼警。民将鸟兽散。邑有古山城。公谕民贮谷。俾效死勿去。点签伍敹器仗。课吏奴习射放丸。数月而技成。湖右波动。而独林境安堵。箕城新刳于兵。饥馑疠疫。公私荡残。庙议举公为少尹。公竭力措画。广赈场以设哺而饥者苏。贩耕牛以课农而佃者作。尤慥慥于掩骼埋胔。田赋定新规。尺籍革旧伍。流亡毕集。疮痍向苏。比归殷庶几复旧观。禁民不得冒耕井田曰。箕圣遗迹。纵不克遵述。曷可漫漶经界。渐失其旧。仍树之以桑。政暇会诸生。讲洪范于仁贤书院。一乡风动。及莅忠州。籴弊已痼。公亟革谬习。既不可得。则据实报营。请勘罪。按使不许。公叹曰民力竭矣。不忍复事椎剥。遂弃绂归。盖九邑成绩。咸有可纪。而箕城卓殊。可方富郑公之青州。而又加难焉。公白皙美须髯。眉眼秀炯。神彩粹朗。风仪可象。孝友笃挚。在 永陵直所。闻先公病猝㞃。晨夜驰省。半途戴星。号擗几殊。因为没身恸。语到辄呜咽。事李夫人极志物之养。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6H 页
李夫人年卲失明。且抱贞疾。公在侧先意承顺。有一妹远嫁。每殚力邀致。用供欢娱。婢仆为亲心所爱。虽不堪任使。终不易也。与两弟联被对床。日夕湛乐。不许析箸。视其子女。犹己出。自卖庄供婚娶。母事长姊。子视诸甥。推诸内外亲党亲疏贵贱。恩意靡不周洽。处官必分俸月馈。或计口支给。待以举火者常五六家。憧憧乎奉先收族。首出财倡为宗契。理先院立祧庙。修旧起废。无远不届。教子孙先行谊后文艺。谆谆于禔躬处世之方。皆可为柯则。笃于故旧。对人不设畦畛。而亦不苟同。和而不流。贞不绝俗。以故情好无甘坏。虽久要有势位。不迹其门。治家御众。雍容整暇。不屑指教。而自囿于成法。斩斩如治朝。素性俭约。居室仅取容膝。不蓄书画。不植花卉。食无重肉。衣取大帛。嗜书靡所不观。日阅数十𢎥。若不经意。而与人语。如诵己言。到耆龄犹然。文章明畅。诗亦雅洁。而亦不雕篆以为工。尝云为文当基本六经。而取裁乎韩苏。常病学者规规于节目琐细。且辨析已甚。不免数车无车之讥。喜论史。扬扢成败事变。历历如掌纹。国朝掌故。前人言行。贯穿纤悉。年条时日。往往不差。月朝人物。尤中肯綮。最慕诸葛孔明,李伯纪及 本朝之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6L 页
石潭,三洲。常注心于经世济物。论治道必以广大公平为度。不泥古不沦俗。雅言苏绰王朴之徒。亦可许建功立事。而腐儒不达时务。或径先讦直。不能格君。而反致偾误。要就其所及而告。自其所明而入。是为纳约自牖也。每以明道所云大变大益。小变小益为至论。持论务主和平。而至辨阴阳淑慝。未尝不严。当事操执。确乎不可夺。每患是非不公。如非干犯名义。秪宜舍短取长。用尽其才。方可以做事。是其规矱力量。非大言无当。而所养之正。亦可见矣。常叹今人皆忧国计罔极。躬俭率先。是系君上。然理财迷方。田政无章。民力愈竭。国用愈绌。地不爱宝。利在山泽。而反虞为弊。惟恐锢藏不閟。是有司之拙谋也。大同即救民良策。而法久弊生。当及今通变。未知谁任其责。至若均役不百年。弊已难言。苟不节损。无计牵架。惟汰冗兵为急。当从禁御两营中罢其一。是皆积久揣摩。可以解邦本之倒悬也。自胜冠。已被长老许以国器。且受知 圣主。常欲拔擢。而为权倖所沮。当路者必欲擸掇。公若浼而不应。疑谤横加而不少挠。噫。世道消长之际。冷热立判。毁誉交眩。而公独不磷不缁。超然于色目。岂不诚需时之通才。一世之完人哉。公不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7H 页
以直弼蒙陋。常辱提命。格言令辞。洋洋盈耳。退而追绎。涣然不逆。窃观潜德渊懿之存中而形外者。不事勉强而自符于和。靡所矜持。而克轨于正。未曾标望自高。而不为物累。未欲崖岸自异。而独远世故。恬静寡欲。可以革化躁竞。宽裕有容。可以敦厚鄙薄。规度恢弘而关键自密。范围深远而履屐当所。是为所悦服者也。晦翁尝叹古今贤杰韫经纶。事业不得做。而教人以先得吾身好。公已体斯义。身与名俱全。亦何恨于不做哉。且若子若孙。接武蜚英。荣涂大辟。不食之报。其在斯欤。铭曰。
惟清风胄。世笃经纶。猗欤潜翁。活国泽民。有孙趾美。文质彬彬。存爱济物。寤寐伯淳。先忧后乐。诵法希文。愿言劈画。贾陆吕陈。惨憺排铺。思郁穹旻。非影非响。心目俱臻。赤子失哺。如恫在身。若将皇皇。拯溺救焚。措之则是。曷不化均。孝友为政。一家懿醇。九郡行治。德流如春。何必弘济。是亦陶甄。专而不咸。是憾秉匀。守身为大。追先报君。敛却国手。永閟邱坟。井渫行恻。食为后人。克缵绪业。公志可伸。我阐其真。纳于玄窀。匪直昭公。用式衿绅。
吴景毅墓志铭(并序○己亥)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7L 页
老洲吴先生。道成德尊。为世儒宗。四方之士。翕然归之。先生孙弘善。壹接以恩信。相与游处。奖善救失。俾皆感悦而益亲。君子曰是为先生令孙也。先生讳熙常。 世子赞善。长子致成。军资监正。监正公出后于世父宁斋公讳允常。为醇庵文靖公讳载纯嗣孙。即君三世也。妣青松沈氏。县监能秀女。以 纯庙十年庚午八月十二日。举君于汉师昭格里第。十五而冠。字曰景毅。辛卯中生员。戊戌六月四日殁。得年二十九。七月己酉。葬于广州月谷枕酉之原。先兆也。娶大丘徐氏。郡守灏淳女。生一女不育。君生三岁而失恃。先生夫人取而育之。先生尤钟爱。亲施教督。常令与学子同其勤劬。艺业顿进。先生喜曰人不可无丽泽之益。服劳亲侧。惟务顺志。于女兄因心笃挚。于从弟恩若同胞。推及内外亲党。曲尽诚礼。天性宽仁。恂恂若无能。而临事精详。斟量终始。鲜有后辈阔略之失。尤慎庸行。服食俭约。兢兢乎或坠先矩。未曾有子弟过。居恒守静。不喜徵逐。志尚雅洁。嗜欲自浅。货贿声色。不及于燕语。惟好文辞。为诗清警可讽。尝题其藁曰首山。以君之望于海州也。患肿而㞃。不废盥巾。属纩前数日。语傍人曰吾殆其死矣。犹不作悽苦色。贻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8H 页
戚亲心也。以先妣宅兆不安为至痛。病枕至发谵呓。君幼脆弱善病。先生尝抚顶曰儿目视坚凝。读书声若出金石。此为可恃。既长骨相浸完。白皙丰颐。气清而神定。举止辞令。端重雍穆。对之如玉树冰壶。始先生冠君。命不佞相礼。礼罢君吞声饮泣。不佞赞叹其孝思不匮。先生曰此子又能善事继母。常期望綦重。亟称为吾家瑞物。不佞与君周旋者久。益知君表里行治。盖其器局深厚。才识通敏。进可以羽仪 王朝。退可以栋梁法门。而无年无嗣。以布衣终。是岂关一家运已哉。以先生盛德。不能庇其后。天道报施。果何如也。程伯子尝叹杂糅者众。而精一者间值。其数或不能长。如君者非今世之所宜久者欤。尊公有子如君。而未享其终养。且不佞畸穷寡与。将托君以后事而又失之。呜呼悲夫。尊公力哀为状。要不佞志隧。遂赍涕而为之铭。铭曰。
嗟嗟景毅。胡不恤有家。不为后凋之松。而为先萎之华。俾七叶文献。五世宗祧。一朝而捼。岂子之不力。其奈命何。贤父祔子于祖茔。既安既和。利其后嗣。垂裕永遐。
副提学金公墓志铭(并序○庚子)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8L 页
昔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圣。我朝 靖陵中兴。 宗社再造。而俞公起昌不忘旧君。用全苦节。 仁祖改玉。彝伦复叙。而柳公梦寅自拟孀妇。矢心自靖。是皆特立独行。而适于义者也。有若故副提学金公兴国。守身为大。不易其操者。殆若人之俦乎。公以 宣庙己丑大阐。由弘文馆正字历司谏院正言,北评事。又以书状官朝 京。屡典宁边,淮阳,韩山,杨州诸邑。皆勒石颂惠。值光海政乱。金墉之变。不参庭请。时公族子升平公瑬。与李延平诸公。方图靖 社。谋及公。公叹曰国事至此。可谓痛哭。吾已食其禄。义不可为。公树伊霍之勋。吾守夷齐之节。不害为各办人间大事。我有数椽弊庐。耕息于斯。以终馀年足矣。君且休矣。仍弃官归隐于白马江上。名其亭曰水北。日与同志。文酒团圞。自称江山风月主人。家屡空而晏如也。及 仁祖奉 大妃反正。收揽贤俊。公亦被副提学 召命。语胤子曰吾不忍背食禄之义。以荣好爵之縻。死后志碣题以故杨州牧使某之墓足矣。癸亥三月十八日卒。距其生丁巳。为六十七岁。墓在杨州杏谷坐子之原。不书副学之衔。体公遗志也。公字景仁。金氏系出顺天。以平阳君讳聪为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9H 页
鼻祖。圭组相承五百年。而入 本朝有讳承霔。左议政平阳府院君。生礼曹参议讳有温。生翊赞讳亨石。是为公高祖。曾祖曰若枰。县监 赠参判。祖曰希吕。参奉 赠参议。考曰鸾孙。别提 赠参议。参议公再娶绫城具氏世雄女。龙仁李氏正郎叔干女。公李出也。配柏城李氏。葬祔公。举一男英进士。死于孝。有四子克敬,克讷,克谦,克诚。一女适监役洪泰来。克敬男宅熹进士。克讷男宅揆。克谦男宅俊。克诚男宅仁。玄孙以下不载。公生质英秀。志气卓荦。就傅受孝经。至资父事君。乃曰孝者忠之本。长益笃学。文艺骤进。与并时诸钜匠相上下。著述尽被回禄。有零稿行于世。是足以一脔而知全鼎也。然讵可以辞章求公哉。公守经于昏朝。遵晦于 圣世。鳞翼之攀。寔出公宗族。而不受其擸掇。毕命穷山。泯然无迹。视丹铁钟鼎之贵。不啻若太空浮云。是所云信道笃而自知明者欤。始公与沙溪,象村,秋浦诸贤托岁寒之契。沙翁尝访公江墅。赞叹李石滩慎仪抗节废朝事曰今人口谈义理。好论人是非。而能不失本心者鲜矣。惟公与吾辈数人而已。苟非公所树立卓然。何以得此于大贤哉。斯可以见公素履也。公七代孙浩一。克缵世业。重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79L 页
建水北亭。讲学其中。又送族弟性浩。谒铭于直弼。以为公弥甥也。谊不敢辞。铭曰。
孤山嵂嵂。马湖湜湜。君子卷怀。葆我真乐。荷衣蕙带。载遂初服。遭时不祥。远世隐约。 圣作物睹。亦不变塞。岂欲胶守。奈食其禄。显晦不渝。卒为世则。含章可贞。不露形迹。苟推其志。二松齐躅。何以致之。师友辅德。缅彼玄扃。玉流之麓。我阐其微。用志陵谷。炳烺穷泉。灵爽不泐。百世闻风。过者必式。
静厓赵公墓志铭 并序○甲庚(一作辰)
日有曳衰而款扉者。余起病床迎问。其人泣曰小子不天。既丧母。父又弃养。茕茕含恤。以汔于玆。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既不能下从。愿得直而不华者文。微显阐幽。用垂不朽。庶几少纾罔极之哀。谨具考妣两状。再拜以请。子其图之。余累辞非人。而其恳弥笃。遂按状而叙之曰。公讳㟲字圣陟。平壤之赵。胄于平壤伯贞肃公讳仁规。至忠肃公讳琏,文靖公讳德裕。继世勋业。辉映史策。至讳狷。为丽朝全节。不受 本朝官爵。世称松山先生。先生戒子孙勿赴举。后孙皆承荫补官。咸以经术德行著名。有讳重晋,讳佑,讳夏泰。即公曾祖祢三世也。公以讳周泰之子。为世父嗣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80H 页
焉。生于 英宗庚辰十二月二十九日。卒于壬寅十一月八日。寿八十三。葬于水原感诚洞巽坐。从先兆也。公孝友天植。蚤丧怙恃。哀毁几不能全。冢饰家奠。克殚诚力。用展终身之慕。附翼群季。与共饥饱。同爨五十年。庭无间言。析箸自取荒顿。尝慕徐孺子非其力不食。务勤稼穑以自给。稍存赢馀。赒恤贫乏。如恐不及。素性慎默。未尝臧否人物。教子孙每云某可师某可远某可戒。勿形色辞而心自取舍。勿露圭角而招人怨恶。以故乡党莫不孚休。 正庙己酉滦水之役。公先茔临 辇路要冲。时 命移冢者除职。人皆劝公从众。公哂曰御路之于先茔。如破兆域则不敢不迁。若不至碍逼则曷敢欺君。倖望分外之荣。妄动安稳之体魄乎。遂募丁为先山退修数百步险涂如砥。 廞卫利税。迁墓者咸得官。而公则无怨悔焉。配耽津崔氏晚女。贞简公沃八世孙。生后公三岁。殁先公十一年。始窆真木洞。迁祔于公墓。孺人性于孝。在室前后丧。皆素食三年。及嫁事舅姑。志物咸备。一日村火连烧。四邻俱焚。时家中虚无人。独孺人在。直下织机。冒烈炎抱祠版而出。屋宇器用。尽归灰劫。无毫发遗者。不少顾惜。时孺人年十九。乡党感叹。奉烝尝
梅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八 第 280L 页
克致爱悫。躬执饎爨。恔心而后已。妯娌娣姒。酸咸不调。而同宫湛乐。不少失和。绝甘分少。推及诸侄。闺门之内雍如也。举二男一女。长仁锡。即乞铭者也。次天锡。女适权浡。仁锡男廷秀。女成柱厦,李容光。天锡二男存大。馀并幼。权浡子锡祚。女幼。公抱朴含真。不丧天器。当居善信之间。而又有闺閤之助。盖自在家居瘠尽礼。归益修饰。梱范超卓。珩瑀琴瑟。儆戒相成。于乎休哉。以公资质之美。信能获亲有道。则其所造就。讵但止一乡善士哉。然克享大耋。子孙贤良。天之报施。其在斯欤。刚斋宋文简公雅服公名。名其居曰静厓。士友称之以静厓处士云。铭曰。
有志有行。有寿有子。是为天祐。吉无不利。守墓安亲。何用膴仕。自赢厥躬。垂裕后嗣。孰丰孰啬。乘除有理。真亭之山。秋柏不死。百岁归室。曰有女士。纳铭玄隧。用揭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