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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山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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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山集卷十三(安东金迈淳德叟)
 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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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史序]
金氏盖出新罗。其籍安东。自太师讳宣平始。新罗末。甄萱袭弑景哀王于东京。国人大崩。无所归命。太师时为古昌城主。与郡人权幸,张吉决策。以郡附高丽。太祖得之。有瓶山之捷。由是义声大振。卒以灭萱策功。以公为大匡。幸,吉为大相。俱赐号三韩壁上功臣。爵太师。升古昌为安东府。就府地锡土田。俾世食其入。太师卒。府民立庙府司。与权,张二公并享。至今不绝。自太师食安东。至我 显孝王五十二年。迈淳生。计八百四十有七年。家谱所传。仅二十一世。或曰太师下几世佚不传。盖疑之也。疑以传疑。慎之道也。其始见于谱者。曰公须副正习敦。次曰户长吕基。次曰户长正位南秀。南秀生熙。熙生资。皆升仕郎卫尉注簿同正。正义大夫判礼宾寺事致仕义。中显大夫典农正得雨。通仕郎閤门奉礼郎革。其下三世也。奉礼郎生三近。始入 国朝。登永乐己亥进士。官宣教郎比安县监。是生系权。朝散大夫汉城府判官掌令府君考也。自户长正位以下。配位可考也。自典农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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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丘墓可考也。自奉礼郎以下。枝派可考也。掌令府君以下。事行有状。著述有集。幽有镵显有刻。扬于国史。播于野录。历文正,文忠。至文康公兄弟。而金氏之文献彬彬也。然远而微者。既病无徵。其迩而著者。又患于散见错出。割裂重复。后生小子。各以闻见为详略。莫克会通以归于一。迈淳是惧。谨就家藏诸籍。稍加提撮。整棼合析。以世为篇。自掌令府君始。源源本本。惟吾自出。恩以义夺。所后为正。述内传十二。闺徽梱淑。家道所兴。大致略同。不复釐别。述外传一。颜称二卿。程曰伯叔。袁杨之业。社稷赖之。若是者在他人。犹纪之不倦。况吾先祖之同气乎。述旁传八。收宗叙族。孝敬之推。作枝派考。墓祭缘情。祧而不废。作丘墓考。功崇必报。德盛必酬。作俎豆考。诗赞跻芋。书美堂构。作宅庐考。煌煌炳炳。有典有训。微斯文。吾何以徵。作编著考。(诸考并未就)合而名之曰安东金氏家史。
内传○掌令府君
府君讳永铢。字积翁。判官府君第五子。正统十一年(庄宪王二十八年)丙寅八月十九日。生于汉阳第。十三孤。随母权夫人。归安东丰山里舍。既冠。业武一举不中。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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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军职。寻除义禁府都事。以练达吏事。为长官卢思慎,洪应所知。每文牒进。二公认之曰。此金都事笔也。何省为。由是名著于朝。擢为司宪府监察。以亲老乞外。调尚州判官。尚于岭南号繁冲。治三年。民顺而客颂。坐军籍一字误罢官。时观察使李克培。饯證考使徐居正于州。宴酣。罢报自京至。二公罢席曰。失一贤守可惜也。留与饮二日。不听去。既家食三年。诏使郑通来。朝廷才府君。俾管饩飨。卒事有誉。拜义禁府经历。转数官为盈德令。值大饥。府君日具糜粥。巡所部。遇饿者道饮之。民无瘠死者。赈恤使褒闻。增秩迁内赡寺佥正。旋移缮工监。监修钟楼。升司宪府掌令。又转数官。为永川守。寻以微眚罢归。筑三龟亭于洛东江上。日击鲜娱侍大夫人。乡邦荣之。丁忧。庐墓三年。服阕。朝廷忧西北驲路残弊。起家秩正三品。察访金郊道。府君曰。西陲滨海瘴疠。南人莫宜居。然吾废弃多年。主上幸擢为高秩以宠之。义不可辞。即就职。先是西边防戍将士岁一代。所过刍粮食饮。皆仰于驿。武人豪悍不畏法。需索辄出科外。吏不堪命。又赴京使一岁三起。从人多挟货物。滥调驿马窃载之。行台不能禁。府君视事。得犯者数人罪之。自是过者肃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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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驿以苏。是年大水。驿属告饥。府君闻于朝。户曹奉旨赐谷三百石,盐百石。府君又启曰。大同道三户出马一匹。一馆马五十匹。是故马多而人力纾。臣所管道一户出马一匹。一站马二十五匹。是故马少而人力困。请如大同道例。从之。秋检沿海盐灶。中瘴毒卒。弘治壬戌(燕山君八年)七月十二日也。讣闻。赠赙遣礼官祭之。府君美须髯善容仪。身长八尺。与人言笑。衎衎不厌。射御围棋音律工匠之事。靡不通晓。书亦有楷法。少不甚力学。晚喜看通鉴纲目。尝曰。吾仕宦三十年。未尝有愧怍。吾子孙必有建门户者。
内传○平壤府君
府君讳璠。字文瑞。掌令府君第二子。成化己亥(康靖王十年)生。戊午(燕山君四年)中进士。既孤自弛置。不事进取。善事母夫人。甘旨极其诚。母夫人诫之曰。三牲列鼎之养。不如一科第显亲也。府君感奋力学。登正德癸酉(恭僖王八年)甲科。初授军资监直长。升成均馆典籍。时北路大饥。朝廷议船南粟以赈之。水路三千馀里。涛涝壮悍。主者少不职。船多败。南北交病。故常命大臣饶干局者典其事。而大臣位尊体重。不能亲细务。规画综理。悉出从事。其选尤难。佥举府君。铨曹以新进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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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广询无出右。竟用之。往复累纲。无一败者。历兵礼曹佐郎,京圻都事。升工曹正郎。忤于时。出为安阴县监。丁忧去。制毕除翊卫。选为侍讲院文学。历数官为平壤庶尹。首建屯田策。劝课农桑。既尽除无名科敛。委积之羡。宾旅忘归。人称有异能。居五岁。以疾免归京师。家居二十年。甲辰闻 恭僖王薨。涕泣不肉。疾遂革。十二月二十三日卒。府君自平壤归。朝廷惜其有才不大试。借閒司禄之没世云。
内传○信川府君
府君讳生海。字之浑。平壤府君子也。正德壬申(恭僖王七年)生。辛卯。荫补庆基殿参奉。移 禧陵。升缮工监奉事。捷丁酉进士。由尚瑞院直长。升司赡内资典牲主簿。历监察,引仪,司评。选郎户曹。升尚瑞汉城判官。迁司议,刑曹正郎。出守锦山四岁。遭内忧去。服除。宰相交荐。为信川守。秩将满。坐支待诏使庖厨失火免官。府君曰。我今角巾东归。与婚媾亲朋。备酒食相招呼。以度伏腊足矣。未交代。遇暴疾卒于官。嘉靖戊午(恭宪王十三年)四月二十九日也。府君在家孝弟。居官清慎。众咸以远到期。年位俱啬。物论惜之。
内传○三嘉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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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讳大孝。字希舜。信川府君嗣子也。嘉靖辛卯(恭僖王二十六年)五月二十日生。美而白皙。须眉如画。善行草业辞章。屡举不遂。荫授冰库别提。序迁尚衣院直长,司畜署司畜。监三嘉县。阶奉正大夫。隆庆壬申(昭敬王五年)五月二十日。卒于官。三娶无育。以弟子尚宪为嗣。
内传○同敦宁府君
府君讳克孝。字希闵。信川府君季子也。嘉靖壬寅(恭僖王三十七年)九月十六日生。十五。委禽于郑相公惟吉之门。相公亲授书。亟称其才气。士戍。选补 世子翊卫司右洗马。以仕太早不欲出。母夫人强之乃就。府君英茂夙成。同僚十馀人人品不同。无不得其悦服。癸亥。 顺怀世子薨。罢官家居。甲子。中进士。明年。朝廷录东宫旧僚。各以原品叙职。授宗庙署副奉事。转尚瑞院副直长,敦宁府直长。升主簿。自是历任内外。内则通礼院引仪,汉城府参军,宗庙署令,掌隶院司评,司饔院判官。外则杨口,同福,阴竹,大兴县监。忠州判官。丰德,锦山郡守。同福锦山。以亲老不赴。癸巳。光海君抚军全洪。以翊卫常夹驾后先。甲午。为慈山守。时天朝大众压境。兵马旁午。府君殚心接应。饷给无阙。以其暇部伍郡兵。以须调发。秩满。人授宗亲府典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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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流诸司十馀年。壬子。光海君录全洪扈从功。府君与焉。有台评再勘月日不中率者削。被削者争遣子弟陈乞。多复升。府君不一言。竟不得录。光海君察知之。特命加阶通政。授佥知中枢府事。录原从首。丙辰。拜敦宁府都正。丁巳。又特升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时长子尚容知府事。以位居右。上疏乞免。光海君命移府君敦宁府。搢绅传为盛事。府君早孤。大夫人居异宫。朝夕往视。膳寝必躬。干务御众。动有轨度。遇亲忌。斋服别居三日。不接外事。逮耆耋。不废素食。顺怀庙在北里。当府君居左。每出入过必下马。昭闇不异。忌辰亦却肉。待亲戚一以厚。于贫穷有加焉。在所客无虚席。有中表老鳏无归者。馆谷数年。安之如家。既没。又衣食其诸孤如已出。府君卒。皆持服以报之。家故饶财。至府君好施予。不丝毫为子孙计。或以为言。府君笑曰。各自有命。何至愁劳。乃公为居官务简直。不事声闻。凡政涉苛急鸷酷者毕祛之。性肮脏不假颜。权贵人为苞苴。问有嘱托。辄谢罢。坐是龃龉。所至频遭罢退。退无肯引荐者。府君终不悔。恒语诸子曰。吾家以谨敕简素传业。无或忝我先德。穷达在天。官不必高。惟衣冠不绝。世为善士。斯可矣。异端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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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于门。巫觋浮屠。不通于家。契劵争讼。不谈于口。晚岁自号四味翁。(取东坡赠张鹗语。)左右庤古今书画。前列名花草。庭宇昭旷。不留一尘。客至。无亲疏贵贱少长。皆置酒驩谑。不问家有无。光海政乱。府君忧伤忼慨。或欷歔流涕。及李尔瞻等谋废 母后。胁百僚庭请。不从者拟以大辟。府君谢病不一起。越明年戊午二月三日卒。
内传○文正公府君
府君讳尚宪。字叔度。都正府君第四子。母郑夫人怀妊十二月。以隆庆四年(昭敬王三年)庚午六月三日生。三岁。以祖母李夫人命。为三嘉府君后。万历庚寅。中进士。丙申。中庭试丙科第八名。选补承文院正字。序转至博士。升六品。历践春坊吏曹弘文馆。辛丑秋。以御史安抚耽罗。明年复命。时郑仁弘,柳永庆等用事。摈逐士类。府君不安于朝。出为高山察访,镜城判官,开城经历。光海初。中重试超三阶。赐暇湖堂。从远接使。迎送天使熊化于义州。历舍人,辅德,应教,直提学。擢拜同副承旨。士林请以 国朝五贤从祀孔子庙。仁弘上劄诬毁李彦迪,李滉学术。府君启斥其不韪。忤旨免。出为广州牧使。踰年罢。复为延安府使。明年。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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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犀诬狱起。 仁穆后父延兴府院君金悌男族夷。府君坐国舅姻家罢。光海追尊母金氏。 皇朝准请。府君以知制教撰谢表。有讳忤语。台启削官。自是杜门家居。连有两家忧制。至 宪文王反正。而府君犹未除服矣。与勋宰金瑬等书。极论时事。其一引霍光甚待昌邑王故事。责今之不然。李适反命起。复上疏辞。时朝廷倚重府君。虚三铨以待。制阕。府君病。时议专尚包荒。既受任。务旌别激扬以矫之。尝曰。为善不避近名嫌。荐人当自亲故始。上疏陈时弊。有曰毋恶朋党以疑群正。忤旨免。寻擢拜兵曹参判。兼弘文馆提学。论事不合。退归东郊石室。椵岛将毛文龙飞语诬我。朝廷将遣使陈辨。时辽沈已为虏巢。水路危险。人皆厌避。三易望而归于府君。以天启六年秋八月航海。十月至京师。呈文礼兵二部。略曰。登莱抚院及大部。因毛镇揭报咨小邦。有曰海外情形微变。属国携贰可忧。 皇朝视小邦如子。小邦视 皇朝如父。子而得贰父之名。为子者当何以自处。小邦二百年来。赤心事大。辛卯之岁。倭酋秀吉潜图射天。要我假途。 先寡君昭敬王。即具奏闻。 神宗皇帝降敕嘉奖。发兵荡倭。再造属国。顷年小邦不幸。伦纪昏乱。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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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主和虏之谋。 寡小君昭敬王妃奏请废置。尽诛奸臣。固已伸大义于天下矣。 寡君仰戴 皇恩。俯思职分。日夜焦心。庶几相时顺动。协助王师。剪灭寇贼。以报我圣天子之德。今乃有大谬不然者。小邦君臣。自闻此言。含痛结冤。不知有生之为可乐也。愿自大部敷奏明辨。使天下知小邦无导虏通使之事。然后禽兽而为人。夷狄而为夏矣。不然。宁死北阙之下。何忍蒙此恶名。容息于覆载间乎。礼部转奏。 熹宗皇帝谕旨曰。览陪臣辨雪甚晰。岂其累世敬恭。一朝背顺。朕实推心。度其无是。该国君臣。毋自猜阻。益坚乃心。戮力同雠。以明无他。朕亦永鉴尔忠贞。毋替。柔怀于尔国。陪臣金尚宪等具见输诚可嘉。明年春。姜弘立导虏入寇。弘立光海时以元帅降虏者也。府君在北京闻报。又呈文兵部曰。奴之欲吞噬小邦者。其心岂顷刻忘也。直以内惮关门宁远之势。顾念巢穴。不敢逞计。迨新酋用事。因丧示弱。无故请款。图缓关宁之师。乘机骤发。悉锐东向。此其势岂独欲吞小邦而已。小邦一日不支。彼将扬扬恣睢。专力西犯。 皇朝疆埸之忧。必不止于今日也。诚及此时。速发偏师。乘其空虚。捣其巢穴。使贼首尾牵制。狼狈莫救。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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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而全辽可复。属国可全。群丑可灭。此正难得不可失之机也。尚书(明史七卿岁表。尚书冯嘉会。)覆奏。赞其可用。皇帝诏辽东巡抚袁崇焕,登莱巡抚李嵩。如府君策。先遣水兵数千。至鸭绿江。太监四人继至。未几罢还。大兵不果出。五月。奉皇极殿重修诏以归。 上嘉奉使有劳。进阶嘉义。累拜大司谏,副提学, 世子左副宾客。时 国家新与虏盟。削弱尤甚。庙堂多恇㥘失策。府君随事匡格。如请谢遣刘海。以绝后衅。勿复姜弘立官爵。以明大义。勿以中国货物与虏。以塞弊源。其大者也。戊辰。柳孝立谋叛事觉。以参鞫劳升资宪。拜刑曹判书。移右参赞。己巳。叛民朴仲男与虏使来。 上招见。朝议将许其椅坐。府君极言其不可。壬申。以大司宪论 恭良王祔庙之非礼。又劾延平君李贵恃宠无礼之罪。被谴出石室。自是四五年宿践外。屡迁礼工吏曹判书,成均馆大司成,弘文艺文馆大提学。选廉谨进阶崇政。皆力辞。或暂出即退。领议政尹昉上劄言金某刚方正直。宜大用。 上亦尝赐疏批曰。卿之刚方。予日思之。府君上疏曰。身用言废。古人所耻。臣与其进而不得言。曷若以退为谏乎。又曰。臣中年百病。略施诸药。刀圭之力。不能救沉痼之疾。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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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往。暮景如飞。千金之躯。忽若朝露。当时有劝以神丹妙剂补元延寿之术者。臣不用其言以至此耳。盖寓戒以讽之也。虏使英俄尔岱挟蒙古人来。将议僭号事。三司馆学生。交章请斩。英俄尔岱疑惧弃书遁。庙堂议追作报书以缓之。府君上劄曰。无挟自大。过期不受。致伊忿怒。反肆倨傲。辄复恳求。自取侮慢。甚失计也。今伊自废其主之命。我乃为之侥倖弥缝。于国体何。又论守御事宜曰。和之不可恃。不待今日而后知也。致兵构难。虽未能日月期。亦岌岌乎殆哉。以宗社安危之重。待决于安州一城之胜负。岂不寒心。贼若踰入于海西则不可为也。臣之愚计。关西设三大镇。都元帅镇慈母。副元帅镇铁瓮。本道兵马使镇安州。三分关西。隶于三镇。各选属邑精勇。抚养训鍊。更代以时。使自为守。必有大益。然兵少力弱。难以久抗大敌。有事则黄海之兵救慈母。咸镜南道之兵救安州。北道之兵救铁瓮。安州受敌。则慈母铁瓮兵救之。铁瓮受敌。则安州慈母亦如之。又择重臣有威望者。驻劄平壤。统御三镇。不必事事遥制。临战逗挠失律者。请命而行法焉。又选三南关东圻内兵。整敕戎器。缓急即召。以充宿卫。此其大略。若夫润泽。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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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明与庙堂审思熟讲。临渴之井。三年之艾。犹愈于坐而待尽。遭今日之势。无变今日之规模。亦末如之何也。是冬。清主弘陀时大举入寇。犯境六日。游骑已薄都门。 上幸南汉山城。贼筑长围以守之。府君在石室闻变。驰赴行在。复拜礼曹判书。兼管备边司事。时军国大事。皆决于金瑬,崔鸣吉。瑬等无意战守。颛劝 上卑辞乞和。府君白 上曰。今日之计。必须先战而后和。若徒事于和。则和亦不可望矣。 上然之而不能用。瑬又建议。以 王世子质虏。府君切责瑬曰。储君宗社之主也。恶有宗社无主而可以为国者。老夫誓不与建此议者俱生。辞气严峻。瑬惶汗不知所出。乃诣閤待罪。议遂折。然自是瑬等疾视府君。如待一敌国。凡有谋画。动被沮抑。 上亦稍不悦。尝与诸宰被对。府君在后。 上遽呼府君曰。礼判。卿亦思方便之计。勿为固执。府君对曰。臣何敢固执。但不敢随众雷同。以负初心。 上曰。今将何恃。对曰。天道可恃。 上默然。府君病不诣朝堂者数日。大臣促起之。府君力疾以赴。大臣取鸣吉所草国书示之。词极卑屈。有曰臣罪擢发难数。府君不胜愤激。痛哭裂书。谓大臣曰。诸公何忍为此。鸣吉拾取嘻笑曰。公虽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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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能补之。顾谓人曰。裂麻痛哭。安有如此事。其人曰。何以处之。鸣吉曰。扶而去之而已。奈何。府君复责鸣吉曰。今日之事。在国家固不忍言。虽以公一身言之。以累世名族。担当此事。何面目见先大夫于地下。鸣吉变色而出。府君起诣閤请对。愤气填胸。涕泗交下。呜咽不能言。良久始启曰。臣毁破国书。罪当死。今日之义。不可两立。请戮臣以一人心。 上遽止之曰。卿何为此言。予非为一身计。上为宗社。且不忍举族就灭也。府君对曰。臣言乃所以为宗社也。昔靖康二帝。为虏所驱。千辛万苦于沙漠之间。虽恨不死汴京。何可及也。今军心未变。粮食足支一月。山城形势绝险。敌兵虽多。必不能仰攻。君臣上下誓心固守。岂无为殿下效死者。若天心终不悔祸。归见先王无愧也。 上不答。既退。不食六日。又自经几殊。赖救者得苏。会虏索斥和人。鸣吉等欲因以除异已者。惎诸营大将。纵兵士噪宫以胁之。惟李时白军不动。府君即诣行宫自首。大臣抄前后抗疏者郑蕴,尹煌等十一人。以府君为首。剋日畀虏。府君强食以待命。因台谏力争。止遣尹集,吴达济二人。 上出城。府君伏路傍痛哭拜送。居数日。出自东门。入安东鹤驾山。筑室以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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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年(丁丑)春二月七日也。以护从劳加崇禄。上疏辞。又曰。寒暑不辍则裘褐不可废。敌国未灭则战守不可忘。伏愿益励薪胆之志。增修保障之地。毋信一时之要盟。毋忘前日之大德。毋过恃虎狼之仁。毋轻绝父母之邦。臣每思 先王万折必东之奏。未尝不泣涕沾衣也。府君既退。有以出处之义为疑者。著丰岳问答。曰或问大驾出城之日。子不从何也。余应之曰。若蹈城外一步地。是去顺效逆之日。大义所在。一毫不可苟。国君死社稷。则从死者臣子之义也。至如奉寇雠犯上国。则极言争之。争而不用。则退而自靖。亦臣子之义也。古人有言臣之于君。从其义。不从其令。士君子出处进退何常。惟义之归。不顾礼义。惟令是从者。乃妇寺之忠。非人臣事君之义也。又问贼退之后。终不奔问。此义何如。应曰。变乱之时。流落草间。不得扈从。则贼退义当奔问。余则同入围中。言不行而去之。日之终尚不可俟。何区区小礼之必拘乎。子家羁曰。貌而出者。入可也。寇而出者。行可也。古人于出入之际。断之以义。有如此者。又曰。子言大义不可苟则然矣。世禄之家。受国厚恩。独不念祖宗之遗泽乎。应曰。从义不从令。欲扶二百年纲常者。乃所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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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先王教育之泽也。又与人书。曰金虏自作衅端。蛇豕荐食。虔刘我士民。系虏我妇女。倾覆我四都。劫夺我国宝。逼行我 储君。污辱我宗社。此百世不忘之雠也。朝廷虽过听用事者之言。姑与之顺从。一介狂妄。欲守其志。自屏于山野者。亦不自知其为非也。仆本褊性。加以老悖。有言不入。有计不施。终见奸凶之徒。表里煽动。挟虏胁君。卖国自功。崩心之痛。结为大病。彷徨中谷。泣血焦乾。饥渴之不知恤。霜露之不知避。日夜所誓心者。只欲一剑斩单于头。剖奸臣心。上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下以泄举国无涯之愤。而力不能得。其情诚可哀也。先是仁城君珙。屡为鞫囚所援引。朝廷方议保全。又 世子嘉礼。拟于尹毅立家。毅立侄子仁发。附李适诛死。议者多难之。睦性善,柳硕等。假托公论。投疏荧惑。为倾轧计。府君恶之。上疏指斥其情状。有曰此辈惟虑权势之不能常持。人事之不能常期。世安则图结戚里之助。世变则欲受酬言之报。性善等憾之次骨。至是鸣吉积恶府君。乘 上心渐怒。甘心嫁祸。既自削府君名于卜相。又恐清议之见罪也。以南以恭为吏曹判书。引进硕等。布列台阁。使自修其隙。而已若不与闻者。硕以掌令启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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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死生荣辱。理无独殊。岂可以运之污隆。身之利害。贰其心哉。方南汉下城之日。君父蹈不测之危。臣民同罔极之痛。先身后君。义不敢出。金某抽身远去。曾不顾恋。时事稍定。竟阙来觐。偃息便地。越视王家。自以为洁身全节。不事污君。鼓煽异论。彰国之恶。人臣之义。扫地尽矣。要名贩君。树党误国。特某之馀事耳。其无君不道之罪。不可不惩。请极边围篱安置。答曰。论罪太晚置之。朴启荣,李道长,李烓,郑之虎,崔继勋,权涛,朴守文,朴敦复,洪瑱,李云栽,李庆相,任孝达,申濡,李裯,金寿贤等。相继论请命削夺官职。踰年有叙命。时朝廷将调兵助虏西犯。府君慨然治疏曰。臣闻道路言。朝廷从北使言。将发兵五千。助沈阳犯 大明。臣闻之。惊惑未定。不以为然。臣之于主。亦有可从不可从。子路,冉求虽臣于季氏。孔子犹称其有所不从。国家势弱力屈。姑为目前图存之计。而以 殿下拨乱反正之大志。卧薪尝胆。三年于玆。岂意愈往愈微。终至于无所不从耶。自古无不死之人。亦无不亡之国。死亡可忍。从逆不可为也。有复于 殿下者曰。人有助寇雠攻父母。 殿下必命有司治之。其人虽善辞以自解。 殿下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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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天下之通道也。今之谋者以为礼义不足守。臣未暇据礼义以辨。虽以利害论之。徒畏强邻一朝之暴。而不惧天子六师之移。非远计也。自丁丑以后。中朝之人。未尝一日忘我国。特恕其无救而败。拜戎非本心也。关下列屯之兵。海上楼船之卒。虽不足以扫毡裘复辽疆。禁我国之为梗则有馀矣。若闻我国之人。为伥鬼于虎前。问罪之师。雷奔霆击。帆风一日。直到海西圻岛之间。无谓可畏者独在沈阳也。人皆曰彼势方强。违之必有祸。臣以为名义至重。犯之亦有殃。与其负义而终不免危亡。曷若守正而俟命于天乎。然其俟命者。非坐而待亡之谓也。事顺则民心悦。民心悦则根本固。以此守国。未有不获其佑者也。疏成。奉以告祠堂上闻。不报。庚辰冬。清人微闻府君事。使英俄尔岱来义州钩问。承旨申得渊在问中。持府君以自脱。朝廷促府君星夜就道。过都。 上遣中使赐貂裘一袭御札曰。卿以 先朝旧臣。从予游者。亦且多年。义虽君臣。情犹父子。是以顷年退去。犹极觖然。意外祸生。良由寡昧不贤。念此不觉泪下。切欲相见。难便未果。卿须善对。以解其怒。府君上疏谢曰。臣言无少补。身有远行。行过国门。迹阻陛辞。中心耿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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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徒增。不意渊衷曲体微忱。内使临存。天语恻怛。珍裘接手。暖气回春。若登螭头。再睹龙颜。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臣无任瞻天望阙泣血驰情之至。 上谕筵臣曰。见金判书疏。似其手笔。此永诀之意。不忍见矣。仍泣下数行。群臣莫不感怆。十二月至义州。英俄尔岱会本国卿宰。引府君入。府君布衣草履。着浩然巾。携杖而前。攲卧于宰臣之右。英俄尔岱问曰。 国王下城时。独以为清国不可事。不从出城何意也。府君曰。吾老病不得从耳。比年官爵何为不受。助兵时何为沮挠。曰吾守吾志。吾告吾君。非他国所知也。且道尔国甚事。有缘吾言而不成者。音吐益响亮。英俄尔岱愕不能复问。有间曰。两国既为一家。何谓他国。府君曰。两国各有分地。安得不谓他国。是日观府君之对者蕃汉诸人。无不啧啧称叹。虏差梧木道退谓人曰。朝鲜人言语媕阿。此老应答甚快。最望可老人。望可。汉言难也。遂以府君北至沈阳。复以清主命诘问。府君对如前。拘北馆。北馆者清人置死囚处也。居一年。始遣还。犹羁之义州。癸未。虏以事执李烓。烓持国阴事告虏。并中府君。虏复以府君北。与崔鸣吉同馆幽之。夏四月。解送质馆。俾从 世子。英俄尔岱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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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大霈也。不可不拜谢。鸣吉应声四拜。又向英俄尔岱。扣头塌地。肘府君要与同已。府君偃卧曰。我腰痛不能也。英俄尔岱不能强。瞪目直视者良久。甲申。流贼犯北京。 毅宗皇帝崩。府君以诗恸之。乙酉。虏归我 世子。府君从之。至四郊上疏。不报。遂出石室。政院启曰。金某遭罹患难。终始不变。壁立一节。千古罕比。岂不大有光于天下后世。诚宜面赐慰谕。以示嘉奖。 上曰。此卿生还故国。又不到公门。是亦不屑就也。予方愧赧。何慰谕之有。府君不敢自安。上疏曰。臣顷至都下。寓身西郊。引领向阙。且喜且悲。欲进禁门一步地。仰瞻穆穆之容者。岂有量哉。陈疏十日。延伫郭外。未有明命。不敢冒进。公言请见。亦非所敢。不然。臣之老病。虽不得陈力就列。一望清光。固臣至愿。何忍若是恝也。第臣家庙在城中。臣一番展谒者。诚以君臣父子之间。恩义攸分。礼有时而不同也。臣立朝无状。平生言行。不能见信君父。及遭严威。乃敢仰首鸣冤。此实臣之罪也。赐例批。当是时。府君大节。既为夷夏所敬服。 上亦临朝嘉叹。以疾风劲草称之。独鸣吉一队人恚怒未解。日造危语。以惑 上心。至遣中人。伺察往来宾客。士林为之忧惧。丙戌春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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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旨拜左议政。三辞不许。遣承旨敦谕。门人问去就。府君曰。闻新除告身。不书沈阳年号。是朝廷待我犹以丁丑以前人也。果尔何惮一遭往来也。会有逆变。遂入谢陈辅翼东宫之道。宫寮赞善,进善之设。自此始。又言李应蓍以直言获罪宜赦。仍乞退。章三十二上。乃许。授领敦宁府事。己丑夏五月。 宪文王薨。宣文王嗣位。入临 大行殡殿。 上再遣承旨勉留。赐对。使黄门扶腋。又命以肩舆出入禁中。秋八月。复拜左议政。力辞免。 宣文王聪明英武。久劳于外。及即位。奋发大志。以修攘复雪为事。既首延府君。又招金集,宋时烈,宋浚吉等。咸聚于朝。中外拭目以望新政。府君虽不欲以官职自居。念 上心不可孤。居止多在都。进言退牍。有怀必陈。请释 先朝窜谪臣李敬舆等。以顺人心。请委金集铨衡。以清政本。请严赃吏法。以保民生。请令文武大僚荐将材。以备缓急。又从容言于上曰。凡事有时。过则难为。 圣上春秋方盛。志意方励。此时不可失。尧舜之治天下。不过知人安民。苟能得人而任之。安民在其中矣。民安而后庶事可议也。 上皆倾心听纳。会右议政金堉建行大同法。与金集议不合。又恨府君不助已。屡章辞职。集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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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退。士类稍失和气。 宪文王末年。金自点怙宠窃柄。浊乱朝政。 上之初元。清议始行。窜自点。黜廷臣附丽者。自点恚。使译人李馨长行谗于清曰。新王进用山林人。将为朱氏举大事。清人大疑之。遣重兵压境。使者六辈交午来诘。赖 上身自周旋。事得已。然群贤由是去国。时事瓦解。而府君亦病不复造朝矣。壬辰夏六月。 上闻府君疾革。遣御医视。二十五日。卒于石室。遗疏曰。臣本庸姿。获跻崇班。蔑效涓埃。徒积罪戾。丙丁以来。绝意仕宦。中更祸患。备尝艰难。不意 先王起之田庐。致于台司。感激恩命。黾勉一出。而积衅馀生。无望陈力。退伏松楸。没齿为期。逮遇圣明。过被殊渥。区区之心。只欲明扬士类。振举纲维。以补新化之万一。不幸事与心违。狼狈而归。及至今日。大命垂尽。瞻望宸极。秖增陨咽。伏望益励初服之志。不替好贤之诚。登进善类。以出治道。克修实德。以恢大业。则虽在九原。庶无遗恨。 上览疏悲恸。谕近臣曰。天不慭遗。丧我元老。览玆遗疏。为国忠赤。至死罙笃。深用敬叹。可不服膺。吊祭赙葬如礼。命加赠上相。又用文纯公李滉故事。不待状赐谥曰文正。后配食 宣文王庙庭。府君天姿庄严峻洁。自为童子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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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随人苟同。聪明博学。手不释卷。雅执谦挹。语不及名利。惟持敬力行是务。尊信小学书。在家在邦。一以为准。立朝五十年。进退以义。未尝以辞色假人。望其风标者。落落不可梯级。及其亲就服习。则又皆薰然悦怀。莫知其所以然也。 宪文王尝曰。金尚宪以都承旨在院。阙中肃然。他人不能也。是故逮为正卿。亦屡拜焉。拘北六年。危祸不测。傍观者皆无人色。府君终始几几也。虏人亦畏爱之。必称老爷。不敢以慢言加。见东人稍倔强者。辄笑曰。尔亦效清阴者耶。清阴府君自号也。在沈阳。尝自草墓志。系曰至诚矢诸金石。大义昭乎日月。天地鉴临。鬼神可质。蕲以合乎古而反戾乎今。嗟百世之后。人知我心。后命勿用志。只刻其系墓前。子宗庆夭。以兄子光灿为嗣。
内传○长湍府君
府君讳尚宽。字仲栗。都正府君第二子。幼卞急。面斥人过。人皆惮之。稍长。更摧刚为柔。与人言。恐伤其意。人称其善化气质。十四五治诗。游庠序有声。尝举解元。卒不遂。十馀年间。同辈多骤跻通显。府君叹曰。吾志岂不如古人。吾才岂不及今人。而至于是命也。遂谢科业。与酒人游。府君善歌咏。天姿清雅。风流映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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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对酒起兴。停杯软语楚声数调。无不驩然忘倦者。万历甲午筮仕。屡迁至户,工曹佐郎,司仆寺佥正,内乘翊卫司翊卫。外任为金城县令,珍山郡守,淮阳,长湍府使。所在举职。长湍时。诏使到松京。促期入京。督造临津浮桥。观察使以下惶遽不知所为。以属府君。民吏咸趍。不日而成。众叹其能得人。事闻。赐厩马表里。文正公罢延安岁。府君亦自长湍归先垄下。缚屋治圃。扁所居曰今是斋。辛酉五月十二日卒。寿五十六。以孙寿兴贵。赠左赞成。
内传○同枢府君
府君讳光灿。字思晦。长湍府君第二子。万历丁酉(昭敬王三十年)十二月十九日生。都正府君命文正公取以为后。府君擩染庭训。逊悌谨洁。自少无子弟过。尝坐佔毕。栋折屋塌。举家惊惶。谓其无幸。有空窾得免。人甚异之。光海时。坐妇家。畏塞十馀年。 宪文王即位。始赴场屋。中丁卯生员第二名。除 世子洗马。转侍直,副率,卫率。郎工刑二曹。间为义城令。以亲老不赴。丙子。从文正公。赴扈南汉。媾成。从遁岭南。庚辰。从于龙湾。欲从至沈阳。文正公以宗祀无托。坚不许。明年。李夫人卒。府君恸毁几不全。父友吊者叹曰。吾未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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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后。而丧致哀如思晦者。明年。文正公还境上。又明年。再入沈。府君皆驰省。以持制不能久留。制毕。朝廷授 世子司御。俾便省觐。乙酉。奉文正公。陪 世子东归。府君清弱善病。在围中。文正公决自裁。府君亦不食累日。号泣救护。及有沈难。府君悲哀忧恐。持衰麻冒寒暑。奔走岭塞。岁数千里。见者危之。至是卒无恙。又争谓诚孝所致。 昭显世子薨。东宫官罢。移授司仆寺主簿。历三职。为通津县监。县故多盗。至是益滋。聚众横行。掊锁出官货。民有阖门屠死者。府君以计捕魁诛之。馀党立散。用劳升通政。寻坐事罢。辛卯。除交河县监。与诸守令升辞。 宣文王特引府君至前。问文正公气力寝食如何。冬。弃官归养。文正公卒。守制墓下。服阕。入谢佥枢恩。稍迁至工曹参议。间出为清风郡守,坡州牧使。皆未久递。 彰孝王九年。(戊申)上念宰从臣夙夜劳。推恩其父母。时仲子寿兴,季子寿恒。并判诸曹。特加府君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寿兴,寿恒。率同庆人。奉笺诣閤门谢。一时艳言之。是年二月二十四日卒。
内传○文忠公府君
府君讳寿恒。字久之。同枢府君第三子。崇祯己巳(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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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年)八月一日生。幼峻茂特达。文正公奇爱之。亲授书。艺业日进。十七游頖宫。大提学李植课诸生。见所为诗。取以置首曰。此可以变近世文体。明年司马试。须得此子为状元。既而果然。府君以弱岁得盛名。深自畏惧。间数年不就场屋。从事性理家言。二十三。擢谒圣文科第一人。二十八中重试。升通政。三十一嘉善。三十四资宪。四十三崇政。明年。拜右议政。腾显之早。 国朝寡伦。而舆论犹以为晚。所历清华。不可胜纪。而判吏曹最久。大提学至为相犹带焉。府君释褐。当 宣文王盛际。时文正公方用纯德钜节。为一国大老。而府君以其孙妙龄秀发。大为倾朝所属望。初拜正言。再论事忤旨去。后侍讲经筵。恩顾日隆。进涂大辟。府君恬穆简重。不矜衒为能。秉正论守成宪。绳墨惟谨。是故所居官。无赫赫声。至他人代之。不旋踵而疵颣生。人始叹为不可及。及为相。自以无经济才。古大臣事业。固不敢望。至于挽近为宰相者。君德阙失。不以为己责。一付之台阁。此非辅弼匡救之义。故专以是自任焉。 彰孝王末年。许积用事。 宣文王旧臣宋时烈,宋浚吉等。寝见疏外。府君慨然忧叹。台谏以论积得罪者必力救。由是失 上意。继而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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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议礼事。仲氏文翼公。以首相被谪。府君益不安于朝。出城俟命。然 彰孝王察府君贞亮可任。特拜左相召之。会 上疾大渐。遂人谢受顾命。参院相事。 元孝王嗣位。犹礼貌之。先是尹鑴窃儒名。著书改朱子中庸注。为宋时烈所严斥。鑴怀憾欲报复。及礼讼起。鑴以贬君乱统诬时烈窜之。又因其党吴始寿傧北使。使蜚语称清主。以 先王受制强臣。特再祭以示悯念。所谓强臣。指时烈也。国舅金佑明素不悦时烈。见其败。不为之救。鑴等以此益无忌。及鑴等势张。知 上幼冲善病。阴结宗楠兄弟。昏夜往来。踪迹诡秘。佑明始大惧上疏。发桢,㮒奸乱宫人事。鑴与许穆入对。请召致佑明。究问言根。桢,㮒置对即释。佑明将被反坐律。 彰孝王妃与 上同御便殿。垂帘见大臣积等。痛哭谕桢㮒事本末及 先朝所尝深忧状。积等不得已始请罪。犹依阿不尽法。鑴与洪宇远。反归过 母后。鑴请照管动静。宇远假家人卦。为内外正位之论。其馀迭进不道之言者前后相继。人心愤痛而无敢言者。当是时。善类尽逐。群小麻列。府君独身处其间。被齮龁抵排不一二。遇事辄正言。触其忌恶。时辈固已侧目矣。元年秋旱。命公卿以下诣都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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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消弭之策。府君病不赴。草劄数千言以应旨。其略曰。今之主时论者。动必曰明君臣父子之伦。而以臣观之。所谓君臣父子之伦。未免有不明而晦者矣。今日朝臣论宋时烈之罪。辄以执国命作威福为案。至曰人主不能正其罪。 殿下曷尝见明君懿辟在上而下有执国命擅威福之臣乎。向者臣强之说。出于北译。上下愤痛。将有辨诬之举。此岂为臣下而然哉。诚以既曰臣强。则主弱在其中也。人臣之强。孰如执国命擅威福者哉。然则今日当辨之诬。不在于异国而在于朝廷。在异国则辨之。在朝廷则置之。其于事理何如也。又曰。以 殿下出天之孝。凡所以慰悦 慈圣者。固无所不用其极。而为 殿下臣子者。不能体 殿下之孝思。前后进言。率多悖乱。至劝 殿下以照管 慈圣动静。从古以来。有以子而照管父母者乎。设令 慈圣果有失德。公族之犯重辟者。犹曰为亲者讳。何独于 慈圣。而不思春秋讳尊之义耶。易家人之彖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其下文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注之者曰。既言男女之正。又推本于父母之严。观此则男女内外之位。非母与子之谓者。岂不明甚。而以此援而为喻。已悖矣。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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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不贰过之说。尤非臣子所宜言也。今夫闾巷之人匹敌之间。犹不敢对子斥父母过。斥 慈圣之过于 殿下之前曰毋使贰其过。是何道也。如此而谓之明君臣父子之伦。非臣之所敢知也。又曰。桢,㮒等以王室至亲。犯前古所无之罪。 殿下曲贷宪章。薄施窜配。固盛德事也。才及半年。遽命全释。不几于恩胜而灭法乎。然而此举出于特恩。则不害为亲亲之仁。自下力请。于义安据。且其分疏之语以为初非大事。比如人家子弟之近婢仆于父兄之前。是何言也。 先王之所深忧而难处者。 慈圣已亲谕于臣邻矣。如不以 先王之忧为不当忧。而 慈圣之教为未必信。则必不敢肆然为此言也。凡臣所陈。无非关于大伦大纪者。而其殽乱斁败至此。必使之惇叙昭揭。然后君德可修。朝廷可理。人心可悦。不然。臣恐其日就泯泯棼棼而莫之救也。至若末务细瘼之罢施。庶狱轻囚之疏辞。行之可也。不行亦可也。欲以此而感回天怒。迓续邦命。不亦左乎。劄入。 上震怒下严批。两司合启请罪。反以府君为离间两宫。窜灵岩。盖是时府君劄出。鑴等心肝毕露。人人得而见之。身虽摧败。群小之摇撼东朝者。亦少沮焉。宋时烈闻之叹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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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公不特有功宗国。于时辈有大德矣。府君赴谪。杜门不出。日取论语朱子书。诵读玩绎。殊不以迁谪为意。宋时烈时在海上。往复讲订。契许益深。四方人士无不浩然归重。鑴等益忌之。间有内移命。辄为所尼。越四年戊午。始量移铁原。庚申三月。积子坚挟楠谋逆。事觉伏诛。奸党并窜殛。府君起谪中。拜领议政。以疾辞。 上趣召益急。数日中。近侍四五至。遂力疾入都。都中士民。皆手额耸观。 上引见慰谕。命出按狱事。时逆变起肘掖。几危宗社。虽巨魁已诛。而党与多网漏。群议欲一剪刈以为快。府君忧其枉滥。议谳率主平反 彰孝王妃闻之曰。金相累年窜逐。少无乘快泄愤意。可尚也。府君辅相二朝。名德盖世。及起废再入。中外想望风采。 上亦尊宠优异。他大臣莫及。府君益感激忘身。知无不言。大要以讲学正心。敬天恤民。戒喜怒去私意。严宫禁节财用为先。 上皆倾听。又请招延宋时烈,朴世采等。图议政事。盖廪廪少康矣。会因金益勋,吴始寿事。士类自相睽背。以至怀,尼之争。朝议益溃裂不可合。而祸随作矣。始诛除坚,楠。实由于光城府院君金万基,清城府院君金锡胄。二人皆戚里也。士类初亦许其功。既而赵持谦,韩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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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等。倡谓勋戚不可与同事。专务深诋以自贰。一队少年靡然从之。府君以为勋戚与士类。其涂固分。今之勋戚。其本亦士类也。且有安社稷之功。苟非专擅浊乱。罪恶彰著。不宜排摈已甚。若仇敌然。故于年少搏击之论。少所助与。益勋万基诸父也。尝将御营兵。坚党许玺等之伏诛也。营校全翊戴以柳命坚有可疑状告益勋。益勋重之。未即发。以告诸大臣。锡胄时为右相。谓益勋不可不自启。益勋遂诣儿房启其事。逮问命坚。无实即释。于是持谦等哗然谓益勋告密要功。不可不杀。府君因入对。具陈事曲折。且言翊戴所告。虽卒无实。将兵之臣。既闻此言。何得掩置不告。以此为罪。臣未知其可也。益勋得不死。吴始寿之为臣强之说也。国人皆疑始寿自做。鑴等败。台官朴泰逊首劾其奸。 上命赴燕使赍金。以探虚实。果无状。 上怒始寿造言诬 先王。下狱鞫之。始寿既辞穷。犹不肯首服。广引證左。皆无丝毫实命。拷讯取服。府君白 上曰。始寿尝备员大臣。不宜加刑。宜参酌赐死。 上以为然。而台谏请更鞫争之。屡月不决。及持谦为司谏。尹趾完为大司谏。相继引避。持谦曰。赐死与鞫问皆不可。趾完曰。始寿罪犯。固人所同嫉。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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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是异国之人。證左又象胥之徒。无宁特贷其死。使没齿荒裔。持谦又造府君。极论其事。从容言彼大家也。他日世变不可知。府君厉声曰。公少年名士。乃为后日利害计耶。持谦愧谢而去。府君上劄斥趾完等顾瞻荧惑状。始寿卒赐死。尹宣举名臣煌之子也。 宪文王时。以布衣上疏请斩沈阳使有盛名。丙子之难。入江华。与士友金益兼,权顺长。隶守南门。城陷。益兼,顺长死。而宣举为奴以免。物论鄙之。宣举亦自以为罪。从金集学。终身自废。有徵不就。上疏必称死罪臣。宋时烈谓其善补过。许之为友。尹鑴之改注中庸也。宣举酷信其说。谓时烈已甚。时烈屡切责。则诡曰。吾当绝之。时烈以其故旧不疑也。宣举子拯。自幼受业于时烈。时烈视之如子。及时烈以礼讼窜。拯度时烈终不免。欲求贰以自全。患无其说。乃谱次宣举事行。请墓文于时烈。谓其父自废。非由江都事。又悉载其平日推诩鑴。及没后鑴操文致奠状。时烈大骇其言行相违。虽强撰以应。而褒奖不能满其意。拯始执此为话柄曰。父重于师。吾不能先师而后父。又作拟与时烈书。播于世。直斥时烈心术。躏藉操勒无馀地。于是士林讨拯背师。而右拯者反谓时烈待宣举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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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顿异。拯不可独咎。时烈家怀德。拯家尼山。所谓怀尼之争也。金益勋事起。少辈意时烈助已。及时烈入朝从庙堂议。则相与排笮。使之不安而去。自是时烈势孤。而拯之党援益众矣。府君既与少辈不合。又念时烈以三朝宾师。一朝被人诋侮。其伤世教不细。随事扶护甚力。会有崔慎上疏发拟书事。盛攻拯父子。时议谓慎诬辱儒贤。将置重究。府君与左议政闵鼎重入对言师生之间。有疑则扣。有过则规可也。至于与人私议。直斥其学术本源。曾未之闻。况拯于时烈。情谊非他师弟比。此不可以语言薄过论。今后礼待。不宜如前。慎言虽过。不可罪也。于是拯党大怒。崔锡鼎,李寅焕迭投章讥逼。而府君终不挠。盖府君平生。不用机关权数笼络人。严于淑慝之辨。以为君子小人决不可并立。世之号为持公论者。顾欲依违两间以为平。其实皆私意也。故当轴八年。未尝为调停之论。虽知其孤立寡与。而不肯俯仰苟合。此府君立朝言行之大致也。丁卯秋免相。寻被严旨出城。初府君在相位。以李端夏无吏才。请递判刑曹。而雅知其贤。引与同升。又尝承命卜相。三卜皆不用。府君引 昭敬王亲擢金命元等故事。请示上意所属。 上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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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锡。师锡亦人望而三卜不入者。卜相故例。才德均则用铨曹久次。师锡登第久而掌铨最后也。会有人言师锡去位。 上疑府君心知端夏不堪相而以私引之。师锡之相。非府君所欲。其终被人言而去。亦府君为之也。积不平。是年春。内批授东平君杭惠民署提调。台谏争之。停而复发。 上又疑其受府君指。下教切责。仍及前后卜相事。至曰刑赏黜陟。人主之大柄。一有挠夺。将无所措手足。 上素敬重府君。至是灭怒忽震。辞教多出情外。人莫晓其故。先是子昌协应旨论事。语涉宫禁忤旨。金万重因侍讲言于 上曰。大臣罪名不明。而遽示厌薄。人或谓金昌协疏为崇。怒子移父。固无是理。而外间传说如此。又言闾巷谓赵师锡夤缘宫掖得相。此虽不根。皆上下疑阻之致也。 上愈怒。下万重狱。鞫诘所从闻。府君益惶恐不自安。上章待罪。因相臣救解。屡下旨谕召。而终不敢复入。己巳春。奉 康献王御容如全州。未复命。而朝廷变。掌令金邦杰,正言金鼎台等。首发启论府君。安置珍岛。自庚申更化以来。奸党久不得逞。阴结后宫张氏兄希载。为奥援以图复入。时 上无适嗣。而张氏诞 王子。遂流言谓在廷诸臣将不利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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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是年正月。 上命定 王子名号。居数日。有柳纬汉疏。诸臣次第迸黜。语在文翼公传。初庚申之狱。柳赫然团伊川屯兵。使坚妻弟姜万松领之。坚之叛。实用为资。而府君以其三朝宿将。未必身与叛谋。请减死论。李元桢请复设体府。为诸贼所援引。而以其情节未著。一问即释。及李元成再上变。赫然元桢。出贼招益狼藉。府君亦不能救。至是。以二人之死。为府君罪案。其他媒孽诬罔。皆此类也。府君既被谪。群凶意犹未已。又请极律。 上初不从。闵黯倡卿宰十数人。合疏请从台启。遂下后命。府君自入岛。知大祸在朝夕。而处之夷然。无陨穫意。及闻命。进子昌集等语之曰。余本无才德。而魁科文衡。位跻上相。盛满过分。无怪其有今日也。且国朝大贤。有年未四十而遭此祸者。吾今年踰六十。亦复何恨。但爱君一念。自谓不后于人。而终陷大僇。孤负国恩。此为惭痛耳。又曰。昔赵文正临命。闻南衮为相。曰吾死宜矣。今张希载为内乘。吴始寿,尹鑴复官。吾何得不死。不死何为。遗令薄葬。取笔作伯仲二公及一家诸人诀书。且写二绝见志。子昌业尝请盆梅诗。许而未就。至是试以为言。即口占书示。盖自闻命数日。词章笔札。寝食言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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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平日。四月九日。禁府郎至。出听宣旨。就庭下四拜。揖而坐。从容问 上候安否。方宣旨时。左右观者莫不涕下。郎亦呜咽不成读。而府君阳阳如也。及丧柩重。不可以马牛运。海岛去故山千馀里。人皆忧返葬之难。既而一路人士知与不知。闻风来哭。奠赙属于道。又各出力负柩。以达于故山。所至田叟村妇与行旅之过者。无不咨嗟哀恨。往往有哭而送者。府君长身。秀眉目美髯耸鼻。颜貌渥如也。虽在千百人中。朗朗特出。每大朝会。垂绅搢笏。张拱俨立。廷中目属以为麟凤。忧危之来。望色而定。尝从驾宴北使。北使耸然异之曰。文彩彬彬。相貌堂堂。真人杰地灵也。少服文正公小学之教。饬躬制行。一主庄敬。平居终日危坐。肩背竦直。目不斜睇。手不妄用。笑不至放声。对妇孺。钦钦如大宾。其在上前。进退周旋。不爽尺寸。虽祁寒盛暑。俯伏不少动。陪祭太庙。彻晓植立。如泥塑人。名位绝早显。而下人不倦。十年以上。罕斥其字。尤不轻臧否人物。虽笔翰之末。苟出于前辈。未敢率意评断。勤敏过人。每公退。宾客盈门。自朝至暮。应接不示惫。远近书疏皆手答。无一笔卤莽。至于岁时赠遗亲故。封标题识。亦躬为之。虽子弟请代。或不许。临终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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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曰。吾于此学。不曾一日忘。恨立志不笃。不能实用其力。惟持敬一事。可勉以及耳。府君既卒。 仁显后废出私第。张氏册中宫。宋时烈亦赐死。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黜孔子庙从祀。越六年甲戌。 上大悔悟。迎 后复位。命复府君官职赐祭。珥,浑,时烈并复爵享。鑴,始寿等还罪籍如初。黯,希载先后伏诛。 显孝王元年。赐府君谥文忠。
内传○文康公府君
府君讳昌翕。字子益。文忠公第三子也。在娠。母夫人有梦龙之异。 宣文王四年癸巳闰七月五日生。幼豪逸不羁。日与里中儿敖荡。且喜象戏。踰十岁不上学。母夫人以为言。文忠公曰。儿自能文。勿忧也。十三。始从塾师。文理骤进。时出句语辄惊人。十五。请业于李文贞公端相。端相以横渠之学期之。既冠。更折节为舒缓。外舅李公世长器重之。临殁。托其妻子。府君既管其殓葬。日早食。徒步十里。往授孤儿书。风雨不阙。外姑病。与夫人至诚救护。而祥除之前。礼防甚截。时府君年仅十六。府君雅有大志。于一切富贵芬华。视之若浼。以亲命强赴小科。二十一成进士。自是断举业。大肆力于文章。喜读庄周太史公书。又以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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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关世污隆。东人少知此意者。慨然欲一振之。自三百篇,楚骚,古乐府。以及李唐诸家。精治熟习。折衷模范。用成一家。则处士赵圣期隐居南山下。深于穷格。府君往见之。圣期与语大悦。尽告其所尝学。许为知己。宋文正公时烈入朝。都人士以诗牍谒者甚众。文正公最赏府君。为和以致意。己未。从文忠公之铁原。爱三釜渊之胜。筑室以居。文忠公既赐环。府君独与夫人留止不返。种黍采药。有终焉志。文忠公以书招之。乃还。意犹惓惓不忘。建雒诵楼于白岳山下。庭凿三池以象渊。与同志数人。读书其中以为乐。辛酉。右相金锡胄以高文卓操荐于朝。甲子。以文忠公侍药恩泽。超六品。除掌乐院主簿。不就。文忠公卜地楮岛。为退休计。知府君性不乐阛阓。命构亭先居焉。一日登楼赏雪。慨然叹曰。江山虽清旷。世道日益险。吾恐斯居之不能久也。未几而遭珍岛之祸。既葬。居庐于白云山中。哭泣之声。邻里不忍闻。寝不用被。坐不藉芐。竹器木匙。食不过数溢。服阕。犹处苫块却酒肉。出不骑乘。及甲戌伸冤。始复常。犹居外以终身。府君天禀绝异。事父母。诚意笃挚。而精神强力。皆足以济之。故执心制行。动出伦等。虽诸兄弟。亦自为不及也。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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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师友间。得闻为学之大方。而病俗儒粉泽言貌。务华而遗实。专以收心养性寡欲惇彝为事。于拳跽拘矜。疏笺纷罗。殊不屑意也。又谓道体微妙。须精思自得。然后知真而行力。不可徒守前人成说。以为事了也。既博极群书。又爱道释二家于理最近。读之数年。凡其所谓葆精鍊神苦行持戒之说。皆身亲服验。知其病而去之。既而读朱子书。涣然悟曰道在是矣。专力研究。每谓学者曰。朱子不云乎。无某工夫。看某不出。有谓生于其后。不劳穷格者。乃世儒自怠语也。又曰。儒道佛三家。总贯融会。知其分界。我不欲让人。世人名谓斥异端。而既骨之杨墨。随例呵叱。对面之杨墨。认贼为子。口谈濂洛名理。而石函出地。莫辨朱陆。亦何贵于学哉。时府君与仲氏文简公。方驾并武。为世师表。人比之河南二程。文简公居渼湖。府君居檗溪。相距六十里。每时月一聚。联床讲讨。远近人士抠衣而听者。所在成韨。斐然有兴起之意。 国朝道学。以文纯公李滉,文成公李珥为正嫡。至宋时烈,宋浚吉。传珥之绪。俱为 宣文王宾师。时烈于卫护朱子尤力。及时烈忤鑴,拯罹祸。党人恶时烈之以朱子为家计也。欲并攻朱子。以拔根株。少辈轻俊厌拘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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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趍之。府君深为世道忧。会朴世堂改撰四书注。变乱朱子章句。又作故相李景奭墓文。以时烈拟少正卯。府君贻书李德寿。严斥其背正。书凡数千言。通国传诵以为三百年来儒林大文字。无与为两。两宋既没。门生子弟以尊奉先后。不相能讥诋。至于上浸府君。以为两先生所谓生同志死同传者。今乃为后生争私意。戈鋋起于一室。使匪类乐闻。此世变也。力为两门知旧调停之。两门虽不能用。亦感府君公诚。终不以扶抑见疑。湖西后学有为心性新论者。其言曰。人具五常而物不能具。以孟子犬牛人性章句證之。又曰。心即气质。未发之前。亦有为恶种子。权文纯公尚夏亦以为然。府君曰。太极五常。有生无不具。所谓全未全。从发用处言耳。中庸原初。孟子详末。援末證初。非朱子之旨。又曰。心对理言则固属气矣。大学章句。既曰虚灵不昧。又曰气禀所拘。虚灵果同于气乎。且未发而有恶。何以为大本。新论者素负气。又藉重宿儒。颇张王也。被府君攻破。意不悦。与其徒私相讥谤。东儒之有湖学自此始。府君性简。于言议是非。不欲刺口盘涉。而至事关斯道。毅然自任。随事辨别如此。丙子。被选书筵官。连有除旨。皆不就。府君自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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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每欲灭影穷山。自绝于世。尝于雪岳中。结屋数间。为长往地。以母夫人年高不忍去。癸未母夫人卒。既除服。遂决意归隐。名其屋曰永矢庵。地势孤绝。人不堪居。府君欣然乐之。居十年。有虎警。移春川谷云。亲戚故旧咸喜其出山。而府君终身以为恨也。乙未。除司宪府持平。寻升掌令。上疏辞。儒臣李重协等交章荐学行风节。为一世宗。宜尊礼必致之。 上亦亟叹其贤。赐内藏朱子书。 元孝王末年。党议横溃。主势孤危。府君虽在岩穴。常以宗国为念。屡抵书伯氏忠献公。指陈庙谟得失。多所匡益。及忠献公定大策安宗社。亦府君密赞居多云。 宣孝王初服。一以别谕徵。升授执义。兼 世弟侍讲院进善。辞递。辛丑冬。士祸作。忠献公首窜绝海。府君先已属疾。至是大痛伤委顿。明年春二月二十一日。在石郊疾革。召子侄各赐诏诲。自述平日为学本末甚悉。顾侍者问日早晚。徐曰。今日是寒食。何待明日。命正席南首而卒。自搢绅章甫。下至舆台走卒山谷愚夫。闻讣莫不相吊咨嗟。赴燕使归至凤凰城。城将曰。朝鲜贤士金某卒。怛咜不已。 显孝王在潜邸。雅闻府君名。二十九年。(癸酉)特赠吏曹判书兼成均馆祭酒 世子赞善。亲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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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祭于家。录用嗣孙。 文成王代理。令曰。易名之典古也。扶植名教。振砺风俗。系之者非细。若赠吏曹判书金昌翕。余之常所叹慕。可付太常议谥。儒臣请不待状。从之。赐谥文康。府君所著有诗文集三十六卷行于世。府君临终。谓门人曰。吾晚年读易最多。论说在胸中者。可作三数编。而未及著之纸札。此千古遗恨也。
内传○佥正府君
府君讳养谦。字太冲。文康公嗣子也。 元孝王乙卯四月二十九日生。庚寅筮仕。除 敬宁殿参奉。明年。移济用监奉事。癸巳 元孝王受尊号。以监造册宝劳。升司仆寺主簿。为狼川县监数月。坐眚递。旋叙复翊卫司司御。为平康县监三岁罢。己亥。训鍊都监辟为郎。历数官。为文化县令三岁罢。明年。文康公卒。甫成葬。闻伯父忠献公被后命。驰省于星州。甫旋被收司谪三陟。服阕而值 显孝王初服。叙授司宪府监察。升司䆃寺佥正。为杆城郡守。居三岁。时事又变。即弃归。戊申。在骊州龟尾浦寓舍。感疾一夕而卒。九月二十九日也。府君质厚而行醇。前后居丧。戚容涕吊者。起居饮食。动遵礼经。奉先极严敬。有事于庙。必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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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更亵衣。虽朔望参亦然。自扫溉淳濯。以至舂揄饎㸑。悉躬检致蠲。每诫家人曰。祭祀之道诚则格。洁则歆。物薄匪罪也。非义务腆。使耻辱及其先。孝之反也。居官约己奉法。不尺寸营田园。常自警曰。我得无不廉谨。玷累家训者耶。其在谪。朔望赴府点惟恪。不使人代。流徙畏约。饘粥屡空。虽素习者。未尝闻乞假语也。府君宦微。行治不大著。其见于家政如此云。
内传○加平府君
府君讳范行。字伯楷。佥正府君嗣子也。 元孝王丙戌十二月二十日生。 显孝王辛未。初仕四山东道监役。监造 贤嫔墓。升六品。由东部都事。为安阴县监。甲戌罢归。丙子以司宪府监察。为清河县监。兵帅以除戎器褒启。承准职旨。己卯。升加平郡守。先是郡政不纲。田籴多伏奸。府君痛爬栉。一切以三尺从事。巨驵宿猾。大窘无所容。行金上司。以图敲撼。已而外廪火。人皆疑之。竟坐此考殿。物论归讥观察使。壬午。叙复掌苑署别提。历义禁府都事,长兴库主簿。甲申。移 贞陵令。冬在斋室。疾革舆还。十一月十三日。卒于白岳下僦舍。府君敦厚质直。寡言笑简交游。见有𧬈訾驩谑。喜为态色宠人者。远之若浼。对人撤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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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言语恂恂。至意有不概。辄峻谯让。即亲昵不少假。以故颇为流俗所不悦。然退听其私。不一辞归。诚长者者亦寡矣。居家深持忍字之戒。亲党有以横逆加者。辄禁家人勿较曰。此欲辨明。彼便为不义。宁我任咎。无以哓哓为也。御下宽简。有不是。不遽加箠楚。务以诚意感之。即欺窃甚者。府君自觉则必掩覆之。不令人知。尝在邑考得最。曰务持大体。不求小誉。又曰悃愊无华。论者曰不宁政绩。即府君平生。此三言可槩之也。有六男。诸孙十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