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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泉先生文集卷之六
渊泉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x 页
渊泉先生文集卷之六(礼山 洪奭周成伯 著)
 疏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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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玉堂久任。仍论 仁政殿营建疏。
伏以臣之所叨。即古所谓朝夕论思之职也。瀛馆玉府。如彼其地望之峻也。 厦毡经史。如彼其责任之重也。揆分度能。顾何敢一日冒据。而滥选之初。辞不获 命。宿趼之后。不敢重烦。抗颜而进。随行而退。亦已匪一而匪再矣。每当挟册登 筵。周旋于讲对之列。或敷演经旨。或仰对 圣问。强其所不能知。任其所不可堪。疮疣百出。丑拙毕露。未尝不颜发骍而背浃汗。伏想 圣明亦已毕烛于此状矣。即伏见大僚宾筵之奏。有曰。悠悠万事。莫有急于勤讲学。又有曰。启沃之责。专在于玉署之臣。而及其枚举某某。请以久任也。臣之姓名。亦厕其中。玆何故也。万化之源。存乎一心。维持此心。专在经传。而学问进修之工。国家治平之规。政务之所以明习。贤邪之所以辨别。布在方册。俱不可以它求。则今日之悠悠万事。诚莫急于勤讲学矣。矧今 宝龄渐加。 睿知日新。一念之放收。一刻之勤怠。而 圣学之成否系焉。治化之污隆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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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此正汲汲孜孜。不可失之机会也。是宜妙选俊乂之士。置之顾问之列。朝夕左右。冯翼薰陶。然后庶可免乎十寒众楚之忧。虽使古之名儒硕学。当是任者。犹宜却顾而不敢前。况臣之謏陋愚浅。如右所陈耶。臣本蒙騃。无所识知。早从仕宦。转益鲁莽。功令之文。尚未娴习。佔𠌫之工。亦已废弃。章句之不能通。何论乎经术。记诵之不能习。何有乎文艺。今者大僚之奏。乃以此四字之目。加之于万不近似之贱臣。猿狙冠裳。匪荣伊愧。臣是何人。敢当斯称。此尤臣循省惶惧而不知所以措躬者也。臣于见职。既已冒昧而肃命矣。亦已承乏而持被矣。 召牌之下。忽事逡巡。固知为义分之所不敢出。而左右寻思。末由承当。屡违严命。祗增罪戾。玆敢披露渎扰于 黈纩之下。伏乞 圣慈。察臣微恳。亟收久任之 命。仍镌见带之职。俾区区私分。得以少安焉。臣于目下事。适有愚忱之所激。敢此附陈于乞免之章。惟 圣明留神焉。顷当 法殿之告灾。特下求言之 圣教。臣适随诸馆僚后。联陈一得之见。而伏蒙 优异之批。仍 赐采纳之实。十行 纶綍。询及草野。瞻聆所耸。臣亦与有荣矣。伊后侧听。日将浃旬。而公车之下。寥寥无一封之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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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以为朝清时泰。无事可言欤。则何天意之告警如是。而民生之困悴如彼也。抑以为世降才衰。无一介能言之士欤。则寰域之广。臣民之众。又安可尽诬也。然则臣愚死罪。窃恐我 殿下求助之诚。或有所未至。而末俗忌讳之弊。有足以钳人之口也。夫以唐虞之治。宁有秕政。禹汤之圣。宁有失德。而诽谤之木立焉。敢谏之鼓设焉。彼其官师之所规。商旅之所议。岂尽无狂妄迂愚。不合于理者。而亦何尝闻尧舜禹汤之世。有一人以言获戾者哉。盖其求之也。惟恐其不至听之也。惟恐其或失。可用而用之也。惟恐其不及。不可用而置之也。亦惟恐其或沮。此固唐虞之所以为唐虞。禹汤之所以为禹汤。而九潦七旱之变而为景星庆云也。今世之不能无阙事。亦已明矣。而滔滔流习。以言为忌。论一人则辄指为倾轧。发一言则巧觅其疵病。甚至抉摘于过去之句语。傅会于引用之文字。嚣嚣然群疑而众哗曰。某句指某事。某字有某意。必使人左挂右碍。无地自脱。终至于不敢开口下笔而后已。此风不改。而欲求言路之开。岂不犹却行而求前哉。伏愿 殿下。深轸俗弊之已痼。惟恐谠言之不闻。先从许多忌讳之习图。所以一切扫去。而无厌于听受之烦。毋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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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触犯之过。毋但以留意二字。为循例 赐批之语。而必也纳之以实心。施之乎实政。则何患乎嘉言之伏。何忧乎下情之郁哉。臣闻崇华殿之灾也。高堂隆以为罢遣民役。清扫所灾之处。不敢有所立作。则嘉禾萐莆。必生其地。玉清昭应宫之火也。王曙请除其地。以应天变。盖人君之祗承天戒。惟当以自反为先。不敢于谴怒之馀。遽干以兴作之工。对越之道。固宜然也。今此 法殿。寔有所重。虽非如离宫别观之可以废而不修者。而减膳之限未满。营建之 命遽下。定础之役。不日又始。臣窃恐其举措之间。有欠详缓。非所以仰答皇天警告之意也。且营建之际。役钜费广。若求速成。为劳必倍。我 殿下深宫九重。所可见者。惟他日告成之后。轮奂翚革奕然之观而已。至若木石输运之艰。丁夫徵调之繁。与夫穷闾蔀屋之民。骚扰颠顿之状。窃恐 圣聪亦有所未尽周也。大役一起。八路俱动。外此耳目之所未及。思虑之所未到。又安知无何样弊端缘是而并起乎。臣谓宜 命有司之臣。熟讲烂商。先定一副当成规。要以不罢民不伤财为归。然后徐议于救度之工。尚未晚也。亦愿以臣此疏。 下之庙堂。更询裁处之宜。以尽修省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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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批。省疏具悉。尔之合于久处经幄。予已知之。尔既行公。则忽以此逡巡处义太过。勿辞。附陈营建事。不罢民不伤财。实为目下切当之论。令营建之臣知悉。)
辞直阁疏(甲子)
伏以臣才不足以效一官。学不足以通一艺。樗散之材。无当于椳臬。枵瓠之器。不适于斗筲。庸愚疏暗。自知其百不犹人。而偏荷 先朝之陶甄。重蒙 殿下之拂拭。前后 恩造。隆天重地。华贯显职。兜揽殆遍。荣已极矣。分已踰矣。而自顾称塞。曾不能以丝毫计。中夜以思。唯有愧汗。岂意其冥升之不已。滥竽之不足。而阁职 新命。又下于今日哉。夫是阁也是职也。即我 先王之所肇建而刱设也。奉 列圣之谟训。则若宋之龙图,天章。掌秘府之书史。则若汉之石渠,东观。横经待问。则任比玉署之启沃。造膝献规。则责兼谏垣之匡弼。盖以右贤为家法。以崇文为治规。必得端良方直之士。以置诸左右朝夕之地者。即我 先王盛德宏规之所寓。而匪直以缥缃钟磬。贲饰升平之文具而已也。其地近其职清。其为任也重。故其遴而拣之也。难且慎。苟非学识足以格君。操履足以范俗者。莫宜居之。盖自设官以后。二十有九年。而膺是选者。不能满数十人。如臣者果何人也。而乃敢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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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于斯哉。顾臣空疏之识。驽下之姿。匪唯臣自知之甚明。抑尝待罪馆职。挟册 讲筵。勉强塞责。底蕴毕露。伏想 圣明。亦已悉烛其无所用矣。今玆 特简之旨。又何为而及于臣也。 天点才降。驲召旋侈。臣祗奉 明命。且愧且惧。惝恍怵惕。五内失守。衔 恩怵义。虽不敢为遁逃之计。而揆分度能。万万无冒受之路。如使臣扬扬而进。伣伣而居。不念盈满之惧。不恤负乘之戒。姗笑四集。偾败随至。则臣不足言也。其如辱名器而累 圣简何哉。牙牌体重。章皇出肃。退伏循省。历日靡措。玆敢悉暴衷恳。冒渎于 黈纩之下。伏乞 圣明。念是职之不可虚授。察臣言之非出饰让。亟 命镌改臣阁衔。俾重清选。以安私分。千万幸甚。(批。省疏具悉。尔其勿辞察职。)
辞吏曹参议疏(戊辰)
伏以臣于年前。叨陪讲缀。仰聆我 殿下以为官择人四字。 发问于厦毡之上。臣进而敷对。退而抃贺。窃自谓太平万岁之休。其兆于今日之一问矣。顾今万目咸弛。百隶俱怠。倖门大启。而私欲莫遏于横流。贤路渐窄。而遗材罕闻于蒐罗。名器滥矣。而奔竞者愈不知止。纲纪颓矣。而尸素者莫以为意。盖上自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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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下及穷蔀。殆无一毛发不受其病。而苟求其受病之源。则职唯曰不择人而已。夫天职之重。何莫非所当择者。而择人之柄。实操乎铨衡之地。操其柄者不择。而能择庶官者。未之有也。参佐之职。虽异长铨。而与闻甄别之议。均有激扬之责。固不可谓不操择人之柄者也。今 殿下乃以是。一朝加之于至庸陋如臣者。而不少留难。殆与前日所发问之意大异。此臣之拜 命。瞠惑而不知所以为辞者也。 殿下岂真以臣为或有毫分近似于是任耶。臣本蠢騃。百无一长。进不能砥钝策驽。以效酬报之微愿。退不能全愚守拙。以还椎鲁之本分。而加之以疏于应俗。闇于揣物。公务之馀。退辄杜门。当世之士。得闻其名姓者鲜矣。而况于识其面貌乎。而况于其能否贤不肖之品乎。昔仲弓问于孔子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仲弓游圣人之门。交圣人之徒。其所知天下之贤材。不为不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如臣者则直茫然而无所知耳。虽欲因其所知。以及其所不知。何可得也。夫以茫然无所知之人。行其所茫然不知之事。天下之不诚。岂有大于是者哉。瞽者。犹可以为设色之工。聋者。犹可使掌审音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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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臣之不宜叨冒于是任。则断断乎其无疑矣。以 殿下则哲之明。岂有遗照于是哉。然则 殿下或以臣曾叨迩密。而姑将以是荣其身耶。假天爵之重。而荣一人之身。此尤非 圣世之所宜有也。且况臣以菲才。遭逢昌运。前后骤躐。罔非踰涯。年未四十。而居然班下大夫之首。一身之负乘已滥。私门之盈盛又极。夙宵忧畏。若临渊谷。而其所以迄今淟涊。久玷清班者。诚以世禄之裔。厚蒙 恩造。不忍遽自引退于圣明之世也。今又重之以匪据之任。衷之以不称之服。挻灾招咎。理必无幸。加以迂滞之性。不惯俯仰。冥擿之行。动辄罥踬。徇俗则内愧案心。信己则厚集讥谤。身将不恤。荣于何有。此虽臣一己之私。以 圣上庇覆生成之 恩。亦不宜恝然而不之念也。臣之谬蒙 恩除。适在内阁持被之际。而禁钥将下。推移无路。遂不免以职名未肃之踪。晏然经夜于深严之中。尚今追惟。如负大何。历日既久。悚蹙深增。 天牌踵临。逃遁末由。疾声之呼。不成伦脊。伏乞 圣慈。烛臣不合之状。察臣匪饰之言。亟赐镌遆见带之职。仍 命勿复照拟于前望。以昭 圣朝为官择人之意。千万幸甚。(批。省疏具悉。尔其勿辞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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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从二品晋秩疏(己巳)
伏以长乐捧笺。祝 慈龄于冈陵。 閟宫荐爵。展 宸慕于羹墙。情文允叶。小大同欢。臣于是日。猥随迩密之班。获厕骏奔之列。有事与荣。欣倍恒情。千万不自意晋秩之隆典。忽及于无似之贱。龙光燀赫。超越等伦。非常之 命。瞻聆皆震。况在臣身。何以为喻。夫居宠而惊。以荣为惧。古之哲人常有斯言。臣之不敏。亦知佩服。然常以为宠荣者。人情之所同喜也。虽君子之心。恒存退让。不敢以此自满。亦何遽至惊惧为哉。及承今日之 命。神魄遁爽。五内失守。乃知惊惧二字。犹不足以尽其懔悸怵迫之情也。臣窃观近世之辞官爵者。或以匪才。或以罔功。或以冥升之为讥。或以不衷之为灾。言之者。既成科臼。视之者。皆为文具。虽其所辞之语。未始不出于中情。而 天听俯临。亦或不能不以为备例。此所以辞巽之章。相续于公车。而因辞而获请者。百不能一二觏也。今臣必辞之义。固已兼是四者而有之矣。若其私心之万万震悚。又有出于四者之外。玆敢仰首鸣号于 慈覆之天。以冀格外曲谅之殊私。惟 圣明少垂察焉。臣家自先世以来。偏被 恩造。门阑荣耀。举世歆艳。图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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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固不敢有惜于顶踵。而乃其阖门兢惧之心。未尝一日不集于木也。况臣谫劣最居人下。而 两朝恩私。隆天重地。决科才十馀年。世所称清官华衔。无一不兜揽而超躐。素餐之讥。固不遑恤。急走之踬。理必无幸。今又以其百无所肖之身。而厕之于卿月崇显之班。灾咎之招。岂俟智者而后计哉。满则损。盈则溢。必然之势也。矧乎其既盈既满矣。而又将挹汎滥而注之。臣窃恐颠趾渥形之患。非独如欹器之倾而已。殿下于臣。天地也父母也。天地之于物。无愿不遂。父母之于子。爱欲其生。岂或谅其必至于颠沛而漠然不为之所哉。虽然。此犹以臣一身之私而言耳。贰卿命德之器。在朝家。何如其重也。如臣者。才具之不称。望实之不副。固无论已。只就其年而言之。直一蒙然之童騃耳。图任老成。先王之明训。童子备官。昔人之深叹。夫以成周盛际。四术之所陶铸。三物之所宾兴。其在辨官论才之列者。无非天民之秀杰。而其所以著于礼经者。犹必曰四十而仕。五十而命为大夫。今臣之齿。距强仕尚有四岁。而所叨之位。则已在大夫之上。其于礼经揭训之意。果何如哉。臣又窃伏闻。昔年承弼之臣。有以四十前亚卿。五十前正卿。当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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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之语。仰陈于 先朝。亟蒙嘉叹之 恩言。特 命载诸银台之故事。臣于入院之初。亦尝钦诵而敬识之矣。猗欤。 大圣人慎惜名器。养育人才之盛意。岂非今日之所当遵法者欤。由公而不可滥叨者如此。由私而不敢暂安者如彼。顾臣辞受之义。宁待两言以决。而且于目下格例。亦有所难冒之端。夫德举才选。隆古之制也。循资叙劳。近世之法也。以一时执事之劳。媒天职宠擢之荣。已有违于懋官懋赏之本意。而挽近之以大祝执礼升品者。亦不过以堂下而叨绯玉耳。若其夤缘侥滥。遂跻宰列者。由臣以前。盖无其人。然则亵公器而开倖门。殆将自臣始矣。臣之庸驽。既无以报答 恩遇之万一。而乃反使 圣朝慎赏之政。缘臣而贻累不细。论其罪戾。当复何居。闻 命之初。駴慄失措。退伏弥日。寝餐俱忘。披沥肝血。渎冒 宸严。神天在上。毫无假饰。伏乞 圣明。念天爵之至重。察臣情之甚切。特收误恩。俾臣得免于履满过福之灾。则覆庇生成之泽。非臣之糜粉陨结。所能仰酬也。(批。省疏具悉。卿其勿辞行公。)
再辞晋秩疏
伏以人臣之受爵于君也。义有所不敢受则辞。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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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获。则出而拜 命。奉职唯谨。当辞而辞之者。义也。既不获辞。则不敢久稽 君命者。亦义也。况臣职非崇班。仕由常调。退无高蹈遐遁之操。进有陈力图报之愿。而旷绝之数。今又偏蒙。叩谢之忱。宁独后人。顾乃徊徨怵迫。与日弥久。束带欲起。而若有挽之者在其后。此果何所为而然哉。臣窃观近世之升秩拜官者。例不得过一辞。然若有情势之甚不可强者。虽堂下官。亦许其再辞三辞。或至于屡辞而不止。今之所谓情势者。特以人言为重耳。若臣则方寸之内。懔焉怵焉。殆如有严师畏友。遏截禁止。俾不得进步者。其为情势。奚特如外至之人言而止哉。此臣所以忘其越例之诛。而再干于 听卑之天者也。臣之不称之实。 圣鉴之所已烛也。难冒之义。前疏之所毕陈也。满盈必至之灾。愚智之所同料也。蒙騃骤躐之讥。瞻聆之所共骇也。是宜鞶带之褫。不俟终朝。而 圣批之下。俞音犹靳。斯固臣诚薄辞拙。无以上格 天聪。抑亦以亚卿秩隆。 恩赏体重。既施旋收。或有伤于事面耶。昔故判书文简公臣金昌协。以当世宿儒。望实俱隆。及其繇都厅升通政也。犹以资历之稍有不足。旋即还寝。臣之不肖。固无能为役于前哲。而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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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格例之不当升者。亦奚啻资历之稍有不足而已。秩隆则所以慎之者尤当至。体重则所以惜之者尤当深。既施旋收。适以彰其慎惜之意耳。顾何伤于事面乎哉。或谓臣一身去就之节轻。 圣朝拔擢之恩重。理宜𨃃蹶。不当恤私。臣虽至愚。敢昧玆义。今臣所被。夐越常伦。悸惧虽切。感激居先。闻 命之初。即有思报之忱。摩放糜粉。无所辞避。燥湿险夷。宁或暇择。顾今 圣世。才彦麻列。如臣庸驽。固无所效力于其间。若能因今日之辞阶。而使滔滔之俗。少知清朝爵赏之不可以侥倖得。则辞受出处。不独一身之事。世道污隆。尚或繇此少补。臣所以衔戴 恩私。而为尘刹不报之报者。庶几在此而不在彼也。臣自叨新命。今已有日。平居寝兴。忽忽如忘。贺客在门。隐忧形色。知臣者。诮臣为执迷。不知臣者。讥臣以矫饰。唯臣之断断寸心。上为朝廷惜名器。下为身家避灾咎者。窃庶望 天日之鉴照而已。数日之间。 除旨联翩。天牌严临。晋身无路。情之所迫。言不暇缓。重犯渎扰。罪合万僇。伏乞 圣慈。哀其志而察其诚。亟收新资。俾还本分。则是诚臣阖门再造之日也。(批。省疏具悉。酬赏随时而升降。予亦非不惜名器而然也。执礼升资。虽曰只有堂下加资之例及。其劳则堂上无异于堂下。且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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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之庆年。祗荐泂酌。亦有别般示意之举。故授卿新资。良以此也。况非卿一人。卿何有引。勿辞行公。)
辞内阁直提学疏(庚午)
伏以臣伏承今月十一日 除旨。以臣为 奎章阁直提学者。 天点才降。牙牌俨临。臣悸惧虽深。遁逃无路。趍拜 恩命。祗擎 华诰。退而循省。不自觉其汗浃背也。夫内阁至清选也。直学至华衔也。我 朝设阁之规。盖仿宋之龙图天章。宋之直学士。即今之直提学也。其选比它僚特峻。名德如范仲淹。文章如欧阳脩者。皆以是荣其衔。然犹往往以为加官之虚号而无任职之实。非若今之居是官者。左右禁近。资启沃而备顾问也。顾以臣才学之不逮。望实之俱轻。私门满盈之可惧。年少躐扬之太骤。何莫非必辞之端。而此犹臣一己事耳。抑臣之所大恐者。上累 圣朝懋官之政也。臣闻明主之官人也。量能而后授之。叙绩而后进之。询诸公议。大同而后用之。瘝其职者。三考而黜。无异能者。终身不迁。虽一命之位。斗食之稍。不可以徼倖获也。不可以恩宠冒也。而况于清要华膴乎。今臣之策名立朝十有六年矣。待罪内阁。亦已七年于玆矣。周旋于密迩之列。儤直于深严之地。与闻银台之出纳。叨陪金华之讲讨。顾其所历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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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要且久矣。伈伈而居。愦愦而行。随队而进。素饱而嬉。若问何事之可称报效。何语之可以裨益。则臣犹惘然而不能对。况以 天鉴之至明。岂或未烛其无用之实耶。夫既已烛之矣。而谴斥不加。荣宠反侈。此臣所以惝恍惊惑。而不敢一日安者也。今臣所叨。即前日已试蔑效之地。而其位则又进一步矣。匪其人而畀之则谬。匪其任而冒之则殆。冥升者其颠必疾。骤盈者其溢必亟。臣既上为朝廷名器惜。又不能不下为臣家。私致其忧也。情之真者。不容文辞之繁者。近乎饰。臣言虽拙。实出衷曲。伏乞 圣慈。俯赐鉴谅。亟将臣新授职名。特行镌改。则公私不胜大幸。(批。省疏具悉。以前日已试之故。予之授之。亦由此。勿辞行公。)
请还 御疏
伏以 亲奉 慈驾。夙移銮跸。连日 劳动。 玉候深康。区区下忱。不任幸祝。臣于近日以来。方寸耿耿。独抱隐忧。不自知其绕壁徊徨者久矣。乃者三谏臣之疏。意出忠爱。言又恳当。其所敷陈。皆臣之所欲言也。 圣批开纳。许以仰禀。转圜之机。冀在不日。翘首仄听。迄未有闻。臣于是。又不胜怃然失图也。臣顷伏闻大臣求对时 筵教。有以仰认 睿见超卓。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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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坚定。出寻常万万。夫拘忌之不足信。 殿下已知之矣。 举动之不可轻。 殿下已应之矣。伊日光景之匆遽。固 殿下之所烛也。八方瞻听之惊惑。亦 殿下之所谅也。如是而犹且行之。是岂 殿下之所乐为哉。唯急于 慈心之承顺而已。唯我 慈圣殿下所以缕缕勤勤。必行而后已者。岂有他哉。止慈之衷。靡不庸极。唯以保护 圣躬为重。而馀有所不暇顾也。今玆谏臣之说。虽极切至。而皆 殿下之所已悉。 慈圣之所已闻。则宜乎其不能感回也。臣是以不敢更赘他语。而先请以保护 圣躬之道。为 殿下一陈之。臣闻程子之告君也曰保身体之道。在乎适起居之时。存畏慎之心。靡丽之物。不接于目。浅俗之言。不入于耳。朱子之告君也。曰帝王之生。实受天命。以为郊庙社稷神人之主。苟能修德行政。康济兆民。则灾害之去。何待于穰。福禄之来。何待于祷。臣窃又因是二说而推演之。以审举措慎起居二者。为保护之大端。盖举措得宜则人情顺。人情顺则天心协。天心协而吉祥咸集矣。起居以时则百体安。百体安则血气调。血气调而疾病不作矣。保护之道。孰大于是。今 成命一下。大小波荡。举措可谓宜乎。仪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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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往还相续。起居可谓时乎。况我 慈宫。宝龄方邵。药饵频进。以 殿下爱日知年之诚。 定省之行。当少閒日。而三庚方届。溽暑渐蒸。晴有火伞之烘。雨有泥泞之艰。此时 启跸之频仍。又岂不大有违于保护之本意哉。夫 宸居肃严。百灵呵卫。端拱清燕。循理而动。以雍容舒暇为气像。以审详安重为规模。内节七情之发。外顺六气之宜。清明在躬。心志和平。嗜欲不纵。庄敬日强。此大禹所以赞惠迪之吉。周公所以祝无逸之寿。易所谓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大雅所谓岂弟君子。求福不回者也。若夫以曲拘小忌。为趋避之说者。巫祝瞽史。所以求售于委巷匹庶之家也。岂所敢议于穆穆 清禁之中哉。若 殿下以臣言为不信。又请以 祖宗朝故事陈之可乎。昔我 成宗大王尝在静摄。宫中之人。以 慈教祈祷于成均馆。馆儒李穆等。尽驱巫觋而逐之。 成庙闻之。蹶然而起曰。士气若此。子病瘳矣。以我 成庙圣孝。岂不念 慈旨之不可咈哉。然而不以馆儒为罪者。知正论之不可屈。而祈禳之无益于 圣躬也。亦粤我 显庙时。以阙内有鬼怪之祟。上承 慈教。将议移 御。先正臣宋时烈上疏争之曰。祥谷雊雉。妖孽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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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太戊高宗之所以消弭者。不过曰修阙政。典厥义而已。曷尝趱那迁避。以效迷藏之状哉。昔程子之母侯夫人。随程太中之官。公宇多怪。家人以告。而夫人不应。家人不敢言怪。怪亦不复有。遂获安居。愿 殿下以太戊高宗为法。而以侯夫人之事。入告于 慈圣两殿也。夫谕父母于道者。此真孝之大者也。人主之一动一静。为万民之视效。今玆举措。恐非正义象物示民不惑之道。故臣窃为 殿下重之。此皆先正之言也。夫以常情俗见言之。 阙内鬼怪之祟。固臣子之所当惊惶忧惧。力请移 御者也。况以 慈圣之教。既已勤挚。而先正之言乃若是。夫岂不义也。而先正言之哉。倘 殿下更以此义。反覆开陈于 三朝之暇。则以我 慈圣烛理之明。宁俟终日而后幡然哉。抑臣狂愚。尤窃有所忧叹者。宫府俱为一体。上下贵相无隐。君臣之义。犹父子也。父母于子。何言之不可告哉。今 殿宫移御。即日 动驾。国之大事。孰过于斯。而 丝纶既不详示。 筵席又无明谕。上自股肱耳目。下逮皂隶舆儓。相顾瞠然。莫或有知其所以者。往牒今典。曾有是否。朝野震荡。何以镇之。淆讹胥动。何以遏之。国体全隳。人心靡系。臣愚死罪。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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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宗社安危在此举也。人臣事君。从令匪忠。积诚齐进。宜无不格。夫岂可曰吾君之不从。而先自泯默哉。大僚之两遭求对。诚可谓犹贤乎已。而退有胥命之 启。进无大庭之吁。责备之义。犹不能无慨。矧彼济济盈廷。环视噤口。殿陛无碎首之人。台阁绝叩閤之声。臣亦其中一人。不宜同浴讥裸。而国史书之。野史记之。天下后世。谓今日朝廷何如也。 殿下试念之。风声气习。委薾若此。顾望嗫嚅。专为身谋。脱有缓急不虞之警。孰能为 殿下捐躯效命者耶。虽天祚吾东。姑幸无事。 殿下又将谁恃而为国耶。呜呼。今日国事。臣诚不知税驾之所矣。臣虽无言责。猥叨禁近。蒙被 恩私与天无极。苟心有所不可而匿。不以闻于  黈纩之前。是负 圣恩也。衷情所激。不能自已。连值斋日。今始封章。出位之罪。惟鈇钺是族。伏乞 圣慈。勿以臣狂瞽而废其言。先 降涣谕。洞示中外。仰禀 慈圣。亟许旋跸。则神人悦豫。福禄响臻。若有咎悔。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实甘心。如臣妄论。不足采用。越职干分。当有其罚。亦愿遄被刑章。以安贱分。千万幸甚。(批。省疏具悉。已命还御矣。)
八条陈戒。兼辞副提学,直提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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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数日之间。荐奉 除旨。左右兜揽。惶愧交中。至于玉署长官。其任甚重。尤万万非恒分之所敢安。而 开讲有命。 饬教屡勤。辞章才彻。 恩批又勤。不唯身在禁直。逃遁无路。实不敢使我 圣上勤孳延访之盛意。缉熙典学之 睿工。缘臣而贻停辍间断之叹。颠倒肃 命。冒没登对。而两日 讲席。敷陈蔑裂。上无以答 恩顾之隆挚。下无以逭傍听之讥笑。退而循省。不自觉其汗浃背也。仍伏念臣猥以庸愚。偏被 宠私。十载迩列。无一裨补。图报之忱。虽未尝食息暂忘。而无奈才具之素蔑。学识之极陋。诚无所献其尺寸。唯是一段忧爱之所发。尚庶几有备于刍荛狂夫之择者。而匪分之衔。适以论思为责。若复以憃拙为讳。陈腐为嫌。而不一吐露于 黈纩之前。则尘刹涓埃之酬。终无可效之日矣。退自 前席。馀诚耿耿。伏思屡日。悉心极虑。罄其一得之愚。设为八条之陈。辞虽浅陋。不足观采。而若臣区区愿忠之志。则竭于此矣。唯 圣明恕其僭妄而少垂察焉。顾今百度隳怀。群生殿屎。世道日下。民志靡定。邦本之杌棿。国势之岌嶪。凛凛有朝夕之忧。漏船烧屋。殆不足以喻其危。而旋观朝著。大小恬嬉。安坐而谈。饱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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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晏然惟知有太平之乐。譬如癃老之人。元气积惫。筋骸荣卫。无一可恃。而起居饮食。犹作强壮之状。此固庸医之所谓不足忧。而扁鹊,仓公之所以望而走也。是可不汲汲皇皇以求神丹妙剂。而一为之涤祛其病根耶。顾其一毫一发。无不受病。殆难随症以投药。而若其大本急务之所在。则大约有八。讲学以正心。遏欲以养德。远便嬖以亲贤士。慎命令以重 王言。勤咨访以讲治道。储人才以备选任。振纪纲以肃朝廷。节财用以恤民命是也。臣窃观今日臣僚之进言者。未始不以仰勉 圣学为第一义。而 殿下亦未尝不嘉纳而翕受之矣。趁日昼接。乐此不疲。故事书进。辄 赐恩批。 殿下之于讲学。固不可谓不勤矣。第伏念厦毡 临御。不踰数刻。方册讨论。但止数语。臣未敢知深宫 清燕之中。亦果不废䌷绎玩颐之工乎。经传之所探索。群下之所启沃。果能常留于圣心。而静存动察之功。无或懈于幽独得肆之地乎。造诣渊微。固非臣愚之所敢窥。而窃覸于外著之符验。则 丝纶之所布告。政令之所设施。固未有以大慰八方之仰望。而 临筵听断之际。对卷难问之语。亦未敢仰认其卓然日新于数岁之间。臣窃恐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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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虽讲。而未可谓有讲学之实也。夫讲学者。将以正其心也。学既讲矣。而心有未正者。臣未之信也。人主一心既正于上。而宫禁朝廷百官万民之有一不出于正者。臣亦未之信也。唯 殿下省之于方寸隐微之中。验之于日用云为之间。一事之失当。一物之失所。辄曰吾心之未正欤。吾学之未讲欤。慥慥于穷格之方。勉勉于操存之实。如是而德有不日进。治有不徯志者。臣又未之信也。此臣之以讲学正心之说。为一篇之大根本者也。正心之要。固莫先于讲学。而心之不正。实由乎物欲之交蔽。本心之善。其端甚微。而众欲之攻。不胜其防。圣如大舜。尚有罔游之警。德如武王。犹进不役之戒。吁。可畏哉。且况欲之为害。谅不在大。言非德义。皆谓之淫声。物非典彝。皆谓之奇技。一有偏好。以足移人。狃耳惯目。欲舍不能。于是乎骎骎然陷溺于其中而不能自返。则败德累政。固必由之。而心志之流荡。精神之眩瞀。其为妨于摄养保啬之道者。又可胜言哉。今 殿下恭己颐神。未尝闻驰骋畋猎之乐。未尝有土木狗马之娱。而臣犹敢以是为言者。诚伏以 九重深邃。晋接绝罕。一日十二时之间。 閒燕之暇居多。而勤政励学之实。未有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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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于外者。夫人无圣凡。固不能无所用心。不用于此。必用于彼。顾臣之私忧过计。安得不预惧于嗜欲之或有所偏乎。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君子不谓性也。臣窃谓斯五者。皆物欲也。而唯安佚为最甚。盖人唯安佚而无所事。然后声色臭味之欲。投间而并作。诚愿 殿下继自今。益加兢畏。萌芽之未动者。先事而预绝之。根柢之已见者。深省而痛断之。日乾夕惕。尤谨于安佚之诫。则七情有节。六气既和。清明在躬。百体从令。三宗无逸之寿考。宁独专美于上世哉。此臣所以次之以遏欲以养德者也。伏闻我 殿下昔在春邸。进讲孟子。唯读正文。不及注解。而至于程夫子亲贤士大夫时多。接宦官宫妾时少之语。则我 先王特命读诵。猗欤至哉。贻谟燕翼之盛意也。今 殿下所以恪承善述。而无替于堂构之美者。孰有大于斯乎。夫以 天纵之圣。宜若无忧于近习之薰染。而孔壬者。大禹之所畏也。佞人者。孔子之所殆也。便儇之态。日接于目。导谀之言。日交于耳。玩好杂进。机巧并兴。心术之微。已且为潜移默夺。则虽或有端人正士匡救之论。亦安得以胜其先入之为主哉。此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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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所以缕缕于十寒众楚之诫也。近岁以来。 讲席之上。章奏之间。以是说入告者。不为不多矣。 殿下已听之熟矣。亦未始以为不可矣。请试默而计之于终岁阅月之后。则亲此接彼。果孰多而孰少乎。 殿下岂以为今之在朝者。无足谓贤士大夫乎。今人固不如古人。而辅拂丞疑之任。法从谏诤之列。顾不犹胜于亵御阉寺之朝夕与处者乎。况 殿下诚以亲贤为务。则亦必以求贤为急。涓人之骨。尚致千里之骏。弓旌玉帛之求。何患无俊乂之于于乎。然便嬖不远。则虽有贤士。终不可得而亲。臣所以必曰远便嬖以亲贤士者此也。臣闻人君以眇然一身。临于亿兆之上。而能使其震动奔走。惟吾之所欲为者。特其命令之重。足以鼓舞八方而已。发之也审。则众志咸服。持之也固。则民听不惑。坚如金石。信如四时。威如雷霆之不可犯而后。普天之下。莫不耸意承听。而无敢或慢。传曰。令重则君尊。又曰。国之安危在出令。此之谓也。顾近日令甲之不信。法制之数易。而民无所取准者。亦久矣。是或由廊庙讲究之不熟。或由有司遵奉之不虔。固皆识者之所忧叹。而迩来 辞教之发。或伤急遽。又往往有朝更夕改之叹。至于 銮跸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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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羽卫夙警。三军齐心而听期。万姓拭目而瞻旄。其为严且重何如也。而时日有造次之易。晨暮无樊圃之限。小大惊惑。靡所适从。行路奔波。景状忙迫。遂事过境。臣不敢烦。而窃恐自今以后。 王言之无以见孚于下民也。臣又伏覸于近日 纶音之间。则朝廷用舍之大。民国吁谟之急。鲜或有播告之郑重。提饬之颇繁。而至细之事。或勤催督之相仍。至贱之流。或烦 威怒之叠加。缓急失当。则催督反归于懈弛。轻重乖宜。则 威怒适足为亵越。此臣所以惓惓于慎命令以重 王言者也。臣闻尧舜之圣。不能以独治天下。故曰稽于众。舍己从人。又曰。弗询之谋勿庸。是以立之承弼。副以卿士。设讽议之官。简出纳之任。盖将与之讲明治道。而修举庶政也。古之辅相。朝夕于君所。故书曰。爰立作相。置诸其左右。虽以李唐之衰季。犹有中书令何可一日不见天子之叹。粤若我东盛际。日 御常朝。三公九卿序进听事。有以 圣躬之过劳。欲请间日 临殿。而大为公议之所斥者。 圣朝克勤之家法。有如是矣。臣伏见近日之接见辅相。唯有一月六对。而六对之中。停免又辄过半。自古以来。君臣相须之际。盖未有若是疏者矣。及其进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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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则居首揆之列者廑有。若而事禀奏。而簿书期会之按例者。十又居九。 殿下率亦循例而可之。固未尝一与之从容商确于为可为否之实也。自首揆以外。则又皆抑首而伏。视踵而退。盖有终岁登对。而未曾发一言者矣。至于庶官日次之轮对。牧守陛辞之引见。银台六房之持公事禀裁。皆是 列圣朝励精广聪之美规。而以陈达职名为竣事。以读奏状 启为尽职。应文备例。有名无实。近又并与其文与例。而旷不克举者久矣。上下之情不交。幽隐之闻不达。而国可以成泰者。未之有也。况 殿下召访既罕。顾问尤简。臣僚之贤否。何以辨之。事务之便害。何以察之。汉之马后。一妇人耳。犹自谓吾未尝数与左右顾语。况以明君哲辟。而宁可谋及于亵近之贱乎。然则殿下之于庶政。其将诿之以群工之各供其职。而漫然不加之意耶。是国也。是民也。非我 殿下之所私有也。乃所受于上天 祖宗者。则天下之事。孰有大于治是国是民之道。而尚可以泄泄泛泛。有若是职分外事耶。此臣所愿加勉于勤咨访。以讲治道者也。治道之所宜讲者。不一其务。而人君之职。惟用人为大。百官有司。苟各得其人而任之。则垂拱于上。而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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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咸康矣。八域之大不患无人。而选任之际。常忧乏才者。其故有三。养之也无其道。举之也不以公。而储之也又未尝有素。虽欲得人。何从而得之。夫职曰天职。禄曰天禄。五服五章。谓之天命有德。盖非人君之所得而私也。故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其重也如此。而今之所以用人者。果能然乎。学校者。育材之具也。而教导无术。弦诵寂寥。科举者。取士之具也。而私欲横流。防范全坏。大公至正之 圣教。昭揭试院之壁上。而瞻听之可惊。愈往愈甚。徒使新进可教之士。梏丧其心术而已。尚可望鸢鱼蔚兴之效乎。及其彰之以九德之受。诏之以八柄之驭也。循资已足谓恢公。而激扬之意安在。席势常先于抡才。而甄别之实蔑如。怀才抱器者谁欤。而干嘱者得之矣。安恬守拙者谁欤。而奔竞者先之矣。虽以我殿下则哲之明。其于明扬登黜之际。亦不过泛然而应之。偶然而畀之而已。曷尝历试而熟察之。使其孰贤熟否。瞭然于 渊衷之内。而随器任使。各适履屐之当乎。设有一二 亲擢。若非事会之适然。即是名姓之偶熟。亦尝有侧席宵旰。寤寐英贤。而待之以不次之授。需之以临事之用者乎。当升平豫安循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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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之时。每有一官之阙员。辄不免以无人为忧。脱有非常不虞之事。而茫然不知何人之可使。则天下之可忧。孰有大于此者。此臣所以深愿储人才。以备选任者也。今之说时弊者。恒必以纪纲之不立为先。而历举其不立之目。则又必曰官不率职也。吏不畏法也。下嫚上也。贱僭贵也。贪墨之得肆而莫惩也。请托之公行而无忌也。是固皆然矣。及论其所以振举之术。则又率以严法作威为先务。夫欲振纪纲。固不可不用威法。而专恃威法。臣未见其纪纲之能立也。昔在战国之时。齐之纪纲。尝大坏矣。及威王封一即墨大夫。烹一阿大夫与其左右尝誉者。而国中尽詟。威行诸侯。盖即墨大夫者。疏远无助之臣也。阿大夫者。党援盘结之人也。而其左右尝誉者。又皆亲近私昵于威王者也。是以一赏一罚之间。而其效如此。藉使威王。赏一贵近之臣。刑一疏贱之人。虽赏当其功。刑当其罪。亦安能振起颓纲于一日之间乎。然则纪纲之所以振举。不亶在于威刑。而在于大公无私也审矣。善乎。朱夫子之告宋孝宗曰。陛下意以为人情各有所私。我既欲遂我之私。彼亦欲遂彼之私。其势不得不少容之。且以为虽或如此。亦未至甚害于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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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其败坏纪纲。使中外闻之。皆有轻侮朝廷之心。诚愿 殿下。反复体究于朱子之言。廓然大公。奉三无私。以 临御群下。而又以必信之赏。至当之罚。行于其间。如是而纪纲之不振。朝廷之不肃者。未之有也。于是乎又以孜孜不遑之勤。为群下先率。以倡其作兴勉励之心。而勉辅相以尽蕫正之责。简台阁以举绳纠之职。则孰敢不恪勤震慑。而循循于法纪之内乎。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唯其有勉勉之实。然后乃可以纲纪四方。此臣所谓振纪纲以肃朝廷者也。呜呼。今日民命。诚可谓倒悬矣。杼柚之空比比也。庚癸之忧廪廪也。污莱溢目。而徵敛不可以少弛。怨咨盈耳。而椎剥不为之少戢。十年屡礼。一岁告歉。而公私绎骚。周救无策。毕竟使湖南千里。道殣相望。传闻之说。惨耳惊心。顾 殿下深居高拱。只见其疏启缓声之呼耳。诚一念及于沟壑宛转之状。鹑鹄顑颔之形。则臣将恐玉食之馔。 投箸而不忍御。乙夜之寝。却枕而不能安矣。 恩言虽勤。而实惠未究。蠲赒固多。而奠接无日。重以今岁之风潦。未免饥馑之游仍。而疮痍新起之喘。已付之漠然相忘。虽如寻常停代之请。亦率斤斤而靳持。至或为民国轻重之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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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依于民。无民则无国。强分轻重。有若彼此之相挈。臣不知其何说也。然庙堂之上。亦岂不知民事之至重。民情之至切哉。直以国计之枵然。虽欲措手而无所。则亦不得不为此万不获已之论耳。但朝廷不去冗费。臣等犹享常廪。举措之礼豫无改。习俗之侈靡自若。而徒欲较计铢两于饥民口吻之中。则臣又不知果可以大服群黎之心。而俾无怨讟之交兴也。不先节用。不能爱人。苟欲节之。宜自上始。臣尝以高髻广袖之诗。三诵于横经之席矣。不审 圣聪尚或记有。而臣未知昨年大歉以后。 宫庭禁掖之间。果有侈风之痛加克祛者乎。不急之娱。无益之费。果已无一毫之可言乎。武卫新溢之额。燕私无名之赉。果已一切裁革。而无复亵恩伤财之叹乎。如或未也。虽日降哀痛之教。惧未足以固结元元之心也。下民无知至愚而神。向背之间。其机可畏。及今不恤。后必难言。臣所谓节财用以恤民命者此也。凡此八者。其目虽殊。若其体行之实。转移之机。要皆在 殿下一加意之间耳。倘或循常习故。惮劳狃安。一日二日。终无振作之期。诚恐岁月踰迈。积习转痼。人心日离。国事日非。而安危之机。将不知其所底矣。更愿 殿下。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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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狂愚而废其言。惕然警省。亟图所以见诸实事。则宗社生灵之幸也。臣之父母。俱在瑞兴任所。臣之未得归觐。今已九易月矣。晨昏之节。积旷常职。燠寒之问。徒凭书信。人子情理。实难久堪。而且况臣母宿抱贞疾。入秋以后。宁日尤少。臣每接西来之报。不觉梦魂之一日九驰也。特以一年再觐。常例所拘。渎挠为惧。沈吟至今。乃者。院直已撤。时可言私。阁僚备员。行不妨公。而第臣本兼馆阁之职。俱非閒漫之比。既未敢遽然擅离。又不可许久虚带。伏乞 圣慈曲加矜谅。并 赐镌解。俾得安意往护。以伸至情。千万幸甚。(批。省疏具悉。八条所陈。极为切实。若欲言体念。则近于例科。不言体念。则妨于纳量。只自感服而已。卿即益勉此心。以为启沃之责。尤不善乎。所请依施。只副提学许递。)
辞副提学疏
伏以臣顷叨馆衔。猥陈微恳。旋蒙 隆批。获遂所辞。臣感华衮之偏耀。幸鞶带之旋褫。衔 恩佩荣。迨今铭镂。岂料非分之职。重纡于不月之间。而瀛选有 命。召牌荐临。臣诚惝恍跼蹐。不知所以自措也。顾问启沃。儒者之极选也。明扬登崇。有国之大政也。况玆妙拣一代之英彦。仰资 睿学之裨益。为任之重。顾何如也。而若臣者。识既蒙闇。性又騃拙。足迹罕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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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户。交游不及于邻里。同朝汇征之士。未尝闻其名姓者。十盖居七八。而况其面貌乎。名姓之不知。面貌之不睹。而欲使之甄别其能否之品。剂量其高下之阀。诚万万无是理也。夫瞽者。既不分黟白矣。而俾较珉玉之纯瑕。聋者。既不闻雷霆矣。而使别宫羽之清浊。岂待明者而后。知其不可哉。既知其不可矣。而犹且欲强颜以当之。其不诚孰大于是。且臣伏睹昨日诸玉堂谴罢之 教。有曰。又使讲筵因此不行。岂有如许纪纲。臣于是又有所一倍懔蹙者。昨日馆直。既已备员。则 讲筵之不行。非玉堂之罪也。特以 经筵不备之故。而冒昧违傲。臣实为首论厥辜犯。实甘大何。而乃使不干之馆僚。混被过中之威罚。臣则不惟不蒙勘处。又反厌然而居其代。臣虽欲自幸苟免。扬扬冒进。其如清朝之廉防何哉。左右揣量。承膺无路。坐逋 严召。尤增辜戾。伏乞 圣明。俯赐鉴烛。亟遆臣新授副提学之任。仍降臣当被之罚。俾圈事遄完。而私分获安。千万幸甚。(批。省疏具悉。卿其勿辞。即为入来为之。)
辞备局有司堂上疏(壬申)
伏以潢池小丑。鼠窃西陲。上贻乙丙之 顾忧。下流生灵之毒痡。同仇之愤。普切彝衷。何幸天道助顺。人
渊泉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56H 页
心向义。 王师所向。捷书踵闻。而弹丸定城。尚奋螳臂。师老财匮。馀忧未艾。加以歉荒溢目。公私赤立。民命阽危。怀保没策。古人所谓贼平之后。当劳圣虑者。政为今日道也。倘匪大加奋励。痛革前规。收拾人才。开张 聪听。则安危之机。尚未知其何决。而若其维持牵补。以效一半分拯救之责者。职在庙筹之得其宜耳。旋观今日国势。茫然如坐漏船之中。纲纪久弛。兵食俱诎。恬嬉之宿习犹在。泮渜之民志靡定。虽使房,杜,姚,宋合席岩廊。陆贽,李德裕操筴而佐之。尚恐无以善其后。况以如臣谫劣。俾之参闻庙议。而欲望其无折柁倾樯之忧哉。有司之任。虽不过奉行簿书。而国计民事之重。荒政戎务之殷。未始不与闻其可否。若臣者。性既疏迂。识又蒙闇。一切世务。尤所墙面。家居治产。尚未知薪水粥饭之何从出。今乃猝然加之以一国金谷卒乘之许大担负。是虽瞽辨色而聋别音。未足喻其不称。窃恐中外闻之。有以笑朝廷之无人也。臣以不材。厚沐 恩造。愿忠一念。耿耿如结。顾今军书旁午。筹坐日开。胜筹未定。 玉食犹旰。此诚小大臣子忧 国忘死之秋也。臣虽不佞。亦尝闻急病让夷之义矣。雍容退避。自占便宜。岂臣分之所
渊泉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56L 页
忍出哉。诚恐繇臣之故。而隳国体偾国事。则虽万被诛罚。将无益于 国家之缓急。疾声呼吁。谅非获已。断断此衷。天寔临之。伏乞 圣慈亟镌臣新差有司之任。回授可堪之人。仍治臣此时渎冒之罪。以肃朝纲。公私不胜大幸。(批。省疏具悉。当此庙务孔繁。卿等之拜除。实出大臣与诸宰同心治务之意。勿辞察任。)
辞大司谏疏
伏以臣顷陈微恳。乞解重务。情私所迫。谅匪获已。而辞不达意。诚未格 聪。及承 圣批。只许救护。夫救护之暇。例不过三日。而臣父积痼之疾。非可以时月望其苏完也。天职之瘝旷自如。私心之闷隘转甚。内增焦灼。外惧渎挠。徊徨怵迫。不知所出。千万不自意谏长 特除之旨。又降于此际。臣诚惝恍战悸。莫省其措躬之所也。清朝言责。孰非当择。而谏议之长。地望最重。 中批误恩。尤出格外。臣是何人。敢累 圣简。况今旱蝗荐臻。天意示警。饥病相仍。民命阽危。公私之蓄。枵如悬磬。拯救之策。茫若涉川。缀旒朽索。殆不足以喻其凛凛。而我 殿下犹且深居高拱。罕接臣邻。天章给札。未闻咨访之 圣语。迩英展卷。或阙受读之常规。小大承风。恬嬉成习。占便者。自诩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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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情者。略无畏惮。谋国者。以苟安目前为幸。任事者。以巧免己责为能。用舍失平。而庶职多旷。纲纪不张。而百隶皆惰。人才难得。而疏郁之政不行。法禁虚设。而横流之私莫遏。冗费未节。而惜财于饥民口吻之中。倖门不杜。而吝赏于战士栉沐之馀。国事日非。人心将离。土崩瓦解之势。殆将迫在朝夕。若使 圣朝之臣。有如贾生者。奚但痛哭流涕而止哉。而环顾朝著。媕婀相效。曾不闻有为 殿下一言者。在今日转移之策。惟宜慎简骨鲠方正不识忌讳之士。置之于台阁之上。犹庶几上箴 衮阙。下绳官邪。少振已颓之纲。以回既危之势。而今玆 特畀。又何为而及于臣也。臣之骫骳谫劣。固不能随事尽言。而势又有不可言者。顾今可言之事。虽非一二。而苟欲克修官师之规。以示具僚之警。则袖中弹文。必先及于叨荣冒禄。旷官怠事。与闻庙谟。无裨民国之人。而苟求其人。臣实为首。方将自讼之不暇。其何以抗颜盱衡。扬扬论它人之得失哉。臣之难冒于见职。即此而不待屡渎矣。且臣于本院前 启之中。亦有难于随参者。臣之同宗待罪是职者。以此引避。辄蒙 体谅。今臣处义。宜无异同。至于目下情理之万万难强。已悉前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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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更烦。而旬日调治。诸症无减。饮啖一味全却。气息转益凘缀。臣手调药饵。目察颜色。方寸之间。倍觉煎熬。离舍供职。实无其望。而庙务委属。一日为闷。玆敢申暴情实。仰干 崇严。伏乞 圣慈。曲垂矜谅。亟镌臣新授台职。以慎名器。仍遆臣备局有司之任。俾得以父子相守。专意视病。则公私之幸也。(批。省疏具悉。所陈切实。当留意。国用荡竭事。向者纶音。言其省约之意。而庙堂随即对扬事知悉。卿则台职依施。)
辞同 经筵疏(乙亥)
伏以惟天唯 祖宗。笃棐我 邦家。 圣候奏翼瘳之庆。 大庭举嵩呼之仪。六气时顺。万机日揽。无疆惟休。益自今迓。凡在含生。普切抃跃。臣独以苫垩之馀。屏伏穷巷。帽钑在箧。弹束未忍。曾不获与虞廷。百兽同在率舞之列。瞻望云天。唯有梦想。分义都隳。罪当万死。不意玆际。忽奉 除旨。以臣为同知 经筵事者。臣于是惝恍掩抑。不自知血泪之无从也。尚记臣始叨经幄之任也。臣父惓惓语臣曰。吾家世受 国恩。天高地厚。顾今所以图报者。莫大于辅导 圣学。汝虽不才。尚克勉之。今臣之职名如旧。而臣父之言。已不可复闻矣。尚忍言哉。仍念臣夙藉先庥。厚沐洪造。历玷华贯。尘冒宰列。位不可谓不显矣。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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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不厚矣。而进既不能竭忠宣力。光昭职业。以显其亲于立扬。退又不能以 君恩之所暨。自尽于甘旨滫𤅵之供。以效其口体一日之养。徒以其不肖无知之躯。贻臣父履满居盛之惧而已。重以贪恋宠荣。不遑顾养。平居而定省恒旷。疾病而药饵多愆。终焉获戾神明。抱恸终天。而顽然不绝。食息如故。忽将复齿于平人。为子不孝。世未有如臣之甚者也。窃惟臣父职虽末荫。身被殊私。耿耿忠爱。一念靡弛。平日家庭之内。谆谆诫诲。唯在于急公忘私。殚竭报效。每语及前后所蒙 恩造。往往继之以声泪。臣之无状。不克遵奉。当官遇事。或时有近于顾私占便者。则呵责之严。辄威于槚楚。泉涂虽邈。遗音在耳。臣虽至顽。宁忍遽忘。且况存没之际。 眷渥尤挚。赙赠劝吊。 恩命相续。至于 侑酹之特侈。别是夐越之隆典。云汉辉映。重壤改照。例旷前牒。荣动阖宗。使逝者有知。尚当铭镂于泉下。是岂臣世世生生。糜粉摩放。所能少答其万一哉。今臣之逖违 文陛。四载于玆矣。 玉候新复。八域延颈。虽里巷妇孺。尚愿一望 清光。臣尝待罪阁班。五日起居。例当随诸臣后。而顾乃泯然跧伏。自阻于 脩门咫尺之地。臣亦粗具彝性。宁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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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结之私哉。顾以不孝之罪。如上所陈。彻壤贯穹。痛恨难毕。诚不敢以未死之喘。更冒 恩荣。纡绯曳紫。以累 圣朝兴孝之化也。 华诰在手。拊躬惊疑。欲进不得。深增悚惕。玆敢忍涕封疏。仰渎于 黈纩之下。倘蒙 圣慈俯谅苦衷。刊臣职秩。俾勿更厕于荣涂。则区区微分。庶可少安。若臣之生死陨结之忱。又岂敢以官衔有无。为轻重也哉。唯 圣门哀矜而赐察焉。(批。省疏具悉。卿其勿辞行公。)
辞忠清监司疏
伏以臣于待罪银台之中。忽伏奉本月初四日 除旨以臣为忠清道观察使者。臣闻 命悸恐。不自省其措躬之所也。臣早玷仕籍。滥叨显秩。出入迩密。今已二十馀年矣。妍丑长短。固 圣鉴之所悉烛。何假臣一二陈也。抑未知 殿下以今日为何如时耶。天心未豫。而饥疠荐臻。国纲尽颓。而奸猾公行。徵敛虽烦。而大农无旬月之计。赒赈徒劳。而生灵阽顷刻之危。载路之殣。观听俱惨。伏莽之戒。忧虞孔殷。拯救之急。宜不啻捧漏沃鸟。而朝著以避事为美风。臣邻以营私为得计。上下否隔。小大恬嬉。漂然如风涛之船。维楫皆失。而篙工舵师。缩手酣寝。宗国之事。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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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税驾矣。为今计者。唯有慎简长民之吏。使之宣布 上仁。收拾人心。尚庶可维持牵架于目前。而长民之责。方岳视守宰尤重。诚使方岳而得其人也。则举一道为守宰者。皆可以化贪为廉。革惰为勤。斯其有系于国计民命者。为如何也。而乃可以若臣者。苟然充之耶。臣本庸愚。尤不晓于世务。平日居家。未尝闻契活为何事。出观于野。茫然不辨穜稑之形。此非惟臣自知然也。同朝之廑识臣面者。盖莫不知之矣。况湖右一方。治号最难。拱卫扶翊之要。次于畿辅。粟米麻纻之出。亚于两南。而衣冠之所聚会。诗礼之所传习。往往多儒贤世家之裔。苟得其人。而迪之以教化。则 朝家之所需用。当不啻汉之山东。而比年以来。歉荒相仍。公私并匮。淆讹胥动。士民俱骚整顿怀保之策。弹压镇静之方。尤岂臣所拟其万一哉。臣闻当官而思报者。人臣之常分也。受禄而致养者。人子之大愿也。矧如臣者。 君恩偏深。而功莫效于丝毫。亲年日高。而力不逮于滫瀡。进既蔑犬马之劳。退反羡乌鸟之哺。苟使臣之才之力。有足以一分称塞于是任。则张敞之愿守剧郡。蔡襄之求知名州。古之人固有行之者矣。又使今玆之所叨。在于壤僻风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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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简弊省之地。则量能揆分。亦或可效其尺寸矣。又何苦饰辞欺心。以干渎扰之诛哉。衷恳所迫。言未暇裁。支蔓猥屑。臣自知罪。伏乞 圣慈俯谅情实。亟 命镌改臣新授藩任。回授可堪之人。以幸公私。不胜大愿。(批。省疏具悉。卿其勿辞。往钦哉。)
请加划灾结疏
伏以臣空空无知之一贱品耳。 圣明不以为不肖。托臣以五十四邑方面之重。臣自受任以来。夙夜兢惧。唯愿为 国家。澄清贪墨。拊绥疲瘵。以粗酬 委寄之恩。至于钩考财计。催办租调。虽非臣才力之所能堪。值玆经用罔涯之日。苟可以少佐县官之急者。亦不敢不尽其心。因仍姑息。自占便宜。内纵猾胥之乾没。外沽愚氓之虚誉。臣固无似。诚不忍为此也。今年本道之事。不知者。或以为已安已礼。无所复忧。是固非愚则诬也。其知者。亦或曰荐饥之馀。年谷稍登。虽未能谓之少康。殆不可与往岁歉荒之时同年而语。此言则固似也。而臣犹以为不然。夫己庚以后。在南民。直一劫运。而顑颔困顿。流离捐瘠之患。至于昨冬今春而极矣。饥馑之中。疠疫乘之。道殣相望。孑遗无几。沃土皆化为榛芜。饶户不免于悬磬。今之廑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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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皆饿羸呻吟之馀喘也。虽使连岁屡礼。百室俱盈。尚难望疮痍之尽苏。况以一年穴农之薄收。而众役齐督。积欠并起。绝户之徵。邻族俱骚。兼以绵不留种。望绝掩体。冻皴之肤。不耐鞭扑。又加之以倾囷竭橐。以供万馀石飞挽之输。臣窃恐来春民势之穷急。当不在今岁下矣。见今癸酉旧籴。悉许停免。各样军布。亦多代捧。蠲恤之 恩。既优既渥。臣与一方民人。俱已感戴 洪造。唯当奉以周旋。何敢更有希冀。至若三千灾结之加划。得此于大农告匮之时。臣虽愚迷。亦知为格外旷绝之 惠泽。而欲以是涂抹分排于一路被灾之民。则诚莫知何以措手也。本道陈荒之夥然。臣既再渎于 启闻之中。窃想 圣鉴俯烛无遗。而烦猥是惧。犹有所未及尽言者。盖今年之灾。虽号为一万九千馀结。而未移名色。实居其四分之三。其所以未移者。又由于仍岁荐歉。方春饥病之故。则此实非今年之灾。而乃己庚以后六七年来所积累成就之灾也。自前道臣在任时。使列邑修报未移之数。臣于莅事之初。取而阅之。屈指未半。已觉惊心。遂皆却而不受。俾行一切刬削之政。而犹惧其未也。面对守宰。申加约束。除非黄茅白苇一望荒秽者。并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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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议于报灾。及其修槩而更报也。又就其稍多之邑。而或复退之。或直削之。至于荞麦之代播。亦尝有蠲税之 朝令。穷民所望。无异前岁。而尚以其粗有所收也。故一笔句抹。不留把束。盖其视始报之数。不啻约之又约。而毕竟得当。犹且为一万三千馀结。通计由来旧灾之指徵无主者。则恰近一万六千结。而今年新灾三千四百馀结。尚不在其中。今臣之所已请得者。其数非不优矣。为惠非不厚矣。而较量于不菑之畬。已有许多不足。若其稂莠不耨之亩。风雹交伤之稼。波涛沙石所荡齧之地。又未暇一二及也。臣于巡部之路。往往见畦塍榛塞。茎叶稀疏之处。鹑衣黧面者。或持虚壳败穗。群聚而诉以为实少灾多。将至混徵。臣辄以 王税至重。国计方急。缕缕晓谕。强令自劾于奉公之义。而犹不能不为之闵默愧叹。今若更减于所已减之数。勒徵于不可徵之地。不唯事势之万万难行。实恐来头狼狈。将复有甚于荒岁。此臣所以下笔欲削。冰炭交中。历屡日而不知为计者也。抑臣又有所大惧者。挽近以来。民生之困穷。可谓甚矣。而蠲贷赒赈。迥出寻常。 眷顾闷恤。无不备至。虽下吏无状。不能究宣。或使之转徙于沟壑。而蚩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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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尚有以知我 圣明如伤若保之德意。其能以撑拄维持。得至今日。而无一朝涣散之忧者。独赖此耳。今以稍熟之故。专行促督之政。骚扰怨咨。势必难免。况又重责之以赤地白徵之税。下民无知。将谓 朝家自此无复轸念之意。此诚人心离合之机。不可不深为之虑也。顾今经费之缩。丝粟是争。共济之意。中外无间。一向烦吁。固非义分之所敢出。然臣闻朱夫子以浙东六县之饥。请百万之粟曰。有司之力。诚有限量。而圣主天地父母覆载生育之心则无终穷。今湖西虽小。不下六县。数千馀结之税。不至为百万之粟。臣敢以朱子之言。为 殿下诵之。臣职在分忧。情迫为民。言不知裁。罪合重勘。伏乞 圣慈曲赐照察。不足灾六千四十一结四十三负二束。并许准划。以为及时分俵之地。仍治臣屡犯渎挠之罪。以肃朝纲。千万幸甚。(批。省疏具悉。民情不可不念。别般区划事。庙堂禀处。)
请军布代捧疏
伏以臣待罪藩臬。行将三考于玆矣。进不能宣 上恩德。使斯民知礼登之乐。退又不能剔奸蠹杜侵欺。以少纾国计之急。恬嬉瘝素。一无猷为。顾但以穷民无己之望。屡事干黩。殆若岁月以为课。猥越之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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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自知。即伏见本道状启之自备局覆奏蒙 允者。前后灾结之虚划。恰满八千之数。得此于大农告匮之时。实是格外旷绝之泽。臣惟当与耘夫,馌妇。北望攒祝。歌咏 洪造。诚不容更有希冀以自速冒滥之诛。至于各样木边。皆系军需所重。而京储垂渴之状。实是中外之所共知。臣虽至愚。粗尝闻共济之义矣。苟使目下事势。有可以一分强责。亦安敢曲循民情。而不恤公用之至重哉。第伏念本道绵农之为灾。非可但以寻常歉荒言也。立苗之稀疏也。开花之零星也。颗房之为风雨所腐落也。毕竟所收之百亩而无一也。此皆臣屡度 启牒之所已详。今不待更为赘陈。然此犹但以今年之灾形言耳。盖自己庚以来。谷既屡歉。绵亦随之。至经癸甲之一大劫运。则闾里杼柚之荡然无馀。其能留下种子。以待今年之播植者。固已鲜矣。设使颗颗皆实。房房皆满。犹不足以比诸常年之中熟。况其洳淤剥落。又若彼孔惨者乎。至若旧储之日益竭乏。则昨年既甚于再昨年。今年又甚于昨年。昨冬之犹能以弊衣败絮。艰辛御冬者。至今年则唯有赤立耳。臣入秋以后。日接邑牒民诉。尚疑其有张皇过实之语。及晚秋行部之路。见登场栖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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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谷。在在可观。而种绵之田。则枯茎腐房。一望惨目。数三残花。仅如晨星。欲求一陇半畦之稍能成样者。而殆不可得。始为之恻然而惊心。见今冬序已深。风雪栗烈。而耳目所及。绝少完肤。即以纳籴到官之民见之。虽粗有盖藏。不惮先输者。视其衣则皆百结蓝缕。呵冻之声。殆不堪闻。窃念 听卑之天。倘或垂察于此。则将有所不安于乙夜之 寝矣。其又忍加之以鞭扑。迫之以追呼。而强督其所必不可得耶。民之大命。唯衣与食。有食无衣。其死等耳。顾今之悬鹑而呼寒者。皆往年呻吟之馀喘也。幸而不死于往年之饥。又将不免于今年之冻。言念其情。诚亦绝悲。矧彼军保之民。尤是至穷之类。终岁服力。仅得甔石。八口生活。都仰于此。而目今一匹之木价。恰抵数斛之米直。如或于一家之中。有应数口之役者。则虽倾尽一年糊口之资。亦将不足以供其输。臣窃恐其流散荡析。相率而填于沟壑。使公家。徒失许多军额。而终亦无补于丝毫之经费也。今 圣明在上。怀保是先。蠲贷之政。恒出望外。下民无知。习以为常。不知者或忧其恩竭难继。而识者之论则咸以为寿国服而系人心。亶在乎此。今乃以挽近所未有之歉。而反不得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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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近所恒有之惠。则其为抑郁当复如何。夫今年木价之比昨年。尤为踊贵。万口所传。非可诬也。而昨年炮保则通一道。皆许三分一代钱。今年则只许之次邑四分一。昨年骑步兵则皆许纯钱。今年则只许折半。且以邻道之例言之。则岭南之七十馀邑。均蒙炮保之分数许贷。而本道稍实二十五邑。则乃责以全纳本色。畓谷之稍实。初无所与于绵农。则在彼偏苦之氓。尤安得免向隅之称冤乎。今之议者。必将曰谷既大登。民亦小康。虽行一切催督之政。不至如歉岁之难支云。而此又有不然者。今秋穑事。实不副名。较诸昨岁。犹且远逊。而但以禾稼之外。百物皆歉。穷民办钱。更无他路。故瓶罂之间。虽乏宿储。场市之间。尚有馀粟。此所以骤闻市直。固无异于大有之岁。而细究实状。反不免有病农之叹者也。且所谓稍实中右道若而邑。则元非产绵之土宜。唯当贸木于远地。而谷贱如此。钱路尤艰。铢分加减。休戚悬绝。今若以名在稍实之故。反不得蒙 一视之泽。则不但有违于综核之政。实恐非我 圣上视民如伤之本意也。臣以无似。任在分忧。凡系职事。义不容默。况于民命安危之关。人心离合之机。又岂敢徒怀严畏。不悉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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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黈纩之下也。第今廊庙之议。既以经用将竭为辞。则在臣分义。亦不敢尽申前请。而但于昨年之例。一有所减。则臣虽重被罪戾。万无以承当了办。伏乞 圣慈俯垂鉴谅。特赐裁处。仍治臣犯分屡渎之罪。以安私分。千万幸甚。(批。省疏具悉。事势如此。各邑军布代钱。依所请事。分付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