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藫庭遗藁卷之七 (自动笺注)
藫庭遺藁卷之七
 坎窞日記
  
北遷日錄
公元1617年
丁巳十一月十二日丁丑
余坐姜彜天飛語獄。
辭連被逮
拘留刑曹
 是日
余與犀園。
擁爐相對看書
一吏紅團領。
自言姓名徐鳳鳴。
來傳兵曹呂佐郞駿命口訊。
以爲上旨命余詣外兵曹傳敎
時金藎國告變顚末
姜彜天就捕消息
已爲詳聞。
故心知其必有委折。
回顧一身
初無一毫干涉
了無怖心。
長耳適出他未還。
徒步該吏
迤從壽進衚衕
直到六曹前街。
引余入刑曹衙門一閭家。
時已向昏。
韋奴持飯入來
飮酒少許
飯則無思食之念。
不爲下筋。
曹隷亂啄。
韋奴出去
一卧房中
曹隷二人入房鼾齁
盖是防守者也。
入直郞廳鄭冕綏。
十三日戊寅
刑曹
 曉。
韋奴持酒來饋。
平明
犀園入來
始知夜半岳生
與之霎語。
曹隷迫令出去
頗有操束呵禁之意。
余以大體前日有所商確
小節臨時各自處變
不必久坐防禁之地。
故使之起出。
握手
須立。
淚忽謖謖霑襟
自是韋奴亦不得入來
只自門外送酒而已
夜深
申瘤來見。
哭別而去。
五更時候暫瞌眼。
夢陪家大人
龍潭之太古亭
忽然板子上。
霹靂一聲
喫了一驚。
覺得冷汗遍身
盖其屋是兩層
主人家留住板子上樓閣。
主人婆殺猪也。
似叫了殺人
曹隷輩蒼黃從胡梯上去救解
明時稍定。
始問其曲折
老婆本是使令之妻。
其夫死後。
與雇奴潛通
仍爲居生。
前夫之子名百矩者。
年纔十八歲。
厥漢憎百矩。
使之出去
徘徊隣里間。
朝夕輒來糊口
是夜
厥漢乘醉打破甕盎
劒刺婆之股。
血淋滿地
來還覺一笑。
十四日己卯
向午被拿入鞫庭。
姜彜天面質
申時量。
發配慶源
 平明
韋奴持酒入來
爲曹隷所驅逐
旋爲出去
未幾
招入鞫庭。
判書心泰,參判尹弼秉,參議李泰永方開坐
永問曰。
汝家是何如家而與此妖人相交乎。
余曰。
若知其妖人
豈有相知之理。
又問曰。
何故姜彝天告變乎。
余顧彝天曰。
彜天在此。
何嘗敎汝告變耶。
彜天未及對。
弼秉曰。
彜天言內。
告變時與汝相議。
余又顧彜天曰。
何嘗
汝相議耶。
彜天曰。
吾只言其日與汝相逢
未嘗言相議二字
永曰。
上命定配
書吏仍以小片白紙白字
字下受押而去。
卽令退出
復至所宿之家。
一人椎魯農夫㨾。
身材短小
面黃有浮氣
少許而黑。
眉眼陰慘
坐廳上。
憤罵彝天
諸曹隷。
乃金藎國也。
昨日具獄案入啓。
今朝已爲判下。
而招余入庭者。
發配之故。
欲受侤音也。
少頃
曹隷上廳
解余佩刀
堅執不肯解。
隷嘻曰。
罪人不得寸鐵
法也。
小人焉敢奪之乎。
待歸時當奉進
勿慮也。
始解給。
仍拉余往郞官直廬
立之庭下。
記容疤埴之配文
催督出門
直向畿營。
見犀園,杻山立於路左。
脉脉相看垂淚也。
至雇馬廳。
韋奴牽馬來待。
始知杻山今曉自黃驪來省其妹也。
曹隷還余佩刀
悵然而去。
二夜伴宿
情意與他有異。
猙獰鬼差。
亦有秉彜之天否。
薄晩
自畿營發行
直夜馳到楊州
旋向抱川。
 營裨李姓者。
平丘驛吏一人
押赴楊州
監司李益運也。
復從敦義門入城。
興仁門。
猛風栗烈
殘月熹微
嚴程促迫
行色凄凉
李則一衾一半臂。
一周衣。
七書正文七卷
韻冊一卷
銅葉六百。
一及雨具而已
回念平生
行己無悖
忽遭此變。
心神霣廓。
罔知攸措。
且上有臨年老親
下有亨之諸弟
天涯地角
流離散落
兒生而不見面目。
妻病而莫憑音耗
龍衙之距源府。
爲三千餘里。
思之臆塞。
有淚如霔。
悠悠蒼天
胡寧忍余。
夜深至樓院下店沽酒
營裨坐軒上。
余立軒下
一人年可二十許。
白淨姣好
穿白羊褙子
足着麻鞋
背負小靑袱。
隨余而入。
謂余曰。
君病矣。
慶源水土甚好。
有益於病。
勿懼。
且曰。
不久放還
好去好去
無爲憂歎也。
諦視之。
潛行廉探者也。
言必有所受。
故使韋奴問之。
不答也。
立飮一盃
出門而走。
夜半楊州
少憇縣司
牧使吳鼎源飭吏使不得接跡
坐牢子番房。
源又急調發吏校數十人驅送之。
營裨請少歇
姑待天明
不許
卽令發行
時鷄未鳴。
劇寒
吏校輩劫韋囊奪錢一百。
源是隣居親串者。
厄困辱。
落井投石
倍於他人
吁亦慘矣。
北風何太急。
寒月滿天明。
賤子離親恨。
孤臣去國情。
那知公冶絏。
遂作季通行
痛哭肝腸裂。
皇穹不照誠。
(樓院道中馬上口號
遙寄犀園。)
十五日庚辰
大風極寒
禺中入抱川。
旋向永平
 抱川宰金東善。
鍾秀之孫也。
方坐邑倉監糴。
與其生兄用善對盤喫午飯
招入庭中
用善忽附耳語良久
搖着右手指點
嚇而笑曰。
然矣然矣。
盖喜之也。
未知何謂也。
卽令退出
急定吏校押行。
時余絶糓三日矣。
艱買餠湯一碗
飮汁數匙。
與韋馬則空腹
遂催鞭而行。
晡時
楊門驛。
夜到永平
 永平朴齊家在善。
遣禮吏問訊
且言關飭至嚴
不得出見之意。
店舍
安頓行李
自官厨備送夕飯
羹雉臛。
豐潔香潤。
酒亦是家釅。
淸冽心肺
飭店漢善喂馬匹
下吏恭謹有法度。
一行至此
始定喘息
詰屈楊門道。
十里楸檟
檟盡村始顯。
山色秀而雅。
斜日平陸
閭落瀟灑
鷄鳴高樹顚。
牛卧踈籬下。
淸川其中
㶁㶁湍瀉
悲風北來
寒氣四野
我馬腹已枵。
我僕口欲啞。
前路旣修夐。
滄海盈把
時危處身難。
道窮知心寡。
寄語世間人。
誰似行遣者。
(過楊門驛)
十六日辛巳
曉發永平
朝時入鐵原。
 
鷄鳴
永平偕行向鐵原抵直灘。
灘甚㴥險。
水中巨石
杈枒磊落
或如屋。
或如瓮甒。
散立如犬牙
水皆作飛湍瀑聲
下流平坦
水色澄瀅如鏡。
深處沒腰。
余遂策馬亂流而渡。
衣履沾濕
下馬石間
寃氣塡膺
北向痛哭
赴水死。
韋所不得
朝時入鐵原。
府使李保甚欵接
灘流贔屭縈紆
渡口平然瀉鏡湖
從古離人多少恨。
湘潭亦似此間無。
(直灘道中)
巳時
發向金化
金忠武應河廟。
夕宿松溜店。
 朝飯了。
與鐵原公人
發向金化
遼東伯金公應河廟。
暫入拜謁
旋卽發行
宿松溜店。
俗名隅村。
靈區奇奧
仙境幽賾
蜿蜿眞脉布。
灝灝元氣積。
仲冬樹木蒼。
夕陽巖嵌赤。
層巒淸秀
寶盖天一尺。
朱甍山谷
古廟洞闢
威鳳西服
高擧勁翮
至今左海人。
泣說深河役
咄彼陵與律。
恨不雙手磔。
將軍死綏
彩照翕赫
精誠貫日星。
信義金石
毅哉柳下魂。
化爲千丈碧。
撑亘宇宙內。
萬世不易
踽踽遷客子。
適來遺跡
臨風三歎
寒月滿天白。
(過鐵原府。
金忠武公。)
十七日壬午
卯時量。
金化
 
金化
先詣土司
由吏廉麟瑞防塞
使不得坐。
出付刑所
見其貌。
可三十四五年紀
身材短小
紫棠色面皮
眸子恰像賊眼不良
呵叱鐵原公人奴隷
嗾其倅閔致謙。
多發吏校。
趁時驅逐
鞭朴俱下。
傷弓之鳥
當厄會。
心膽俱裂
昏絶僅甦。
致謙是世交
親誼不凡
當是時。
無異讐家
曷故焉。
金化
晡憇直木驛。
暮入金城
 是日
不得朝匙。
旋卽發行
至直木驛店少憇
沽酒半盃
暮至金城
金城金相穆仲賓。
邑民修澓山谷間。
迫曛而歸。
店舍安置
送酒欵待
然殊無前日相親之意。
司冦關子及畿營移文
秘密公事
或疑盜賊
或疑爲僞鑄。
以是沿路諸邑
畏縮焉。
磴道貫魚膓。
兩峽森似束。
左右叢灌
中間劣容躅。
小者皆癰尰。
大者蜷曲
閭井回絶
峭蒨聯屬
幸免芻牧侵。
寧念斧斤斸。
樟或拱抱
年命夭促
不識天公意。
於爾胡太篤。
况復直名
公然薄俗
虛實混殽
厥罪固莫贖。
惸彼特立士。
何故衊辱
蘓秦九弊貂。
卞和三刖足。
天地高厚
而渠獨踡跼。
束縛歸山岡。
一死誰復續。
哀哀叔世人。
道誠難勖。
(憇直木驛)
十八日癸未
曉發淮陽
昌道驛牟棧。
憇新安驛。
雪下如雨
午飯慈烏浦。
逍遙嶺。
夜入淮陽
 曉頭。
金城公人發向淮陽
天色黲黮。
彤雲密布
已有雪意
昌道驛牟棧。
俗名菩提阪。
阪凡兩棧陡起。
日在辰巳間。
雪花如掌。
翩翩飛下。
漫空霏灑。
暫憇新安驛店
午飯慈烏浦。
雪益如雨
逍遙嶺。
夜到淮陽府。
府使李羽晉。
自官供饋甚勤。
令擇暖突御寒
使之安意調護
然察其動靜
其實陰拘之捕盜廳也。
硤行纔百里
修磴漸回盤
譬如海龍
奮身屈蟠
嵌礐露指爪
楓栝欝鰭鬗。
左顧驚唬吼。
右睞訝蟺蜿。
隱然兩遷首。
張口相齕殘。
矯若出藪螭。
緩若行水鰻。
初日東海
巖角湧銅槃
散鋪松樹竅。
萬睛俱煥爛
平生小眼孔。
及此始壯觀。
不恐道路
頓覺心懷寬。
(過菩提遷。)
十九日甲申晴。
風斗寒。
淮陽銀溪驛。
黃魚淵。
踰阿瑟峙。
鐵門
 曉起
淮陽吏校發行
銀溪驛。
暫憇黃魚淵。
踰阿瑟峙。
鐵門
俗名鐵嶺
嶺甚險峻
昔光海丁巳
公元1618年
廢母之變。
白沙李文忠公恒福
陳子無讐母之義。
北靑鐵嶺
有詩曰孤臣不度濟人關。
日月昭昭宇宙寬。
靑海聲風氣勢
白山孤影孱顔
加沙塞冰先冸。
心健關河不難
唯有憶君千里夢。
曉隨殘月趁朝班。
又以俚語作一歌。
宋尤庵先生翻而爲辭曰。
鐵嶺高處宿雲飛。
飛飛何處歸。
願帶孤臣數行淚作雨
去向終南北岳間。
霑灑瓊樓玉欄干。
忠武鄭公忠信北遷日錄曰。
公以戊午正月初八日發配
十八日早發淮陽
銀溪
黃魚淵邊歇馬
午上鐵嶺
嶺幾捫參
鳥道懸雲。
白山茫茫
關路悠悠
北向行色酸然
嶺下高山從天降。
一步回首
後從木末云。
想像時光景。
不覺淚下。
硤水尠平曠
平曠則成滙。
四面枯葦匝。
中體衆石磊。
就淺礫突兀
臨深雲靉靆
一泓氷合
經冬皠皠
初日射其上。
龜坼如貫琲。
紺綠紅黃黑。
與雪備五彩
儵魚向陽
簇腮凝相待
時於氷罅底。
吹沫浮蓓蕾
有限池沼
相忘江海
博哉造化力。
物物自在
寄語濠上翁。
吾將聽眞宰
(憇黃魚淵。)
幾度蓬萊相通
十年心計轉成空。
行人指點雲飛
際。
萬二千峯在此中。
(至阿瑟峙望金剛。)
鐵門萬仞山。
與日登其顚。
詰屈羊膓疊。
谽谺䲔鰐穿。
危石儼撑柱。
盤磴錯掣牽。
俯視咸吉間。
四體空懸
澒潏失端倪
晃朗後前
天海一氣
雲霧渺如年。
不知何代人。
開拓茫然
古來重關險。
方畧猶可傳。
五丁鑿山穴
蜀棧鉤連
沿道閭井
盡海通人烟。
遂令鱗介賤。
爲衣冠賢。
先王不務地。
何必事閒邊。
日月照臨
涵育自全
聖人有憂之。
敢不用力焉。
智者經營
愚者苦喧闐
煌煌往哲業。
萬世賴永緜。
(過鐵門山。)
公元1617年
午飯高山驛店
晡時憇富坪川。
向晩南山驛店
夜抵安邊府。
雪。
 午投高山驛。
秣馬喂僕。
申時至富坪川。
李白沙歇馬處。
撫古愴恨
夕時南山驛店
燒酒一盃
夜入安邊府。
府使李太亨。
下如澍。
平地三尺
夜已闌。
官村皆宿。
一行聚坐土司軒楹
四體凍僵
面無人色
繫馬門柱
馬亦股慄
不能立。
天道亦有分。
地理亦有域。
造化自相劃。
範圍莫測
淮安百里間。
風俗南北
㒧㒧翻鴂舌
闞闞矜𧆟力。
颯颯輕趨抖。
儇儇變氣色。
狗皮短後衣
斑毛骨肋
近人忽欲嘔。
腥臭觸鼻息。
王曁聲敎
靡遠皆可極。
雨露亭育
寧復限通塞
遂令左袵人。
冠裳嚮中國。
後來守邊者。
秉心宜正直。
關防設險
撫恤柔克
夙夜匪懈
兢業所職
居安而思危。
聖哲遺則
(安邊府)
二十日乙酉
雪始止。
大風甚䬍劇寒
曉發安邊
南江黿山店。
 是日
雪止風起
安邊公人發程
人馬空腹
沽飮火酒一盃
劇寒
下馬徒步
手足皸裂
與韋奴抱持痛哭
氷渡南江
冰坼廣可二尺許。
長可數百步
同行數十人
僅免墊溺
江盡崖岸而行。
路見一僵蹲坐
又過十餘步。
一人年甚少。
背負小布袋。
凭立兩樹間而死。
至白黿山
俗名圓山店。
或曰黿山
地形如黿故名。
富商巨賈之所輻輳
鐵嶺以北之大都會也。
南川橋石碑前衚衕南生仲厚履坤家。
北方大戶
紅酒一壺
牛心一部及熱麪一碗以饋之。
挽余使不得行。
盖慮其道中凍死也。
公人喃喃相促。
遂裁家書付南生。
發行
仲冬腹堅
八表成玄陸。
滚滚南江水。
滮流萬斛
凝爲碧玻瓈
晶晃奪人目。
人馬之渡者。
接踵踖踧
有物自遠來。
譬若殷雷蓄。
或驚陂放閘。
或訝軺錯轂。
其聲漸近止。
噌吰巨鍾築。
瞥然兩脚底。
頃刻坤軸
飈驅霹靂
攧破千間屋。
衝波坼罅
觱沸飛瀑
我僕耳忽塞。
我馬蹄已覆。
徒旅十數子。
遍體觳觫
少焉魂稍安。
氷盡顯巖麓
戃怳四顧
相對捧腹
(氷渡南江。)
人道黿山好。
我道黿山惡。
黿山十里間。
䫻風產鉅壑。
其氣撼瀴渤。
其勢蘯遼廓
雲日晶無光。
沙石走作
海水倒立
銀闕空落
閭閻萬戶
掩門蕭索
路左僵屍者。
哀哀紇干雀。
我亦下馬立。
寸步着脚
兩指凍欲墮。
四體硬似縛。
一身自保
慟哭冥漠
南生古之人。
見客嗟愕
下階肅揖
携手坐煖閣。
肥輭牛心串。
香釅鸚觜爵。
獸炭銅爐口。
溫冷隨斟酌
素麪銀絲縷。
朱果瓔珞
爲言雪寒
近來饕虐
煢煢南遷子。
淸氣脆弱
旣無狐狢厚。
奈玆緜袍薄。
丈夫千金軀
造次敬恪
人命須臾
萬死由一錯。
歉荒貧窶
粟飯精鑿
願君且安坐
良夜樂相樂。
緩急所有
窮途依託
深感主人意。
賤子敢不諾。
嚴程有期限。
以此相驅迫。
欵欵致謝
脉脉留後約。
宇宙廣濶
何處棲泊
揮涕出門去。
暮天寂寞
(冒寒黿山
留別南生仲厚。)
黿山
夜詣德源府。
 向夕愈甚
入德府。
先詣土司
皆凍啞無人色。
府中吏隷皆大驚
余昏絶不省。
夜深乃甦。
出門見之。
月色如晝
府使元毅鎭以點船出視海上云。
曾聞此地謫尤翁。
古老猶傳赤舃東。
怊悵離人懷舊意。
夜深起步月明中。
(宿德
宋文正公謫是府。)
二十一日丙戌
大風斗寒。
向午發行
鐵關峴。
暮入川府
 
是日大風
天又酷寒
德源公發行
鐵關峴。
歇馬觀海
暮入文川郡。
李尙寯詣土司
昏仆不省人事
公人申希頲年十八。
形貌俊秀
性甚仁厚
余病甚。
邀往其家。
具飯以進。
不能下筋。
希頲爲之嗟憐。
湯燒紅蜜米飮
夜來勸。
盡東秪瀴溟
與天體爲一。
雲乃海之子
滃泱其腹出。
漭漭小間隔。
混混充溢
彼蒼包容
囊括纖悉
昧者彊分析
三物各異匹。
我來窮遐矚
窃欲覈名實
譬如肉身人。
軀殼周密
血液榮衛
流行沕潏
呼吸吞吐
一氣成形質。
蚩俗𨢍區別
至理難詰
六合皮袋
蝡蝡蟣蝨
但看隻眼明。
湧波彤輪日
(鐵關峴。
駐馬望海。)
二十二日丁亥
晩發文川
午憇松浦鎭
夕入高原郡。
旋卽發行
夜抵永興府。
 是日曉
與希頲同行
午憇松浦鎭
一名箭灘
一名踈籬浦
希頲覔來餳熱飥以進。
盖他公人
謫客爲衣飯。
所過藉買侵漁
閭里騷擾
獨希頲自爲措辦
不喫村家一盃酒也。
主人偰翁性又醇謹
待余甚欵曲
薄暮高原郡。
郡守張鉉宅。
自官饋飯。
旋卽發送
臨別
希頲挽衣灑淚
言行路千萬保重
楡葉一百貯韋囊曰。
路店沽酒而飮。
行李平安
千叮萬囑
揮淚而去。
夜深永興府。
府使金煕朝
客心日凄爽。
長路北嚮
野曠山易低。
烈風紛飛颺。
遠樹獨鶴喿。
古渡寒鵶盪。
村黎八九屋。
羅列成行
鳥窺頹垣側。
犬吠踈籬傍。
况復玄冬嚴。
日色幽且亮。
稜稜欲下雪。
海天彤雲漲。
主翁厚意
勸我坐深炕。
苦辭歉歲
薄酒家釀
窮途得救濟。
賤子安敢讓。
艱難一飯德。
此生恐莫償。
噫嗚出門去。
吾道安放
(午憇松浦鎭
主人偰翁。)
先師遺訓
十室忠信
偉哉申端公
志氣神且駿。
公元684年
秀眉潔白晳。
紅脥明如
遇物勇敢
小心謹愼
其齡纔十八。
前路發軔
我來嚴程促。
天怒方赫震。
沿道驅迫
疾若飄風迅。
端公意氣
憐我恭承順。
煑堗招魄安。
勺醴啓喉潤。
左手饘粥
右手擎臛腝。
逌然敬尊執。
懇懇勸進
終宵成寢
欵曲問訊
朝發文川郡。
午憇松浦鎭
提携溪澗險。
扶持巖壑峻。
窮道急人難。
特立無悔吝。
臨別忼慨泣。
哀響金石振。
聖世遺才
至德文明濬。
信美棟樑具。
端公豪俊
安得致名塗。
爾實邦之藎。
(入高原郡。
申端公希頲歸文川。)
公元1617年
烈風大海
日照征輈。
古窟魚龍竄。
荒渚鸛鷺愁。
我行飄蓬
翩翩永州
南關冬日
薄雲不流
層城塡巖谷。
半空朱樓
素石絢溪干。
蒼檜蔭路周。
大道直如弦
地勢䧺且幽。
輪囷留鶴
蓊蔚護卧牛。
儼然聖歷尊。
瑞氣盤虬
大匀費精力
萬世鍾靈區。
聖祖此與宅。
鎖鑰洪猷
龍興江水深。
猶憶翠華遊。
(入永興府。)
二十三日戊子
曉發永興
龍興江。
黑石嶺。
午站金波院。
渡德津江。
草原驛。
夕宿定平府。
微雪
 晨發永興
永興吏金世豐。
伶俐可愛
龍興江。
黑石嶺。
午站金波院。
渡德津江。
草原地也。
草原驛。
夕宿定平府。
府使崔命健。
夜下卽止
晨涉赬泥壑。
午躋黑石坂。
前瞻碞嶨嶨。
後睇滚滚
陰壁學懸霤。
陽崿像覆甗。
風從其中擾。
雲從其下渾。
半路異色
窄磴纔容輽。
雙崖左右
頭角兩向狠。
屈曲平地
龍蛇走蟺蜿。
恭惟天設險。
造化難惻忖。
我行遣者。
况復當歲晩。
一身自保
胡爲屯蹇
關塞日以荒。
京國日以遠。
世淆思甘節
時危嘉遯
俗學費力
於道不務本
造次顚沛間。
焉得憂懣
莫悲令威柱。
莫歎靈均畹。
高堂老親
努力加餐飯。
(過黑石嶺。)
客行日以遠。
觸目新愁
殘山旣不高。
溪水安流
村居四五家。
衣食各自謀。
柴扉啓午亮。
槲籬埋雪幽。
庭前鷄犬行。
簷下烏鵲留。
冬日暖如
地氣南州
道傍城隍廟
石成小邱。
持飯者誰子
拜禱區區
人生有命
反躬省諐尤。
何必祭非鬼。
傴僂伏道周。
求福空自回。
媚奧還足羞。
浩歌激烈
立馬夷猶
(過金波院作。)
城上雲氣黑。
𩖼風似殷雷
六花寒空
雪從鼻白來
四野瓊霙合。
千樹璿蘂開。
緣崖落瀌瀌
傍溪積𩄟𩄟。
皭然璀璨內。
宇宙同一堆。
客路氷滑
馬况虺尵。
修林何熹微
斷橋崔嵬
僕夫踡跼顧。
歎息肝腸摧。
夜久澄霽
八表凈無埃。
殘月未高
河漢光昭回。
仰瞻衆星爛。
玄霄肅且恢。
烏鵲各歸棲。
游子徘徊
故國渺茫茫。
擥轡悠哉
臨歧浩唱
響徹天哀。
(冒雪入定平府。)
二十四日己丑
晨發定平
鶴仙亭。
萬歲橋。
入咸興府。
旋卽發行
夕宿九突浦。
 是日曉定平
鶴仙下川邊。
萬歲橋。
橋長十里
形勢巨麗
壯觀也。
橋南人家富盛
今月乙酉火起
盡燒千餘戶。
見之慘然
廵察使李鼎運,通判朴始榮。
是日不得午飯
旋卽發行向洪原。
夕宿九突浦民家
北路亭子
自古鶴仙
仙人靑鶴
月中蹁躚
鶴去仙亦去。
亭子翼然
斷霤靑鼬竄。
荒砌素麛眠。
踽踽游宕子。
棲棲兩肩
臨水跂溪石
溪石田田
陽坡碧莎瀾。
陰崖赬苔鮮。
日照寒冰
光彩娟娟
由來靈奧宅。
靜僻隔俗烟。
獨鶴一響
雙腋忽翾翾
仙人在座
而我奚慕焉。
祗敎亭畔月。
淸光依舊圓。
(鶴仙亭)
雪霽天宇凈。
麝香佳氣回。
苒苒西日落
颾颾北風穨。
咸興大都會
地勢何䧺哉。
天佛長擁衛
羅紇儼趨陪
撲地閭井
聳空起樓臺。
層城相望
朱門南開
聖祖馳馬處。
蒼然瑞色堆。
季冬時候嚴。
凍雲凝不頹。
長橋橫亘
十里崔嵬
素蜺頭角
蒼龍奮鰭腮。
氷柱萬丈
怳若天台
聞道炎霖時。
河流千曲回。
帆檣森似束。
盡從橋底來。
橋南鼎食家。
櫛比隨沿洞。
向者乙酉火。
百萬皆成灰。
砌礎無畧存。
店楔俱飛埃。
茫茫瓦礫墟。
回首烟煤
歲寒無家子。
日暮哭聲哀。
惻隱本諸心。
念之肝腸摧。
德體仁恕。
惠澤及卵胎。
字恤垂關石
賑貸春雷
天道回斡
此事寧爲灾。
况復地主賢。
子民勤勞徠。
凡百努力
愼勿空歎欸。
(宿咸興府。)
二十五日庚寅
發行憇德山驛
午站林東驛。
踰咸關嶺
憇咸原驛。
夜入原縣
 是日發行過德山驛
午站林東驛。
一名任道院
踰咸關嶺
馬咸驛店
夜到原縣
昔金芝川性之丈每戒余曰。
士風日渝。
禍將至矣。
禀性太剛。
容忍不足
若有告密之獄。
君其免乎。
今始驗矣。
思之黯然
洪原倅李明元亮
遣吏問訊
致病不能出見之意。
欵曲
厨供亦頗豐潔。
客行無意緖
悄悄高嶺
高嶺峻而黝。
石路險境
懸崖陽景仄。
斷壑陰飈冷。
手捫熊羆巢。
足躡狐狸穽。
嚴程旣有限。
夙夕耿耿
聖主恩太深。
遷謫亦臣幸。
自訟愆尤
安敢懷憂怲。
瓌哉芝川翁。
先覺嗟已炳。
小人競紛躁。
君子寧靜
而我承庭誨。
反躬三省
居易尋坦轍。
汲古修綆
戹窮患難
焉得失所秉。
那知瞬息間
顚沛歎靡聘。
覯悶空佗傺。
皇天或余警。
(踰關嶺。)
二十六日辛卯曉發
午站牛家鎭。
夜宿萍浦戍。
 是日曉
與洪原校金振發行
振鉉字爾瞻
勤幹
午站牛家鎭。
一名雨過津
夕宿萍浦戍。
平浦驛也。
萍浦店家女子年可二十餘。
明眸皓齒
嬌嬈窈窕
與振鉉有雅緣。
夜深持燒紅雉臛而入。
仍達宵歡嬉
自言姓蘓名碧蕙
良家子云。
我行日以遠。
我病日以深。
昏昏駄馬背。
不絶呻吟
公人性亦仁。
惻隱本之心。
扶持勤護愛。
欵欵不任
日照寒雪
光彩耀中林
淸溪回轉
素石相凌臨。
悲風北來
雪谷易生音。
飛鴉滿平陸
鳴犬出籬陰。
斜光亘雲端
落景西沉
驅馬將安之。
且復嶔岑
(過牛家鎭。)
萬磧人蹤斷。
千林鳥飛少。
落日西匿
前路茫渺
野中犬吠
瞑烟闚樹杪
居民石覆屋。
檆籬自相繞。
下馬柴扃
佇立寒沼
主翁捕魚去。
應門但𥠧小。
見我背面走。
咭咭未了
我來非求食。
奈此嚴程擾。
前站旣已過。
後站亦復杳。
但願房屋
秣馬天曉
(宿萍浦戍。)
二十七日壬辰
陰霾
過龍岸村
踰三家嶺。
午入北靑府。
大雪不得發行
 是日陰曀
土雨昏黑
過龍岸村
踰三家嶺。
一名霜加嶺
或曰雙嶺
午入北靑
雪霔如雨
府使申學士大尹
方被臺論罷職
有拿命。
自官厨供飯
送酒欵待
使吏傳行保重之意。
是晩大雪
不得發行
昔光海丁巳
金墉之變。
白沙李公北靑
有詩曰古堠牌記北靑
板橋西畔少人迎。
羣山定欲囚豪傑
回望千峯去程
公以翌年戊午五月十三日庚子
卒于謫所
是行也。
終始侍側
捐舘之後
心喪三年者。
鄭錦忠信也。
其後北靑士人
追懷德義
書院城外老德社。
立祠以享公。
號曰老德書院云
是日旣以雪不得行
欲馳往拜謁
本府諸吏。
迂路呵禁不許
不勝
黯。
南字可行
號晩雲
家世寒微
本系羅州正兵
壬辰之亂。
年十七。
都元帥權忠莊慄
購人可以奔問行在者。
錦南自奮請行
持狀啓。
穿倭陣至義州
白沙方判兵部
一見知爲英才
召置左右
使之讀書
能讀先秦古文
遍交門下名士
李延陽時白,張新豐維,崔完城鳴吉
皆折輩行屛人地。
奉使建州
察虜情。
其酋欲試之。
幽於一室而餓之。
達夜念書
其聲琅然
乃左傳也。
武科
官至副元帥漢城判尹。
振武元勳
封錦南君
謚忠武
其爲乶下僉使時。
有詩曰千年往迹鳥飛間。
文肅公碑碧蘚斑。
可笑玉門班定遠
幾年辛苦生還
可以想見其氣槩也。
野史錦南爲人短小
雙眸炯炯
精彩映發云。
是夜
懸燈獨坐
店主人姓名輔漢者。
本府旗牌
爽闓多識關北故蹟
語次因言近年以來北靑治績
當以林尙書喆爲第一
歷叙其事。
亹亹不已
且曰北靑之民。
恩浹骨髓
沒世不忘
凄然下淚。
雲嶽鍾霛秀。
神物間世
渥涯天駒種。
九苞威鳳裔。
隴西玄胄
林炳華系。
穆陵啓昌祚。
天監錫勇叡。
篤生廊廟器
公實開濟
龜蓍彰夙譽。
魚水融深
契。
藹藹庚申季。
特立文石砌。
龍蛇陽九
島夷忽猖猘。
公時慷慨泣。
密贊渡遼計。
灣京絶蚍蜉
欲語鼻先涕。
公時掌中權。
奕奕擁節制。
梁任駔𩦱。
淸酋黠反噬
公時據台鼎
力折和議銳。
飛軺轉萊晉。
冠盖燕薊
訏謨密勿
支撑盤石勢。
太陽中天
羣陰氛翳
七廟祗肅淸。
六轡慶安稅。
策勳中興一。
聖恩酬勞勩。
雲臺丹靑
月壇帶礪
雙檜南巷
棨戟甲第
時事嬗變
蒼梧雲已逝。
賊臣太阿
乘輿日荒嬖。
尙忍廷美獄。
切痛城穎誓。
彝倫墜地
金墉一朝閉。
兩闕中馗
浮雲壅蔽
玄冬殷雷
白日貫陰螮。
公時屛江干
蒼黃投袂
懇懇虞舜始。
切切孔思繼。
琅凾百字
血淚凝雙睇。
一部麟經義。
恐君爲幽厲
鬼蜮恣毒螫。
䝟貐睥睨
家髦乃遜荒
塞漠風雪曀。
凄凉柳蔭
蕭瑟芰荷製。
三朝黃髮
閱歷禍患際。
熊魚早已判。
幸甚得正斃。
雲冥黑石坂。
日落黃淵汭。
傷心戊午夏
慟哭騎箕歲。
擧世溫蠖
公獨濯蟬蛻
昭帝左右
玉欄澄霽
至今賞花處。
雲長扈衛
(遇雪宿北靑府。
詠懷古蹟三首
右丞相李文忠公恒福。)
騏驥稱力
騄駬不貴駻。
吾聞有德者
鬱然象鬣冠。
以剛匪踶囓。
雖柔寧畏愞。
四蹄一蹶
千里兩旦
公元1663年
苟得孫陽顧
肯受塩𩦱絆。
赳赳鄭忠武
天錫屛翰
家世寒微
崛起南州閈。
湫泥寶蓮擢。
頑璞良玉璨。
譬若鏌鋣劒。
秋水新發碫。
穆陵屯蹇
島倭搆釁亂。
申砬力戰死。
金睟望風竄。
六轡播越
百僚逬散
生靈魚肉
哀哀塗炭
毅哉權開府
隻手嶺湖捍。
王問久未遂
血淚漫漶
開門義勇
公時獨奮腕。
抱啓懷袖中。
挺身國難
朝穿玄蘓壘。
暮宿行長舘。
弱齡纔十七。
短小精悍
雙眸曙星
屹然邦國幹。
宮廷覲所。
五衛感歎
塵壒遇知音。
靑眼相看
洋琴一曲
始爲鰲翁彈。
重視父子
情深邁朋伴
缺界電光忙。
星霜幾度換。
天彜墜地
世事益蟬曼。
蒼梧彩雲邈。
金墉白虹貫
黃髮遜荒野。
塞磧風雪攢。
公時杖策隨。
夷險無少憚。
藥餌手自劑。
饘粥親爲爨。
平生報恩字。
銘刻心頭判。
旅櫬東岡
慨廓空嗟惋。
三年無服喪。
古禮攷按
嗚呼我公賢。
大節難可筭。
避勳慕衛衛。
勘亂憬嶠侃。
長廟重恢世。
密勿功業贊。
南宮鐵券耀。
東觀竹史煥。
我是行遣子。
遵海頗放觀。
幽懷宇宙
壯氣亘渤瀚。
公靈如可覿
耿耿照淸漢。
(右判尹鄭忠武公忠信。)
久役登頓
精魂怐愗
墮馬仍雷鼾。
不省朝晝
公元1617年
日落修林闇。
天寒破屋瘦。
雪花大於掌。
漫空晩來又。
𩆑𩆑埋鉅壑。
灩灩遠峀
夜霽風力嚴。
八表氣候
玄霄肅且黝。
踈星耿中霤
殘月不敢高。
河漢粲似繡。
主人敬愛客。
欵曲安留
暖閣氆氌
華燈照紋甃。
香蟻甆盌
蒸豵揜髹豆。
哀歌逸響
九衢彤雲逗。
艱難游宕子。
窮塗幸良覯。
肝膽雙照
高譚迭相扣。
蒼穹棐我東。
篤生濬哲后。
三邊烟火靜。
八域閭井富。
鴻功夏康
燕謨邁殷戊。
但恨字牧人
不念天所授。
官庭奠賈市
公門鑿財竇。
膏血暗唆吮。
軀殼踏蹂
廬落蕭條
觸着如猖冦。
生靈百遺一。
提挈顚踣
活佛林相公
適來黔蒼救。
無瑕瑚璉潔。
有覺棟梁秀。
藹然下車後。
夙宵心懷疚。
愛民愛子
喣喣鳥抱鷇。
戶减黃額
巖田火耨
海鰒不盈庖。
瀋駒寧繫廐。
村巷吏胥
里閭穿窬
惻隱天性
所用體閔覆。
塞堠劉虎逋。
簷魯雉雊
如公置廊廟
落落使成就
於人必有濟。
萬品歸化囿。
一朝錦衣
闔境老幼
懸知缺陷界。
善舞長袖
寂寥殃慶理。
冥漠儘難究。
我聞顔發騂。
一鍼頂門透。
溫恭主人訓。
敢不心肺鏤。
五更寺鍾厲。
梵唄靈鷲
明發揮手去。
溪橋曉溜
(右尙書簡憲公喆。)
二十八日癸巳
曉雪晴。
北靑
朝飯鴈田。
 止風甚猛。
抵鴈田朝飯
沿海大村
一名良家村
村甚富庶
鴈田數百戶
摠是良家子
生男不耕讀
祗自嗜斥弛。
駿馬如飛電。
高車流水
八尺健身手。
箇箇干城士。
豹眼映黧眉。
虬鬚皓齒
眞紅猩血襖。
黃牛膀履。
不知此中人。
何以爲生理。
雕弓白羽箭
繡鞘金錯匕。
一彏貫雙麎。
再擲殪兩兕
號猿藐楚養
開虎哂隴李。
渤鷹蒼玉爪。
瀋獒白雪嘴。
所施無虛巧
肯數兎與雉。
日出入山谷。
日暮城市
人生亦有道。
何必乃爾
賭命須臾
見利不畏死。
長歌斗酒
飛揚閭里
(鴈田)
薄暮
入居山驛
 夕投居山驛店。
止宿有明川。
納馬人玄生,楊生二人
同寓一店。
夜談話。
遂寫寄犀園書一幅
以付其行。
盖報比間行中音耗也。
二十九日甲午
曉發過麗雲臺
日出
 行登麗雲臺
一名如雲崖
臺臨大瀛斗峻
陟最高頂
東南海上
雲水一色
接天無際
少無一物礙眼
只是一箇㓒海。
已而黑上生紫赤色。
而赤勝紫紫勝黑。
已而捧出日輪
日輪始出之時。
欲吐未吐。
乍低乍仰。
如有揖遜之意。
金光所射。
不能正眼
壯觀也。
高山岧嶢
茂林弘曠
凌晨行李
烈風紛飛颺。
羊腸坂詰屈
戰栗登其上。
歇鞍遠海
遠海滉瀁
鉅鑊亘澫渳。
宇宙隘而妨。
天水潑墨
紫黑競㵒盪。
黝然一氣內。
鴻朗無指嚮。
須臾紅錦袱。
漫空分色相。
抱卧金卵子
中處明亮
吞吐不敢顯。
其勢欲拒抗
左眄曼胡布
右顧琉璃漲。
五彩陸離
鱗鱗演漾
秘恠莫測
百靈禮讓
火輪破殼
捧出黃羅帳。
大明重霄
衆像皆通暢
金光化飛電
逬射萬頃浪。
瞥眼銀篦尖。
頃刻刮瞖障。
溟茫瀛海
畢露無盡藏
我山居者。
夬觀眞爲壯。
莫非聖恩曁。
感歎淚汪汪
(麗雲臺高頂
日出作。)
歷侍中臺
至多寶谷。
憇南松亭
 歷侍中臺
臨海上。
峭削巉巖
高麗門侍中尹文肅公瓘。
開拓六鎭時。
駐軍於此
其後孫故尙書翼獻公憲柱立碑其處。
名曰侍中臺
至多寶谷。
谷深十里
人言是谷每歲多雪。
盖地凹陷
兩岸高嶺峻壁
雪之消融最後故云。
憇南松亭
亭拒
利城邑五里
種松延袤三十里。
菀然黛色參天
中開一路
南曰南松亭
北曰北松亭
左右酒肆飯店殷盛
一壯觀。
層臺巃嵸
高閣參差
夭蟜三大字。
何代樹豐碑
其首戴素贙。
其跗蟠蒼螭
緬昔尹侍中
桓桓六師
鵝鶴
薛罕颺熊貔
女眞縮首稽。
靺鞨抱面剺。
攘地千里餘。
環海罄藩埤。
連壘靜鼙鼛。
盡磧偃㫌旗。
白嶽狠燧熄。
玄瀚䲔波漪。
妙略垂絹
偉功鐫鼎彜
當其唱凱日。
於此來鎭之。
砦柵樷灌
濠塹頹隳
雲孫按玆土。
紀跡表故基
危碞踞其顚。
鉅瀴繞其眉。
雙壑峻而窈。
回複厜㕒
海竭石始泐。
天荒庶可期。
不知叔世人。
何心忍見玆。
菀菀三田藪。
峨峨八尺龜。
詰屈輝世篆。
尙輔詞。
星軺燕薊
珠玉昆夷
於戱萬曆朝。
鴻渥空浹肌。
我來謇容裔
三歎淚盈髭。
(登侍中臺嘆之。)
長谷何其深。
回風亦太勁。
層崖結氷凘。
寒光白而凈。
初旭射其上。
英彩似懸鏡
我馬蹄欲脫。
我僕淚空逬。
前路險峻
後路且修夐。
南衙三千里。
大人方爲政。
定省久曠
眼闇如墜穽。
聖哲遺訓
死生固有命。
爾初適遘釁。
不容竟何病。
君子反諸躬。
一心存誠敬。
憂患佚樂
寧可素性
畸哉天地情。
歎息造化柄。
(多寶谷。)
靑靑松亭
鬱鬱何太壯。
延袤三十里。
夾路北向
微風或搖之。
層瀾蕩漾
初如午瀨瀉。
更似亥潮漲
斯須大瀴渤。
萬頃濤浪
况復新霽
風紛飄颺
天日晶無光。
黑雲巖嶂
我行日以疲。
我懷日以曠。
故國千里
渺渺可望
小人不知
君子無妄
譬諸日月蝕。
更人皆仰。
窮塗亦有伸。
無爲頹放
(憇南松亭。)
午入利城縣
發往宿羣仙洪。
 
午到利城
利城倅沈尙之忽加凌辱
飭吏校驅迫速行。
是日
踰越數嶺。
人馬俱困。
不得中火
旋卽發行
投宿羣仙洪村家。
自此牧守武弁
無復欵待者。
羣仙衆牙子
海水當門戶
長風卷海至。
白浪梁柱
寒氣劖人骨。
毛髮倒竪
哀哀土人
產業呰窳
生女不用織。
生男不用賈。
以編筒。
種麻以結罟。
日日出門去。
入水撑篙櫓。
輕舟健於馬。
焱疾如勁弩
得利頃刻間。
性命鴻羽
仲冬乙酉風。
海水號怒
村中捕鯖漢。
死者十六五。
險絶黿山洋。
遼濶麟田浦。
一往不回
分明魚肚
父老抵掌談。
顔色無慘憮。
視之尋常
覆轍任天數。
朝來盪槳出。
捩柁鼓舞
宿羣仙㓋(一作洪)。
三十日乙未
朝飯城谷店。
午過谷口驛。
量移富寧之命。
 是日曉發。
朝飯城谷店。
午過谷口驛。
忽見營撥飛馬而至。
見余大喜
展示關子
今月十八日刑曹判書心泰獨爲入侍時。
親承聖敎
慶源府定配罪人金鑢
移配富寧
星火行會者也。
聖恩天大
不勝感泣
市上諸人
皆遮馬相賀
余亦下馬坐市沽酒
與韋奴及營撥曁利城公人
余亦痛飮
客子理行裝。
棲棲谷口
咭嘓村黎喧。
朝虛競先後
殘雪映衰
嚴風動喬
初旭溝澮
羣鯈閙凍罶。
不識漢子
躍馬道右
及至向我揖。
揚鞭道不偶。
聖恩天同大。
關牒祗受
發配七日
酌量罕有
言源富間。
善惡判已久。
從古流竄輩。
到源多夭壽
寧城麗州
水淸地氣厚。
松茸肥似蓏。
香鯽大如斗
君行儘好緣。
此事聞耆叟
市人來集
嘖舌恭攢手。
憐我坐深炕。
慰我㪺溫酒
婉彼京華秀。
遷謫罪負
聖鑑孔昭
前路無咎
毋爲增欝悒
且待恩命
又。
(至谷口驛。
量移富寧之命。
志喜口號。)
過巢洞站。
摩雲嶺。
暮入川府
 登摩雲嶺。
嶺陡高。
高倍鐵門
且薄臨海
磴路狹峻。
擧足左右
生死立判。
眞險嶺也。
世傳尹侍中統軍於此
一名統軍山
或曰銅口嶺。
薄晩
入端川府
府使李榏。
已怕鐵門截。
忽驚摩雲卓。
摩雲何如
天纔一握
玄垂磴曲。
屈聿懸厓邈。
俯瞰溟渤黑。
瀄汩殷雷雹。
九顚陟其上。
汗溝皮殼
擧趾踢遐霓。
伸肱撆山嶽
搏颸鳥休度
捫參熊相學。
將軍破胡
奏凱鳴金鐲。
斷壍依澗背。
荒壘想碞角。
地名得人貴。
萬古長不斸。
我行冥搜
觸物聖渥
負杖脅息
大壑悲風數。
(摩雲嶺)
十二月初二日丙申
朝飯山店
獅子項。
午飯摩谷驛。
 是日曉發。
天陰有雪意。
至甗山店
一名甑峯村
獅子項。
午飯摩谷驛。
自端川至摩谷四十里皆長谷
澗壑險峻
榛莽叢雜
沙礫犖确
行人絶少
鄷都異域
心懷作惡
甗山二十里。
長谷走盤蛇。
石角左右攢。
齦齶犬牙
居民屋爲广。
巖嵌蜂衙
樺瓦蠣殼凸。
麂眼斜。
蹲蹲赫胥俗。
喣濡孔醇嘉。
養鷄寒樹顚。
捕魚晩溪窪。
坎坎伐檀郞。
札札弄杼娃。
敗壁懸乾蔌。
荒簷鋪曬麻。
今秋地稍豐。
甌窶猶滿車。
歲計御。
煕煕樂生涯。
嗟我游宕子。
飄颻胡沙
天地廣濶
瞻烏誰家
(甗山道中。)
摩天嶺大雪
夜入山谷村家止宿
 向摩天嶺
天色霒霃。
雪意愈緊。
嶺上
雪下如雨
自嶺步下。
手足破裂
與韋奴南向痛哭
盖自摩谷抵嶺底五里
自嶺底至嶺上十里
不可騎馬
嶺上延袤十里
一望平坦騎馬
曛黑
達䱷山谷店舍
舍甚狹陋
行旅之阻雪者充滿
露坐簷霤下。
地又高峻
烈風始起。
萬無住接之策。
渾身霑濕
躕躇扉外。
凍僵不能立跟。
端川公人云此去五里
村落甚好。
冒雪夜行
纔數息許。
天㓒黑迷失道。
落橋下氷滑
攧墜幾死。
韋奴陷雪穽中。
穽深數仞。
賴有天幸
馬尾僅得聳出以脫
夜半
入䱷山谷中里一翁家。
凶悍拒不納。
乞借房屋乍歇。
愈下。
一行飢餒
衣又凍濕。
空腹假寐
高可摩天
下與浮雲絶。
其陽湧東旭
其陰產北颲。
左疑坤軸窄。
右訝乾樞缺。
六時鎖𩅽霧。
四序霜雪
往復不可窮。
登臨神欲滅。
羊腸坂詰屈
九十九回折
高低勢相谺。
中斷不容轍。
未有羣獸躋。
不見飛鳥瞥。
我行季冬
爪甲皸裂
凌晨戾其趾。
竟夕不能徹。
况復雪初釀。
漫空玉屑
千岑瓊蘂攢。
萬壑瑤華結。
俯視雲海際。
混淪鑑別
茫茫積氣內。
但覺一色潔。
凉凉失路子。
胷襟塡斛鐵。
夜深天漸黑。
彷徨蹩躠
(摩天嶺上作。)
公元1616年
去年多寶雪。
劇於䱷山道
今年山雪
一倍過多寶。
平地二十丈。
渺㵿連蒼昊
千峀玉龍矗。
萬壑銀虬倒。
林鎖鳥飛斷。
逕埋人蹤掃。
我行有期程。
豈敢限暮蚤。
發端川驛。
夕指城津堡。
夜久天益黝。
慌惑增憹懊。
我馬橋西
玄氄變冰縞。
我僕跌橋東
嚘嚶橋柱抱。
古來行路者。
從此中老。
遭難思羲遯。
覯閔羡孔禱。
聖師遺訓
貴明哲保。
來日庶可追。
毋爲空懆懆
(䱷山谷)
初二日丁酉晴。
大風劇寒
曉發過𤅷平蕩
夕宿麻家步。
 曉起雪始霽。
風雷吼。
彤雲霮䨴
回望嶺上
不過
數息
不知昨夜從何迂回也。
是日劇寒
路上雪深不能行。
終日僅走十餘里。
暫憇𤅷平蕩酒店
夕宿麻家步。
俗名麻浦
人家皆靠海邊
巖壁纍纍蜂窠
居民盡鬍䰄豐幹
眸子猙獰
陰鷙慓悍之氣。
海中有巨巖雙立如門。
名曰門巖。
長可數十丈。
廣可容舠艚。
見之甚奇。
夜來益甚
嶺北
雪下一日
風輒二日
雪下三日
風輒六日
風之數較雪加倍
高處之雪塡低凹
使之平均然後乃止云。
野中山尊
皚皚白其顚。
中心虛明
外體儼秀堅。
初旭來照之。
光彩潔且鮮。
灩灩漲赬溜。
濛濛紫烟
初無一拳石。
寧可雕鐫
良由瞬息間
風使之然。
逡廵嵌壑窈。
傾刻峯巒圓。
見晛則曰消。
隨時復滅遷。
至人悟此理。
諒非造化全。
譬若虹蜺類。
橫亘蔽天
陰陽忽相駁。
沴氣敢自專。
道本凝固
何必如是焉。
(午憇𤅷平蕩人家
野中雪山作。)
秦皇立石東門
萬劫難磨碧蘚痕。
一夜嚴風風拔石。
飛來忽鎭海中村
(門岩)
初三日戊戌。
飄風連吹。
曉發過盧子河。
至臨溟驛。
趙重峯先生
夕宿蔤溪。
 
是日
風勢益峭。
天斗寒。
纔行二十里。
過廬子河。
俗名鹵下村。
至臨溟驛文烈公重峯趙先生祗謁
夕宿蔤溪村民家。
主人姓葉名蘭秀
年二十餘。
丰茸可愛
學究爲業。
鄕塾師。
此乃塾齋也。
房亦凈楚。
擥轡長河
策度寒嶠
旭日忽翻搖。
氷雪晃耀
雲起燕峀顚。
風發遼海竅。
崎嶇巖谷間。
翼然古廟
荒庭
壞壁垂蘿蔦
靈宇敞而邃。
肅穆眞象肖。
淸標蕭颯
爽氣窈妙
我來敬叩謁
一瓣心香燒。
(次臨溟驛。
謁趙文烈公
○此詩。
見擬唐別稿。)
空山寂寞
遺廟丹靑
小子瞻慕
先生典刑
苔斑粧古戺。
松翠荒庭
欲贈湘江賦。
凄凄淚灑欞。
(題重峯書院壁上。)
初四日己亥。
風止陰曀
曉發吉州
旋發宿白桑堡。
 是日
風勢稍靜。
天又陰霾
凌晨發行
午至吉州
牧使李顯沽酒城外
一美妺(一作姝)年可十五六。
口含臙脂
面傅香粉
當壚傍而坐。
梳髮
黰黑
明眸皓齒
丰瑩可愛
問其名。
對曰咸月。
本府坊妓。
其母年老落籍
以酒賣爲業。
間有一老校帖裏珠纓
內戶出來
唱喏打話
自言姓尹名殷澤。
府中
尹把摠
盖咸月方爲宅所眄。
寵之專房
故尹也頗藉賣怙勢云。
吉州馬日進發行往宿白桑村家
日進醇謹
夜有一人來見。
修軀勒髯。
年可七旬
自言姓慈名尙泰。
皇明光祿勳誼之裔。
明亡。
康世爵等出來
子孫散居北道
居白桑者爲十餘戶云。
慈翁七十氣尙完。
兩眼酋酋射日寒。
欲說崇禎亡國恨。
至今猶自髮衝冠
(尙泰年七十二。
氣力尙彊壯。
○宿白桑堡。
慈翁尙泰。)
初五日庚子。
曉發午憇站驛
過皮道崓。
夕宿蘆田項。
 
是日日稍溫。
曉發午憇站驛
一名高驂磧
村頗富饒
過皮道崓。
俗名皮斗岸。
或曰皮德。
德者方言岸也。
夕宿蘆田村舍
過摩天以北。
無酒飯店
只從村戶買喫。
邑吏校因公而行。
號曰公人者
皆白買討食。
盖嶺以北。
不行錢故也。
過嶺行幾日。
高驂俗最醇。
父老聞我至。
披雪雜然臻。
携杖度北巷
曳屩招西隣
褎衣博帶者。
坦率露天眞。
欵欵問訊
切切傾廩囷。
遠路風塵中。
行色苦辛
婉㜻南來子
綠髮靑春
漢京大都會
文物正贇贇。
况復聖書
儒冠誤身
不知罪過
淪落關塞
垠。
我聞面似劙。
不語沾巾
平生積累釁。
高覆鑑蒼旻
明明九重后。
穆穆體天仁。
生死榮悴之。
四時各隨倫。
賤子蒙恩偏。
豈可笑嚬
哀哀方寸恨。
高堂存老親。
宇宙宏濶
此寃無涯津。
骨肉相離
予獨何辜人。
長者旣有問。
賤子重敶
父老聞此言。
淸淚粼粼
(高驂驛舍
留別父老。)
山行支離
雪路崎嶇
凍日團西陸
烏鵲平蕪
長坂忽漫漫。
陵谷縈紆
烟火不成村。
茅屋纔數區。
主人出門揖。
感歎一長吁。
歲弊衣食
渾室恒啼呼
丈夫猶自可。
安得養衆雛。
貴客遠臨
饘粥亮所無。
艱難固然
賤子焉敢誣。
哀哉造化跡。
賦物何偏乎。
富者豈皆賢。
貧者豈皆愚。
寄語達觀人。
順受憂虞
(過皮道崓。)
初六日辛丑。
曉發入明川府
旋發夕宿江家莊。
 是日
天氣晏溫
曉發禺中
至明川府
府使張宅基買脫一碗
喫數匕。
旋卽發行
夕抵江家莊。
俗名羗開谷止宿
主人姓江。
自言華人子孫
川衆公人
送徒爲生涯。
去鄕導間。
喧呼鞭朴之。
我行遷客
得不受欺。
高鼻紛叫嚷
喜色浮黧眉。
齊言夢兆佳。
衣飯果然宜。
終朝十里程。
行李遲遲
閭井色慘憺。
歎息漣洏
今年地惡
饘粥難爲
幼𥠧尙忍說。
父母苦飢
配軍爾何讐。
纍纍復來玆。
生活頓沒策。
逝當長流離。
我今覊旅者。
駐馬內悲
(發明川府。)
硤路纔容轍。
下馬沿澗行。
澗水雪中流。
潔水益淸。
遠寂人響。
近聞樵聲。
竟山愈深。
樹間烟氣生。
民居十餘戶。
高下隨所營。
茅茨隱現
籬落任縱橫。
羣童見客至。
飛走嚶嚶
音貌不曾慣。
衣冠亦可驚。
繩帽村長者。
開戶始相迎。
肅我坐石床。
慰我進豆羹
恭念失路子。
指導分明
東行六七里。
始有官家程。
辛苦風塵色。
道宜自誠
揮手向前去。
深謝主翁情。
(宿江家莊。)
初七日壬寅。
曉發鬼門關
歷蟓頭,蛑頭二岸
午憇村驛
夕宿圓谷村。
 是日天陰寒。
凌晨戒行
盖聞前路險峻故也。
鬼門關
兩邊石壁
峭立巖。
石皆赤殷如血。
纍纍若磔犬倒掛
中開一路
路甚狹隘
下又沮洳
十步九躓。
行十餘里。
歷蟓頭岸。
踰蛑頭岸。
土人謂之中德,牟德。
自江家莊至二岸
凡五十里。
左挾高嶺
右挾大海
黃茅蓁蓁
砂礫确确
一望荒虛
四無人烟
人言每歲大冬風雪
行人凍死二岸之間云。
午站朱村驛倉廒
朱村一名舟村
過驛以後每驛有倉。
每倉有廒。
接行人。
夕投圓谷村。
一名院谷
得一民家寄宿
驅車陟峻谷。
詰屈險艱
㴥壁萬仞直。
左右石色頑。
俯驚虎攫爪。
仰訝僧禿鬝。
璊然一色赤。
了無黔蒼斑。
剝犬纍纍羂。
骭脊霔血殷
泥滑回磴
紫溜漲轉灣
公人擺頭叫。
鬼門昔爲關。
由來遷客子。
慟哭於此山。
生者必得死。
去者不復還
我聞請有言
唐突媿尊顔
兩儀迭相謝。
四序循環
死者歸山邱。
生者寄塵寰
寧順二致
始終本一般。
小人幸苟避。
君子踰閑
生當毋䂓䂓
死當自閒閒。
何如蹩躄者。
遑遑岐路間。
(鬼門關。)
昔我在京時。
慣聽北來言。
嶺徼最險處。
頭當海門
烈風轟雷
巖石飛奔
大者如犩首。
小者如銅盆
十步一中人。
所過不略存。
地勢荒寂
林木翳空昏。
虎豹恣啗嘬。
狐狸豗喧
我行戾止
來覩先𢥠魂。
造化莫測
終朝天晏溫。
嵌壑恬風響
海靜波痕
名者實之賓。
薄俗漫紛煩。
色相不自辨。
夷險正論
對此悟物理。
歎息聲暗吞。
(過蟓頭岸。)
初八日癸卯。
霰雪飛注。
曉發午憇永康驛。
暮入城府
 是日
天氣陰森
霰雪霏灑。
鷄鳴而起
促裝發行
午憇永康倉舍
俗名寧羗倉。
暮入城府
判官洪光一。
節度使鄭觀采。
本府城郭繕完
濠壍深固
廒廨之壯麗
閭井稠密
一道之甲。
余自過嶺以後
觸冒風雪
病勢猝劇。
每日駄馬而行。
夜輒呻囈叫楚。
至此尤添㞃。
馳入府底人家
卸鞍昏倒
不省人事
夜深開眼
似是商貿米所也。
客行自由
出門淹時日。
來復驅去。
敢問遲與疾。
今鼂將安之。
風雪浩已密。
踽踽向倉里。
懇懇房室
荒庭盡凍坼。
敗壁正懔慄
柴草亂堆庤。
灰土散逸
主人向我揖。
禮數周悉
自言賴年豐
廒廩幸充實
新還纔了當
舊還忽繼出。
貧家御冬資。
歉歲半分一。
縣官柔善人。
豈不勤字卹。
明察所難
吏奸固莫詰。
擥轡三歎
回首淚更溢。
(宿永康倉。)
初九日甲辰。
晴。
發行抵輸城驛午飯
過崔達洞。
夕宿石幕倉。
 是日雪止
平明發行
午至輸城驛中火
過崔達洞。
摩天以北。
皆古女眞
老土忽剌諸胡巢窟
散處
巖洞間。
各有酋長
如梁瑛洞,黃曼胡谷,仇鼎遷吳永秀堡。
半里一里之間。
依山爲村落
或四五家。
或七八家。
洞以人名稱者。
皆是也。
夕宿石幕倉廒
故府基云。
夷狄性能寒。
散處無室屋。
巖峒以爲穴。
出入溪澗腹。
富春古胡地。
百里長谷
五月雪封𡼕。
六月風脫木。
崔達最強者
桀黠田畜
至今洞中人
剽猾相藉鬻。
父子慈愛
昆弟恣訟讟。
番番金忠翼。
六師親自牧。
所嚮無前
環海讋服
北通烽堠
聲敎曁遐隩。
孔城種春麥
豆滿采𧌉。
遂使六鎭氓。
與物得咸囿。
偉哉眞不朽
萬歲汗靑
(崔達洞)
初十日乙巳大雪
冒雪發行
薄晩富寧府。
入住金明世家。
 余自發以後
凡二十七日。
富寧
行路險阻
風雪凌兢
州縣逼脅
輿儓侵侮
難以筆舌罄也。
且素病嘔血之症。
至此益甚
日吐如肝片者三四葉。
或一二葉。
寃氣衝搪。
心火越盛。
無所見。
無所聞。
而其血來之時。
胷鬲上。
飛虫翔鳥
汩汩㶁㶁
傾壺水聲
其漲如潮至
喉嚨而止。
則輒腥臭湧鼻。
噴血滿碗
昏倒不省
黿山
四箇手指成瘡。
幾乎墮落
攙痛數十日。
尙未生肌
渾體皸瘃
種種㾕裂叫楚。
行路之中。
或有佳山麗水奇巖秀石
爲公縛束
不得顧覽
雖駄軀馬背
而殆若拘身犴狴矣。
臨溟
文烈公趙先生書院
距路五里
懇請公人
得𩃖時展謁而過。
余於先生
夙慕旣篤。
南衙之行。
過錦山郡
所謂趙重峯列陣處及七百義士冢者。
慨然捐生赴鬪之意。
未及數月。
橫罹酷禍
竄身荒塞
而又得瞻拜遺祠
非偶然。
吉州先生謫居遺墟
後人建立俎豆之所。
俯仰今古
不勝涔涔然淚下霑襟。
欲投湘江
以吊夫英魂毅魄之至今耿光者。
然亦不可得也。
又聞此地農圃鄭忠毅公文孚臨溟大捷碑。
而公喃喃相促。
不得歷見。
旣到富州
本府府使相亮以淸市差使入行營。
府丞利和替察州務。
是日雪甚
尋丈之間。
不辨涯涘
余與韋奴。
立馬路傍。
彷徨四顧
忽有一人來謁馬頭
頭戴氊笠
身着鵶靑夾袖襖。
余問之。
姓張名得象
本府及唱也。
引余從城西門入。
府衙西邊第一人家
余下馬。
衣上氷雪
入坐外房。
主人老漢
橫小烟筩
坐兼厨。
面貌黧黑
髭鬚黃白
口眼猙獰
長身而僂。
音聲咿嚘
嬰兒啼哭
恰像鬼府駃卒
已不爽然懼也。
開戶立視。
自言本府牢子明世
少選
利和明世
保授捧侤音修牒狀
馳報于相亮。
鏡城回移
則以公兄文狀送云
於是收拾包褁
安頓宿歇
利和申飭下隷
日三五次廵視而已
居數日。
將治送韋奴于京第。
盖以老親方在南衙
未知死生
熏心灼慮。
不言可想。
而來不得兄弟妻子相別
南北東西
無所指向
蹤跡疑秘。
音聞隔閡
必以余爲凍道塗
顚踣溝壑也。
余意外逢變。
倉卒登程
行槖蕭條
客地糊口
茫然束手
一套新衣
四斗黃米二斗豌尗。
以資送韋奴。
而料不過五六日粮耳。
過嶺以後
轉轉次次
沿道乞食
以達京城爲計。
使韋奴懇于利和
利和搪塞不許
至二十三日薄晩
相亮自淸寨歸。
始加防禁將校左右邏列。
吏卒前後擺立。
牢拘一室
不敢窺視戶庭
雖一哺飯一遺矢
偵探周圍
廉察緊隨
隱然若彊盜劇賊伏在肘腋焉。
翌日曉。
相亮坐衙
招余入立之庭。
傳示司諫李相璜等啓及左議政蔡濟恭批答
廵兵關子
關子則不展示
畧畧誦傳。
所搆措辭
百倍院啓。
有極妖絶悖。
萬戮猶輕等語。
余聞之不覺一笑也。
於是相亮日加督察
申飭明世
使之伺戢。
明世始迺憑藉官勢
凌轢驅逼
戟手詬罵
努眼叱咜。
所不至。
節度使鄭觀采陰嗾相亮。
故相亮之謀害愈甚焉。
二十四日
余使韋告官上京
亮初許之。
余竊以爲朝令至嚴
官禁甚密
雜人相通書札往復
雖加防戢。
父子兄弟阻隔千里外。
不有平安一字
是决非人情天理之所可爲者。
且余被逮景象
編配顚末
家人親戚
未能詳知。
知舊茫然也。
故略錄其梗槩。
裁書一通
以上家大人
又與犀園及閏觀書一幅
封置枕中
以待韋奴之發行
相亮乃使防守將校天得
明世曰若得罪書帖
則當加重賞。
明世大喜
夜半伺余如廁
出書緘。
將待天明告官
則不覺也。
賴有一人潛入明世所莊複閣中。
復竊書緘而出。
得無事。
二十八日
韋奴治任將歸
相亮忽追悔
使利和禁搪。
不得發送
已而浮言四起
東響西應。
家談戶議。
以余爲能天文幻術
變化不側。
京師傳于本府
本府傳于村社
村社傳于隣邑。
道路唱播。
行旅指點
於是相亮
益加伺察
大加凌逼
盖欲其鉗勒驅駕
使之自裁也。
世則無倫脊。
全沒顧藉
凶談悖說。
層生疊出。
或揕余袖。
瞪目而罵曰。
逆賊乎。
強盜乎。
或拓戶踞坐咆哮曰。
赤手來食者。
是朝令乎。
是官令乎。
如是者日輒數十次。
當是時。
余肉膽掉
五內如裂。
卽欲引刀揷胷。
溘然無知
而亦不可奈何
只與韋奴晝夜慟哭
目盡瘇爛。
大抵從古遷謫何限
而其防守之嚴。
未有如是甚者
明世之公肆凌辱至此
然此亦未必盡是明世胷臆
亮之指揮甚密故也。
明世者。
本茂山人
人家私奴
母琴愛孕明世而棄其夫。
私通鍾城浦戶徐萬弼者。
奔于富寧
明世及明元,雲大。
已而萬弼死。
又通于萬弼之戚侄李龜齡二女
龜齡死。
復歸明世之父。
世兄弟幷凶險無賴
本府牢子
明世陰鷙
李汝節爲府使時。
鉤察民隱
明世,雲大。
以糾緝有功
擢身至兵軍官
明世至今尙在牢子
世父年老眼瞎
寄食明世
而數被其敺。
明世妻憫之。
炊飯進其父。
明世蹵之曰。
十指動者
何以飯爲。
其父對食痛哭
大益趫捷驍勇
常與明世鬪䦧
打明世如狗。
詬罵嗤辱。
公元1617年
顧忌
至是相亮陰嗾明世兄弟。
使之伺察糾捕。
世兄歡天喜地
如得珍寶
晝宵窺覘
日夜煽動
陰謀秘計
至凶極慘者。
明元尤甚
思之心魂如焚。
嗟乎
余生京華
富寧之人。
往日無怨。
舊日無讐。
所謂風馬牛之不相及
而橫罹禍網。
流離荒漠
荐遭此刀山劒水剉燒舂磨。
無邊波吒之苦。
不若拘被司敗之時。
此身猶得安穩
興言及此
慘然
詩云知我如此
不如無生者。
其是之謂乎。
且彼三漢者。
行同禽獸
悖常亂倫
使頂天立地者見之。
無不腔血鼎沸
毛骨竦然
而相亮之甘與此輩
把袂提耳
協力同心
必欲擠陷無辜
虐害良善者。
抑獨何心哉。
至翌年正月二十六日
相亮始許送人
韋奴將發。
明世劫奪盤纏及馬。
幸賴利和呵禁
米則見奪。
馬則出送。
萬里長程
當此雪寒
徒手空拳
行色可念
惟塊蟄幽室
瞻天默祝而已
記夢詩(二首)
纔送前宵去。
今宵又何長。
月滿牕入。
皎皎照我床。
床上數卷書。
病僕卧其傍。
開眼淚如泉。
閉眼到家鄕。
家鄕二千里。
瞬息翺翔
宛宛太嶽
依依季良
携手河側
濟川無梁
忽見獨木橋
下瞰湯湯
我渡疾如飛。
二子皆徬徨。
已而過來
喜色不可量。
翩翩入我門。
談笑平常
內堂軒敞
大人坐中央。
見我無言笑。
慰我色凄凉
仲弟讀書
季弟悠揚
二弟歡我至。
羅拜自成行。
老妻歡我至。
拱手涕滿眶。
嗚咽不能語。
反覺霑衣裳。
仲嫂歡我至。
入厨洗盃觴
牕前新釀酒。
酒熟正芳香
季嫂歡我至。
抱恒出洞房。
英女歡我至。
卧膝啼嬌吭。
維嶽歡我至。
癡笑回廊
阿宗歡我至。
回喜泣喤喤
阿駿歡我至。
欣欣自馳驤。
癸兒歡我至。
啼笑兩相當
顔色似經痘。
美彩如玉芳。
得歡我至。
下堂馬韁
奴僕歡我至。
奔走怱忙
隣里歡我至。
歎息滿東墻
羣鷄歡我至。
長鳴頡頏
大狗歡我至。
二雛相將
翻身出門外。
且向閏翁莊。
萸公時在座
高燈輝光
一言未及終。
忽覺神愴悢
惕然驚起
日出煌煌
天涯地角
山海渺茫
憶我幼少時。
父毋恐我傷。
五歲不窺門。
十歲不下堂
我今何罪辜
來此胡貉方。
却念我老親
戀我焦心腸。
思之中情塞。
欲忘不能忘。
大哉天地德。
霜雪暘。
戚戚勞人
何時還故岡。
(臘月二十五日曉夢歸家。
覺而記之。)
未慰周歲靈。
纔驚連夜夢。
子精皎皎
開我魂霿霿。
公元1618年
睎顔慜久旅。
執手寵深諷。
畏途歡暫晤。
冥路𢠵倐送。
樞衣睠遐霄
擥袂瞻澄空
月華密石
星彩逗斜甕。
夙昔同塵
斯今覺殊衆
匪直親愛
其如藻鑑洞。
隨肩尙絅
啓足悼摧棟。
莫測窮通故。
惟餘存沒痛。
哀哉余賦鵩。
已矣歌鳳
(戊午正月十一日夜
富春累舍。
夢南拱辰
悵然而作。)
藫庭遺藁卷之七
 [題後]
  
坎窞日記卷後
公元1677年
正廟丁巳冬
余遭姜彜天飛語獄。
北竄慶源
未幾
移配富寧
塊處無聊
畧記其被誣根因按獄梗槩及沿路日錄
合爲二卷
名曰坎窞日記
寄示犀園。
辛酉之禍。
犀園亦被逮
錦衣兄弟
幷受拷掠幾死。
余謫牛海。
犀遷楚州
丙寅
蒙恩放還
收拾舊時書籍
所謂坎窞日記者。
其上𢎥。
變出之日。
爲隣童秉畀回祿
存下𢎥。
而亦殘缺太半
然棄之殊可惜
玆倩侄子翯淵。
補綴敾寫。
以付叢書云。
己卯五月乙丑端陽
藫士書于北山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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