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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皋集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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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皋集卷之十一
 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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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太师壮节申公神道碑铭
春川府治之北。有江曰昭阳。江之北六七里。有洞曰悲方。即高丽代死功臣太师申公体魄之所安也。三茔穹然。世传太师战亡丧元。王铸金为太师面。合体而葬。惧人之窃启也。三其封以疑之。或者疑太师自有夫人祔焉。年代远。文献无稽。故凡祭享省拜。中茔而行事。视其重而已。其实或左或右。皆不可度也。谨按公讳崇谦。旧讳能山。其先出百济欲乃郡。而史称光海州人。欲乃今谷城县。光海即春川。或自谷而迁于春也。新罗政衰。甄萱据完山。称后百济。弓裔都铁原。号泰封。公始从弓裔。为骑将。既而裔凶暴无道。日事诛戮。其妻康氏谏而被杀。及其二子。国人惴惴。不堪其毒。而高丽太祖神圣王起自崧岳。宽仁大度。有拨乱安民之志。屡立大功。为侍中百船将军。威德日盛。人心洽然倾向。公知天命有在。乃与洪儒,裴玄庆,卜智谦。密谋推戴。三人者亦骑将也。夜诣神圣邸。告曰。自三韩分裂。今王奋臂一呼。芟扫草寇。三分辽左。奄有太半。乃不克终。淫虐以逞。杀妻戮子。夷灭臣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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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坠涂炭。疾如仇雠。桀纣之恶。何以加焉。废昏立明。天下之大义也。请公行殷周之事。王作色固拒。公等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岂可违天。死于独夫之手乎。神惠王后柳氏。从帐后窃听之。出语王曰。举义代虐。自古而然。今闻诸将言。妾心犹奋。况大丈夫乎。手提金甲而被之。公与诸将。拥而出。黎明坐王积谷上。罗拜呼万岁。令骑驰。且呼曰。王公举义矣。国人归者立数万人。弓裔惊窜岩谷间。为斧壤民所害。实梁贞明四年夏六月也。王即位于布政殿。寻策推戴功。以公及儒,玄庆智谦皆一等。下诏褒美。赐金银器币锦绣绮被褥。自是每有征伐。悉以倚公。公长大有机智。善射命中。常从王游平山。有三雁飞过。王顾诸将。谁可射。公即拜曰。臣请射。射何中。王笑曰。第三而左翼。弦开而坠。果然。王嘉叹不已。遂宫三雁所经之地。赐之。仍以平山为公乡。子孙至今世守。名其田曰弓位。神圣王十年秋九月。甄萱犯新罗。新罗景哀王遣使告急。王曰。新罗与国也。不可不救。遣侍中公萱等。以兵一万赴之。未至。萱猝入鸡林。遂弑王而立金傅。纵兵大掠。王闻之。大怒。遣使吊祭。亲率精骑五千。以公及金乐。为大将。邀萱于公山之桐薮。大战不利。萱兵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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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甚急。公貌类王。度势穷不可脱。请以身代。匿王于碍薮。遂乘王车。与金乐力战而亡。萱兵以为王也。取其头。贯槊而归。围乃解。王既免。还至战处。觅公尸。莫可辨。公左足有七黑子如斗。验而得。命工雕造头面。置诸位。哭之甚恸。备礼以葬。赐祭田九千步。置守冢三十户。以其弟能吉,子甫藏。并为元尹。既又刱智妙寺于桐薮。以荐冥福。中书门下,奏公可壁上虎骑卫,太师开国公,三重大匡,毅景翊戴,匡卫怡辅,砥节底定功臣。谥壮节。御笔大书中书门下,祭教可匡翊,效节献襄。后配食神圣庙庭。讫于丽世。及本朝。我 文宗大王。以公为君代死之节。启东土百世纲常。不可以异代泯没。命跻享于麻田之崇义殿。饬有司录用其子孙。虽支庶。毋得籍军充役。自是以来。 列圣继遵。亦粤我 宁考正宗庄孝大王二十年丙辰。闻平山之太白山城。有公与裴,卜及庾太师黔弼铸像。邑人葆祀之。 上喟然兴感。若曰。赞成统合三韩之功者。壮节诸太师也。亲撰文。命公裔孙前大将大显。以斗酒生彘。至祠下。击鼓铙吹以侑之。礼曹议祠额曰纪功。 上改命四太师祠。呜呼。公之忠之烈。历数千古。惟纪信似之。其他余不知也。然公之于信有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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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汉氏之凡将。而公刱基之元功。生而胜也。南宫之宴。高祖独称三杰之力。而不及于信。公为神圣所隐悼如彼。而千载之后。获遭我 两圣人旷感而崇报之又如此。死而胜也。况其风声义问。为昭代士林之所景仰。自夫乡贯井闾。以至著功之所立慬之地。皆俎豆以奉之。藏修以诵之。世弥远而泽弥新。则又非一时慷慨成名之人所可企也。呜呼伟哉。不其显哉。公之积德衍庆。流于后昆。平山之申。遍于海东。名公硕人。磊落相望。有谱百馀卷。行于世。玆不槩及。又按公殁而精灵绝异。海东名臣行迹云。王设八关会。慨念公与金乐。结草为像列班。上赐以酒食。酒辄自乾。草像起舞。后睿宗省西都设会。有二假像。簪笏服紫。骑马踊跃。王怪问之。左右告之。故王为之感慨。官金乐孙及公玄孙劲。又舆地胜览云。公死为谷城城隍之神。而其子孙亦谓守墓者。或不谨。辄有咎。世之君子。或不能无疑。余窃谓不然。昔庄子云。傅说死为列星。子厚谪死。其神降于州。庙食罗池。李仪以醉慢暴死。退之载诸其碑。其他如伍子胥,关壮缪之赫奕灵异。杂出传记者。皆不可诬。盖人之生而有威灵气,燄者。死非其命。其精爽傺侘怫郁。不随以灭。往往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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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惊动生人。是亦理之所不能无者。虽然。若公自有敝天壤穷宇宙而不泯者存。又何足区区论此哉。墓本无碑。今年甲子。大显始与其宗人。谋属铭于祖淳。谓祖淳外裔也。呜呼。公之殁。今且千年。玆或有待而然欤。辞不获。亦不敢固。铭曰。
申系绵绵。谷云出先。史著光海。或后式迁。籍平于今。厥有赉田。烈烈太师。天为有丽。弧矢维威。干城维姿。弓淫自绝。造攻于铁。太师炳机。歘发电掣。翊戴神圣。而往割正。左洪右卜。同德玄庆。操鸡搏鸭。赞基肇命。罗颠以革。甄僭肆逆。钟簴动移。圭冕改易。王谓太师。与邦其厄。予其即戎。汝吉师中。轻骑五千。鏖彼八公。时乎不利。力屈智穷。逢类齐君。纪诳重瞳。丧元为勇。捐躯曰忠。王隐太师。死愈元功。肖轸如生。铸蠡惟工。合其遗体。窀穸以礼。三封屹起。悲方之坻。太师为臣。桓桓绝伦。太师云亡。凛凛其神。吴胥驱潮。汉寿司巡。恍惚赫翕。显护生民。太师衍庆。十世其昌。振振不亿。弥散八方。为庶为清。或宾于王。其麟其凤。昭代之光。摛光述德。大书深刻。遥遥外昆。金匮之职。想像风声。千载如即。太师不朽。我荣无极。
凤川祠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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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南海县在海岛中县之东。有竹山里。其下有凤川。川之上有祠曰凤川祠。即故左议政忠文公号疏斋李先生遗像虔奉之所也。岛人士何以祠公也。公白江先生之孙也。胚胎前光。绍服遗训。道义文章。为当世所推。卓然君子人也。二十三而擢文科。二十九而中重试。三十而阶通政。三十九而秩嘉善。四十四而升正卿。四十九而入相府。 景庙辛丑。与首相金忠献公,忠翼赵公,从父弟忠悯李公。于 上前。册 英宗为储。旋棘置南海。明年被逮。至汉津受后命以卒。后三年。复官赠谥。立祠露梁。宣额四忠。世所称建 储四大臣。公其一也。公立志则以卫道辟邪自任。事君则以尽知竭忠为节。君子恃而有周。小人惮而怀嫉。故虽受知明主。致身三事。然自丁酉以后。盖靡日不忧心悄悄也。己巳士祸也。被谪宁海。五年而移配南海。遂构一小斋。取贾长沙鵩赋语。扁以止坎。及建储祸作。复迁南海。则葺其旧斋。而改其名曰习坎。未几及于祸。公前后谪是岛四五年。以忠信孝悌之道。教其人。故岛人士。公在则服事之如师。公死则悲慕之如亲。百年之间。其泽愈久而愈不泯。其爱逾远而逾不谖。此尸祝之所由起也。 正庙庚申。岛人士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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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诸儒。合力刱祠。距习坎遗墟数里而近。既又裹足走京师。摹露梁祠像。归奉之。乃以碑属祖淳。岛人士诚君子徒也。窃惟天之生人也直。然喻于利者。牿其性而为小人。以身殉道者。君子之心。不愧天也。当辛壬杌隉之际。 君王有疾。 储嗣靡属。 宗社之危。凛如缀旒。彼凶党逆竖。初岂无人心哉。然乘其势逞其恶。终至屠杀忠良。干犯伦常者。无他。利其一时之利而已。呜呼。公与三大臣。身歼而不知恫。家覆而不知恤。惟存国卫 储是知。而不知其外。殆所谓安社稷为悦者欤。然古之安社稷者。往往身安家厚。无后灾。未必有具五刑湛七族之患。然后能办。夫具五刑湛七族。岂公之所悦。所欲有甚于所恶。身与家可亡。心不可以愧天也。向使凶党计售。 储位必不保。储位不保。众冤必不白。公亦的知其然。而无所慑者。义利之辨。明乎心故也。然而 储圣龙飞。凶党竟败。众冤悉白。国是大定。此岂公与三公之所能必。固国家灵长之福。与天无疆。而福善祸淫之天。信不可诬也。孟子曰。吾必取熊掌矣。此义也。孔子曰。有杀身以成仁。此仁也。君子取义而成仁。又何憾焉。昔寇莱公为小人所挤。死于雷。雷之人。至今祀之。是岛之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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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亦宜。且公所遭。又有如寇公者。始四公谪。而 景庙疾不省也。一日。 景庙临筵。忽问左右。常见有白须相臣登筵。今何在。盖公于诸相发最白也。凶徒皆缩颈不敢对。此与宋真宗吾目中久不见寇准。绝相似。彼凶徒虽拚死讳 圣疾。亦何益哉。千世在后。多见其不自量也。噫。
仁贤书院庙庭碑
道原于天。而行之在人。故曰人能弘道。人可以弘道。而非聪明睿知拔乎萃者。不足以为教。故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所以君天下而师万世者也。我朝鲜僻处海左。人物之辟。邦国之建。未有知其所自来。相传檀君与尧并立。以玉帛遣子朝禹。盖慕东渐之化。致其敬礼。如越裳之献白雉而已。其为治也。非有神道之设。人极之立。如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之圣。故虽历年踰千。其民狉狉然鹿豕而已。贸贸然木强而已。然而今其曰小中华者。由殷父师始也。父师而不作。殆至今夷狄而已矣。父师之学洪范九畴也。九畴者。洛书也。禹得之以受天命。父师演之以传武王。犹伏羲画卦。而文王演之。以授周公也。父师恸殷祀之将坠。矢微子以罔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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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然佯狂为囚。不忍遽死者。万一冀天之悔祸也。及狡童自绝其命。天下一心宗周。因其访问。告以彝伦之叙。然白马东来。自屏夷狄之地。以践矢启之言。周人之封。因之以为宾。非父师徼惠于周也。故孔子赞易则曰。内难而能正其志。论仁则曰。殷有三仁焉。夫正者。道之大本。仁者。天之元德也。正且仁。非圣人孰能与焉。父师不鄙夷我人。以八条为教。渐之以仁义。导之以礼让。居之以宫室。饰之以冠裳。饮食之以笾豆。以之井其地而制之田。使鹿豕者治而为人。木强者揉而为善。几千年夷狄之域。用夏而变道。彬彬然与中华为一。故中国之人。谓之小中华。言其俗则华。而其地则小也。非言其俗之小于中华也。尝试论之。天虽生人。亦不能教人。故夷狄之于中国。其类虽同。其习相远者。无他。夷狄之竟。任天之生而已。中国之始有圣人教也。向使中国。而无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中国亦夷狄也。朝鲜而得父师。故夷狄亦中国也。父师之为师。继天立极之道也。父师之为君。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之术也。噫。圣人之于人。其功泽若反多于天。譬则人生于天。而父母加亲焉。父师之于我人。其万世之父母矣乎。虽然。父师之生。天也。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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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师东来。亦天也。非天之眷佑我人者耶。不然。八条之教。九畴之学。将之南之北之西。而何所不可教。平壤府。即父师故都也。故有崇仁殿。祀之以君道也。有仁贤书院。祀之以师道也。院之刱二百有馀年。迄无碑。府人士具币以请。敢薰沐以书。
清圣庙重修碑
我朝鲜介处左海。壤僻而地小。故见闻不出于域中。文献无徵于天下。然其人柔而好善。向慕中国。故檀君并立于尧年。涂山之会。扶娄执玉帛朝禹。殷太师白马东来。设教王俭之墟。于是乎人文辟而礼义立。上下数千年间。学道者。以周孔之道自任。言治者。以三代之治为准。郁郁乎彬彬乎。至我朝而殆无馀憾。盖论其礼乐制作之盛。人物规模之大。虽不敢比匹于中国。至若右文治斥异端。建学校刱祠庙。以尊尚圣贤。扶树风教。虽中国之盛且大。未或过之。大槩夷夏之别。在人文之辟不辟。礼义之立不立而已。居是邦者。岂可以壤地之僻小。不以中国之美自待。而自安于夷陋可乎。黄海道海州之地。有山曰首阳。山之名。未有知其所从来者。山之下。有洞曰清风。洞之名。未有知其所从来者。司马迁史记言。伯夷叔齐。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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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周粟。隐于首阳山。作采薇歌而死。孔夫子言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呜呼。二子之死。实在朝鲜之是山欤。虽然。是山夷裔之地也。二子中国之人也。二子之死何由在是山。天下之地名。固多有相似者。是山之名。适与中国之山相似。而二子之死。果不在于夷裔之地欤。山固然矣。若洞之名。思其义。非二子之实。不足以副其名。山之名。固可以适相似。洞之名。无其实。何以命焉。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又曰。闻伯夷之风。顽夫廉。懦夫有立志。使二子之隐之死。在是洞之地。民到今称之曰清风。不亦宜乎。且不知中国之首阳。亦有所谓清风洞者乎。我 元孝王辛巳。州人士议祀二子于是洞。观察使以闻。 王特许之。御书赐庙额曰清圣。此我朝祀二子之始也。是洞之传名。无虑几千年。二子之祀。历三韩两丽。至是而始举。岂地之显晦。礼之废兴。自有其时而然欤。今 上二十八年戊子。观察使沈公能岳。与州人士重修其庙貌。以其文属祖淳。庙之作今百八十有馀年矣。重修者又屡矣。前人之述已备。顾复何言。虽然。祖淳窃尝疑二子所隐之山。即朝鲜之首阳。非中国之首阳何也。按史记注谓首阳有五。若并举朝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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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将五者六矣。何同名之多也。隐者避其地。泯其迹之谓也。中国之五山。二子皆可隐。而朝鲜之一山。二子不可隐欤。疑一也。又谓凡五所各有按据。夫二子一而已。之隐之死。当一所而已。五所安得皆有按据。疑二也。又谓孟子云二子避纣。居北海之滨。庄周亦云二子西至岐阳。见周武王伐殷。避之以行。至首阳之山。遂饿而死。如孟子云朝鲜之海。亦北海也。盖中国之地势。不与所谓北溟天池者相接。而碣渤之海。东极而疑于北。故自齐鲁之东。幽燕之南。辽之西东。以至靺鞨之境。皆称北海。如苏武牧处。朝鲜之北界也。后汉之郡治。齐鲁之东沿也。朝鲜在燕辽靺鞨之间。此其为北海之明证。疑三也。如庄周云二子既避伐殷而行。理当远适以遁。乃反彷徨于岐丰之近地。必无是也。疑四也。古者。政乱道丧。则圣贤多遁迹。不与世相闻。故少师阳,击磬襄。皆入于海。海者。东海也。孔夫子思乘桴。居九夷。九夷者。东夷也。圣人知东俗之柔善。君子可居。故必以东为归。惟老聃。西之流沙。而其端与吾儒遂异。由是观之。箕子之居王俭。未必非择地而蹈。二子避世。与箕邦接壤。何不可之有。况海州之山。多薇蕨可异者乎。疑五也。自古中国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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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阳。苟有确指。疑固无从而生。自古中国之称首阳。未免传疑。疑安得而不生。噫嘻。我知之矣。中国之传疑无他。以二子之隐。在于职方之外。中国之人。不知其地之为何处。而徒闻其山之名首阳。不信海外之有首阳。而徒见中国之多首阳。故终不能确指其地而纷纷。为可笑也。然而自古朝鲜之人。见闻未广。文献未备。虽能指其山命其洞。亦不敢断二子之必于是隐。其视注史记者之自信。不亦悲哉。祖淳尝以此疑为序。赠贡使。俾质之燕中之学士大夫。学士大夫见之。但曰真健讼者也。朝鲜既戴殷师去。复欲攘二子耶。终亦不能明其不然。意者。合于理则不能夺也欤。其后又见唐李渤言。首阳亦以朝鲜为定论。渤博识名世之士。其言必有所徵据而然。吾何为不自信。遂粗载于此。以告夫海之人。虽然。二子万世师也。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不念旧恶。求仁得仁。使是邦之人。知二子之必可师。景慕之不懈。柯则之不已。则皆将为圣人之徒。山虽非真。二子之祀。固有光焉。反是而居祀之名。遗祀之实。何与于扶伦常重礼义哉。山虽真。亦何益矣。复以是耿耿焉。
吴忠烈公带囊冢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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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鲁仲连耻帝秦。欲蹈海而死。秦军为却。仲连非明春秋者。然片言折新垣之口。夺强秦之气。则天下万世之人。与其为高士而慕尚之。非所谓知耻。近乎勇者欤。勇者犹然。况君子之成仁乎。此文信国所以独立于天下万世者也。今以鲁连之勇。合信国之仁。又曷以称焉。呜呼。我朝鲜丁丑城下之耻。尚忍言哉。据天险四十馀日。为将帅者黾勉登埤。不敢发一矢相向。为宰相者缩颈袖手。不能出一策办贼。伈伈然坐而待毙。可谓国无人焉。然惟是斥和诸君子。沫血洒涕。固请君臣上下。与孤城同糜碎。以答 高皇帝 显皇帝锡命再造之恩。何其烈也。向使其言见用。君臣上下决一死。背城战。城中军民。将不下三五万。当时虏亦疲矣。以数万必死之士。蹴旬月已疲之虏。其胜败未可知。设不胜而亡。其风声威烈。可以震天下而耸万世。其视夫忍痛衔冤。苟全而遗耻者。相去果何如也。力屈智穷。而不忍墟其社稷者。常情一时之私痛也。天下无不亡之国。而义不可屈于虏者。君子万世之大经也。以匹夫之身。立万世之大经者。盖千百年千万人。而堇一二。有何同时孤城之中。以斥和自首。视死如归者。至于十一人之多也。尚可曰。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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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焉乎哉。然而主和卖国之徒。外藉强虏。内胁吾君。尽缚忠义之人。以先牵羊之礼何哉。冰炭不可以同情。薰莸不可以同器。君子小人。势不可以两立也。夫降等耳。纵使虏举三学士之名而索之。亦不过迫吾降。降即已矣。不降亦已矣。自首者。亦多人矣。终必以三学士。塞于议降之后者。庸讵非主和者之志耶。嘻其忍矣。故尹,吴两学士。相谓曰。彼欲借我。尽杀一时名流。两学士既求仁而得仁。至此宁复怨人而诬人。其必有如见肺肝者矣。呜呼悲夫。祖淳尝见清人所撰开国方略者。其书三学士死节曰。倡议袒明。败盟搆兵。既又见其文献通考者。其论朝鲜曰。明之末年。未尝终始叛明。犹为重礼义之邦也。噫。议者。尊攘之谓也。袒者。卫助之谓也。其人既杀矣。犹不没其忠义之实。其国既降矣。犹明其不得已之情。虏亦有人心乎。然则彼胁主戕贤之辈。虽徼功于虏与我之间。愈足为夷虏之所唾骂而不自觉。不亦哀哉。传曰。岂弟君子。神所劳矣。天将以万世之大经。任之三君子之身。故默诱小人之衷。以阨三君子而成就之。天心不其然乎。呜呼。鲁连陪臣也。其心不出于尊王。迹虽高。辩实涉于从横。信国宋臣也。其义宜死于虏。忠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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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亦可以企及。惟陪臣为天子死。夷狄得夫子春秋之大旨者。天下万世。其吾东之三学士而已矣乎。今上甲申。忠烈吴公之孙庆元。谓祖淳曰。始先祖之被祸也。洪,尹两公。皆以衣冠葬。独吾先祖。有所佩黄锦囊及遗衣带。陪奴奉而归。公继配南夫人。谓招魂而葬。非礼也。常佩持其带囊。日夜不暂舍。及夫人卒。葬于龙仁县慕贤村坐子之原。与前配申夫人。成双坟焉。以遗衣带囊。瘗于双坟间。先祖遂无墓矣。庆元惧其世远而浸湣也。欲树石而标之。公文正孙也。求是文。舍公伊谁。且先祖虽蹈义而死。实主和者之所甘心也。而世之无耻者。或谓主和者。未尝雠视吾先祖也。公不可以不明。祖淳曰。然。人之死也。体魄下降。冢墓之所由设也。魂气上升。焄蒿之所由感也。若公之死。体魄所降。虽不知其处。英魂正气。必不安于腥膻之域。风马尻轮。安知不随带囊而东归乎。然则带囊之冢。虽非公体魄所藏。明灵之所凭依。子孙之感焄蒿。不专在于是欤。乌可以不碑。乃谨述公成仁之大节。盥沐而书之。又撮公平生而系之以诗。诗曰。
首阳之吴族簪绅。华胄遥遥继振振。庆积善累厥感帝。帝降我公筏迷津。万历己酉夏之季。其日初八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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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达济其讳季辉字。伯父楸滩晚云亲。母崔夫人洗马女。女仪无愆教自娠。兰薰醴源性并习。孝友从幼富不贫。十四拟进讨虏疏。辽沈皆没岁在辛。乙丑委禽娶于申。再翌司马登成均。沧溪晦谷皆同榜。至今追思亦彬彬。廿一苴杖考忧宅。廿五癸酉腹悲呻。戌春射策魁别试。其文争诵传世珍。初拜典籍秋荣觐。续弦南楣迨明春。历郎礼兵入雷肆。薇垣柏府迁官频。丙子由副升修撰。八条恳恳时政陈。是年夏五斥虏和。凛如胡生诛桧伦。声名赫赫动朝野。自此无奈忤憸人。冬十二月日甲申。牧马东嘶涨腥尘。公时徒步上南汉。兄弟相携扈去邠。却联忠贞拜短劄。雄辞直气两嶙峋。请斩憸人警大众。 圣志坚守胆与薪。督战御史徒名耳。义惟自靖为洁身。憸人挟寇讧君父。谓言急索斥和臣。惟十一贤争就死。同心同辞不逡巡。 圣主垂泪不忍决。廷议纷纭日因循。公复慷慨语忠贞。子与吾可塞强邻。忠贞欣然共草奏。虏剑虽利臣不嚬。群奸迫胁计愈急。悍校骄兵闹枫宸。万人哭送西门道。哭声呜呜干苍旻。苍旻懵懵白日苦。春风南冠随北轮。路上三裁寄兄札。慰母与妻诗凄新。胡儿啧舌誇忠纯。献以肴羞敬如宾。沈关深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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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虎窟。猰㺄竞肉血染唇。公抗其辞骂羯狗。虏敢杀公不敢嗔。首夏戊子是何日。公乘浩气奄归真。北方不可以止些。昼见犬羊夜鬼燐。化为蝴蝶托君梦。平生神契如饮醇。古来人生孰无死。孟云取义孔成仁。天常人纪永不坠。民免禽豚繄公神。公神在天如日月。光华先被左海垠。 列圣衔痛悯不吊。褒奖节义垂恩纶。赠之上相谥忠烈。侑祠录后励臣民。龙阡双坟屹相并。两配后先即玄窀。遗衣带囊其间瘗。行人指点涕沾巾。嗟尔贤嗣思不匮。白首乞文谋贞珉。余搦彤毫屡扼肘。二百年事如隔晨。呜呼天坏复地塌。公名公灵乃可湮。
枫皋集卷之十一
 墓碣
  
同知中枢府事李公墓碣铭
玉局斋李先生。以三山尚书之从子。丹陵处士之介弟。浮沉荫道三十年。事功无所著见而殁。然其在世也。自人主之尊。公卿大夫之贵。皆曰斯人也。章甫韦布之老者。皆曰某甫。其少者皆曰某丈。妇孺之无知。舆儓之蚩贱。亦皆曰某公。重之者若将以嚬笑为月朝。爱之者如爱其亲戚。而不自知。是岂但尚书处士之光烈。庇其子弟哉。惟公朴古旷淡之姿。忠厚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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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汎爱仁亲之术。卓然有古君子遗风馀韵。即之者心醉。闻之者怀感。浅深虽殊。名誉无差。及其殁也。人无知不知。又莫不同声而惜之。相吊而悲之。至于今。墓木已拱。而人之慕之。弥远而弥不能忘也。公讳运永。字健之。韩山人。牧隐先生十四世孙也。公以 景宗壬寅生。少时婴疾垂绝。母夫人持药器劝之。昏不省。匙滴下。亦不入。遂置器而泣。公忽开视曰。何疚伤至此。夫人曰。汝不饮药。是以泣耳。对曰。若饮此。母心可慰乎。仰手拭其泪。强扶起一饮而尽。复卧酣睡。已而获苏。人皆异之。 英宗己卯。中进士。明年除洗马。时新丧兄。父母戚甚。公不忍离。辞不就。辛巳壬午。荐丁考妣忧。毁甚。几不支。服阕。除副率。 正宗为世孙时也。既而仕满。当迁因召对。以好学陈勉。侃侃屡百言。多有切直不避者。 世孙改容答之。既数年。复入桂坊。 世孙喜曰。临去勉学。余常念也。既 登极。见公则犹称桂坊旧僚。及公子羲渊筮仕。 上询公安否曰。归传不相忘之意。 圣眷盖如此。丁亥。由典设别提。转汉城主簿。入刑曹。历佐郎,正郎。出令金城县。县接金刚山。公与水青樵夫。宝月山僧入山。遍赏内外名胜。唱和不绝。笔迹多留悬壁绝崖间。至今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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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丹。寺僧辄具牒报县。始自公时云。辛卯。升沔川。以亲嫌解归。复以翊卫。监黄涧县。寻坐刑杖违式。配其地。大抵公治法主清简。然必以敦风教。访异行。察民隐为先。 文孝世子生赦。拜司仆寺主簿。入轮对。 上固问所怀三。以无对。 上曰。虽非本寺事。岂无可言。公乃陈在黄日所见孝子烈妇其行合褒者。承旨以格外请推考。 上亟止之。立命旌闾给复。 世子册礼成。由工曹郎。特移司御。盖自 庄献至此。历三邸也。乙巳出守锦山郡。岁侵。上司不许赈。遂捐廪私哺。民免流亡。郡东有赵先生殉节故地。而七百义士冢。在其傍。公作招魂之辞。以侑之。改竖高霁峰碑阁。录吉冶隐庶裔于乡案。其为政不苟可知。然疏直自信。待上司不事修饰。由是居中考。 上问其故。笑语公曰。自今宜参用俗规也。己酉。迁奉 显隆园。公以旧时宫僚。升通政阶。为敦宁都正。寻拜五卫将佥知。甲寅。升嘉善。为同知中枢府事。旋通拟副总管。未及拜而以正月十日卒。享年七十三。葬龙仁锄川之向庚原。初配丰川任氏。府使行元女。继配晋阳姜氏。参奉奎焕女。皆有妇德。二子羲渊任出。羲玄姜出。并牧使。侧室子羲风。公貌黧而短。恂恂如泽癯野老。入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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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朽楂古藤上。出则乘小车饰以羽。一力推之而去。见者颇怪不顾也。家贫烟火屡绝。扫室端坐。手一卷吟哢自如。眉间隐隐有天际想也。笃好人伦。风韵遒长。平居同堂群从十馀人。日夕相提携。饮食言笑。湛乐融融。与人倾倒。雅谑间发。贤愚各得欢心。然见不是处。辄正色规勉。不少假借。在锦时。一宰相受奴田之锡。介公从子某请曰。锦峡多帐外。为我图之。公以书报曰。公平日藉手。惟清白一节。今以一时恩典。犯在得之戒。不为晚德之累乎。尹文翼公闻之叹曰。可谓爱人以德者矣。酷爱围棋。或达宵不倦。至老犹然。先君子得成川玉遗。公治为局。置诸座。仍自号玉局斋云。羲渊氏以状及常斋李公所为志。属祖淳书碣。祖淳通家子也。自生发始燥。已被公提挈拂拭。童騃甚。又早通籍。长在禁中。不克卒御。于公尽睹其全然。犹可以髣髴其万一。若得之诸父兄士友之间者。则亦莫如祖淳之知之详悦之深。而景仰之终身也。苟欲使天下后世之人。知公之为何如人。古所谓贞不绝俗。和而不流者。庶几近之。世系及子孙。详在志与状。并略之。独书公高行之过人者。继之以铭。铭曰。
松柏之贞高兮。性与之通。尘世芬华兮。眼与之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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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谑兮。人不厌其笑。盖从容于法度之中。生不施其泽兮。死令后世悦其风。
副校理赠副提学申公墓碣铭
恕庵申公殁。且八十年馀。而墓未有丽牲之石。嗣孙缉操其状。请余曰。昔公家农岩三渊两先生。以道学文章。典型仪一代。而尝推吾先祖为后进眉目。两家之有特谊旧矣。非公谁铭吾祖者。矧太史之职于公欤。祖淳不获以不文辞。谨按公讳靖夏。字正甫。平山之申。出高丽太师壮节公崇谦。累世至我朝。有讳槩。为左议政。事 世宗著名德。讳鋿。判书。己卯士类也。有孙曰砬。以武显。威声震北边。壬辰御倭寇。殉于忠州之獭川。是生讳景禛。翊 仁祖举义。策靖社元勋。官领议政平城府院君。于公为高祖也。曾祖讳埈。亦与勋籍。判书平兴君。祖讳汝栻。牧使赠判书。考讳瑜。赠司仆寺正。妣恭人李氏。泰郁女。本生考曰。领议政平川君琓兄也。妣曰。贞敬夫人林川赵氏。监司远期女也。始牧使兄县监。讳汝梃。取议政为子。通德早卒无嗣。议政命公归其宗。故牧使与县监。于公互为祖。与本生祖焉。公生而秀异。绝绮纨态。弱岁通经史。不肯事博士家言。力学为古文。每著述出。诸老先生。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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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叹赏之。一时诸同辈士友声名。皆出公下。 肃宗乙酉。中增广第。丙戌。荐为艺文馆检阅兼春秋馆记注官。丁亥。遭议政公丧。明年。相臣崔锡鼎。谋释逆贼闵黯妾子缘坐。引议政公。辛巳。献议语傅会。其意请于朝诸党人。并缘其说。争哗以为證。公痛先志之未白。乃与兄平云君圣夏。联疏卞之。 上优旨慰谕之。服阕。升待教兼侍讲院说书。每侍讲。因文敷义。明白恳切。述春坊故事。论典学之要以进之。又言 世子讲易太躐。宜复讲四书从之。冬。升典籍。历骑曹郎,侍讲院司书。辛卯。拜司谏院正言。上疏极言清差接伴之臣。受咨辱国之罪。仍盛论春秋大义。以及 孝庙密勿之谟。末言愿 圣上毋徒责臣工。必奋发继述。以图自强之策。寻丁李恭人忧。既吉。拜弘文馆副校理。公故为李相景奭外裔。李孙厦成。疏诋宋文正公也。公名列疏下。公实不知也。馆录诸公。以为疵。至都堂会圈。公议复惜之。始与选公不甚辨。亦终身不就馆职。甲午。移献纳兼中学教授。是秋。检田于湖西。仍试士。时称其公明。乙未。出为北评事。饬戎备。以谨边圉。兴学政。以明教化。丙申春。以献纳还朝。时家礼源流之讼起。而 上右尹拯甚力。罪郑公浩,赵公尚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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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文纯权公尚夏所撰跋文火之。于是逆贼李真儒者。拯党也。闯机投疏。又入对喷薄诋诬善类。 上惑其说。处分愈颠倒。公慨然忧愤。上疏屡千百言。痛卞其是非邪正之分。冀有以悟主听而挽世道。辞甚切直。 上不纳。遂示未安意。拯党乘时。又纷然请罪。公竟违召罢。公素清羸。自春寝疾。是年四月卒。距生辛酉。得三十有六岁。卒之日。公卿大夫士之知公与不知公者。咸曰。斯人至斯欤。 英宗三十五年。赠公弘文馆副提学。以孙大显贵也。始葬广州大石里议政公之墓前。其后移双岭向巽之原。实牧使公同兆也。配曰昌原俞氏。判书得一女。与公生同年。后公十八年而殁。贞固持门户。亟有贤称。二男曰皓,晌。侧出曰闇。四女曰右尹李时中,佐郎金汉佐,生员金默,参议李得培。皓无后。以从兄郡守曙子县监大权为嗣。女适李显吉。晌亦无后。子族兄子大显。武科今参判。女适辛锡观。闇二子。大协大业。三女李济德,具宗炯,金处平。李时中子义直参判。女申在周进士。金汉佐子。复柱,晋柱县监,师柱县监。女尹永烈县监。金默子。载顺参判。李得培子。端会。出系。系子翊会郡守。女沈能翼校理,金载琏侍直。大权一子缉。二女洪秉直,李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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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大显继子絅。武科前监察。二女金履祜进士,李光益前兵使。大协子。绾。女李镇明。缉子。命泓。女金盛渊。馀并幼。祖淳幼时闻长老之相艳道者。公性洁而端。如遁士庄女之不可狎。貌莹而澈。如寒冰美玉之不杂尘壒气。平生所嗜好。惟山水文章而已。凡世之芬华名利得丧之关。视之泊如也。有亭在广州曰石湖。每休沐之暇。辄归留连。徜徉啸傲。飘飘若遗世独立。其所与游。又皆当世文雅矜修之士。而事我农岩文简公尤谨。有终身景慕之思焉。盖其夷白孤迥。得诸天赋。而观感琢磨。亦有所自。故其风流韵响。蔼然被于荐绅学士之间。至于今愈久而愈不可泯。其诗文遒丽靓新。足成一家格。亦近世所难也。有集若干卷。行于世。恕庵其自号云。铭曰。
平城桓桓。虎变鹰扬。披云浴日。钟鼎旂常。爰及平川。缵武衍光。公毓其英。瑞世之良。朱门画戟。梧碧鸾翔。珊珊琼佩。烨烨霓裳。下与尘寰。医彼膏肓。帝眷宝臣。遽招巫阳。水月镜花。人去声长。石湖之亭。双岭之冈。生乎其寄。殁也其藏。既丰而啬。维诗以昌。
先祖掌令公墓碣阴记
我掌令先祖墓碣。即大学士虚白成公伣撰。成均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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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洪公彦国书。竖于正德十六年辛巳。寔我 中宗大王十六年也。距今 上二十年庚辰。为三百年。碣趺年久有缺。是春为大风所挤折。后孙履载时观察本道。乃采石于大邱。将改竖而旧刻字漫。不可摹。议使后孙中贵显者。书之。适后孙炳观。藏退溪李先生行书此碣铭及先祖妣淑人金氏行状。承旨公碣铭共一卷。盖炳观先世。有为先生门人者。请先生书以传家也。观察取其卷。送于京师诸宗。且询用后孙书与先生书孰胜。不肖祖淳曰。先生书固善。后孙虽贵显。孰有如先生之大贤者乎。请以先生书为刻。宗人佥曰。然。遂使工敬摹而刻之。呜呼。昔宗人之请先生书。先生之为之书。岂必有先知于今日。然自今日观之。真若有待于今日事。固有不偶然而然。况数百年间屡经兵燹。此卷犹无㺊者。亦可见先生德化门人之深。只字片幅。人皆以性命保之也。今以先生之书。重竖为碣。岂不增光我先祖之盛德也哉。先生书卷后。又题曰。碣文中西北一道之一。疑当作驲。驲与一音同。而误作一也。不然。不应言主于驿路之弊。而泛称西北方一道也。先生此辨。又的当无疑。故今刻一道之一。谨改为驲。以从先生之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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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敦宁李公墓碣铭
昔惟我 英宗大王寿考作人。久道化成。凡厥有猷有为。则莫不锡之福。于时文武俊彦之士。疏附先后。贲笙镛而屹干城。用共跻于昭明。然制治之本。本固邦宁。故其任子补荫。近民理邑之臣。亦皆以惇德允元为先。自结人主为心。声名卓然。为西京良二千石者。磊落相望。而若其优于为善。厚于受祉。故同敦宁李公尤卓然之著者也。公讳明中。字尚褧。我 庄宪王别子广平大君之后也。高祖讳迥。掌令赠赞成。曾祖讳重辉。荫郡守赠领相。祖讳濡。领议政谥惠定。考讳显应。荫县监赠吏判。仁而喜施。谈者谓其后必蕃。妣贞夫人丰山洪氏。赠赞成重箕女。永安尉柱元曾孙。寔生三子。公其仲也。公以 肃宗壬辰生。幼俊茂。有气岸。为惠定公所器重。十六而娶清沙金相国之女。婉顺有女士风。相国甚爱之。难其耦。及见公即归之。未几随相国读书乡庐。有虎至庭。公逐之。掣其尾于门。呼使人搏之。相国大惊亟止之。 英宗壬子。遭外忧。辛酉。中进士。甲子。授 献寝郎。时谏官有疏弹金相国者。而语侵及公。遂不仕。丁卯。以监造官劳。升六品。历济用主簿,户曹佐郎。明年。升正郎。差真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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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郎。出令江西县。县古有里社谷。以补贫户之不能输租庸者。久遂废。公慨然首捐俸复之。江民至今赖焉。癸酉。拜金城县令。不赴。复郎户曹。董修真殿。 上嘉其能。叹曰。真户判才也。一日。上赐酒于前。教曰。君赐也。不敢不尽。公素无户。皇恐尽饮。 上笑曰。郎大醉矣。又赐之馔。公逡巡不即尝。 上问之。对曰。臣有母欲遗之。 上命裹之归。仍命直升州牧。既而黄州缺。 上知长铨与公有亲嫌。法不当拟命。勿召长铨。使亚铨开政。遂拜之。盖旷典也。黄田赋紊。民不堪。公即改量而平之。己卯。除晋州牧。晋素雄繁。例用文臣为倅。多疏阔吏事。州随敝。至是朝廷革其制。用荫吏声绩者。首属公。公以母老途远。屡辞。 上疑其占便。命配其地。无何。宥还。除工曹正郎。出牧坡州。时悯旱。 上览畿邑得雨报。至坡州。 上喜曰。此状甚善田野之色。在予目中。甲申。复由户郎。通判原州。丁亥。为宣惠郎。寻遭大夫人忧。服阕。除司仆判官。俄又入户曹。庚寅。守醴泉郡。寺奴婢为岭南钜瘼。醴与傍数邑。其害尤烈。每刷官至逃故老者。不听免。女未字者。以木箸夹其乳榨之。验湩有无。用是隶寺案者。他民摈不齿。男女往往至老死。不知嫁娶。冤毒万状。公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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頞曰。是宜干天和。会审理使过岭。公谒曰。大夫还朝。上必问岭民疾苦。愿以寺奴婢为急。是不难。若悉除厥额。而勿遣刷官。别设良丁防军。收布以充代。公与民可两便。语恳恳不已。审理使感其诚。归奏一如公言。命遂行其法。是年郡有歧麦之异。癸巳。为利川府使。岁大饥。殚心赈济。流民归者如市。 上分遣绣衣。廉视诸赈邑。骊州多流亡。罪其倅。特赐公玺书表里以奖之。甲午。迁平壤庶尹。旋罢。乙未。牧罗州。大修州城。重建锦城馆。而民不知役。命加通政阶。仍拜佥知中枢府事。大臣以数递请。仍 先王初元。特迁凤山郡守。坐他事夺告身。明年。 上思其善治。特命叙用。俄拜安岳郡守。俗犷悍难使。于是取李文成乡约。会乡子弟而讲行之。一境耸劝。戊戌。庙剡尹广州。府城久圮无完堵。乃谋诸守御使。数月毕缮。守御使将请褒。公固辞不得。进秩为嘉善大夫。迁洪忠道观察使。公自以荫仕至藩臬。古不恒有。力辞不拜。时人难之。以副总管扈驾 宁陵。 上临广府。将议蠲恤。顾公曰。何施而可。对曰。减田赋。则有土者偏蒙。而无田者不与。不如减籴耗。则贫富可均沾。 上从之。旋同知敦宁义禁两府事。庚子。公长子参判公被台启。屏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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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亦退居于归鹿山中。壬寅。特除总管。惶蹙不敢膺。是夏。公弟判书公又罹狱。荐棘海岛。自是震剥八九年。家益陵替。而公愈慎约自守。及台启停岛案涤。则公又感激恩造。兴言必涕。己酉八月十七日。卒于京师旧邸。享年七十八。讣闻赐赙祭如仪。十月。葬于杨州芦原海东村之北原。始金夫人少公一岁。及丁未。夫人七十有五。而行重牢之礼。其冬。夫人卒。公自择地葬之。虚其右。常临其上。谓诸子曰。此吾室也。他日慎勿改。至是诸子用治命合封。而夫人向巳。公向丙。即所谓归鹿山也。四男义翊文参判。义献文通政。义教荫通政。义悦前府使。二女洪元燮荫参议。韩用龟今领相。侧出二男。义根武折冲。义闻。义翊子。寿渊参奉,吉渊。女徐稷修奉事。赵镇球郡守。义献子。文渊进士。复渊武今副总管。能渊。女赵瀷,朴松寿,金,张厚根。义教子奎渊前县监。庶子璧渊。女尹宅善,沈宜庆前郡守。义悦子。止渊文今参判。晦渊今郡守。纪渊文今参议。来渊。女尹审求进士。徐英淳前文学。洪元燮子。显圭集圭牧使。胜圭文校理。稚圭前副率。女沈宜辅。韩用龟子。景履判官。女赵原永今牧使。金鏴今文学。义根子。鹤渊今武科。义闻子。喜渊。寿渊系子。寅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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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黄钟玉,尹庆友,金膺渊。吉渊子。寅先。徐稷修子。有璟进士。有瑺。赵镇球女李宪玮今奎章待教。文渊子。寅斗。复渊子。寅达武宣传官。女尹晚植。寅达子。元夏。赵瀷子。元植佐郎允植。朴松寿子。齐尧,齐舜,齐文。奎渊子。寅俭。尹宅善子。冕求。璧渊子。寅禄。止渊子。寅皋出系。寅卨。晦渊子。寅禹。女金在性。纪渊子。寅夔生员,寅稷。显圭子。钟远前教官。钟浩进士。集圭子。钟英进士,钟茂,钟华,钟薰进士。胜圭子。钟应。稚圭子。钟馨。其馀幼不录。内外孙曾总八九十人。福履之盛。近古所罕也。公禀性宽厚。器宇轩盈。心不设畦畛。行不喜文饰。待人接物。脱略苛细。辞气薰和。未尝发人过失。弟若子侄。咸列卿宰。门阑辉映。宾客辐凑。公顾恂恂如不踰人者。平日游蚁不践。蓄鸡不食。莅官鞭人不见血。与百姓语。如诲婴儿。理屈者期其自反。识迷者牖之使悟。亲戚之相讼者。与之酒而两解之。民皆感服。而吏之无良者。亦曰。不忍欺我侯也。去则立碑思之。笃于内行。事大夫人。与兄右尹公及弟判书公。左右怡愉。务悦其心。在黄原两州。为大夫人寿。集州之男女耆老。宴于内外公堂。公夫妇亲视酒浆。各尽敬礼。两州传为盛事。大夫人钟爱判书。公每于公任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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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不已。公必先意承奉。数分廪以献。为之制产。尝见其营宅。则立斥所爱骏乘而与之。及大夫人殁。兄弟日相聚。愈益融融。判书公之囚海也。辞于公曰。弟行无返理。惟一子不能忘耳。公曰。我在无庸忧。自是得一味必分。疾病躬自垂涕执药。终始无间也。宗人之主祧祀者。贫不能屋。亟撤其亭材。建别庙使奉之。亲戚故旧。丧婚不时。则代为办具。孤穷无托者。衣食之于家。虽屡典州郡。俸廪随手而尽。及晚年处否。家人屡空而晏如也。祖淳窃闻公素为侪辈所推重。而 元陵亦灼知公才。每当策士。 上辄问。公赴试。判书公尝为读券官。教曰。卿兄老儒呈券。必早几券以先。卿勿与焉。侍臣莫不相视动色。然公券前后。凡三被选。皆以眚见拔。噫。岂所谓有命焉者耶。向使公遭际风云。展其蕴抱。声名奚止于良二千石哉。虽然。公耄耋不愆。如其寿也。盈谦窒亨。筮康宁也。孝友敦睦。德之好也。生顺殁宁。允考终也。九五福圣。不言贵富。则非公所屑。其四公皆有之。不亦伟欤。然而积善不食。天报在后。椒聊者其盈。茅茹者其英。鼎鼎乎其未艾。其视夫世之极富贵于平生。而眇福禄于身后者。又何如也。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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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之荫。以庇其民。不尽之福。以遗其后人。鹿阡之静秀兮。天与宅而佑仁。
县监尹公墓碣铭
有高弟子于文成李先生曰沧浪崔公讳浚。其女之女。鞠于外氏。淑德而懿行。既嫁于梧阴相公之门。生子则端良方正。为世所称。余尝疑小学篇首。何先妇人乎。今读公之状。乃知子弟之贤。必有所自来者著矣。公讳世遇。字庆会。海平之尹。自罗丽多闻人。入我朝。梧阴公及其弟月汀公。益彰以大。梧阴讳斗寿。谥文靖。公其玄孙也。曾祖讳晖。号长洲。工判赠领相谥章翼。祖讳建之。监察。考讳堤。妣洪氏。府使兴祉女。即为崔公之外孙者也。公幼而颖秀。词华英逸。年十四。发解。又屡魁泮试。蔚有声誉。当时文学之士。莫不乐与之游。然赋性简雅。气度温粹。不喜驰逐。以经史自娱。于论语尤潜心玩绎。故其仕止进退。多中其节者此也。晚中司马。拜 永禧殿参奉。复换 浚源殿。以疾辞。旋以山陵监造官。升六为禁府都事。时光南金公死于狱。而鑴,坚之党。将潜谋逞凶。公方便周防。使不敢肆已。即弃官去。甲戌更化。始除连山县监。岁荐歉。公竭心喣摩。倾廪赈济。流亡还集。道无捐瘠。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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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殁。民莫不悲歌思之。公以己卯某月殁。寿五十有九。而洪夫人犹在堂。呜呼悲哉。某年月日。葬于梧阴里先茔下酉坐原。夫人全州李氏。祔左。海宁君伋之女。公内行纯至。事洪夫人。未尝有怫志戾容。其有疾病。则扶持慰藉。夜不解带。六旬如一日。医尝言当用某药。而贫不能办。即卖单婢。具以进。姊子金氏兄弟。早孤家贫。乃收养而教之。有登科至亚卿者。噫。使公而显用于朝。则才可以黼黻王猷。术可以吁谟廊庙。行可以砥砺风教。而有具无时。陆沉壹郁。官止于一县。享不及下寿。天之报善人。何如是啬耶。公有三男一女。今其子孙式蕃且昌。抑亦不在于公者。将在于公之子孙耶。其子孙显者。得徵文科承旨。得履郡守。学东文科大司谏。正烈文科校理。长烈文科前参判。亨烈文科前持平。致鼎文科前校理。致永文科前正言。致猷今郡守。馀不可尽记。参判公贵。始例赠公司仆寺正。既又谋显刻。使郡守君请文于祖淳。君童稚交也。铭曰。
福善之应。著如桴缶。有缶不桴。孰执厥咎。虽躬其俭。而庑于后。
正言金公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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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庙辛丑。群凶窃国命。倡追尊私亲之论。大学生尹公志述上疏言不可。被刑而死。中外震駴。故补阙金公。时游泮宫。慨然率同志上章。极论不报。闻者壮之。呜呼。当是时。人皆知言必无幸。公以年少一布衣。奋起叫阍。踵已败之辙。犯不测之危。岂区区较计者。所能办殆。古所谓轻生重义者欤。公讳乐曾。字有道。庆州人。曾祖载显。承政院都承旨。祖胤豪。新宁县监。考砺。忠清道观察使。妣罗州林氏。义禁府都事世恭女。公聪颖绝伦。九龄而能咏诗惊人。十四岁而为全城君混女婿。全城贵宗也。既醮。公见室中供设甚盛。心不怡。却立不肯前。全城询知之。亟撤而后入。其冰檗之操。自幼已然。 肃宗癸巳。中司马。丁酉。与诸生疏辨郭万绩奸。而时观察公。亦以言官。并斥万绩及洪万遇。抵之罪。及凶党得志。观察公坐是谪灵岩。公父子直声。士流皆推重之。戊申。丁观察公忧。癸丑。除 宁陵参奉。转 明陵奉事。典牲署直长。丙辰夏。擢第。冬。拜侍讲院说书。丁巳。升司谏院正言。移司宪府持平。寻陈疏乞养。为恩津县监。己未。又拜正言。召还忤旨。补江西县令。无何。为嗛人所中。以湖邑事。追置禁锢。壬戌。丁母祖母二艰。服才阕。公弟患痢。公日夜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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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之。风雨不废。遂得湿尰。竟以甲子十月不起。葬于龙仁光教山先兆负壬之原。距生癸酉。享年五十有二。公初娶即全城女。再娶韩山李氏。教官秀徵女。并无育。三娶丰川任氏。通德郎思运女。举二女。主簿洪畴泳。士人李祉逊。四娶德水张氏。通德郎桓女。举一男。星灿。一女士人朴昌阳。内外曾玄五十馀人。公孝友廉洁。得之天性。祖母李夫人年近九耋。母林夫人素患毒疾。公时已衰暮。然左右扶将。未尝暂离。茶饭必躬执。药饵必亲尝。或有不安节。忧形于色。凝泪满眶。李夫人尝曰。吾三从已绝而无悲。苦怀者。惟汝孝也。观察公之按湖西也。公挟笈而随。温凊之暇。端坐读书。未尝问营中事。及还。箧中只二秃笔。他无所携。语其弟曰。不可以累我大人清德。其在邑。奉亲祀享。务极丰洁。自奉甚薄。妻孥衣食。才给而已。归橐如洗。未十日。家已告匮。自西归。吏以俸馀千缗追纳。公却之曰。归从新官听用。吏出门啧舌而去。初公之将继尹而治疏也。请于观察公曰。家世敦节。槩今彝伦将斁。儿岂忍狃生而视瘠乎。观察公忻然许之。盖其扶植名义。蹈火不萉。家法然也。观察公既累困不振。官位不称其德。公又抱器坎壈。中身而止。两世皆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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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展。惜哉。星灿氏以状属不佞者。且十年。而陆陆未遑也。今文成而其墓草已三宿矣。悲夫。其不及见也。铭曰。
事亲诚莅。官清早游。黉振直声。晚蜚英蔚。华名中身。倾时不亨。报施赢繁。后生刻诸。茔笔不顷。
高节妇墓碣
节妇姓朴。其夫姓高。良家子也。家居南旌岘。夫死百日。节妇以刃自刎而死。年二十八。死之日。一巷惊动。入门观者。阗咽。或诧或泣。或太息曰。烈女也。节妇夫之姑母之子安时哲。余舍人也。为余言高病时。或言饮生人血可救。节妇即割其臂。出血碗馀灌之。不效竟死。无子女。夫族单无可立后者。节妇从容办殡敛。葬于祖坟侧。既而尽卖家产。以钱五千。寄时哲。问其故。答曰。偶然尔其夫家坟墓多异山。乃潜出。与守墓者钱。悉迁之。聚于一山。其未同穴者。合之。既毕。始告时哲曰。无子。又无族。谁复主者。不如迁之。使骨肉相聚也。至夫死百日。之其墓。恸哭而归。是夜遂引决。乃今知寄钱意。余闻之。亦不觉失声曰。噫。烈女也。余复问节妇平日有观否。曰。平日顾不踰人。余曰。然。古之忠臣义士。多如此。甘于言者。未必践实。有非常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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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或遗小谨。节妇奚以异。虽然。其死也。人皆可企其从容也。读书之君子。犹将病其不及。呜呼。洵节妇也。余又念节妇虽如此其伟。闾巷之贤。难闻于朝。虽闻无家矣。无族矣。旌复无所施矣。悲夫。于是秉烛书其事。使时。哲碣于其墓。题曰高节妇之墓。
同知中枢府事金公墓碣铭
友人李汝昂。过余言。太学生。有为海州金同枢之孙者。名相裕。其人佳可念。堂内昆弟群从。恪勤治举业。鸣乡试者。又数人。盖本州之楚楚者。从余游有年矣。谋树其祖墓碣。必得公为铭。他人则不愿也。然迹寒而素昧公之棨戟。是病。某归使谒。公幸毋拒。余笑曰。昔人葬。不得退之铭。视犹不葬。生岂以退之视余耶。既数日。生以汝昂书。先抠衣。手状而前。一见信汝昂不余诬也。按状同枢讳有祚。字君声。旧名玉声。金海之金。出首露。王丽季。有忠简公普者。以严直忤辛旽。坐废。旽诛乃仕。以功封金宁府院君。十代祖永贞。仕本朝。至大司谏谥安敬。曾祖尚熙。赠掌乐院正。祖丽壁。赠左承旨。考赞诵。赠户曹参判。江汉黄公为之铭。妣晋州姜氏。贵善女也。同枢幼颖敏。读书。过目不忘。长而贫。无以事亲。则相地宜。暋力为农。产裕而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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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毳之适口。轻煖之便体。其自奉。犹贫之为。及亲殁。慨然叹曰。曩吾治产。为养也。财今焉用。于是乐施为善事。棺椁衣襚。以待送死之不及时者。力不能嫁女娶妇。则为治其资装。岁大侵。设私赈救人。而亲戚之日支米薪者。家不可计远。郡有逋官钱。当杖配者。父老子幼。情不可舍。悯其愬。持田券付之曰。斥此可当。不问其姓名。其义类此。为人坦而真。能喜道人善。而不善则掩之。其在亲丧也。毁几灭性。乡人称其孝于州。州为蠲其户役。已又请上达。闻之泣曰。人子养生而哀亡。常也。何可以是渎 天听乎。遂废食三日。人尤以为难。甲子岁孟春。无疾而卒。距生丁未。寿七十有八。如月葬于锄岩负乾之原。贞夫人济州高氏。祔焉。士人命嵎女也。初娶安东崔氏。无所出。高氏生五男一女。男曰时謇。曰光潝。成均生员。曰时宅。曰时容。曰时宜。成均生员。女赵圣范。时謇四男五女。男长即相裕。次相祊,相祐,相祺。女具庘,柳锡晋,金宗基,闵日赫,李万源。光潝五男一女。男长相鼎。成均生员。次相铉。出继。次相恒,相履,相升。女赵桓。时宅一男二女。男相震。女李敏培。次幼。时容一男。相默。时宜二男二女。男相穆,相稷。女俞命鏶。次幼。内外诸孙。总八十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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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曰。
孝悌力田之科。汉氏所以俗厚风淳。而以身发财。君子谓之不仁。必也俭而有守。义而好施。然后为贤。吁嗟乎若人。
成均生员文公墓碣铭
成质讳也。士彬字也。磊村号也。文氏。系南平也。江城君益渐。十一世祖也。有讳参。庐墓三年。卉木不荣。邑人称其堂曰白草。以至行膺荐。为寝郎。曾祖也。讳山雄。祖也。讳希稷。考也。灵光丁氏。赠贰相梦鹰女。妣也。公生周年。失恃。十三。又失怙。能执丧如礼。既禫。又追制齐衰。庐墓如初。以伸孺慕。乡里咸曰孝子也。举于乡。中司马。值光海德昏。杜门读书。无复进取意也。李适叛。 仁祖幸公州。公闻变则纠同志。倡士募粟。将勤王。贼旋平。未果也。丙子北乱作。公已老且病。语及国家事。犹扼腕流涕。复谋起义兵。及下城报至。发声长恸。三日不食。作诗云。擎天无宋瑞。蹈海有齐连。志愤也。其生也万历辛巳也。其卒也崇祯己卯也。其藏也富坪坤坐也。公尝涉海。遇风浪樯折。舟中皆啼哭。公独神色自若。仰天拜祝。祝未已。风止泊岸。即素操可知也。配长渊边氏。就中女也。男尚白。通政也。男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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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有诗名而夭也。五代孙曰周荩。长兴之望也。使其子錞。持状走千里。乞铭于余。遂载笔。辞不获也。铭曰。
本仁曰孝。奋义为忠。民之鲜能。职失扩充。彼君子兮。思若其衷。栾兮其容。绰然其风。潜亦有光。其道匪穷。我式号之。南士维聪。
金君汝鸣墓碣
昔在辛壬以前。先高祖忠献公正色岩廊。耆事枋政。格君心。泽生民。卫正学。距诐说。以进退贤不肖为任。时则世教休明。家运昌泰。自都人士。以及遐荒岩穴侧微之类。一时出入吾门者。盖不可以计数。然其敬礼而相与须资者。皆重名教。谈义理之君子。虽其下而贱而趍走供给。服劳左右。以受豢养之恩者。亦皆老实忠勤之小人。金君汝鸣。即其一也。君字景郁。安东人。与吾家同出太师裔。世为吏。君亦给事府中。忠献公之弟三渊先生。游岭南。自太白。将入金刚。馆其家。爱其为人。临行赠之诗。归荐于忠献公。公为去其吏役。而置诸家。抚爱日深。君亦恪事公。晓夜不离侧。将二十年。及建 储案起。公谪巨济。君慨然请从。深见诚力。忠献公年老祸逼。一日语君曰。奈何一见吾子孙面。君毋惮劳。驰见儿辈归。可少泄我忧。君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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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发。及京。先曾王考大惊曰。君此来胡为。告以公命。曾王考闻之。呜咽臆塞。良久曰。大人安否。未可料。君亟归。慰大人心。君辞出门。泣数行下。道骊州。将还巨济。猝遘疾。不得前。竟以辛丑十一月二十七日。殁于骊之南姓人家。得年五十有九。悲哉。子兑基。奔赴以丧。归葬于府南王葬洞之坐乙原。明年。忠献公受后命于星州。兑基迎丧于途。哭拜而归。传曰。君子洁其身而同者合焉。善其音而类者应焉。呜呼。先忠献公所好者善。所秉者义。故其受知于平昔者。其君子。不惜杀身以同归为荣。其小人。以不贰心为节。流离颠沛。毕命而无悔也。然非君之忠款得于秉彝者。亦乌能知善之可向。而义之可归也。嗟乎。使君生于荐绅士夫之家。读书以明理。讲道以修身。立王朝食君禄。吾不知其成就之又何如也。惜夫。兑基之子曰复临。复临之孙曰在丽。亦府吏也。始自年前至京师。见余述旧往来通问讯。今谋树石于君墓。来请余一言。为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