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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知非集卷第十二
金华知非集卷第十二 第 x 页
金华知非集卷第十二(洌上 徐有矩准平)
 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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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上经界策[下]
农政之亟宜施措者六。一曰测极高以授人时。
 臣闻万物因时受气。因气发生。时至气至。生机因之。故古先哲王所以班朔明时者。非直大一统也。将以使斯民谨时令乐事赴功也。然地之经纬。相去二百里。而天之经纬。必差一度。南北则望极有高下而节气之寒暑不同。故北极之下万物不生。而中冲左右一年再穫。东西则见日有早晚而节气之先后不同。故偏西之立春在于子夜。而偏东之立春在于午昼。此历家所谓经差纬差之为治历大关棙。而中国时宪历必以北极纬差定各地之昼夜刻分。赤道经差定各地之节气时刻。载之卷首。罔敢或忽者。亦有见乎此也。我东壤地褊小。东西经差之所争虽不过二三度。而南北恰过三千里。以鸟道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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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自京城南至于康津海南。纬差当为五六度。北至于庆源庆兴。纬差当为六七度。而云观推步但据汉阳北极高度。以推昼夜刻分。至于诸道极高则未曾测验。直以汉阳极高而盖之。是我东之历。即畿甸二百里以内之历。而非二百里以外之历也。环东土数千馀里。莫非 王土。圣人敬天授时之政。何详于二百里以内。而何略于二百里以外哉。虽我 国朝化理绵远。人和肸蚃。雨顺风调。百谷登稔。不待历法之修改。而耕耘敛穫。未尝愆期。然 圣王立政。不当若是其疏漏苟艰也。元郭守敬授时历。定高丽极高三十八度四分度之一。即松京极高也。清梅壳成历象考成。定朝鲜极高三十七度三十九分一十三秒。即清使何国柱用象限仪测极高于汉阳云钟街者也。云观日记有 世宗朝分遣历官。测北极高度于摩尼峰,白头山,汉挐山之文。而其所测度分今不可考矣。臣谓宜令书云观造铜铸象限仪八座。分送八路。实测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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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极高。而四界边邑如北之庆源庆兴。南之海南康津。西之义州昌城。东之东莱机张等邑。亦令量田官吏测量极高。各以实测度分上 闻。下之云观。推各地昼夜刻分。载之日历。如中国时宪书凡例。用作用天分地之指南。则其有补于钦若授时之晠化。岂云浅鲜哉。或言中国之职方所纪。远者或万馀里。其治历明时之必详于里差固也。如我东弹丸之大。堇敌九州之一。乌用是璅璅为也。臣以为不然。我 国地势东西狭而南北长。北之三水甲山。与沈阳相直。南之耽罗与浙江相直。长白之下四月陨霜。而智异之阳冬月虫不蛰。此其南北寒暑之差。与中国何异哉。古语曰智如后稷。不能使禾冬生。又曰霜降而树谷。冰泮而求穫。欲得食则难矣。此言审时之为贵也。今使极北极南之耕耘收穫。一准汉阳之节气。不其几于冬树谷而春求穫也乎。此直所谓胶柱而鼓瑟。黏锤而权轻重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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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曰教树艺以尽地方。
 臣闻魏文侯时。有李悝者作尽地力之教。其言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邑居。参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斗。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石。当文侯之时。井画之田制未泯。康功之圣化不远。其所谓治田勤否。不过趋事赴功之早晚。而百里增减之数。乃以百万计。况耕播耘耔。一切无法以制之。则一亩之夫。何止三斗之微。而地方数千里之增减。又岂巧历之所能穷哉。我东地僻俗窳。事事不及中国。而其最无法者。莫如耕稼之甚。臣闻中国之田。以一牛之脚之间种谷一行。其镵一尺。单耟之以人耕者。合两耟而为耦。其广五寸。人也牛也田也器也。尺寸相应。无剩无缩。吕览所谓六尺之耟。所以成亩。其博八寸。所以成畎是也。我 国峡用双牛犁。野用单牛犁。大小阔狭。漫无尺度。其用单牛耕者。二行之广。几占中国之三行。其用双牛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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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之广。几占中国之二行。是我无故而失田三四分之一二矣。中国耕法。耕一遍耙二遍。耙一遍耢二遍。耙有矩疏之义。耢有盖磨之功。皆所以散垡去块。芟平土壤也。三耕六耙。地面爽润。纵值旱乾。不至全损。我 国上农夫之终身服田者。目不识耙耢之器。一番犁耕。便谓能事已毕。杂然播谷于大块小垡之间。根土不相着。有悬死虫死乾死之病。是我既失之耕法。又失之耙法。而田之存者未满什之三四矣。中国之播种也。有漫种耧种瓠种区种之别。要皆均正齐一。不叠不斜。长则俱长。短则俱短。绝无参差出入之异。我 国但知趾种一法之外。更无他法。丛叠无行。通风不齐。高者结实几熟。而低者方花未已。及夫收穫。萎秕居半。是我又失几十万斛谷种于地中矣。夫耕所以治地而我 国之耕。反以失地。种所以生谷而我 国之种。反以失谷。遂以提封三百万顷之地。而损之又损。减之又减。其利用厚生之道。方之于中国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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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郡县。而犹歉然有愧色。其故安在。蔽一言曰耕种之无法也。杨雄有言曰断木为棋。捖革为鞠。亦皆有法。况可以用天分地之事。一付诸夏畦之愚。而无法以惎之。坐受其卤莽灭裂之报哉。臣谓人居侧近。隈狭倾阪宜用区田法。平陂衍野宜用代田法。区田世传。始自伊尹为救旱而作。其制详见贾思协齐民要术,王祯农桑通诀诸书。六朝时充(一作兖)州刺史刘仁之以宅田七十步之地。域为区田。收粟三十六石。金章宗时试区田于苑中。与他田较则区田胜地。皆古人已试之验也。臣曾于甲戌之春。用数亩沙砾地作为区田。种春麦一斗。是岁亢旱百馀日。凡黍稷豆麻之漫种者。一切不曾吐苗。几乎野无青草。而独区种之麦。比常年能得三倍之收。诚能善用其法。町沟尺寸。不差毫釐。则其收当不止此。且荒地便为不须良田。畚锸便为不须牛耕。今狭乡之民。无地可佃。窭俭之家。无牛趋泽。因循窳惰。一耕百食者何限。苟使此辈家治四五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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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可为医贫之上术。救灾荒之要道矣。代田之法。远自后稷之畎田。至汉武帝时搜粟都尉赵过益修润之。谨按汉食货志云过能为代田。一亩三畎。岁代处。故曰代田。古法也。苗生叶以上。稍耨陇草。因隤其土以附苗根。故其诗曰或芸或耔。黍稷儗儗。芸除草也。耔附根也。言苗稍壮。每耨辄附根。比盛暑陇尽而根深。能风与旱。故儗儗而盛也。一岁之收。常过缦田亩一斛以上。善者倍之。臣尝因是说而试之家田。积有年所。窃以为陆耕之法。莫善于代田。莫不善于缦田。代田之胜于缦田者。盖举之有五。缦田种谷陇上。燥露晒㬥。一遇春旱。种辄不生。代田种之畎中。阴坳润泽。种易出土。其胜一也。缦田散种无行。其耨之也。偻背尻坐。计根而壅之。逐草而拔之。壮夫一日之力。治数三亩而不足。代田苗生三叶以长。柄锄立划陇土。左右分堆。杂草倒拔。自然培根。壮夫一日之力。可治十数亩而有馀。其胜二也。缦田密播则费种。疏播则费地。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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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统。强弱相害。代田尺寸有范。行列正直。亢仓子所谓正其行通其中。疏为冷风者。惟代田为然。其胜三也。缦田受种之地。本无定处。故其先种摊粪也。厚摊则费粪。薄摊则无力。代田铺粪畎中。粪专于根。其胜四也。缦田根不深入。不耐风旱。代田培厚根深。耐风与旱。其胜五也。臣闻中国之田。大抵皆种谷畎中。谷长而培之则再驾牛以耜刃其两端。广如牛循故道而耕之。比及深夏。陇反为畎。畎反为陇。辽沈之野。弥望无际者。皆畎种之田也。黍稷粟豆挟陇而长。远而望之。如布万疋磨衲。治田如此。其得谷之多。固也非幸也。故辽田一日耕地半于我。而丰年能出五六十斛。非但土厚。诚以耕种之得宜也。由是观之。畎田之法。刱于后稷。备于赵过。至于今普天之下。遵而勿失。而独我东之民不肯为者何也。今关西海西之种粟。往往有弃陇种畎者。其收辄倍蓰于种陇。平壤外城之田。亦用畎种法。一日耕得粟五十斛。其畎伐尺寸。未必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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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法。而得谷之多。乃如是矣。耳闻之目见之。而犹且迷不知改旧从善者又何也。今欲尽一 国之田而畎之。此不可以言语簿书为也。必须设屯田以标式之。严黜陟以劝惩之。然后始可有实效。屯田之法。另具荛说在后。黜陟劝惩之政。非臣之所宜言。欲默而息乎。又非人臣有怀无隐之义。敢不避猥越之诛而一陈之。东人之贵士而贱农也久矣。古者四民。士居其一。今则通 国之半矣。古者士即农农即士。故曰耕莘而乐道则耒耜即诗书也。带经而锄田则方册即钱镈也。今则有高谈性命而不辨五谷之名者矣。举一 国之人而去士则存者堇什之五矣。什五之中去商去工则存者堇什之一二矣。一二之中又去游食之徒则其服勤田畴者果几何哉。为之者寡。食之者众。其势不得不广占田亩。广占故力不赡。力不赡故治田卤莽。治田卤莽故收不偿劳。人见其收不偿劳也。桀黠者转而之商。巧慧者去而为工。其俛首终老于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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亩者。人役耳下愚耳。是徒知种落地则谷可食而已。更安问古法今法之因革。华法东法之优劣也。读书穷理之士。又嘐然自托于治人食人之义。而鄙不屑留心。一朝居司牧之任。虽欲劝相而督教之。殆无异瞽者之于丹青聋者之于律吕。其不为佃夫之所窃笑者几希矣。田今之道不变今之俗。则虽使 庙堂日发十关。县官日饬万言。民终不信。田终不治。故将欲治田。必先重农。将欲重农。必先去其害而耸以利。何谓去其害。古者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盖恶其游食害农。而重征以困之也。我 国军保之役。每岁出钱二三百者。上不及士。下不及商。其一家父子兄弟。计丁而无一免。甚或侵在襁之儿。刮既朽之骨者。大抵皆农民耳。强弱之相制。而利害之相悬也乃如是。人孰肯为农哉。今纵不能一切豁除。苟令今之长衫博袖四体不勤之类。计户出布。以分农户之役。使向出于十分之一二者。今均摊于十分。则农庶几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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纾其力。而转而缘南亩者众矣。何谓耸以利。汉之盛时。孝悌力田同科。文帝诏赐力田帛二疋。而以户口率置力田常员各率其意以导民。唐太宗诏民有见业农者不得为工费。有舍见业而力田者免其调。皆所以敦本抑末。以寓劝率之微权也。夫民之力田。自为八口计耳。非为人也。而上之人乃如是耸劝歆动之。人孰不乐事趋功。而田安得不治。谷安得不礼。其家给人足。比隆成康。有以哉。今宜师其意而通变之。令八道道臣访求明于农务者一二人。每岁首荐剡。与经明行修。同拟以 闻。先试京外屯田典农官。如有实迹卓异者。畀以字牧之任。则举一劝万。比屋上农矣。识者必谓今之力农者。皆朴鲁少文之人。是安知治人。臣以为不然。取人以文艺。后世末流之失也。孔门四科。文学居政事之后。湖学两斋。水利为治事之一。文学农政。何轩何轾。况今之所谓文艺。不过声律对偶而已。使天下之士。童习白纷于栉句比字之间。而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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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增长其智能。举而措之政事。亦已疏矣。论者不此之病。而必曰取士不可舍此而他求。何如其不思也。臣久处田野。所闻见者多矣。士之承父祖绪馀。安坐而饱煖者。往往狃于豢养。短于衡虑。优游自喜。空蝗黍粟。其无所资。而能以力穑起家者。类皆精强有心计。其材力足以趋事赴功。智虑足以役使庄户。特不能治声律读经义。与操觚之士争得失于一日之间。故自甘老死于田间。 国家为此辈别开进身之路。考行察廉。以次迁补于州郡。使各以己所经验于树艺者。设诚而教课之。如黄霸之于颍川。龚遂之于渤海。召信臣之于南阳。 殿下复明教中外有司。考绩必以此焉。黜陟必以此焉。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执此之政。坚如金石。则不出十年。八域之田尽畎矣。八域之田尽畎。而谷不可胜食矣。谷不可胜食。而厚风俗敦孝弟崇礼让。跻斯民于仁寿之域。可执左契而致矣。
三曰购嘉种以备灾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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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按汉书言周制曰种谷必杂五种。以备灾害。释之者曰岁有水旱之异。故必杂五种。五种者黍稷麻麦豆也。盖天灾流行。不可几度。而泰壹之星气。魏鲜之占候。又难责之人人。则毋宁于举趾俶载之初。杂五种而艺之。水旱风蝗。纵值不虞。二耗一收。不至全荒。亦古圣王备灾恤民先事备豫之苦心也。然汉志之五种。特槩言之耳。其实凡谷之可备灾伤者。何止五种。考之农书地志。其类不一。如稻一也而益州之青芋稻江阴之瓜熟稻。早熟而可避晚灾者也。通州之六十日德安之香耔晚。晚莳而可避早灾者也。西安之安南早太平之六十籼。耐旱而可种者也。松江之乌口稻山阴之料水白。耐水而可种者也。惠安之乌芒稻青州之海稻。不畏咸卤而可种近海埭田者也。粟一也而朱毂高居黄等诸种。早熟耐旱。堕车下马看等诸种。耐风免雀㬥。竹叶青竹根青等诸种。晚熟不畏虫。豆一也而晚豆豇豆。蝗不能灾。引伸触类。指不胜屈。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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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每岁节使之行。不惜重价。多方购求。按法莳艺。转相传种。则不过一二年。人享其利。不烦劝相。亦救灾荒之一道也。或疑我东风土。不并中州。臣谓风土所宜。本无一定不可易之理。除非畏寒喜煖如橘柚荔支之类。皆可以彼此传殖。凡以风土为解者。皆惰窳之吏游间之民媮不事事者之口实耳。即以吾东谷菜诸种言之。胡麻自大宛来。占稻自占城来。薥黍自回回来。西瓜自西域来。甘藷自吕宋来。木绵自南番来。此其南北之相去。何啻数万里。而至于今传种滋殖。则其他皆可类推矣。昔宋太宗诏江南之民种诸谷。江北之民种稻粳。真宗闻占城稻耐旱。西天中印土菉豆子多而粒大。遣使求其种。散诸民间。仍以种法下转运司。 皇明太学士丘浚作大学衍义补。称宋帝此举。有合于大易裁成辅相以左右民之义。臣尝疑其说之太过。往在 先朝戊午。湖南夏旱。插秧愆期。 朝令代播荞麦。从古溉种之田什七。皆荞麦也。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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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秋之交。淫涝复至。而畦塍之间。水深没胫。则荞麦之病涝。复甚于粳糯之病旱。而南人遂告饥。盖代播诚是也。而所播之种。未得其宜耳。苟得耐水如山阴之料水白。晚莳而可食如德安之香耔晚。岂有是也。始知广购嘉种。为救灾荒之第一急务。而宋帝之事。虽谓之裁成辅相非过也。丘浚之言又曰宜仿宋帝此意。俾民兼种诸谷。有司考课。书其劝相之数。其地昔无而今有者。加以官赏。此又劝课传殖之方。而在今日亟宜仿用者也。前辟之懿范可寻。名臣之良画不泯。惟 殿下深留 圣意。毋俾宋帝专美古昔。而使丘浚之言。有异世之旷契焉。
四曰兴水利以虞旱涝。
 臣闻水之在地。如人之有血气津液也。壅阏则病。溃溢则病。枯涸则病。既不可使一息不通。又不可使一脉不滋。故治水之法。疏焉导焉防焉卫焉潴焉蓄焉节焉宣焉。浚洫开河。所以疏导也。小圩大埽。所以防卫也。陂池湖荡。所以潴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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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坝闸车戽。所以节宣也。治水之宏纲大目。不越乎此四者。而我 国有其一无其三。臣请先言其无者。而后及其有者焉。论者皆谓我东无河患。而臣独以为无地无河患。无岁无河患。何以言之。禹之治水。尽力沟洫。非徒为乂田而播种也。亦欲以分其势而不至助河为虐。周用所谓人人治田则人人治河是也。降及后世。沟洫废而河患种种然。惟其种种也。故虑水也深。郑史在前。文白在后。五里一纵浦。十里一横塘。而亦足以制其虓怒决裂之威。东人以其无河患也。故忽于虑水。狃于惜地。其与水争地之习。十倍于中国。稻田灌溉之渠。百里而一有者。广不满数尺。陆田则弥望疄陇。都无尺寸之沟。耕夫或以犁镵环田之四界而浮疄为畎则有田之家辄鳃鳃乎疑其费地也。数月旱乾则十里之坪。求涔蹄之水而不可得。十日淫涝则田水行潦。狂澜四溢。皆足以作垫没坛落之势。不独滨河之地为然也。禹之治水。必先决九川距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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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始浚畎浍距川。诚以干流者支流之所归。干流阏则支流无所泄也。我东山多野少。水之出于山者。例多激射泙湃之势。而斧斤日寻。冈麓童濯。隤土崩沙。日渐流下。川高田卑。在在皆是。一朝溃决。百家之产。尽没于沙泥之中。不独甚潦之岁为然也。江之近峡者。百川驱沙泥入之。江之近海者。潮汐驱沙泥淤之。浅滩之揭厉可涉者十里而一有。旱则梗舟。潦则逆涨。渰田禾坏庐舍漂人畜。又无处无岁不然也。东人素昧疏凿挑撩之术。京城广通桥之水。首尾不满六七里者。设专司而浚之。竭水衡之财。疲三营之卒。而犹且旋浚旋淀。徒劳无功。况于百里之川千里之江乎。临水邑治。日忧其沦没则宁徙邑以避之。不敢以移邑之费。回作浚川之功。下流沙淤日忧其梗漕则宁坐视其公私臭载。不思以臭载之费回作撩浅之功。中国河患。惟近河之地为然。而我 国则无处不然。中国河患。或百年一有。而我 国则无处无之。臣所云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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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浚洫开河之工者。此之谓也。臣闻黄河之埽。千里而绵亘。江南之圩。百里而联属。皆所以外御水而内护田也。低乡患水之田。高乡滨水之田。皆以围岸为存亡。故曰种田先做岸。又曰有田无岸。与无田等。岸不高厚。与无岸等。岸高厚而无子岸。与无岸等。子岸者外岸之辅。如郭之有内城也。臣未知我东之田。果有此形制乎。有十里之圩乎无也。有五丈之岸乎无也。有子岸之为辅者乎无也。大率皆无也。则任地之高下。任天之水旱。十年而一食者。人也非数也。臣所云我东无大埽小圩之制者。此之谓也。臣闻坝闸启闭。用水之节制也。车戽出入。用水之司命也。旱则闭闸而留之。涝则启闸而泄之。小旱小涝则斟酌开阖之节宣增减。惟人所欲。此坝闸之功用也。旱则挈川河之水而灌之。潦则挈田畦之水而泄之。其灌也万斛之水可升至十仞之上。其泄也千顷之波可一两日而涸也。此车戽之功用也。东人之穿渠灌田也。刳木为筒。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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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塍底。沙泥窒塞。涓滴不入。潦水没畦。去之无术。以是而方之坝闸则爽矣。东人之戽水救涸也。又木悬斗。一酌一灌。形如秋千。钝极可笑。终日搰搰。未沾一畦。以是而拟之车戽则非矣。臣所云我东无坝闸车戽之用者。此之谓也。若夫陂池则诚有之矣。虽然有之而与无同。何谓有之而与无同也。洪州之合德池。堤川之义林池。益山之黄登堤湖。金堤之碧骨堤湖。古阜之讷堤湖。龙宫之恭捡池。延安之卧龙池。皆我 国陂湖之最著者也。外此大可灌百顷。小可灌十顷者。棋布而星罗。冒佃之禁。著在大典。修筑之政。详于事目。臣故曰陂池湖荡则诚有之。然陂池之为用。潴与泄是已。司潴泄之功者。坝闸车戽是已。而坝闸车戽之制。东人之素昧。则是潴与泄俱无法也。潴与泄俱无法则是无陂池也。况历岁滋久。淀淤益甚。或侵作宫庄。或设为营屯。茭葑掩翳。瀸润无几。臣故曰虽有而与无同也。大抵水之为物也。聚之则为害。播之则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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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之则为害。用之则为利。东人不知所以播之。故聚而为害。不知所以用之。故弃而为害。旱涝无备。饥荒荐仍。臣不暇远引古昔。即以六七年来言之。甲戌八路之旱。污莱千里。此由弃之而不用之害也。苟其潴蓄有素而节宣得宜则岂有是也。去夏湖西之水。陵谷变迁。此由聚之而不播之害也。苟其疏导有术而防卫不疏则岂有是也。捡放之数。十倍于征敛。而犹有不毛之税。蠲恤之 音。日下于郡邑而无救转壑之忧。公私窘乏。杼轴俱空。度支经用。入不支出。百官廪俸。兑那不给。中外掌财赋之臣。遑遑汲汲。思有以处之而不得其术。万一复有方数千里之水旱。流亡日闻。剽贼窃发。臣窃寒心。何以善后。为今之道。惟有兴水利而使涝旱有备而已。兴水利之方。又不过曰疏导防卫潴蓄节宣而已。宜令 庙堂不拘资格。急选通晓水利者三五人。开局于筹司。而宰相领其事。讲究开挑围筑闸窦之法。仍令水衡监造器械。如浚锸龙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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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龙骨筒车龙尾玉衡恒升等车。浚锸者所以套镵而间沟于田作者也。龙爪者所以系缆而爬沙于江河者也。龙骨龙尾。用之于江河而挈水者也。玉衡恒升。用之于井泉而吸水者也。器械既备。先试之京师数十里内外之地。汉江上下流之急宜疏浚者三。西冰库之下鹭梁之上。鹭梁之下龙山之上。杨花渡之下幸州之下。俱有浅滩。其杨花渡之下地名盐仓项。尤患梗漕。当用宋人搔乘捞剪盘吊开挑之法而浚治之。其最深处宜用龙爪爬去沙泥。川渠入江之处。如王山川之入渼阴渡者。良才川之入三田渡者。中泠浦之入豆毛浦者。蔓川之入麻浦者。沙川之入西江者。皆设闸窦以节宣之。杨州渼阴之野。高阳回川之坪。近江而地低。十年七渰。此皆宜围筑长堤。以护田段。又仿遂人沟洫之制。东西两郊。各随地势开凿大沟广一丈以上者。以达于川。又各随地势开凿小沟广四五尺以上者。以达于大沟。又各随地势开凿细沟广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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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以上者。委曲以达于小沟。其大沟官为募人为之。小沟四界有田者共为之。细沟人各自为于其田。如此则环京师数十里之地。可以不病于涝旱。而岁岁礼熟矣。京师岁岁礼熟。则八方必将转相效则。乃以已试之器与法。颁之八路。 庙堂饬励方伯。方伯蕫率守令。询究某处水利当兴。某处水害当除。合用役丁几何。合用钱粮几何。大者发官帑。少者劝富户。陂池之阏塞者浚而拓之。沟浍之壅滞者决而达之。高则开渠。卑则筑圩。急则激取。缓则疏引。或先易而后难。或先急而后缓。次第设施。悉心经理。如有成绩著见。民享其利者。量加㫌擢以耸劝之。复略仿管子阅民定什伍具笼函作土利水之法。每一乡置水车一浚锸一杴钁锋函之属数十。藏之里社。每岁收穫既毕。守令案视沟渠堤堰。督民增修。如此则不出十年。而八域之田。可保岁岁礼熟矣。设施之初。不能不费财动众。然禹贡一篇不言经费。以事所当为则虽举天下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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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为过也。况失于水而偿于田。费则短而利则长。此贩夫贾竖之居肆者。尚且甘心乐为。曾谓善于谋国者而顾反惮于费乎。昔宋臣范仲淹募饥民疏杨子江。其与宰相书曰或谓力役之际。大费军食。某谓不然。姑苏岁纳苗米三十四万斛。去秋蠲放者三十万。如礼穰之岁。春役万人。人食三升。一月而罢。用米九千石耳。荒歉之岁。日食五升。召民为役而赈济一月而罢。用米万五千石耳。量此之出。较彼之入。孰谓费军食哉。臣料己巳甲戌两年 朝家蠲放赈济之数。少不下五十万石。以范仲淹所谓人食三升者率之。而以我东斗斛法计之。当为四十万人五月之食矣。以此兴水利。何利之不兴。以此除水害。何害之不除。臣谓今后如有赈济地方。先令地方官查审饥民老弱疆壮之数。籍其老弱为一等。壮健为一等。老弱者设粥以赈之。壮健者日给米三升。或开浚沟渠。或增筑圩岸。则赈政水利。一举两得。糜财而财不虚糜。劳民而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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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不堇止于一时之救荒。而可永赖于万世之救荒。策无良于此者矣。
五曰禁反田以覈名实。
 臣谨稽 国典陆田种木绵外。虽遇灾伤。不许放税。盖以其一年再穫也。然近自百年以来。饭稻之风盛。而从古粟麦之田。无不翻作水田。俗呼为反田。反者翻也。谓翻耕旱田而作水田也。远水之乾坪稻粳弥望者。未必皆穿渠之有路也。高元之危坂畦塍错互者。未必皆泉源之可引也。偶值潦涝。幸得一食。一有旱暵。辄致全荒。通计一 国田总。此类三分居一。而以其系在旱田之籍。原无把束益放之例。区别一差则吏有幻勘之失。事目是遵则民供不佃之税。此已有乖于综名覈实之道。而臣闻山巅米苓。诗人著讥。辨壤教稼。周官揭训。夫以畏旱之种。强植燥涸之地。侥倖万一之熟。以寄八口之餐。又何其术之鲁莽哉。所获甚鲜。所失甚多。此农家之所最忌。而王政之所必禁者也。宜令量田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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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一查明。除非有川可引有陂可戽有井可溉者外。其渠引不至车戽不及者。一切还作陆田。种艺粟菽麻麦之属。或有性沮湿而无水源。旱则落。雨辄浸渰者。艺以旱稻水稗等不畏水旱之种。严立科条。晓谕佃户。弓造案册。以备勘考。犯者施以大典冒耕之律。使田无无水之水田。种无不艺之谷种。则水陆皆宜。旱涝无虞。亦裕民食备灾荒之一道也。臣又窃谓谓陆田再穫者。盖指刈麦而种粟。刈粟而种麦之类耳。然此皆农之末失也。麦经两社而后实颖实粟。故其种不在七月之末。必在八月之初。农家谚云社后种麦争回耧。亦言其趋时之急也。今五月刈麦。始种粟豆。则是粟豆之晚熟者也。收穫必在于九十月之间。故刈粟种麦。不胜其晚莳薄收之惧。更安问三耕六耙碾砘曳耢之法也。忙迫匆猝。才耕即种。立苗在粗土之中。一遇春旱。十枯七八。小麦尤晚熟。收刈之期多在深夏。政当土润溽暑大雨时行之候。刈麦种粟。易犯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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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泽锄之戒。遇旸坚垎。费种而伤田。或有秋种䅘麰于畎。春种粟菽于陇者。则异类交戛。分耗地力。麦盛则粟衰。粟稔则麦荒。此皆宜设法而禁之者也。纵不能禁之。其忍惎之乎。今号于民曰是一年再穫者也。虽失于粟。尚得于麦。可无税乎。不其几于教猱升木也乎。臣谓陆田捡放之法。一依水田之例。然后严立峻令。禁其一年再种之谬习乃可也。
六曰广屯田以富储蓄。
 
臣窃以为中国之理财用法易为工。我东之言财利者难为术。何以言之。周官太宰以九赋敛财贿。其邦中四郊邦甸家削邦县邦都六者为地赋。而其馀关市山泽币馀三者则皆货物之税。治财之不专恃地赋。自成周已然矣。降及后世。铸山煮海。榷酒酤而征茶茗。税关市而算舟车。其法日增。其取益密。然其供太官之用给边围之费者。太半倚办于此。而不专出于农田之租税。所谓敛山泽之货以宽田畴之赋。收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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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税以助什一之储者也。取之太细则为孔桑之析秋毫。权之有道则为刘晏之善理则。譬如足产之家。庄宅田畴之外。营生之路。不一其端。裘葛取诸蚕绩。宾祭取诸畜牧。又有货殖之利。以给不时横用。而田畴岁入。常有馀裕。可以蓄积而备凶荒。故其产易殖而难匮。臣故曰中国之理财用者。易为工也。我 国朝化理郅隆。取民有制。上供 乘舆。下给军国者。不出惟正贡赋之外。而苛征横敛。未尝一及于民。此三代之所堇有。而汉唐以后之所绝无也。及未休养既久。物盈用广。经赋之入。不能支出。则司 国计者煎慠逼迫。不如所以处之。而终不敢奋头角以征榷为言者。诚恐言一发而嗤点四起。如逃垢秽。不欲自污也。譬如文弱自好之士。拙于谋生。耻言货利。其始也世业租课。尚可持支。及其口众食繁。岁计不给。则贫窘漏底。朝不谋夕。凡干求假贷。无所不为。而犹不肯显作转贩营殖之事。臣故曰我东之言财利者。难为术也。租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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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庸。其为经赋也同。而我 国有租而无调庸者何也。近自百年以来。始有户布之议。而顾畏难慎。迄莫能断而行之。盐筴茶酒。其为征榷也同。而我 国有盐税而无酒课者又何也。通都大邑。一岁千酿。而锱铢之征。不入县官。关西烟草。流溢八域。而所过关市。莫之谁何。凡汉唐以来治财之术。我无一焉。而其衣冠文物之盛则必欲尽仿中国而后已。此其财安从出乎。谤易生于刱见。故昔之所无者。今不可刱也。情易狃于因袭。故昔之所有者。今可以因其名而巧取之也。是以近来所以生财者。不过因旧有之军保而放番徵布。因旧有之粜籴而取其雀鼠之耗而已。行之百馀年。名额岁增一岁。剥割日甚一日。追莫捧枷。转相蔓延。其猝迫苛横。甚于唐德之税间架。其掊克无艺。浮于南宋之经总制。宋臣苏轼所谓尽用衰世苟且之政者在此。而不在盐酒之征矣。况豪富百计图免。农户偏受其苦。穷蹙无告。转而之四。则客散田荒。亦次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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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而向所谓惟正之贡赋。太半为无面之不托矣。上不见有征伐巡狩之事。下不见有繁华奢侈之俗。而 国之贫也滋甚者。夫岂无所致而然哉。今欲创为四百年来未始有之法。煮盐铸铁榷酒算茶。以夺商贾之利。则臣知其必不能也。为今之道。惟有亟用李悝尽地力之教而已。尽地力柰何。邦内久安。田野日辟。而臣以为地有遗利者。淤食者众而为之不疾。耕种无法而生谷不多。故耕耙树艺之法。不可不教也。教树艺柰何。习狃于故常者。不可以色辞喻也。见滞于方隅者。不可以政令齐也。必须程式以示之。功效以歆之。使世之执耒耟而服田畴者。晓然知治田如此则理。不如此则荒。种谷如此则食。不如此则饥。巧拙之相形而劳逸判焉。善否之相违而利害悬焉。然后竞相兴劝。不令而趋。故屯田不可缓也。臣请京师置屯田四所。其一京城东十馀里中泠浦之西。地方数里。皆旧稻畦也。近自四五十年。为㬥潦驱沙泥堆掩。水道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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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遂成荒野。今用龙爪等器疏浚下流。使水由地中行。而围筑圩岸。治其旧塍。则可得稻田五六十顷。稍东四五里拜峰之下。有太仆牧廨。旧属壮勇营。营罢无所属。属之太仆。在太仆无甚利害也。宜益买前坪水陆田与中泠浦之田。合凑为数百顷。而设屯田所于拜峰牧廨。是为东屯。其一京城西十馀里有杨铁坪。沙确乏泉。一望陈荒。苟能依傍山谷。筑堤为陂。受秋冬雨雪之水。以备灌溉。且车输都城粪壤而粪之。则化瘠为沃。可得良田数十百顷。西南数里有衍义宫旧基。前坪绣错之田畴皆民田也。数年前夏潦。为沙泥渰没者不知几十顷。田主欲贱售而不可得。若官买其地。募役夫疏其沙淤。复其旧塍。则皆成负郭良田。与杨铁坪之田。合凑为数百顷。是为西屯。其一始兴安阳之野。平芜十里。安阳桥之水贯其中。若多设坝闸而节宣之。则可得上腴稻田数百顷。是为南屯。其一杨州议政坪。平远可耕。而处在道峰水落之间。一遇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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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两山之水。合汇于此。平地洪河。浸渰败稼。故旋垦旋荒。十年三食。此宜略仿匠人沟洫之制。四尺之沟八尺之洫。纵横萦络。沟达于洫。洫达于浍。浍达于川。复用一亩三畎之法治其田。则可得上腴粟田数百顷。是为北屯。四屯各随地形便宜。或占三百顷。或占二百顷。要令总四屯满千顷而止。每十顷。用耦犁四牛役车二乘佃夫五人。其耕牛当徵于岭南。岭南产者耐暑善耕也。其佃夫之治稻田者。当募岭南左道人。是善治稻田也。治粟田者。当募海西关西人。是善治粟田也。皆使与畿人错居而教习之。制其室庐厚其稍廪蠲其征徭节其劳逸。令人人乐事赴功。每一屯选明于农务者一人。为典农官领其事。如汉搜粟都尉农都尉之制。择滨水地设为水排激水鼓韛。打造镵铧钱镈钁锋锄耨镰𨰉之属。又使巧思人监造耧车,砘车,碌碡,礰礋,飏扇,碙碓,连磨,水磨,水砻,水碾,海青碾及诸种水车。以给其用。凡治稻田宜参用岭南种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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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古人三犁四耙摥稻熇稻等法消息之。至于陆田则宜一切改今法。用赵过代田法。此为陆耕之规矩准绳。断断不可易者也。臣意治田如此。以中年率之。一亩可得谷一斛。一顷得百斛。一屯得二三万斛。用其半为本屯官民廪食裘葛及馌田饲牛葺理室庐修补器械之费。储其半为水旱不测之备。西北屯之谷。输于北汉山城。东南屯之谷。输于京城。并另设仓廒而藏之。廒必甓筑。谷勿砻变。甓筑则远雀鼠之耗。砻变则不能耐陈也。行之数年。灼见成效。然后分遣其徒于四都八道。以一传十。以十传百。教导其耕播芸耨之法。各就营下近处。设置屯田。多或七八百顷。少或四五百顷。其设施规制。一仿京屯。水陆节度营及列邑都护府。皆听便宜置屯田。每收穫既毕。输其半于近处山城。不出十年。在在积谷。仓庾充溢。古所谓三年耕馀一年之食。九年耕馀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旱水溢。民无菜色者。可得以比拟矣。议者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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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设施之初。买田买牛。募佃户制室庐造器用。靡费千万。以今公私匮乏。安有馀力及此。臣筹之熟矣。东屯本有监牧廨宇。可以仍旧贯而不烦改为。又闻有粜籴米数千斛。平分为二。用其一筑圩浚浦。制造器械。储其一依旧敛散取殖。以为馌田饲牛之费而裕如矣。所当区划钱谷者。惟南西北三屯耳。今京司司钱谷之衙门皆有封桩银钱。以备不虞。不虞者水旱师旅之谓也。臣未知兵荒抢攘之时。可用银钱食人而衣人乎。银钱可以权财于平时。而不可救人于兵荒。凡藏镪而谓之备不虞者。臣窃惑焉。宜令户曹,宣惠厅,均役厅,司仆寺,训局,禁卫营,御营厅,揔戒厅。各出钱万缗。或五六千缗。分与三屯各二万缗。以买田营室造器及初年廪食之费。每岁秋成。计殖输谷而偿之。不过十年。当得百倍之殖。谚云千镪而家藏。不若铢两而时入。况所入不止铢两也乎。屠宰牛犊。邦有常禁。而近颇解弛。犯者狼藉。今若申严其法。摘发有术。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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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锾金之入。可给京外屯田之牛而有馀。数年孳殖。畜养日繁。则敦耕之政。解网之仁。一举而两得矣。至于佃夫。臣谓募于岭南者。就禁卫御营上番之军。选年二十以上三十以前强勤力穑人。许令率其妻孥。用保米资其道路之费。则人人乐赴矣。其募于两西者。臣闻海西关西治田之家。每于岁首雇募庄客。一人一岁之直。不过三百钱。若令两道道臣用各㨾赎锾。雇募善农人。量道里远近。人给五七百钱。则数百之众。可一日而雇也。近年畿甸百里内外之民。襁负而至都下者踵趾相属。此皆困于催科。急于避役。轻弃田宅。甘为仳离。未必皆游惰不事农之民。聚什佰而选其一二焉。授以室庐。与岭南两西之佃户相错而居。则转相劝效。窳俗可变矣。诸道观察营例有别备钱。即前后道臣任满将归。留置俸廪羡馀。以备不虞者也。臣谓八道营下屯田随该道别备钱多寡。除用三分一。或三分二。用作初年设施之费。嗣后道伯任满。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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廪俸赢馀。增置屯田几十顷。岁岁殖谷。则其视藏镪而乾没。功效霄壤矣。两西三南列邑。多有公使库设置者。或贷钱取殖。或散谷收息。或以废寺绝户之田属之。或环一坊除其徭役。而计户敛钱。以策应送旧迎新及京司上营之徵求。多者岁用万缗。少亦岁用数千缗。不足则直敷敛于田结。有一年再敛三敛者。 朝家之所不知。而一时守令之取民无艺乃如此。民安得不困。若取各邑公使库本利变卖置屯田。大邑置数百顷。小邑置七八十顷。今以八十顷为率。苟能树艺有法。则中年所收之半。当不下四千斛。粜其四分之三。付之公使库。为一年公使之需。取其一另贮仓廒。十年之积。当为万斛。水旱缓急。可以有备无虞。而科外之横敛。亦可渐次杜绝。费短利长。此之谓也。然此但据臣闻见所及者言耳。臣之耳目所不及若此类何可胜数。愿 殿下明教中外有司之臣。使之多方查括。悉心区划。必有不烦大司农经费。而便宜措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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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大抵屯田之制。始自汉昭帝张掖之屯。大备于赵克国金城方略。皆所以实边圉省馈饟也。至曹操用枣祗,韩浩之言。募民屯田许下。则以兵燹之馀。田荒民流。为劝农蓄积之计。内地屯田始于此。而史称许下屯田。岁得谷百万斛。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无算。则自古屯田之显效。亦莫如此。臣之上所言屯田。盖欲仿枣祗,韩浩之言。为内地贮积之计。而若夫实边固圉之策。则臣请继此而陈之。臣伏闻 世宗朝开拓北路六镇也。以豆满江为界。藩胡之居江内者。不欲徙去。愿仍处江内。永为不叛不贰之臣。 朝廷为筑长城而使处城外。一自清人起于建州。而藩胡远徙于江北者今几二百年矣。自茂山北行至富宁车踰岭之北一百二十馀里。如政丞破,吾达竹,顿毛老,东良洞,部落,亇乙于施培等地。多土沃可耕处。自亇乙于施培。沿江东下。至会宁农山保一百数十里。如歇然坪,西加先,利施,都昆等地。亦多饶沃平旷。可为数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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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人耕稼之场者。 显庙癸丑。道臣南九万陈疏诸置邑镇。而议格不果行。关西茂昌等四郡。自 国初置镇堡。 太宗朝升延闾为郡。 世宗朝升茂昌,虞芮,慈城为郡。至 世祖朝以江北兀良哈忽剌温部落。无时侵掠。移其民空其地。自建州雄长而江内外无藩胡之迹者亦几二百年矣。 肃庙癸亥。有四郡复设之议。许民入耕。旋以异议罢。 先朝甲寅。先许三川坊耕垦。即四郡之初界也。臣闻流户四集。于今数十年。已过万馀户。旷废之馀。地力尤倍。种粟一升。能出七八斛。以是推之。 朝家之弃谷于西北沿边千里之地者。不知几百万石。横计于土地而如此。则竖计于百年。又岂有纪极哉。夫辟地启疆。昔人所以覆军禽将而求者也。我则无故弃千里之沃壤。积谷实边。昔人所以竭帑鬻爵而致者也。我则无故弃几万万石于地。臣诚愚昧。左右思而莫识 庙算之何说也。以为彼将复寻故地。边衅可虑云尔。则豆满鸭绿之为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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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所分。彼我之所共知也。我垦我地。彼何与焉。今有治园圃者。不胜偷窃之侵轶也。遂蹙樊而割与樊外之地。及其偷窃远迹。犹且摇手相戒。不敢窥樊外一步曰是将复来。此其惑不可以言语喻也。今之虑边衅者。不其类此乎。以为与彼地隔一带水。奸细之潜越可虞云尔。则义州以北会宁以东沿江诸邑镇。何莫非迫近彼境之地。而曾是之不虞何耶。且镇堡棋布。政所以为藩限。必欲虚其地撤其藩而后。谓可以杜潜越之弊。虽借说于子贡。人将不信。今有畜牧者。忧其日扰邻人之稼。则必须设栈栅置牧人守之。乃反毁栈栅。但令驱羊豕而远之。无几何而邻之稼尽矣。今之虞潜越者。不其类此乎。二者之虑皆非也。则其迄今抛膏腴之地。鞠为林木之场者。臣知其故矣。百馀年以前。弱国之畏悴多端。西邻之啧言日至。虽内地城池。亦不敢违约条缮治。况可以议建置于边界乎。委而弃之固其势也。百馀年以来。彼所以待我者欢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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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前日之恫疑虚喝。而外无疆域窃发之虞。内有休养生息之乐。目前之宴安可怀。而桑土之远虑非所急也。粉饰之虚文可喜。而筹边之武略非所先也。因仍倚阁。至于今置之笆篱之外者。只坐于偷耳。非有他也。诚使 庙堂有成算。不为浮议所格。则朝令夕集。在一举措之间矣。议者或谓建置邑镇。靡费滋大。则臣请用元臣虞集之议。听富民欲得官者。募佃夫备工本入耕。能以百夫耕者。授以百夫之地。为百夫之长。能以千夫耕者。授以千夫之地。为千夫之长。命以爵而授以禄。则应募者麇集。可以不费官帑而事举矣。或疑垦田命爵。必有 皇明事例官之弊。则臣请用 明臣徐光启之议。命以爵而不理民不治事。则犹之空名也。给以禄而因其税给其禄。则犹之食力也。或疑空衔无实。人不乐赴。则臣又请仿徐光启另立屯额科举之言。而参之以我 国道科之制。垦田十顷以上许付武学解额。每年春秋。关西观察使之巡到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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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关北。观察使之巡到六镇。试以骑射击刺之法。拔其优者。以其名 闻。赐武科出身。考功察能。以次擢拔。不以流外限其用。则人人竞劝矣。于是就距江十里以内之地。画井分田。一如内地屯田之制。三年之后。视田高下。定什一之税。用其半为本屯长俸禄。储其半以备缓急。十年之后贮积充溢。然后益复拓地。以江为界。择要害之地。建郡邑设镇堡。每一邑置屯田五千顷。每一镇置屯田三千顷。官自募民耕之。收其租如主客例。平分为三。用其一廪徒饷士。用其一为官俸。贮其一以备缓急。使民屯居内。官屯居外。官屯出兵以卫民而免其调。民屯出布以养兵而免其戍。内外互为维持。官民相为经纬。其条例纤穰。臣不敢缕陈。而此其大略也。苟能措置得宜。则大有关于边虞 国计者不可胜数。臣请槩言之。臣闻近自百年以来。彼人之为采蔘猎貂犯越四郡之境者百千为群。防汛之卒。过之而不敢问。今幸彼之纲维未弛。尚可怵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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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宪。不至肆其跳梁耳。彼皆熟知其閒旷可垦也。狺然吞噬之心。未尝一日忘也。一朝天下有事。呼吸乍急。则胜国之往辙不远。臣恐沿江千里之地。非复 国家之有。而西北之民自此无宁岁矣。及今两界晏谧之时。垦田实民。烟爨相接。置郡设镇。砦堡相望。则藩垣壮固。穿窬敛迹。可以永杜后日舐糠及米之患。其利一也。江界戍卒之入防于鸭绿江边者。自茂昌之五统洞至满浦之玉洞。总九十三处。其距江界府。远者七八百里。筋力疲于道路。资粮窘于肩输。风餐露宿。羸困欲仆。古所谓薄戍绵幕。何异于螳螂之卫者。未必若是之甚。而岁费饷谷千馀斛。此何为者也。若于土辟民聚之后。就沿江上下。设窑烧甓。每相距三五里筑空心敌台一座。内藏米谷。上置戍兵火铳药弩长弓劲矢取具。令戍卒下台耕耘。上台暸望。遇有警急。输家产上台而守之。是使人人自食其力自守其舍也。可以固边圉。可以行清野之术。可以除远戍之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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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岁省饷谷千馀斛。其利二也。沿江设镇之后。如关北之礼山,梁永,玉莲,鱼游涧等镇堡。关西之马马海,楸坡,从浦上土外叱怪等镇堡。皆处内地。自当革罢。可省经费数万。签丁四五千。其利三也。贮积者天下之大命也。在边圉尤为急务。臣闻义州以北沿边七邑。大率无数年之饷。江界三川坊谷贱如土。而距海绝远。盐贵如金。四郡尽垦之后。贱者益贱。贵者益贵。又可知也。今使沿边七邑。各出无碍官钱为工本。煮盐于义州,杨州,弥罗山等滨海之地。载以轻舠。给以路引。溯江籴谷于四郡。则盐一斛可得谷三四斛。以次转输于七邑。推陈易新。课岁贮积。则不过十年。沿边七邑。皆有数十年之蓄。其利四也。东南狭乡。类多梯山为田。其稍峰峻坂烈火烧畬者。偏跪而耕。蹑坎而种。望之亦觉体粟。其耕治畎伐之不能如式。非但农法卤莽。亦由地势使然也。西北之地。虽多高山大岭。而其下野之坪必皆平直夷旷。如对棋枰。凡画井浚浍。作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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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畎。以仿古人之法者。视诸他地。特易为力。其利五也。土之色性。有万不齐。而最贵者细暖腻润也。最忌者刚垎粗黏也。是以良农之治地也。三耕六耙纵横耢。盖欲使土细而种易出芽也。臣闻四郡之地累百年荒废。腐叶朽草。皆成肥壅。细如节面。种无不宜。有不垦耳。苟垦之。时万时亿。执契而必。其利六也。古人之画地而国也。曰我疆我理。东南其亩。非徒乂土而务树艺。亦以设险而御戎马。晋之邀齐。必曰尽东其亩。亦欲其利于行车也。今使沿边千里。沟浍纵横。则田野之间。皆成金汤之险。其利七也。每年春夏之交。桴筏之自鸭江流下者首尾相续。皆山东之民偷斫于鸭江上流者也。彼虽云得之长白之阳。安知非我之藉寇而赍盗也乎。今若千里垦辟。其斫倒木植。巧历不能数。或从鸭江流下。或待潦涨从长津江流下。则材木不可胜用矣。其利八也。王者之政。制产为先。制产之道。树畜为急。我东素昧畜牧之术。家饲觳觫。詑为上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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厩有驽骀。指为大商。陆地千足羊。泽居千足彘。举一国而未见一二也。果腹惟靠谷菜。腥口只待宰牛。而农日益困。产日益匮。臣闻鸭江以北畜牧蔽野。三尺之童。能牧羊豕一二百头。食肉衣裘。皆办于此。臣意西北沿江之地。与彼壤地相接。风土之气。谅不甚远。新辟之地。材木委积。栈栅所需。取之不竭。每于节使之行。买来北羊百口羝羊十口。关北沿边之地则直为交易于开市。择水草便宜处。广设栈栅而牧之。百夫长千夫长之愿以己资贸来畜牧者听。数年孳殖。渐次传种于内地。则毡帽不藉于中国。而击鲜不专于牛犊矣。臣又伏闻滦河之西。弥望沙田。皆栽桑柘。其叶肥沃。大异东产。今若多购其种。广植于四郡。而仿元魏桑田露田之制。栽桑田畔者为桑田。不栽桑者为露田。露田三顷。准桑田一顷。必满桑田十顷。然后始付解额。又求中国蚕绩之具。如蚕网,蚕架,缫车,织机等器。按式制造。令屯田之长。劝相而督课之。则丝缕礼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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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国中。而养生送死之需。不待远贸于燕市。其利九也。自古哆口论王政者。必曰井田。而难之之说有二。一曰夺兼并之田。以与贫民。则富民不服而易生乱也。一曰一自封建废而官民不相稔。授田还田之际。欺冒难察也。今垦无主閒旷之地。则兼并之怨非所虑也。百夫千夫之长。皆许世袭。则与封建无异。而佃户之虚实勤惰。皆可周知矣。举天下而可行井地之制者。惟此地为然。昔横渠张子思得一乡之地。画为井田。而有志未遂。今将提封百万顷之地。尽仿古圣王经国画野之大铺叙。亦千古一大快事。其利十也。有十利而无一害。何惮而不为哉。此西北实边之策也。我 国三面环海。岛屿错落。大则周围数三百里。小则六七十里。多膏腴可耕之处。而其在西南海者。什七为牧马之场。盖元至元中。以耽罗之为房星分野。牧马于此。其种渐殖于诸岛。然四五百年不复易种。今皆为果下款段矣。臣闻马为火畜。性不耐暑。宜于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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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宜于东南。故自古养马。必在西北。观于周之汧渭。魏之河西。唐之八坊可见矣。臣谓宜择关西北饶水草之地。树栅为阹。移设牧场七八处。每年关北开市。购牝马数十匹牡马五六匹。渐次取字。以给军国之用。而耽罗外西南海牧场并罢之。因其监牧之廨宇廪禄。置典农官。募民耕种。一如内地屯田之制。则积年粪壤。其利数倍。行之十年。富有贮积。然后择海路要害处。设为镇堡。寓兵于农。如西北镇堡之为。而复予近镇鱼盐之利。以籴内地米谷。则海防益巩矣。此又东南固圉之策也。内壮根本。外固边圉。财谷充溢。公私给足。然后伤农则籴。伤末则粜。仿常平之制。革还上之弊。查检漏户。拣别大小。复庸调之税。罢军保之役。于是采铜宁海。激水铸币。以权谷帛之轻重。而复以宋臣李纲所言节用救弊覈实开阖贸迁诸法。设诚而致行之。不加赋而国用足。岂虚言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