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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x 页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洌上 徐有矩准平)
 墓志铭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47H 页
绫州牧使徐君墓志铭
君讳兴辅字起哉。姓徐氏。达城人而籍于京。大宗伯判金吾讳有庆之子也。妣贞敬夫人李氏举三子。君序居其二。生以 英宗癸未七月十九日。  正宗癸卯选进士。乙卯始仕为北部都事。既升六品。历掌乐院主簿, 健元陵令,仪宾府都事。以 景慕宫令。出监闻庆县。未几丁李夫人忧。服阕由汉城府判官,宗亲府典簿。出守载宁郡。居五年移公州判官。居四年移利川府使。因籴欠例罢。叙为户曹正郎。除尚州牧使。任满归。久之除社稷署令,司导寺佥正。出牧绫州。再易岁辞归。 纯宗己丑七月五日遇疾卒。寿六十七。娶李氏议政府领议政文翼公秉模之女。有二男。长曰麟淳进士。今大邱判官。出为伯父后。次曰麒淳。三女侍直金鼎根,学生沈正愚,注书金益文其婿也。内外孙男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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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人。君六典郡邑。宽严纵束。随异其施。而所至辄以治办闻。其在载宁。旧有栗谷李文成公所定乡约。久废不讲。君率诸生讲行之。一邑兴劝。一日村氓数十。缚一人告于庭曰是盗也。村夜夜警。愿治如律。君曰囚之。夜招于庭。去其梏。问曰若状不类盗。胡至是。盗泣曰我宁无羞恶之心。惚惚焉如有牵诱者。吾亦不知其何心也。君问如是几年。曰葬母于某地后。骎骎不能改矣。君思青乌家所谓盗穴者无乃是邪。厚资之令移窆。且戒喻其迁善而送之。居数月村氓携其人来曰彼自移葬其母。改心易虑。今为良民。一村无警。敢相率以谢使君之惠。邻境喧传。以为异事。其移公州。巡使郑公晚锡忧之曰是绮纨子。未必娴吏事柰何。待之颇冷峭。既而讨捕使因微事推治首吏。则君决意弃归。状日上。于是邑民之愿留于观察营者。满庭亘衢。立如堵墙。郑公愕曰是殆有实迹及民者。遂令讨捕使诣君谢而留之甚力。自是疑必咨言必从。栉垢剔蠹。邑以改观。会值己巳大饥。米一斛直钱二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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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令减官需价一斛一千。吏难之。君曰与其肥官瘠民。曷若官瘠民肥。更捐廪赈之。民不知俭岁。巡使以闻。玺书锡马褒之。尚处岭湖间。俗嚣吏点。素号难治。君至则斥奸猾任愿勤。减公盐价。蠲官校徵。覈隐丁以补伍。革仓谬以釐籴。不再期而治成。州旧有陂堰。溉田数千顷者。潦齧堤缺。筑辄溃。君令陶大瓮数十。穿其底侧排成岸。仍用木石填筑之。堤遂成。至今尚民赖之。呼为西洑。以川在州西。而西与徐音近也。及归而去思之碑。数十里相望焉。绫素以残瘠称。或欲君勿赴。君笑曰辞贫就腴。岂士夫事耶。遂以一马一僮往。且饬家人勿以家累溷我。岁馀吏以廪馀告。罄其数改葺官舍而民不知役。翌年而归。民遮路不得留。则铸铁碑颂之。君𦡱䫉玉立。精颖外溢。其以初仕登对也。 正庙亟称其进止安详。时从父兄议政公以阁臣侍 正庙。顾谓曰此子明敏。大胜于卿。仍勉之以策名事主。赐章服表里。又以御袖中悬坠香摺叠扇授之。与筵者无不动色。及以闻庆县监陛辞。 正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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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曰尔岂久屈荫路者。姑且薄试下邑。毋负予寄畀之意哉。当是时。知君者皆谓朝夕翱翔于迩英西清之列。不谓其老白首栖栖于郡绂也。君少掉鞅省闱。视一第可戾契取。及季氏判书公登文籍。遂谢公车不赴曰吾猥受知 正庙。所自期者不浅。一自 仙驭莫攀。忽忽无荣途之念。而犹且黾勉赴试。恐坠先人绪业。尔今季能继家声。吾复何求哉。事父母有深爱。才胜冠而孤。哀毁几灭性。母夫人随伯子在茂朱官舍。一日报至云有微感。君心动匹马往省。戒僮促鞭。马竦两耳。若听约束者然星驰隼鴥。一日夜踔七百里。至则疾猝㞃。不解带扶将月馀。既瘳而后归。家人至今传道以为神友昆季。人不见其为二身。哭伯氏几丧明。既成服怆然曰吾伯氏平生喜施与。得无有假贷未偿者乎。于是收责者填门。数踰二万金。君一一计偿之。不给则割爱斥江榭以足之。判书公衣食百须。无不待君而办。及其屡典藩臬。自言口体之奉。不如仰资于仲氏时也。姊孀而贫。携一子来依外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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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姊如母。视甥如子。米盐凌杂。无不计口资给。及甥之禄仕宰邑。犹资送如旧。或谓专城之享。何须此璅璅为。君曰非曰无之。柰于吾心不能无怅缺何。外从弟尸外祖祀者贫不能家。则买田葺舍。备铏豆与之。虽在罢官家食时。近姻疏戚之待以举火者毋虑数十家。君之孝友睦姻。诚心质行。此其一班也。尼圣有言。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迹君之所成就。其视诸跻通显而荣不盖愧者何如哉。吾知其必不以彼易此也。晚而卜筑于原州玉藻溪上。自尚州归。仍絜眷居之。灌圃蓺花。浮小舫溯洄唫啸。翛然有终焉之意。既而念判书公离索之苦。捲归京舍。谓诸子曰玉溪吾所不能忘。我死葬于是。及卒麟淳等遵遗命葬于玉藻溪北某坐之原。昔余偶叩玉溪之胜于君。君促坐揎袖。画地作溪山形局。津津道林园铺置曰沿溪上下。概多名胜可居。子如有意。吾当作东都主人矣。后君十馀年。余始卜居于洌水之滨。门前沄沄。盖自玉溪来者也。俛仰畴昔。笑言在耳。而君之墓木已拱矣。麟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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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君状请余幽室之铭。不敢以耄昏辞。谨撮叙其概略。而辄终之以此。呜呼。九原有知。尚其莞尔于斯言也夫。先系封赠。余曾铭判金吾公隧道之碑。故不再告也。铭曰。
玉溪之水瀰瀰兮。山蜿蜿而回翔。生既卜筑溪之湄兮。死焉藏于山之阳。绮岚绀池兮。焕霍林冈。居之可怡兮。阴佑尔后人。与玆水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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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府领议政文肃沈公墓志铭
上之四年戊戌六月己丑。判中枢府事沈公。卒于松岘之第。八月丙申。葬于旧丰德府马勤潭里坐坤之原。后三年辛丑。太常议谥文肃。谥法勤学好问曰文。执心决断曰肃。君子以为允。公讳象奎字稚教号斗室。又号彝下。沈氏之世。自高丽卫尉丞洪孚始籍青松。入 本朝青城伯定安公德符佐开国。官至议政府左议政。勋阀名贤。奕世相承。至弘文馆副提学攸。以文章显。有梧滩集行于世。于公为六世祖也。曾祖讳圣希吏曹参判。祖讳公献成均进士。考讳念祖。受 正庙殊遇。选入奎章阁为直提学。赐号涵斋。中途下世。官止礼曹参判。及公贵。赠曾祖吏曹判书。祖议政府左赞成。考议政府领议政。妣安东权氏。判书道女。继妣南阳洪氏。学生启初女。二妣俱赠贞敬夫人。权夫人方娠。有梦研之兆。以 英宗丙戌九月十二日生公。幼卓颖不凡。未龆龀。嗜书如饥渴。一日朝膳召公不在。索之四邻而不得。涵斋公忧之曰不料此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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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作也。既昃家僮过藏书之室。闻謦咳启户视之。公方兀然坐手一卷。不知日早晏也。涵斋公尝语人曰自古好储书者。未必有好学之子孙。吾则有此儿。庶不患他日之徒饱蠹鱼也。澈斋郑公志俭与涵斋公为莫逆交。尝字呼涵斋公曰伯修懒于教子。恃其子之文艺夙就。无烦提督也。癸卯中进士试。己酉登谒圣文科。选讲制文臣。庚戌荐拜奎章阁待教。公始名象舆字可权。才弱冠 正庙特召见。顾谓筵臣曰此子白晰类乃父。撤御案书命读曰异哉。声大于身。遂改赐今名字。仍命纵观秘府藏书。与筵者皆知 圣意之早以奎华期公。释褐周岁。始入内阁。人犹以为迟迟也。翌年秋因微事窜高城郡。未到配宥还。连丁曾祖妣祖妣忧。丙辰阕制。拜弘文馆修撰检校待教。公上疏陈情。语颇悽苦。以文体不醇。黜补熊川县。过五朔 特旨内移。仍差内阁检校。除司宪府持平掌令,司谏院献纳,通礼院左通礼,南学教授,文臣兼宣传官,弘文馆应教副应教。戊午拜奎章阁直阁。仍升通政阶。为刑曹参议。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51H 页
转承政院承旨。 纯庙初载。除吏曹参议。台臣赵恒存,蔡趾永搆诬公罔测。窜洪原县。未踰岁宥还。壬戌以阁衔撕挨。窜南原府。才到配宥还。为兵曹参议。移司谏院大司谏。复参议礼户曹。兼春秋馆修撰官。与修 正庙实录。甲子擢嘉善阶。为刑吏曹参判,同知经筵春秋馆事,备边司有司提调。以同知中枢府事,都揔府副揔管。出为全罗道观察使。秩满入为吏户礼曹参判,弘文馆副提学,承政院都承旨,艺文馆提学。己巳擢资宪阶。自是节次推迁。不数年而至辅国。其所更者。奎章阁提学,弘文馆提学,弘文馆艺文馆大提学,司宪府大司宪,吏户礼兵刑工曹判书,汉城府判尹,判义禁府敦宁府事,知中枢府事,知经筵春秋馆事, 世子左宾客,舟桥司诗寺提调。间以谢恩使赴燕。出为广州留守,平安道观察使。乙酉冬进拜议政府右议政。丁亥春  翼宗大王在春邸。代听庶政。大司谏任存常投书诋公。至及第宅踰制事。语极惨毒。 小朝以敲撼严斥之。且以公遭罹不可强令视事。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51L 页
特令勉副。始代听命下。公独在政府。一遵 英宗乙未 正庙代理时例。撰进节目。会湖南伯曹凤振递归。以 大小朝陈弊有异得罪。于是追论代理之不请反汗。节目之不先禀裁。为凤振之源头。令施刊削之典。继而三司迭发。付处伊川郡。冬赦归长湍丙舍。壬辰叙付西枢。翌夏重入中书。由右升左。公惶蹙坚不膺。坐配白川郡。才到配特宥。仍以前任召之。敦迫谆严。公胥命金吾。 上临轩促入。公怵迫承命。兼药院禁卫营都提调。甲午升领议政兼扈卫大将, 宗庙署,司饔院,军器寺都提调。是岁十一月。 纯宗礼陟。公行院相事。 当宁初元。公入耆社。陈病丐免。章三上始释负。拜领中枢府事。揔裁 纯宗实录。养閒枢府仅四年。寿七十三以终。疾革 上再遣御医。持药物看护。讣闻辍朝三日。哀纶赙庇。成服日遣承旨致祭。家人以遗意辞赐葬。命度支助葬需。最公通籍五十年。历事 四朝。其上结 主知。下耀官箴。赫然照人耳目者。不可以殚举。举其大者。 正庙念涵斋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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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家人视公。而以公英颖太露。必欲老其材而用之。粤自韦布讲制。动承匪怒之教。或令读书泮宫。或使依近邱垄。俾得以沉淹经史。明体适用。以成他日大受之器。既登第。置之近密。朝夕左右。而雨露霜雪。无非教也。虽谴责荐降之时。览公文字。辄 天笑为新曰自是罕有之奇才也。凡有编摩之役。公必与闻义例。方其守制居卢。亦命在家裁定。每一编进。未尝不称善。故十年宦迹。不离乎承明著作之林。及 纯庙继照。倚毗愈隆。八任两铨。三长度支。于是乎始有官劳事功之可纪。是以论者谓公于 正庙朝。以文艺进。而其历试肤敏。乃在 纯庙之世。殊不知文艺政术。本无二致。公之所以尽瘁赞襄于 纯庙之世者。特以 昔年陶铸作成之馀。举而措之于追先报今之地耳。譬如千石之陂。涵畜既久而后。乃施乃流。茫洋演迤。其功利及人。非一时涔蹄之水所可拟也。在筹司最久。长带有司之任。凡国典朝章钱谷甲兵。无不揔该本末。细心理会。每朝有大议。卿宰号才谞者。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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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出公筹度之外者。其为冬至副使。大臣以庙谟方张奏留之。及升辅国例。不复仍察有司。而大臣又破例奏仍之。 纯庙尝引公前席。从容询时务之宜。仍命编进万几要览。置御案以常目焉。其在本兵。会有关西土寇之乱。清北州郡。多没于贼。发京营兵剿平之。首尾四五月之间。一切簿书期会之事。由筹司本兵者。左酬右应。盛水不漏焉。其长度支。严典守绝干嘱。府库虚实。一视公去留。尝登筵陈时诎举赢。入不支出之弊。仍请裁减宫房免税之踰越国制者。 上秖许查减代尽当收者。公退而覈实。凡所裁减。毋虑五千馀结。而公犹有不慊于心也。开城守臣为救弊。请划畿海税千五百结。公据经法固靳之。庙堂为省丰德府。并其两税畀之。则公竟自引递而后已。丙子 惠嫔丧未卒哭。而当行 庙享。公以献官疏陈 正宗室不可用乐。历引宋余靖疏古者卿佐之丧。亦且废乐之言。 皇明懿文太子丧。礼部翰苑参考古制。请 太庙享乐备而不作事。请博询裁处。庙堂是公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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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停是岁春享乐。公尝谓升平既久。百僚怙嬉。庶务丛脞。自然之势。于斯时也。不量力。遽欲大更张大设施。则旧弊未革。新瘼层生。此须先立纪纲。振刷颓俗。然后始可以有为。故其初入中书。袖进册子凡四千七百馀言。惓惓于节用爱民之道。而其注措敷施之方。则必本诸立纲振纪。此公之平日持论也。思欲凝聚精神。上孚下格。一有所展布。亡几何而狼狈去国。及其再起则风霜震撼之馀。颜发非复旧矣。索然无用世念。终不能久其位而展厥蕴。此可为叹息者也。公风范端凝。音吐弘亮。精英之气。发越眉宇。长不踰七尺。而昂然有千万人必往之气。其自熊川归也。语有矩曰吾于五月既望。乘舟放大洋。见水光天色。四顾无际而后返。及还京到忠州。潦水大涨。遂赁船破浪。坐看远近山峦。如鴥隼奔云。顷刻行三百里。吾平生得意。只有此耳。至今思之。想见公之胸襟云。性刚核自好。不论巨细。耻居第二。苟其意所不契。侪友寮寀。莫能挠夺。世或以简亢目之而不恤也。事亲有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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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慕。以涵斋公之喜储书。继志述事。苟遇稀种善本之未及藏弆者。必多方购求而益之。拓室正寝之后。中奉涵斋公遗真。左右列峙图籍。每一出纳书帙。必肃衣冠而后始启鐍。故藏书之富。甲于国中。而装池完洁。如手未触。抚爱二弟。忧愉与共。而终不令与闻朝政。居家净扫庭宇。图书鼎彝。鱼鱼疋疋。浅塘老石。花药森蓊。每谓利用厚生。生民之本。器用欲其坚利。匪欲其靡也。种植欲其齐整。匪欲其华也。虽笔研履屐之细。无不务得其自然之规度。而宾从工隶。皆随其才器所近而任使之。人谓斗室相公之门。无弃才云。为文宁简毋冗。宁涩毋流。务洗鸭东肤率之陋。尤长尺牍。撒手珠玑。绚缬溢目。零褚片墨。人皆珍惜。于诗用工最深。使事精切。造语铦利。刱辟蹊径。自成一家。有斗室存稿十四卷。配贞敬夫人延安李氏。判书冕膺女。柔嘉静惠。六亲归德。后公三年而生。先公九年而卒。始葬麻田。及公葬迁而祔焉。举二男。长曰正愚。季曰正鲁。并早歾无育。取族孙熙淳为正愚后。进士正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54H 页
郎。熙淳手家状来请曰吾先公之墓草已三宿矣。今始徼易名之典。将以贲泉涂而垂悠远。吾先公久要之秖今存者谁欤。以子而铭吾先公。亦先公之志也。尚记前甲辛丑。涵斋公委访有矩于竹西书室。索近作击节奖诩曰此非东人语也。归令公期会證交。一见便欢然昆弟如也。既而后先登第。后先入内阁。相与之殷。十年如一日。中岁升沉。不啻云泥之悬绝乎。公之惓我恤我。时时及于荒野之中。晚年卜筑。又同在一乡。自谓习公始终。莫如我详。其敢爱不腆之辞。以负平日知照哉。顾以陈人废物。耄而不死。执笔而志公之墓。追惟始识公之岁。甲子恰一周矣。呜呼。于人世何如也。悲乎。铭曰。
正庙右文。奎躔大明。潭潭秘府。贮以隽英。时维涵斋。黼黻圭璋。丰赍薄施。遗赢而偿。伟与文肃。趾誉绍光。龄未胜冠。已纡 眷瞩。肇锡嘉名。纵观天禄。如彼鹓雏。养自未孚。九苞既备。褰翥在廷。粲粲其羽。锵锵其鸣。晚益振厉。一飞冲霄。厥或敛翼。暂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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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翘。乃主文盟。乃秉匀轴。 四朝股肱。一代眉目。视履元吉。令终若始。魁名硕实。孰与公侈。潭里之阡。跂望先兆。畴铭隧石。金华昔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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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曹判书文穆洪公墓志铭
公讳羲俊字仲心号薰谷。初名乐浚字仲深。有所避改名名(名衍字)。洪氏之系出丰山者。自高丽国学直学之庆始可谱。直学子都佥议舍人侃。以文章直节闻。三传至郎将龟。值丽季退居高阳。入国朝遂隐不仕。五传至司宪府大司宪履祥。以文行事 宣庙为名臣。世称慕堂先生。有孙柱元。尚贞明公主封永安尉。子孙蕃昌。遂为三韩大阀。曾祖讳重圣丹阳郡守。赠吏曹判书。祖讳镇辅赠议政府左赞成。赞成公有二子。伯讳良浩。判中枢府事两馆大提学谥文献。号耳溪。仲讳挺汉。成均生员早卒无嗣。公以文献公之次子。为后于生员。本生妣曰东莱郑氏。金川郡守锡耇之女。所后妣曰全州李氏。光州牧使匡会之女也。及公贵赠生员左赞成。李氏贞敬夫人。公以 英宗辛巳二月二十六日生。幼迟重寡喜怒。独喜游翰墨间。长益矻矻治坟典。不问户外事。时缙绅子弟𨓏𨓏厌劬勚喜躁竞。不以诡遇为耻。而公独恂恂守经。而不知权变。故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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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登庠试。而辄屈于礼围。年过三十。犹老于布褐。人或目笑其颛滞。而不之恤也。从父弟判书公与公同年生。早已通朝籍。官禁近。宾客姻戚不能无轩轾之意。而公顾夷然无艳慕色。季父孝宪公每指公语家人曰此子晚当为隐逸。功名毋忧也。 正庙壬子。试馆学生制。召见被选人于便殿。公以嵬选居前列。时判书公以史官侍。 上顾谓曰彼晰而髯者。是洪乐浚耶。克肖乃父矣。及赐诸生酒。公素不能饮。执爵一呼而止。 上命判书公饮之以大钟。公醉倒大呕哕。 上笑命掖隶扶出。目属之。公之受知 正庙自此始。甲寅中庭试丙科。以摄记注侍 上。询公读经工程。仍勉之以经术事君。已而选内阁讲制文臣。时新更制。分讲制从其愿。公自愿应制。上特命应讲曰是质厚者宜于经旨。不得不措也。间试功令体居嵬等。 御笔题其卷曰牢实可喜。一日试文臣射制。命不娴射者并罚射千巡。有能烛刻制长律五十韵或赋百句者免罚。公以赋应制。烛未尽而篇完。考官李公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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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退语人心。谁谓仲深鲁钝。烛刻赋百句。虽吹觅者不见其罅类。可畏也。 正庙晚年。置监印所于禁中。选抄启文臣五六人。掌编书校印之役。而公实与焉。人谓朝夕入翰苑内阁。寻丁郑夫人忧。过数日 上始闻而教曰逐日讲制之臣。遭故而未闻知。正所谓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是后入禀毋过当日也。抄启遭艰人之入禀自公始。翌年又丁季夫人忧。服未阕而天祸庚申。 弓剑莫攀。则益无意于进取矣。又二年而丁文献公忧。翌年以登科十年。例升六品。甲子制终。由成均馆典籍兵曹佐郎除司谏院正言。又二年始入瀛馆。徘徊栖迟于侍从之列者。首尾五六年。而公已老白首矣。人或嗟其晼晚濡滞。而公无几微见于色焉。及夫六旬以后。始寻公家青䆄。跻高位都通显者十馀年未艾。而夷考公之操履色辞。依然老书生也。最公立朝五十年。历事 四朝。平途纾步。遂致崇显。阶至崇禄。而所历者庚午以 健陵亲祭时大祝升通政。辛巳以 健陵迁缅时分承旨升嘉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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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以铨曹久次升资宪。丁亥今 上诞降。以捲草官升正宪。乙未写进 仁陵哀册文升崇政。其升崇禄则寿资也。官至判中枢府事。而所更者弘文馆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应教,侍讲院辅德,掌乐院司仆寺正,司谏院献纳大司谏,司宪府掌令执义大司宪,承政院左承旨,成均馆大司成,兵曹正郎参知参议参判判书,吏曹刑曹参判判书,礼曹工曹参判,汉城府右尹判尹,议政府左参赞。间兼中学教授,文臣宣传官,知制教,同知经筵中枢义禁府春秋成均馆事,经筵特进官,知经筵春秋馆中枢义禁府事,判义禁府事,弘文馆艺文馆提学, 世子右宾客, 世孙右宾客,五卫都揔府副揔管都揔管,承文院备边司 景慕宫观象司宰典医监冰库提调。以记事官与修 正宗实录。以知事与修 纯宗实录。其奉使则尝为北道评事不赴。以都事掌试岭南。以御史按廉湖西。以冬至正使赴燕。外职则牧使于杨州。府使于永兴。留守于广州,水原。其以亚卿长词苑则峻选也。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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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金公履乔同入枚卜则特简也。金公登庸而公以原任冢宰。老于家。人谓二公俱以诚长者。简在 圣心。而其寿耇引翼。享有多福。公实优焉。 当宁七年辛丑十月。考终于正寝。享年八十一。疾革使子弟诵书于前。谢医却药。翛然无怛化色。讣闻辍朝。吊祭赙如例。公方面郁髯。隆腹昂背。敦庞之气溢于眉宇。 绥陵在春邸。行宾客相见礼。奇公风范曰太平宰相也。丁亥夏。公以西铨行大政。 纯庙始亲临。旋命 王世子代点。 威颜咫尺。促令屡下。再三承问备。而公始终釐暇。不少迷错。 王世子注视久之。喟然曰难哉。此真宰相也。公外似疏缓。与物无忤。而意所不欲。坚不可夺。尝一主汉城初试。再主明经会试。同考者或欲上下其手。公辄峻距之不少挠。其以文任主考试。有一戚畹子弟送人探公意。公默不答。仍即辞递乃已。其贞白自守。不随人骫骳如此。其治民不求赫赫之誉。而节用爱民。去辄思之。在永兴。捐俸十万钱付民库。敛散蠲役。及归永民遮留不得。铸铁碑颂之。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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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不问产业。由少至老。非甚病书未尝去手。晚而钻研多在于易。著有大贯丌文,图卦发蕴等书。盖多师心独诣。自谓发前未发。而横竖淹贯。人亦莫之难也。又有五服隆厚录,经书辑释,南明纲目。并诗文若干卷藏于家。公尝从文献公入燕。礼部尚书纪匀推诩文献公诗文。谓之东国词宗。且谓公能读父书。比之苏叔党之称小坡。陈石士用光见大贯题其后曰能阐启蒙之绪。宋学之盛于东方如此云。夫人龙仁李氏。府使章祐女。慈惠勤俭。事尊章相夫子。皆可为宗党式。生庚辰馈癸巳。后甲癸巳。举回卺之酌。又偕公板舆就养于子锡谟南原官舍。一世艳称之。既返京。先公六年而卒。寿七十六。举二男。长即锡谟前府使。次永谟未冠而夭。孙男二。长健周进士早殁。次善周生员。孙女七。直长曹锡弼,士人李晚器,承旨李公翼,直长郑元弼,士人郑文教,郑基复,李根弼其婿也。锡谟以辛丑十二月庚子。葬公于天安郡凤栖山龙岩里艮坐之原。而迁母夫人先葬同冈者祔于左。手状而请余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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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石之铭。噫余久要也。何敢以不文辞。尚记壬辰春。余自带湖阕制至京。公访我于药泉寓舍。盖不见已五腊矣。公之扬历华显。揭厉要津。皆在此五年之中。忧愉甘苦。所可言者何限。而相对竟晷。纾阔论艺之外。无一语及于荣途得失。至今思之。未尝不服公之襟怀夷澹。卓乎其不可及。呜呼。吾不复见斯人于斯世也夫。铭曰。
耳溪混混。其源万斛。派为支流。亦能浮舳。公承文献。若坡斜川。纪翁定评。孰不云然。幼而擩染。长焉继述。缵言钩玄。满家缃帙。维其有之。是以似之。大耋上卿。是父是子。朝鲜扳援。心绝将迎。抱冲任真。物莫我婴。虚舟汎汎。滪不波扬。殷辂朴素。畏途康庄。耄良聪视。天畀单厚。贫不忧家。曰有嘉耦。子侍孙携。生老泰平。凤栖之麓。地储吉祯。双璞一邱。休哉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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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生先妣贞夫人韩山李氏祔葬志
先妣姓李氏。韩山之李。皆祖牧隐先生讳穑。曾祖曰赠吏曹参议讳晚益。祖曰侍讲院说书讳必重。父曰司宪府大司宪谥忠正讳彝章。母曰海州崔氏。冰库别检尚谦之女。议政府领议政忠贞公奎瑞之孙也。忠正公砥砺名行。以朝典治闺门。崔夫人相之以婉昵。世之言家范者归焉。我王父文靖公。与忠正公交相善也。知先妣幼有仪则。故先妣归于我。我徐大邱府之达城人。先君以文靖公之长子。为后于伯父赠吏曹判书讳命翼。以奉皇祖文敏公祀。故先妣于文敏公为冢孙妇。于判书公暨其配沈夫人为冢妇。而文靖公暨其配李夫人则本生舅姑也。文敏公讳宗玉。官至吏曹判书。文靖公讳命膺。官至判中枢府事。先君讳浩修。官与谥皆同文敏公。先妣与先君同年。以 英宗丙辰十月五日生。十五而归先君。三十五而封淑夫人。四十一而封贞夫人。后先君十四年今 上癸酉九月二十日。卒于三湖之杏亭。享年七十有八。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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妣孝顺慈勤。根于天性。其在闺也。事父母有深爱。及馈以事父母者事舅姑。沈夫人滞疾二十年。罄簪珥以共药糜。视寒燠奉厕输。愉愉翼翼如也。沈夫人既没。摒挡巾箧。败絮尺帛。皆封识之。以遗沈夫人之兄之女曰此先姑志也。文靖公异宫而一巷。先妣手俎刀治滫瀡。每进食走侍婢。伺其何甘何否。惕若而俟之。文靖公非先妣则食不甘也。先君按节关西。先妣从焉。才数月文靖公亦往。语列邑守宰之迎谒者曰老夫此行。口腹累之也。始吾子妇愿留奉吾甘脆。不愿从其夫于任所。吾促送之。既送而顿觉匕为之减。遂不免五百里就养耳。闻者动色。尝侍李夫人疾。三子有乐病痈几殊。医云砭之则侥倖可生。婢来以告。促先妣归视。先妣夷然不起。呼他子弟代往。李夫人顾先妣而喟曰儿不死矣。人孰不爱少子。而宁独木石心邪。为扶将吾不欲斯须离其侧。委爱子如遗孩。天道不远。儿不死矣。推其舅姑之爱。及于夫党。叔明皋公郊居患痢。就医于外舍。先妣手治饘酏。一夜十起。李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59L 页
夫人谓明皋公曰将若此嫂何。小姑朴氏妇嫠而早殒。其孤鞠于外氏。先妣抚之先于己子。人不知其为孤也。事君子无违命无怠容。家故贫不能具中人之产。而黾勉佽助。供先君服御饮食。克腆而洁。凡宾祭宴寿。嫁娶子女。毋敢以丝毫烦先君。不知者疑为素封。虽先君亦莫知何术致此也。遂乐施与厌储畜。不孰何家事。故先君既贵。门阑日益盛。俸禄日益厚。施与日益广。而先妣之拮据劳瘁亦日益甚。取给于子钱家。偿以倍称之息。然收责者在门。先妣鳃鳃乎恐先君之或知也。明皋公尝侍 正庙论士大夫家法之淳漓。教曰乃兄直提学之家。日阕无储。而赖有内助之勤毖。外不见其乏云然乎。既而喟然曰是故忠正之女耶。宜其教女有道也。一日先君留客而命设小酌。偶令侍者支钱数百。先妣色不怡曰夫子老我矣。咄嗟之办。妇人疏节耳。宁可交手责平。如居肆以逐什一者为耶。尝蚕月育蚕。邻女争桑噪于园。先君厌其聒曰父子食重禄。焉用是璅璅为。先妣私谓子女曰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0H 页
公仪休之拔葵。文伯母之躬绩。道并行不相悖。然夫子命之矣。敢毋从乎。遂终身不复蚕。先妣仁心为质。与人言喣喣濡濡。惟恐伤其意。而其教子女则必以义方曰爱之切者。期望也深。吾一怪夫溺于爱而不知其恶者之为何心也。诸子甫龆龀。即置塾师。资束脩督教之。不少假日。日送婢问课程曰有长进乎否。塾师笑谓诸子曰汝大夫人直欲使汝曹明日主文盟耶。有矩尹湾州。湾素号驵商都会。以货贿为竿牍。有图任者橐三万钱。夤缘姻戚。愿得一号书。先妣峻却之曰柰何累吾儿官声。有矩既放废。买山维杨。奉先妣往。灌圃而给养。先妣意殊安之曰此所谓自食其力者耶。三牲五鼎不与易也。既数载。伯子请还则遽促驾。而谓有矩曰汝兄宗子也。吾与汝皆不可违也。平居辨色而起。操筦籥兢升斗。芥醢祧诸。手自择治。米盐凌杂。句计必亲。常戒诸女曰妇女之职。唯酒食是议。此而怠弃。何异于农释耒耟士荒笔研也。晚而目疾。不良于视。犹就窗明执针察线。已则躬辟纑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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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言得不妨颐养乎。先妣曰我半日手閒。十指杈㧎。一似痒不得搔耳。其老而益勤如此。呜呼。先妣生于德门。归于名阀。合二姓之美。绍光趾誉。以孝力养舅姑为贤妇。以柔顺相君子为令妻。以慈仁勤勚。教育其子女为寿母。积行累功。有大造于我徐。而不肖等为子不令。不能以先妣之养舅姑者养体于先妣。不能以先妣之顺君子者顺志于先妣。最先妣平生。捋荼乎鼎盛。集蓼乎迟暮。拂逆多于愉快。色笑短于慰暋。卒之以致膳常珍之年。撼顿噍哓乎风雨之漂摇。而荒江老屋。靡苦不尝。返观乎昔年诗礼瑀琚之盛。邈焉若前尘之不可接。噫乎恸哉。天可问乎。为善者何以劝焉。而人之欲长子孙者何为也。始我高祖贞简公以下三世葬于长湍府之金陵里。直文靖公墓西三百举武。有麓蜿蜒。南折而睪如。先君每登而乐之。临没谓家人曰葬我于子坐之原。及葬青乌家有异言。权厝于贞简公墓右垄。至是将祔先妣于先兆。卜之惟子坐食。乃以十一月癸酉。改葬先君而先妣祔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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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焉。先妣有四男。有本中生员试。筮仕童蒙教官。旋去之。有矩出为季父后。亦尝登文科长玉署矣。今废于家。有乐,有栒皆老于诸生。生无以为养。葬无以为礼。呜呼伤哉。二女之适郑适尹者皆前卒。嗣孙民辅亦早亡。其视窆封窀者。诸孙宇辅也。内外孙曾之姻嫁及幼未字者。已详先君志中。今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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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父明皋先生自志追记
乌虖。此我仲父明皋先生自志其身后之藏者也。丙寅二月。以相臣韩用龟劄诬。配兴阳县。继而三司迭发。更窜楸子岛。后七年夫人赵氏卒于临湍寓舍。葬于广明洞先兆之阡。虚其右为先生寿藏。先生自为志。邮筒寄有矩曰他日卒葬年月。汝可追志也。有矩执书掩抑不忍读也。始己巳大赦。有量移恩命。而言者持之。上颁下格。辛巳以后。再颁再格。至癸未七月。白简始亭。而移配临陂县。翌年甲申十一月二日。考终于寓舍。道臣以闻。特命涤去谪籍。孤有檠等号呼返榇于临湍。以明年正月某日。穿夫人之圹而合焉。乌虖。先生承文靖公诗礼之传。幼而擩染。长益砥砺。以一世震耀之文章。结千载昭融之 知遇。视词垣如箕裘。践荣涂若傥来。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忌克霰集。巧言如簧。载牵之车。迍于羊肠。剸犀之器。弊于菅茅。通籍三十年。其展厥蕴抱。掉鞅以有为者。盖无几矣。卒之绝洋瘴乡。靡苦不尝。及夫自海而陆。北还有渐。则先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2H 页
生又不能少须臾以待。千里返葬。行路嗟衋。噫其恸哉。夫可问乎。有檠娶于李无育。有荣有一女无男。有槃有二女无男。有檠有槃。皆后先生逝去。先生之世。于是乎斩焉绝矣。王元美文章九命。先生殆居六七。天曷故焉。噫其恸哉。岁壬寅取族子有伟之子翊辅为有檠后。以奉先生祀。且遵遗命取诗文集三十卷。删定为二十二卷。附以学道关,洪范直指,诗故辩诸书。缮写成帙。以待欹劂寿传。乌虖。志藏诸幽。书满于家。后千百世。尚有忾然兴喟于先生之丰其有而啬于施者否耶。噫其恸哉。壬寅立冬日。从子有矩抆涕追记。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洌上 徐有矩准平)
 [遗事]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2L 页
书祖考文靖公遗事
妣李夫人晚年贞疾。转侧须人。公左右扶将。不解带而寝者三年如一日。每夜深跪床下。听鼾息声然后退坐屏后。篝灯手性理大全。潜心研索。旁及历象律吕邵子经世之数。无不造其堂哜其胾。尝诫不肖等曰尔毋谓定省夺工。吾于六艺之学。不至蒙昧者。皆得之侍疾三年中也。
我祖妣李夫人尝语不肖等曰吾人汝家之初。每见汝王父侍君姑侧。凡鼎俎烹饪米盐琐碎。无不代为之捡理。如妇女之为。吾以初来新妇。口虽不敢言。心自忖度曰他日得无仍以成习。疏笔研而亲斗升耶。及夫孤露居外。乃沉潜典籍。不知读书以外更有何事。往往有种米驾羊之风。吾于是乎始心服其向日娴习井灶间事之悉出于蔼然诚孝。而人不见其黾勉强作之意。尤非他人所及也。家有老傔能言公居忧时事曰李夫人之丧。哀毁已甚。而亦不敢以戚容见文敏公。及文敏公之丧。哭泣之哀。傍人不忍闻。柴瘠凘缀。有时日不保之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3H 页
虑。而朝夕奠献。不令二弟代之。盛暑衰麻不去身。每熇旸入室。汗流如沐。叔季氏迭请公暂去首腰绖。公不听曰吾惧夫汝辈之效我自效也。
文敏公丧在殡。既夕奠。退坐垩室。与家人议廞仪事。忽见灯檠上油盏。自起浮空。回旋前却。坐皆骇然不知所为。公不变色。徐起执盏。还奠檠上。议事自如。后竟无他。
太学士西堂李公素奇公蕴抱。每论布衣中他日主文盟者。指辄先屈。一日送场屋体书一纸曰此某人书也。他日赴围。可倩此笔也。公告文敏公曰李公此事。其意非不可感。而子年尚少。叔父方白首潦倒。请以是让叔父。文敏公笑许之。
甲戌公将赴增广会围。叔氏议政公告公曰兄一第晼晼。此次如不得意则仍废举养素可乎。公犁然曰诺。前一日裁试纸置壁龛中而寝。朝起语傍人曰夜梦月前病死之老婢来咳窗外云。方墐涂室户。顾得落科卷纸。吾曰无之。婢曰壁龛内联三幅者是也。吾弟之劝我废举。尽有先见矣。傍人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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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既云联三幅。今若作联五幅纸则其言不验矣。遂取卷纸漆联二幅而进之。及入围。䨓渊南公主试。发策问浑天仪。即公素所习也。纚纚数千言。竟五幅不尽。遂阐是榜。始知增幅为登第之阶。前梦为增幅之机。盖祥耳非妖也。
文敏公晚年。为公兄弟他日析产。人予白金百两。既孤制终。未及析居。一日姊婿李公偶挣产误算。谓梱内乾没殆为千金。督过之不已。促令赔补。姊夫人至脱簪珥待罪而不见原。公闻之谓二弟曰财散尚可复聚。吾辈岂可为他日契活。不思救姊氏之急乎。遂取白金三百星送之。事得已。公兄弟不得置一亩之宫。宦达之前。议政公至僦屋以居。转落梓乡。而终不言白金事也。
丁丑公自成川归。喟然有敛退志。治小筑于西湖笼岩曰此吾毕命地也。凡有除命。皆谢病不赴。一日朝起。忽见巡舍檐下四围。有血点斑斑。李夫人大恶之。力请公搬入城闉内。己卯以后。历飏清显。致位崇显。而及其忌剋丛集。屡濒駴机。则李夫人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4H 页
每悄然谓不肖等曰昔在笼岩也。使我赉赞夫子敛退之志。则岂有此半生杌隉也。
壬辰拜关西伯。既肃命未及辞陛。时郑厚谦张甚。一日来谒公。恳请幕裨一窠。公始温言谢之曰我门下积劳者。分排不足。虽欲除一窠与人。不可得矣。厚谦变色喋喋。固持之不已。则公正容叱之曰以年以位。君岂可把持我如是。厚谦勃然大憾而去。后数日特旨移除吏曹判书。而关西伯竟归郑之姻戚。
丙申复为关西伯。下车未半载。即捐俸置蠲徭钱备荒豆于列邑镇。又以箕城外井田之经界堙废。买田复径涂遂洫之制。费凡五六万。一日召计吏问记簿馀在几何。吏对用尽无馀。公怡然曰快哉快哉。
所处竹西。室屋矮窄。且受朝旸夕曦。公之解西藩未归。适有邻舍欲售者。轩宇颇宽敞。家人将以三千金购之。先以书达于公。公报曰吾一生处低矮之室。安之有素。今于迟暮之境。忽居三千金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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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何以消受得也。亟止之。
公在箕藩。明皋公将自莘村移居玄湖。书请买舍钱千缗。公靳之曰父居雄藩。子斥千金购亭榭。人谓之何。明皋公竟斥他庄买舍。而不敢复请也。
章服之外。未尝衣䌷帛。至年高位显。而所御褡𧞤即吉贝布屡浣濯者也。尝曰吾少时士大夫无衣帛之风。一见衣䌷帛褡𧞤者。不问而知其为闾巷富民之用寿职鬓金玉者也。今士大夫未五十而衣帛者多。此可见俗习之日趍于靡也。
酷嗜著书。朝起盥梳。已即对案操不聿。矻矻无二事。虽公务纷氄之中。事过则手卷。未尝一息忘也。有矩幼侍公于箕城。每瞷宣化之室。朱墨铅椠。错陈于前。踰年解归。后车之载。尽是书籍。而手藁占其半焉。后谪延安踰月而归。撰道德指归上下编。己亥駴机之发。公屏出晚山乡舍。家人为贮乐书于行簏。公潜心研索。不问户外事。在寓三月。撰成雅乐图书八𢎥。其卜筑蓉洲。已逾耆望耋矣。听视不减。或日昏烛未至。则辄手卷就窗明。勘校保晚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5H 页
斋丛书六十卷之汗青。在是时。每一编成。装池庋右。指而教有矩曰又添汝他日剞劂之劳矣。有矩不肖无状。识短力绵。近始以聚珍字摆印者仅止诗文集十八卷。而丛书及他著述。如先天学仁书,诗史八笺等诸帙。并未及锲梓寿传。呜呼。有矩老且死已矣。谨藏弆戒水火。以待后世子云。窃有望于后承云。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5L 页
书外祖李忠正公遗事
幼沉静无疾言遽色。尝从伯氏读书。时有鞫狱。一日金吾郎率隶卒猝至。伯氏褫魄无人色。坐客皆风散。公独凝然徐起。请姓名文迹。出示之。则曰误矣。音同字不同矣。何为浪惊人至此。金吾郎愕眙曰年几何。曰九岁矣。金吾郎怃然出门曰大器大器。将来不可量矣。
才弱冠。辄键户读书。藏弆笠与带曰此皆诱人门外游之具也。平日喜读资治通鉴。取朱子纲目考校同异。格头丝栏之间。朱黄烂然。至年高位显。而公退却扫。未尝一日去书也。
奉先享祀。诚敬笃至。置田墓下。设库家中。每秋成税入。谨计四时时享及忌辰节日之需。凡粢盛笾实脯腊油蜜。无不别贮封锁。每一出纳。必肃衣冠莅视。我先妣归宁之日。吾家婢㜎有往候先妣而归者。窃窃相语曰某洞令监坐内舍厅事。亲监米斗出入。异哉。我祖妣李夫人闻之。喟然曰是必粢盛也。后问之先妣果然。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6H 页
凡有享祀执爨之事。必正衣冠危坐临视之。妇女婢㜎之执事者頫首屏息。肩背如压重石。一日客至而公起出外。则一婢始抬头舒息。不觉失声曰今焉我生矣。家人至今传以为笑。我先妣尝举是语诸子曰谨识之。我家昔日家政之肃。此其一班也。
九世祖佥知中枢公衣履之藏。据乘牒在广州馀苏谷云。而旧失其处者百馀年。庚申夏。公以湖南绣衣复命之路。转入南汉城留萧寺。以地近苏谷试访之。有广州官隶自言月前梦一大人盛驺率临小人家谓曰吾子孙当有来访吾家者。汝其指示之。昨梦又然。觉而异之。今闻公访墓。诚非偶然。敢以告。公亟送人随隶往。遍审不得。日暮而归。踰一冈。有鹊查查。翔而前。如导引然。随至莽苍地。见鹊止一圆石之上而鸣不止。就视之碑首也。掘之显刻分明。始得累世失传之墓。人咸曰公诚孝所感也。
少时喜酒。一日赴友人会。醉失仪。乃作断酒箴。终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6L 页
身不复近杯杓。
尝谓仕宦者须置近郊庄舍。使罢官有归。然后可以去就无苟。既释褐为禁卫从事官。节畜俸钱。搆小屋于东门外水踰岘。前筑场圃。右树枣栗数千株。每一解官。辄携眷出居。我先妣至老津津说幼时穿林挑菜之乐也。
尝诵疏仲翁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之语。置产不令过岁入三百斛曰子孙贤。只此足以事育无阙。苟其不然。虽田连阡陌。积财千万。终为他人有矣。
与崔夫人相敬如宾。每以公干出门。虽旬望之别。必下床拜辞。御家众不威而严。闺门之内。俨若朝典。公无男子子供膝下之欢者。惟有诸女。慈爱已甚。而虽在提孩中。在公侧辄收敛不敢戏嬉叫呼。公姑母尹氏妇尝谓我先妣曰汝父立朝名绩。余妇人莫之详。而即以居家仪范言之。真是闻于古而睹于今者也。
在经筵。色庄而意恳。辞简而理明。与筵者退辄称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7H 页
真侍讲。尹公光绍尝语绫州公曰吾与先公同登讲筵者屡矣。我则喜敷衍经义。易失之肤蔓。而先公所陈。不过数转语。能动人 主之听。卓乎其不可及矣。
桁杨不足以服人心。猝㬥不可以理棼纠。分数明则人不敢欺。规模立则事易就绪。此公之恒言也。故其莅藩邑。庭罕呼暴之声。而令一下闾里震慑。邑鲜推治之囚。而关一到掾吏战栗。至今岭南关北之老吏。犹能传道其事也。
其为湖南绣衣。秋而出。翌年夏始复命。首尾八九朔。僻乡委巷。身历殆尽。赋帐籴簿。钩稽必亲。其刺探摘发。如逄蒙之射方朔之占。有举必中。十无一爽。理冤枉戢豪猾。栉垢赈饥。民贺更生。至今南人传为百年所未有也。往年有矩之按节湖南也。康津士民将跻祀公于乡贤祠。有矩以非公雅意禁止之。未知余归后如何也。
甲申冬。肿发足踝。公自知不起。谓家人曰吾于按廉湖南时。遇一措大于逆旅。孰视良久。就我而言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7L 页
曰公毋欺我。公贵人也。甲申足疾可卢。慎之哉。今其言有徵矣。天定也。其可逭乎。怡然无怛化色。
金华知非集卷第八 第 468H 页
书本生先妣贞夫人韩山李氏遗事
先妣事父母有深爱。顷(音跬)步而不忘父母。凡忠正公所以刑妻御家。以至起居音容之细。无不心悦而默识之。幼而长而老而孺慕如一日也。每进子女于前而诵传之语。谆复不已。如兔园学究之讲授温习者然。子女之幼黠者。辄从傍搀举之曰已知之已知之。母氏言世德若旋磨然。只顾寻旧迹耳。先妣亦听然一笑也。藏弆父母𨂜书于箧笥。时时展读以寓慕。至纸生毛。不辨字。弥留之前数月犹是也。谓诸子曰我死拣一二手墨。贮于棺。馀悉焚之。毋令后人亵也。
忠正公无嗣。取从父兄之子子之。以忠正公荫仕至绫州牧使。先妣友之如同气。每遇栌梨果蓏之为绫州公所嗜者。辄深藏勿令诸子食曰将以遗吾弟也。或言绫州公貌侵。先妣怫然曰人固不可以貌取。与其羊质而豹文。曷若内明而外闇也。季妹郑氏妇嫠而窭。绝少分甘。伻讯络续。夏暑雨冬祁寒。十日不得闻则嘻曰郑妹死矣。郑妹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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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既馈也。舅判书公没已三十年。每忌辰执爨哀动傍人。姆母私曰新妇不曾逮事君舅。何为恸若是。先妣曰我之恸。恸不曾逮事也。尔不见夫在腹而孤者乎。生不识其父之声音笑貌。而祭之则哀。父与舅何异。
本生舅文靖公性严重。闺门之内。俨若朝典。本生姑李夫人礼宗也。以文公小学律身。鲜有能称其意者。先妣先意承志。动罔违拂。慈孝融泄。庭无间言焉。文靖公晚年卜居于蓉洲。先妣奉宗祀不可以从。则每岁时寿辰。同姑娌娣姒往觐。文靖公辄出门而迎。既即席。先呼先妣使前曰自吾索居以来。欲见之切。莫如汝甚耳。其得尊章眷爱也如此。吾家门族盛。为先妣姑娌娣姒者六七人。列屋而居。晨夕户屦相错。而先妣一处之以和易。未尝有违言谇语也。或问群居而各得其欢心有术乎。先妣曰去忮心去傲心斯可矣。先妣未尝知书。而其闇合于训典如此。
甲申冬。先妣产不肖病。未起于蓐。而忠正公疾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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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报至。先妣遽蒙絮被以往。奉药饵五日而大故及焉。先妣号擗凭塞。遂得终身喘急之症。己丑秋先君在丙舍。夜梦忠正公来呼曰起起。汝家有事。何不亟往见之。翌日驰归则先妣方病喘濒危而家无人。两老婢束手而喟。急灌药而后苏。先妣晚年每举其事而涕曰父母之爱其子也。罔间于幽明乃如是耶。家人曰不宁惟是。亦由夫人之诚孝所感。能使泉壤而户庭也。
文靖公为成都宰。念宗子贫。送俸钱千缗令市田若干顷。时有赵姓者熟于先君。愿以己庄之在杨根者售。先君听之。岁收租四十斛者六七稔。一日赵来谒。色憔悴居然丐也。先君问曰若閒何去。何为色憔悴居然丐也。赵泣曰始吾卖田得钱。将居肆以逐什一。不幸吾父死。吾妻又死。吾母病在床。养生送死。橐中藏尽矣。今无一瓦之覆以自庇也。先君恻然曰若复欲田乎。赵曰奈赀尽何。先君曰不名尔一钱。但还尔田奚若。赵惶曰不敢。先君入而语先妣。先妣色不艰。即捡其卷于箧而进之。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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诮先妣曰君窭矣。何为斥千金如瓦砾。先妣笑曰夫子大开手矣。我何敢尼之。况尼之而保其田未可必耶。且夫子他日非无田者也。
先君幕客有宰峡邑者。先妣送五千钱买薪一船以来。领输之吏来告先君曰某倅送薪几担。今船泊于步矣。先君意倅之馈遗也。遽分之穷宗贫戚殆尽。是年大雪。京师薪贵如桂。先妣日费数百钱。自买薪以爨。而终不言某倅所送薪。即我破钱买来者也。
一日先君将谒庙。启户则壁穿墁落莞茵。像设皆贸乱失位。先君愕贻却立而不能前。先妣在其后。颜。不变。徐曰盗也。慰安急矣。恓惶何为。促先君色入而审视。果偷者穴墉而入。窃炉盒去也。先君每语不肖等曰汝母虽短小也。有些胆气。伊日事吾以须眉男子。却输他一步。
先君侍姬某咸兴产也。来四年。会有他代者。遣还其乡。先妣曰彼虽贱。有累年巾栉之劳。遣不可薄。言于先君厚资赍送之。某出门哭曰我不恨不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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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主公。恨不能吐珠衔环以报君夫人恩耳。侧出女金其母微也。其嫁也先妣寔主之。而服饰妆奁皆疑于嫡。二事至今宗党艳称之。以为诗人所咏樛木之逮下鸤鸠之均一。不过是也。
其于女红。匠心独妙。剪裁阔狭。画有规度。缄缕组紃。细入秋毫。服之则袿领戍削若图画。非先妣手制则先君不服也。先君按节湖南。先妣侍李夫人往。李夫人多病。先妣庀匕櫡奉厕牏。不可以退其私。则夜辄篝灯坐帷外。执针察线。往往至鸡呼晨。李夫人睡罢闻刀尺声琅琅然。笑曰且休且休。为方伯夫人。犹搰搰如是耶。
尤善饎爨鼎俎之事。用物少而敌多。使人寡而敌众。溪毛野蔬。一经熟饪。皆成异味。村妪峡㜎。数月服事。辄为善手。虽他房异宫。凡有宾祭大事酒食之议。未尝不及于先妣也。
精强有心计。凡谷籴薪槁米盐凌杂。不藉记籍。皆用十指句计。黠奴骗婢。不能锱铢欺。皋复前数日。计偿十年前宿债。日月于母。不爽毫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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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传家政。不以一垄植一童㜎自私。平日所御敦牟箧笥。皆无所须曰未亡人用此何为。堂帷静穆。窈若无人。然浣濯缝纫膏烛之费。皆默自拮据。不以烦子若妇。子侄之异宫者来觐。辄与籹粔糕餈食之。勿令馁腹去。姻亲家有婚嫁庆贺之事。亦不废羊酒之礼。虽在傍子女。亦莫知其何术辨此也。
晚年手自撚绵。杂枲缕而织之。谓有矩曰我祖母尹夫人手绩绵布。予吾父作团领。至今藏在家庙。每七月晬辰。悬遗像陈衣而荐以时食。吾亦将以是布裁为汝团领也。既而伯子筮仕则先妣置布于膝。执尺拓量而曰予伯则仲不足。予仲则伯不足奈何。既而中分之曰无宁各作褡𧞤也。有矩敬藏之不敢服。呜呼。一经一纬。皆先妣手泽也。又岂徒曰杯棬云乎哉。
居恒以戒㬥殄知惭愧为训。其在金华山庄也。有矩灌园耕田。以供饔餐。先妣对饭辄笑曰是饛饛者皆从汝十指中出也。吾幼时见吾父忠正公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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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粒之落在地者。必净拭之纳于口曰这一粒米。费尽农夫几掬汗。如何不惜也。近见汝胼胝。益知稼穑之艰难。彼居辇毂之下。目不识耒耜铫镈而欲谷腹丝身者。宁不为天地之盗耶。
女郑氏妇归宁。自言姑老而养薄。为之累唏。先妣色喜曰是心足以养矣。既而戒之曰养不必丰。要其诚。昔吾奉舅姑甘脆也。饘酏芼羹。未尝不手调也。咸淡旨否。未尝不先尝也。一日夏夜。先舅将赴公。遽命具豆腐羹。仓卒市之。羹未熟而促者三辈。未及尝而进之。既进而尝之。觉微有败气。吾悚懊坐不安席者累日。至今对豆腐。辄不觉泚背也。戒之慎之。勿以霎时之便宜。自贻终天之忏悔也。
孙李氏妇既嫁而见。诫之曰昔吾父忠正公每言有好子不如有好妇。始间颇谓不然。及老而阅历。益觉其言之为切实。妇好子不好。尚可以恃内助支枝家声。子好妇不好则子之好处。毕竟被他牵坏了。而既老之二亲。不胜其悽凉。吾见多矣。故妇人之于夫家。可以造奕世之福。亦可以坠奕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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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戒之哉。毋令人谓汝父无教也。
不喜妇女习书史曰物各有本分。妇女之职分。惟酒食与丝麻耳。若先笔研而后刀尺。亲铅椠而疏升斗者。非不斐然可观。夷考之则家政荒矣。
每以忠正公所以奉先者诏诸子曰。买良田十数顷于邱垄下。宗子掌其赋。岁一祭于十世以下祧祖之墓。推及于旁亲墓之在局内者。名其田曰追远之田。吾欲以幼时所睹记者。仿其法于汝家。而力不能售。汝兄弟有能盈吾志者则我无憾矣。其在维杨也。命诸子言志。有矩对曰愿得一邱一壑。兄弟四人。衡宇相望。置公田给口食。如象山之陆。赋茧绵献事功。如莆江之郑。是小子志也。先妣莞尔曰汝之志。即吾志也。汝能此。吾传食于四子。以娱我晚景。乐哉。既而愀然曰汝故坎壈。吾耄矣。其果假我数年。及见汝成就此志愿不耶。此又先妣之赍志未就者。而小子不能顺志之一也。于其件系遗事也。敢终之以此。呜呼。有矩已矣。凡我世世万子孙。尚克念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