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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斋别稿卷之十九
硕斋别稿卷之十九 第 x 页
硕斋别稿卷之十九
 薪湖随笔
  
[薪湖随笔]
  邻人有以余为嗜书者。以新印通鉴节要。要余消日。第留之以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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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节要
威烈王二十三年。书曰初命晋大夫为诸侯者。贬之也。自武王至威烈王三十有一世。命列国之卿为侯者。初有之举也。故初之所以讥也。三晋为侯者十有二年。而齐大夫田和迁其君于海上。又一年而要三晋请为侯。盖王从三晋之请。而不能正三晋之罪。故田和继起。因三晋之君而请命于王。欲王之无辞可拒也。安王稍有难慎之意。历四年始许之。然紾臂姑徐而已。何补于纲纪哉。
温公曰。分莫大于名。又曰正名细务也。恐首尾不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皆名也。名之不正。伦常不立。伦常之不立。国不国人不人。孔子欲正名于卫者。盖正其君臣父子之名也。是岂细务云乎哉。谢上蔡有言曰。正名虽为卫君而言。为政之道。皆当以为先。于此益知温公之言不能无病也。孔子沐浴而请讨陈常。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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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名之义也。
诸侯陪臣动兵作难。而至于灭人之族。分人之邑。则天下之变极矣。况大国之卿。命于天王。彼赵氏何敢擅杀智伯。然而智伯先失其道。真所谓厥罪惟均也。既不能正其罪。又从以成其恶。盖本乱而末治者未之有也。当三晋之难也。王告诸侯。奖帅义师。一举而诛三晋。则不但晋国之祀不忽。太公亦不馁矣。王室可以重于泰山。而五行不汩。九法不斁。如复见先王盛际。无人画此计者。岂不惜哉。
见唐风扬之水,无衣之诗。有以知晋国少死节之臣也。曲沃于晋。若周之管蔡也。为晋人者。宜声讨之不暇。而反有倒戈之意。及至其季也。有一豫让而已。三晋并于秦。而韩有张良。赵,魏则无闻焉。盖其流俗然也。
田子方所谓贫贱者骄人。特因子击之言而对之耳。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贫贱者虽不自骄。亦不可以卑屈也。士当以尚志为务。子方盖有得于子夏之学者。吕成公所以斥子方。恐不免太过。
李克取人以五者。有道之言也。意克亦出于孔子门人之门也。穷而有所不为。贫而有所不取。若非学力。未易言。
吴起之薄行。而能言脩政仁义者。以其始托于曾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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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也。不能学其行。而徒闻善言。反所以文其过也。言行相副。始可以为人。
子思言苟变于卫侯。似在齐寇之时。孟子曰。子思居于卫。有齐寇。子思曰。如某去。君谁与守。当是时。卫国无将兵之才。故荐之矣。如不然者。灵公问陈。夫子行子思欲荐人。当荐学问之士。岂以将才而荐之哉。
田和迁其君。其君薨而无子。故并其地。三晋废其君为庶人。于是三晋之逆。甚于田和矣。子思仕于卫。宜有沐浴之请。而不见于经史。可恨也。说者以为卫小国也。子思岂不知国小。而径犯大敌为哉。是有不然。苟使义也。强弱不足恤耳。鲁亦小国也。孔子尚欲伐齐。正谊明道。不当计功利。子思岂默然不言于齐,晋之变哉。
齐之康公。晋之靖公。能有谥而皆得美号。何也。智伯之为襄子。亦一疑案。余尝观紫阳纲目。有所记疑而齐晋之谥。必是国人之所追加也。
齐威王独觐王室。诗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庶几近之。及至天王下席之时。反肆诟骂。则独觐之义蔑如焉已矣。独觐者。同得之良心也。诟骂者。世传之悖习也。
秦孝公能发愤于山东之摈斥。布德修政。欲立于天下。其志可谓大矣。当此时。按西周之旧疆。复西周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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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行仁义之政。申学校之法。以此而王。犹反手之易也。及其下令国中。不过曰奇计疆秦。则抱道怀志之士。孰肯结轸而向秦哉。宜乎商鞅从风而至也。亡秦者鞅也。李斯效鞅。而秦遂亡。一人败之则有馀者。其鞅斯之谓欤。
魏惠王以珠玉为宝。比诸乃祖之宝山河。可谓忝矣。齐国以四臣为珠玉。固有优于魏宝也。亦不过富国强兵之术而止耳。长国家者。先审乎用人。兢兢业业。罔敢少忽焉。诚以贤邪进退之际。阴阳消长之间。国以之兴替。俗以之污隆也。当周显王之时。淮泗山河之国十有五。申不害相韩。公孙鞅相秦。孙膑在齐。苏秦张仪抵掌瞬目。纵恣无忌于诸侯群公之列。黄金白璧为香饵。攻城略地为奇货。三光失其轨。百姓失其业。重以杨墨之说。塞仁义之路。文武周孔之道。不能复明于天下。则五霸之罪也。首功利而弃廉耻。重土地而轻人民。戎车日驾。争夺日增。其流弊至于列国而莫可救矣。故孟子黜五霸尊三王。盖时措之宜也。其不措则命也。孟子善用易。盖出于子思。子思教孟子牧民以仁之道。是易之法也。显王三十三年。书邹人孟某见魏惠王。在易则山地之果也。地雷之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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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国用兵。皆以杀人为上略。孟子所谓保民而王者。为诸侯欲行不忍人之政也。昌国君伐齐。禁燕军之侵掠。访齐士之遗逸。祀桓公管仲。封王蠋之墓。宽其赋薄其敛。可谓王者之师。自春秋以后三数百年。未易多见也。但取其宝器。输之于燕。又不就访王蠋而反劫之。此所以功业未卒。而不能免后人之讥也。然以乐毅之贤。率精锐之士。乘既赢之势。破垂败之城。特摧枯之力耳。莒即墨三年不下。盖不欲以力而胜人也。毅可谓仁矣。莒有王孙贾。即墨有威王。大夫之馀风。如赵之恃晋阳。晋阳之固。非城池也。徒以尹铎也。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是也。当昭王之封毅也。为毅计。上书请还。因以兵授诸将守二城。匹马归燕。乞伏王章。则其义声可以服诸侯。其忠悃可以感太子。而计不出此。卒投身异国。岂不惜哉。
孟子曰。易言者无责。真赵括之谓也。括以将家子。徒能读父书。未尝提兵出外以当勍敌也。故血气之勇。平居大谈。卒至于败。孔子曰。敏于行而讷于言。为人之道。惟在乎言行之谨耳。
昭王南游而不返。则齐桓有召陵之师。楚子问鼎。则王孙满有卜年之对。魏人欲帝秦。则鲁仲连有蹈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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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诗云。谁将西归。怀之好音。其鲁生之谓欤。王蠋,鲁生,即墨大夫。俱以忠义显。盖其山川风气雄桀慷慨。非赵魏之比也。桓公虽霸道。能以尊王。号令天下。是以齐多闻人。桓公之力也。
魏公子谋于如姬。得虎符杀晋鄙。士至今贤之。余则以为其贤不能掩其失。何者。平原君让之私也。安釐王不许战公也。欲以私而胜公。其失一也。戎事国之重典。而谋及妇人。其失二也。虎符非王命而窃之。则王亦可以图之。其失三也。帅壮士椎杀宿将。其失四也。及存赵。归身司败。以请窃符之罪。义分之所当然。而留于赵。以兵归魏。其失五也。人臣之义。以正不以诈。以实不以伪。以直不以曲。
赧王虽入秦。东周君在焉。周不可谓亡矣。南宫氏之说。足以为法于后世。
赧王既谋征秦而亡。东周君又谋征秦。至于国破而不悔焉。于此有以见周室尚有纲纪。顾诸侯不能敌王之忾。使煌煌文武之业永绝不复。则诸侯之罪。无所逃于天壤之间。而君臣之大伦斁矣。宜其相继沦丧。以谢其后君之逆也。
东周不祀而太阳遂蚀。以阴盛而阳消也。故始书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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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志其变也。
兵可销也。书亦可以销欤。李斯建议火百家之语。而齐鲁号称多士。无一人直言以殉书者。始皇之坑儒。儒所以自取也。当秦之火也。冠儒衣儒。十百为群。抱书而赴火。以决性命。则虽虎狼之暴。亦不敢驱儒与书于烈燄之中。而弦诵之乡。争先献书。犹恐或后。于是乎始皇不知畏儒而坑之矣。儒不死于秦火。无真儒也。
世传秦始皇营咸阳宫室而亡。其亡不但在于宫室。在于隐宫徒刑者七十馀万人也。法纲疏则风俗敦。密则渝。宫而徒者至于七十馀万。则刑者殆遍于四海矣。当六国杀伐之馀。虽休养生息。喣濡百年之深。尚难苏残而兴衰。况朝灭六国。暮极五刑。俾民不得措手足。虽欲享年久远至于万世。顾何异于杀人而徼福哉。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为人君者。可不戒哉。
陈涉揭竿一呼。四海英雄响应。自称六国之后。以系人心。当是时。有智虑者。先访姬氏国于东都。以文,武,成,康之法悬之象魏。大诰天下曰。周家有天下。八百七十有三年。秦王无道。侵犯我上国。移我重器。邑我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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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遂蚕食我伯叔元舅。藩服荡然。无复存者。予重恢旧基。以丕承先王令绪。仍立列国子孙。以蕃我王室。凡秦苛令。并除之云尔。则大义既章于乱世。遗民又趍于宽政。周业可复。秦雠可报。而无能出此计者。世而远匪风,下泉也。人而无管仲,鲁连也。
汉王为义帝发丧。三军缟素。传檄天下。风声所及。瘖聋皆耸。及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置酒高会。欲报君父之雠者。固如是乎。假仁借义。盖亦五霸之类也。汉王于是乎有遗策焉。董公之言。良平之所不及也。其人必有大过人者。任信,越以兵权。任萧何以粮饷。任良,平以筹策。又以董公置之军中。凡于行仁布义之时。辄咨董公。则必有胜于游说之客矣。且况彭城之盘游。董公岂不谏之哉。
汤武得天下。以仁义也。何尝纵间间其君臣。如陈平者哉。平不以仁义导其君。取黄金以反间楚之诸将。何其黯黮之甚也。谋之阴者。神先忌之。计之秘者。人亦猜之。平其不思之大矣。
汉王君臣。虽不闻窃负遵海之训。顶天立地。忍以杯羹之说。出诸口告诸人。人理绝矣。及归太公。恩至渥也。又忍荷戈从其后。彼亦知父母之爱者乎。数项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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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汉之不王关中居其首。楚之阴弑义帝居其末。可谓轻重倒置。先后失序。其得志于天下。亦云幸矣。
高帝诛丁公封项伯。不可谓公好恶矣。项伯以籍之周亲。阳挤阴扶。使籍狼狈而不能振。其不忠于所事。比丁公何如哉。
樊哙椎卤一武夫耳。谏于入关之初。而不为强楚所掩。谏于排闼之时。而不为亡秦攸续。虽良,平之善谋。随,陆之雄辩。顾何以加于此哉。可谓应时而出也。
吕后临朝八年。王诸吕。杀刘氏。以他人之子。为孝惠之嗣。其为罪固大矣。既不改国号如武瞾。而配高帝食于太庙。为汉百世不迁之宗。则孝文之入也。当发丧号哭。就位宅宗。遣大臣告太庙以承统之由。然后受太尉之玺绶礼也。太尉径上于路次。孝文暂让而旋受。君臣可谓胥失矣。帝王正始之道。卤莽如此。顾何以为法于后王哉。
孝文即位。先以宋昌领南北之军。以张武行殿中。何示人不广乃如许也。绛侯既迎之来矣。更有何可疑之端耶。郡吏行县。绛侯披甲而坐。虽绛侯无文。孝文初政。不能见孚于老臣宿将而然也。
贾生曰。人性不甚相远。即指气质之性也。本然则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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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相远之有哉。贾生读论语。见性相近之训。而为此言也。若所谓胡亥非性恶云者。能知性之言也。比之荀卿。可谓儒者矣。
孝文纳晁错之言。使民入粟拜官。赐农民租税之半。可谓稗政莠言。不足听闻者也。租税者。惟正之贡也。今乃以郎吏之职。博民之粟。积之县官。就正贡而减之。真猿公之赋芧也。长公主请官其子。以上应列宿而不许。豪家愚氓纳粟者多。则不惜官名。相去可谓远矣。三代以后贤主谊辟。惟孝文是已。错也误以富强之策干之。往往有如此疵颣。岂不可恨之甚哉。然孝明何可当孝文哉。
孝文十四年。书张相如为大将军。击匈奴逐出塞即还。所以美之也。匈奴十四万骑。入边杀都尉。遂至彭阳。其命将迎击也。必使之追至虏庭。以泄其耻。而不过出塞而止。谨守封疆。不与夷狄争胜负于塞外。诗所云薄伐猃狁。至于太原。孝文有之。中国之驭夷狄。当以孝文为法。
自孟子以后。民生涂炭。至于秦,汉之际。而人有挟书之罪。则孔子之道。几乎塞矣。秦太子谓诸生诵法孔子。汉兴。高帝以太牢祠孔子。孝武御位。罢申,商,苏,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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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董仲舒对策曰。不在孔子之术者。绝其道勿使并进。然后天下之士。知孔子之为圣。而尚不能宗师。故儒学不复明于天下。若使始皇死。子扶苏立。必出博士之藏。以颁四海。尊孔子以为师。延邹鲁之士。以讲经义。俾后世之人。得见经传之真本。而扶苏不立而胡亥嗣。萧何不收而项籍至。一火于秦。再火于楚。博士诸书。尽为灰烬。而真本不能传于世。则斯文之大阨也。可胜痛哉。
孝武从董生之言。令郡国举孝廉。可谓识时务。周室衰微。列国纵横。宾兴之制坏。而用人之术杂。或有一言而取公卿者。美玉蕴椟而不沽。锥颖在囊而自脱。高帝以马上得国。不能修明先王之政。文景用黄老之术。及至孝武。人文渐开。而乡贡之制。得以行于郡国。西京循良。俱从孝廉而出。后世治教。莫有肩于西京者。孝廉之选也。
辕固以诗名。其与公孙弘一言。即学问中人也。孔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辕生所谓正学以言。曲学以阿世。盖有闻于孔子之训者。以其老病罢归。不能用其说。则岂不可惜之甚哉。
班固曰。董仲舒犹未及乎游,夏。而刘向以为管,晏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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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矣。固于是乎不知仲舒矣。仲舒羞道五霸。岂以管晏自命乎。游夏以孔子为师。得闻纯王之道。则固以游夏不及于管晏。岂或不闻曾西之言乎。固所著人表取舍极缪。盖不能深知王霸之有分。义利之有卞也。向知仲舒。固不知向。向传经。而固以史为任而然也。
孝武以渥洼神马之诗。被之筦弦。荐之宗庙。汲黯谏之。可谓儒者之正论也。贾生以儒自许。而犹以五运为主。何也。邹衍之说。大抵荒诡不根。周以木德而王。衍以为火者。以伪周书赤乌之祥也。当秦火之前。诗书易礼。皆有孔子所定之本。而伪书自其时行于天下。则群经之贸乱。盖战国儒生之失也。然则虽经秦火。其全本固自如焉耳矣。如书之梓材。诗之般赉等篇。简脱于火前。而失其真面且久矣。项王之末。鲁能守节。则鲁国之亡也。其固守不下。从可知。当是时。周礼之在于鲁者。亦必凘坏飘荡。而无有存者。究其原则六国侯王之罪。岂独专责于诸儒欤。汲黯引经据义。或有举小而遗大者何也。匈奴浑邪王降。以车二万乘迎之。置诸陇西,上郡,北地,朔方,云中为属国。虽因其故俗而别之。华夷之杂处中州。自此而始。非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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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华夷之分也。刘石诸种之乱。已兆于是年。而夷狄之入主中州。由于刘石之倡。则孝武虽云攘夷。乃反纳寇于中州。启后世猾夏之弊也。余则以为五郡之属国。甚于伊川之野祭也。惜乎汲长孺谏中州之罢弊。不以华夷之相混而为谏也。
太史公为李陵明其志操。可谓笃于故人。而与陵同在周卫之中。趣舍异路。未尝衔杯酒以接欢。则亦未可以故人言也。以陵恭俭下人。知其有国士之风。出死力以救之。诚难矣。然提兵出塞。韩延年死而陵不死。不徒不死。以皇汉之臣北平之孙。屈膝单于之庭。大节已丧矣。他日虽得当报汉。尚何为哉。妇人更二夫。自言为前夫不死。人孰信之哉。太史公于是乎失言矣。失言而宫。亦冤矣哉。
江充特一妖贼耳。在赵而乱国。罪当诛。孝武反宠之。所以自速寇也。然而为人子。专制由己。杀绣衣使者。太子失其道矣。误太子者。少傅石德也。当江充之持太子也。太子泣言其状。起敬起孝。以冀孝武之回悟。臣子之所以尽职也。惜乎保傅无人以匡。而卒陷于不测也。贾子曰。见正事闻正言。可谓至论也哉。
汉儒不娴于经术。可谓甚矣。隽不疑以蒯辄之拒父。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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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是之。田延年以伊尹废太甲。言于霍光以释经。人无卞之者。博陆,张安世之徒。信之若神明。宰相须用读书人。宋祖知其要矣。
颖川素多豪杰。其党恶作奸。太守之责耳。为太守者。教之以仁义。励之以廉耻。设学校劝诗书。自可为齐鲁之君子。而赵广汉以缿筒而长其告讦之风。以钩距而覈其隐微之情。适足以滋其弊而遂其诈矣。况其为法。有怨者陷。无辜者抵。吞之则顺。吐之则逆。岂仁人之所可为哉。
孝宣立梁邱贺之易。而东京诸儒。竞以推占灾祥相争长。以至春秋洪范。俱为候验之书。圣人微辞奥旨。寝息不闻。上好下甚。不其然欤。梁邱生学于京房。其所谓邃于易者。即风角之类耳。东京之衰。以是术愚民。而窃发所在成盗。其端甚微。其末流之大。类如此。可不畏哉。孝宣之时。以文章名者。莫盛于王褒。而圣主得贤臣之颂曰伊尹勤于鼎俎。是不见孟子也。以志节显者。莫过于萧望之。而请单于待以不臣之礼。是不见春秋也。诏诸儒讲五经同异。果得之矣。
西京外戚之权。自诸吕而始也。然而王氏之篡汉。宣帝盖不能谨其始也。既夷博陆之族。不委任外臣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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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用许史。元帝视若故常。及孝成即位。先用王凤。遂世其职。则田齐季鲁。势已成而威已立矣。诗称贻燕。书云裕昆。宣帝可谓失之矣。
平林新市之兵起。而李轶,朱鲔之策失矣。孺子以定安公奉汉祀。而至今生存。则是汉帝也。其所以称定安者。莽之废也。非天下之废也。群雄起义。争以复汉为名。则宜先拥孺子。改称初始几年修高皇帝以下祠庙。下诏列郡。布莽恶逆之罪。以号令四海。固可谓名正言顺。永有辞于天下万世矣。更始乃反遣人杀孺子。则亦莽之续耳。
秦有阿房离宫之盛。而项籍焚之。汉有未央五柞之壮。而樊崇焚之。俗谚有百年贪物一朝尽之语。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为帝王者。若以秦汉为鉴。其不以宫室劳心哉。
世祖寿陵之制。三代圣明之后不能过也。孝明承其后。不知庙制之至重。不与陵墓等。遗诏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之别室。而太庙之独专一庙。遂废而不讲。至于晋,唐因而袭之。可胜叹哉。
光武兴学校。起明堂辟雍。以为立国之本。故东京之儒。如郑康成诸人。蔚然可观。但以符谶为诗书。不能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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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正学。以是真儒亦不能作焉。其风俗声教淳漓敦薄。罔不在于立国之初。周党,严光之徒。徒尚其志。不得闻孔孟之大道。果于忘世。甘心隐沦。特鸟兽之伍耳。固不足与议于斯文之兴起也。心诚求之。岂曰无人。若以信于符谶之志信吾道。以重于循良之意重吾儒。则疆华卓茂。不患无其人耳。
孝明永平二年。宗祀世祖于明堂。失礼也。世祖以丁巳二月崩。而明堂之祀。在于己未之正月。是时虽不行通丧。而三年之制则有之。未过终 而祀之明堂。神之也。又从以登灵台望云物。何哉。
孝武得休屠之金人。孝宣遣王褒求鸡马之神。此佛入中国之渐也。佛入中国。非自于孝明之时。张骞通西域。为其兆也。浑邪居北地。为其渐也。黄,老,杨,墨,申,商,苏,张之术。日益消灭。古经坠简。自四方而至。圣人之道庶几复明。而天竺之书又出。则孟子以后千五百年。道统无所传。良有以也。
黄宪。东京第一等人也。或谓之颜子。或谓瞻前忽后。则其人姿禀之高明。可知也。但无师友学问之力。只与党锢诸子并名。而未闻君子之道。殊可恨也。或有著述而不能传欤。
硕斋别稿卷之十九 第 170H 页
孝殇生踰百日而立。八月而崩。北乡侯立于三月。薨于十月。而孝殇书崩。北乡侯不书崩而书薨者。何也。未踰年也。然北乡侯若年长而有子。未踰年而崩。其子继位。则当有谥矣。既谥则当入太庙矣。何以未踰年而不书崩欤。孙程辈杀阎显迁太后。而谓北乡侯因太后阎显而立。不加以谥。亦不祔之太庙。后世又从以贬之。岂理也哉。北乡侯何罪焉。立于皇帝之位。死于皇帝之位。大臣诸侯。群黎百姓。沙漠羌胡之酋。莫不稽首称臣。自春徂冬。及其死也。不曰崩而曰薨。不曰帝而曰侯。非所以重王统而尊帝室也。
顺帝亲政。不能奉还阎太后。又不能名正孙王擅恣之罪。则于君臣母子之大伦。为累非细。虽日招儒学之士。何补于风教哉。所谓儒学之士。亦不能正名。汉其衰矣。国所以为国。人所以为人。惟义理是耳。义理不明。而其国乂其人贤者。余未之闻也。孙王之不诛。阎后之不复。而曹节,王甫又迁窦太后于南宫。此顺帝不能正其始之失也。
石经不足信也。天下知名之士。尽于党锢之祸。蔡邕以文章自任。而未尝为李,杜所诩。所谓诸儒见贤良之就戮。而不能出一言以救解。乃反出入鸿都。不过孟
硕斋别稿卷之十九 第 170L 页
子所谓徒哺啜之流耳。顾何以校经文。不至于讹舛耶。余故曰石经不足信也。
曹操定汉中。不移兵益州而径还者。以其急于篡位也。刘裕使义真守长安。身归江南。亦此意。其为计一何似也。如论中国地势。自南攻北难。自北攻南易。曹操自北攻南而败。刘裕自南攻北而胜。裕之枭雄。过于操。
昭烈亲征。舍魏而先吴。自当时至今。识者皆恨之。余则以为王赫斯怒。首讨孙权。此昭烈所以声大义于千秋也。兄弟之恩。兼以君臣之大义。约以同死。仰质皇穹。而及登帝位。恬然不思复雠之图。则岂不惭负于存殁之际乎。先征吴虏。仍伐魏贼。即昭烈之志也。此非凡腹所可测也。
武侯临薨。只举二人以自代。更问则不答。即高帝所谓非乃所知之意也。以武侯智。岂不知汉炎之不可以复兴。后主之不可以有为。二虏之不可以并扫。五丈之不可以久居。而先定南方。使蜀民安业。北征中原。以章其志。所以追先报今之忠也。自三代以后得正而死者。惟武侯一人焉尔。
司马氏之南渡也。骨肉而干戈焉。烝黎而沟壑焉。夷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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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华夏焉。礼乐而灰烬焉。尚能扶持牵补。至于百年之深者。盖有本焉。当平阳凶问之至也。元帝服斩衰。居庐行亮闇之制。贺循为儒宗。戴邈建太学。言足听闻。四方俱耸。蹈仁佩义。未有不兴者。但不能一扫清虚之流。尽复先王之政。故其为治不过南晋而止焉。甚可惜也。
五胡杂糅。居中国之土。僭中国之称。生民以来始有之大变也。曹操之罪。可胜诛哉。徙武都之氐于秦川。欲御蜀汉之路。而五六十年之间。部落寝盛。近逼肘腋。所习者华俗也。所慕者华制也。所朵颐而畜目者。皇帝之位也。虽日逐呼韩之顽。尚不敢入塞门。居一日之顷。只事卤获。以归其巢穴者。以其人非族也。以其地非其土也。若刘石之徒。生长中国。视若固有焉。晏然履河洛而包海岱。无异乎黄沙白草之碛也。自是以后。九边诸胡。稍能桀骜以自负者。皆欲得中国以自王。甚至有元,清之混一区宇。而举天下被发左衽。则操之倡也。于是乎操为万世之剧恶大憝。而温公悲其祚之不永。果何为哉。
王茂弘往石头见王敦。可谓不学无术矣。敦之叛书至。与诸族诣台俟罪。及百官之往见也。乃随其后。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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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之情谊。目见朝廷大臣之被害而无一言。既有乖于大义灭亲之意。又有犯于与乱同道之罪。傥敦也直入皇都。迁元帝于海上。自立为帝。以茂弘典枢机。则茂弘辞而不受。为元帝死乎。别族之义。茂弘有愧乎智。果为茂弘计。与其族不离台门之外。扶伏涕泣。请讨敦以报国。元帝虽命往敦所。不敢奉诏。矢死靡他而已。
元魏起自俘虏。能有函夏。粗述礼乐。夷狄之中。号称彬彬者。盖其立国之初。命朝野束发加帽。置五经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三千人。用夏变夷。崇饰文教。此所以历年稍久。而维系民心。长世克类。而纪纲庶事者也。儒术之兴人家国。有如是夫。
宋文帝之立。由于徐羡之辈。及亲政也。不以羡之辈策立为德。而首杀羡之诸人。以暴废立之罪。江左开朝以后。历吴,晋所未有者。宜乎元嘉三十年之治。翕然民颂。为六朝之冠冕也。
四门小学。三代以降。不复行焉。元魏高祖力学能文。手不释文字。既立太学。又置四门小学。盖王居明堂。师氏居东门南门。保氏居西门北门。而自王公之子弟。莫不就学。礼也。彼以夷虏之种。入主中国。能复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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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旧制。远过两汉之坠典。孰以夷虏而暂忽之哉。
南北分统。自刘宋而始。然南朝受之于正朔。故先南而后北。所以严笔法也。后梁萧察据江陵称帝。传于世宗。境内大治。上奉梁武之祀三十三年而亡。则陈霸先虽篡位建国。梁统固自如焉。史氏当先梁而后陈。如南北之序也。曾不为此者。史之阙也。梁非正统也。自梁君臣而视江陵之朝廷。则姬氏之东周也。刘氏之蜀汉也。当于梁敬帝太平二年丁丑。书曰后梁中宗宣帝天定三年。陈高祖永定元年。魏恭帝四年。齐天保八年。而仍为梁纪。至后梁莒公琮二年丁未。书隋废梁主。自是年为陈纪。书陈祯明元年。隋开皇七年。然后史法正矣。
王者吊伐之师。顺时而动。发舒中和之气。布扬仁义之声。济苍生于涂炭。囿八方于熙皞。东征西怨。望切云霓。然后始可以奄有四海。万年维王。而高颎为隋文帝平江南。宣言潜袭。俾南民废农务。因其懈怠以取之。何其诈也。用兵虽不厌诈。方欲统车书为一家。畅信天下。迪我风教。而取一陈后主。若是其行诈。将何以久于道欤。陈固无道。民亦何辜。既不能稼穑。又不免锋镝。是虐民之甚者。何有于为民父母之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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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射杀其兄。以夺储君之位。人伦之变也。又数月。受神尧之内禅。践阼当宁以临下。将何以服人心耶。太宗于此两失之矣。父子之际。何言不到。兄弟之间。何事不为。日就东宫。尽爱极欢。期于谐洽。而犹不足以解其怒。乃与太子,齐王。共诣神尧之前。悉白其状。退处藩邑。杜门自靖。则固可谓笃于友于者也。不幸而当玄武之变。神尧以位传让。亦恐有亡隋之祸也。呜呼。为其子。无一辞晏然承当。宁有是乎。当是时。为太子齐王而举哀服期。辞神尧传位。而固守贰宫。则犹贤乎已矣。建成储君也。储君方见杀。而未有为储君死者。王魏又从以屈膝于太宗。则自汉魏以来三数百年。朝君暮敌。人伦斁绝而然也。是岂一朝一夕之故哉。使秦府学士。有读书识理之人。太宗神武。岂止于是欤。大抵太宗明君也哉。然承乾之难。投床抽刀。悲哉。
突厥骤入渭桥。太宗以六骑径诣渭水上。与突厥语。特一将之勇。匹夫之愤耳。岂大唐天子上奉宗庙高皇。下临九有兆庶。而轻身独出。以犯虏锋。乃如此耶。使突厥直前犯跸。则其不免怀悯之行乎。行险徼幸。君子不由。以创业之英主。尚不能摆却游侠之习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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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萧瑀之谏。彼高士廉,房玄龄。何为而从其后哉。况以天子。与胡酋歃血。可谓陋矣哉。
玄武门者。隐太子之所死也。虽射隐太子以杀之。既杀之则必有恻然于心者。既恻然则不忍复由玄武之门。人情之所固然也。其出入如平昔者忍也。如魏郑公过此门。能不泚其颡乎。太宗若夷其门塞其路。以示悔悟之意则差可矣。羊昙不复过西河。况同气之处变乎。况歌舞于斯乎。
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国之典也。太宗赐长孙顺德绢。虽曰愧其心。于典有之乎。无于典者。不可谓之典。人君待群下。当以正。不当以谲。人有言。阳怒试佞直者。太宗曰。君自为诈。何以责臣。此言足以兴邦。赐绢则累其德矣。
魏徵十渐。言言切实。在太宗。利病之药也。在当世。救荒之食也。在后代。照古之鉴也。但不以尧舜相传精一之心法。孔孟相受治平之大要。告戒讽诵。以为长世之道。故贞观之治。非不伟然可观。犹不免杂霸之归。可胜叹哉。
太宗谓褚遂良。朕有不善。卿亦记之耶。仍言朕行有三。又使房玄龄,许敬宗删定实录以见之。即太宗好名之心也。苟事事得宜。何必览史而后。知其得失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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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欲览史之心。锐精为治。固可为慎终之令图耳。
太宗亲征高丽。过邺祭曹操。将何以劝人臣也。操一篡贼耳。为帝王者。声其弑逆之罪。以颁示天下。以著春秋之大义。义固然矣。乃反缔文浇酒。以侑其奸魂。駴四方之听闻。启万世之讥议。岂不怪哉。如操篡贼。尚待以前代之兴主。则彼唐朝之臣。何所观感而效其忠哉。仅一传而有武周之变。其兆于是乎。胡致堂以知人则难蔽之者。亦可谓缌功之察矣。
高宗之纳武氏。在于诣寺行香之时。以天子之尊。当先帝之忌。亲劳玉趾。幸行伽蓝。以荐冥福。即夷狄之法耳。长孙无忌,褚遂良,于志宁之徒。不能谏而止之。及其易置中宫也。龃龉一言。何足以动其听而回其心耶。端本清源之道。虽微而必防。虽细而必杜。滋蔓则难为功也。
王莽篡汉而翟义起兵。武瞾篡唐而李敬业起兵。既天下莫不闻其义。若未成功则天也。汉唐中兴。未见翟,李㫌褒。无以风百世也。
太上皇之称。始于秦。秦追尊庄襄王之号也。后世因之。而温王重茂为帝。传位于睿宗。睿宗传位于玄宗。则太上皇当为二矣。温王不以上皇称焉。其失大矣。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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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四年。睿宗受禅。改以景云元年。睿宗太极元年。玄宗受禅。改以先天元年。其失亦非细。当时无知礼之人。不能正其失于授受之际。甚可惜也。
开元五年正月。玄宗将幸东都。宋璟,苏颋以灾异为戒。果得大臣之体矣。但欠遗大耳。是时睿宗崩。才八易月矣。葬礼虽过。丧制虽缺。岂游幸逸豫之时乎。皇皇慨焉。如有所靡及。而乃欲鸣和銮御法服。纡跸伊洛之间。则何以比先王观也。以玄宗孝友。若闻大臣正言极论。夫岂有不从之理哉。
安禄山至藁城。颜杲卿力不能拒。遂往迎之。著禄山所予金紫之衣。盖所以图其后也。及成就卓然。忠义之声。薄于海外。可谓不负其心之烈丈夫哉。然往迎凶贼。身被贼衣。还归常山之郡。百姓父老皆瞻望指点曰。颜常山亦降于贼。而以金紫章其身。吾侪小人。何敢拒乎。因扶老携幼以迎禄山。则杲卿将何以自解欤。知其力弱。不能捍其锋锐。虽张空拳以死。不宜迎贼而衣贼之衣以污身也。以杲卿之精忠大义。虑不及此。可谓瑕不掩瑜也。然当观其大处。杲卿岂可轻议者哉。自汉以来。骂贼不屈。烈如秋霜。凛乎不可犯者。惟杲卿一人而已。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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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宣公于奉天之难。言于德宗曰。见危不能竭其诚。临难不能效其死。群臣之罪也。陆公之言诚然矣。以贼遗君。大辟犹轻。苟究臣下之所以致此。则德宗之失也。舍李泌,郭子仪诸人。用卢杞,裴延龄,杨炎之徒。尚何以扶危持颠。披皇图而匡帝室乎。陆公当先格德宗之非心而已。
裴垍可谓大臣哉。宪宗问为理之要。垍曰先正其心。董仲舒以后始有之嘉谟也。人主一心。万化之原。历代丞弼谏诤之臣。率皆就事论事。营土木则戒奢。重刑罚则戒滥。嗜酒色则戒荒。崇征伐则戒败而已。无人以正心之说导其君者。政坐学术不明耳。垍能以此为先。岂不贤哉。君心一出于正。百度皆正。何忧乎他哉。柳公权笔谏。亦以此矣。
天下之事。有是则有非。如薰莸冰炭之不相入也。若牛李,悉怛谋事。可谓两是双非矣。维州大唐之疆土也。悉怛谋举州来降。因此而怀绥。克复西陲。未为不可。天朝布信。四夷皆闻。才与吐蕃和。而旋纳其叛。非中国御夷之略也。此亦为庙筹。牛李之言皆是也。虽不纳叛捕送吐蕃尽杀之。既杀之后。赠以美官。又无所据。牛李之事皆非也。涑水致堂之论。偏主各见。有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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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公平之意。窃尝论之。李德裕当悉怛谋之请降也。上奏朝廷。以俟处分。藩臣之体也。曾不闻之于上。径发军伍。入据其城妄矣。牛僧孺激于党论。不能平心舒究。既不受其降。又不任其生。亦可谓疾之甚也。然朝廷之尊。未必不由于僧孺也。涑水许僧孺之杀悉怛谋。斥武宗之诛郭谊。首尾恐衡。决不相应。
李克用,朱全忠。易地则皆然。而全忠之篡弑也。蜀王请克用各帝一方。克用答曰。誓于此生。靡敢失节。其义气令人可敬。傥于是时发兵西向。奉昭宣帝归河东。颁正朔于天下。以全忠极恶大憝。神人之所必诛。覆载之所不容。檄告方镇。共奖王室。仗六师而洒涕。矢九死而涅臂。以图兴复。如报私雠。则祖豫州,李西平不及也。沙陀之人。不能深知君臣之大伦。坐失其时。惟以不称帝为节。岂不恨哉。
自晋氏失中原。戎狄之祸。无世无之。晋末而五胡迭寇。唐季而五代交乱。宋衰而金,元继起。皇明沦而满洲入主。阴日以盛。阳日以消。尧舜以来礼乐文物之地。陷于腥毡酪之俗。而士大夫甘心左衽。不以为耻。盖自汉高帝嫁女而始也。结夷狄以为婚媾。娄敬之罪也。事夷狄以为君父。桑维翰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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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以幽蓟十六州畀契丹。宋虽混一区宇。与契丹共立为南北朝。固不可谓金瓯无缺。所谓北朝。以中州之人。据有十六州之地。称帝建元。则宋岂可以正统言乎。太祖太宗。不复幽蓟。至于金元。藉辽而觊觎。其可谓慊德也哉。
统五代而论其世。君则周世宗。臣则王朴。虽在汉唐盛际。未易多觏。朴之献策。能用九经之语。兵火汩没之中。动引经传。岂不美哉。北汉孝和帝。吴越武穆王。抑其次矣。
三代以降。更未见三代之盛者何也。道学之不明也。自夏至周千八百年。贤圣之君。不过十数。而尚论者辄称三代。以其明德新民之功。躬行心得之化。不出于诚敬二字。其奉天事亲也以此。其修身治人也以此。燕闲幽独之中。亦以此焉。纷华波荡之际。亦以此焉。造次颠沛。非此则不由。动止语默。非此则不行。此所谓道所在而学所勉也。秦汉之交。书籍荡逸。儒士遁迹。三代贤圣所以治天下之经法。不复诵于当世。重以权谋术数之说。清净玄默之谈。遍满四海。惑人诬俗。遂至于五季而极矣。及宋程朱诸贤出。而道学二字。焕然章章。而时君世主又不能虚心而听。则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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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重见三代之盛也。帝王不学。而能乂其国者。余未之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