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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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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陶山私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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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山私淑录
 乙卯冬。余在金井。适因邻人。得退溪集半部。每日晨起。盥濯讫。即读其与人书一篇。然后受掾属参谒。至午间随录演义一条。以自警省。归而名之曰陶山私淑录。
答李相国浚庆书曰。宰相于一时人物。一字之许。荣于华衮。一言之斥。严于斧钺。
 此先生谦退之辞也。今断章取义。盖为人上者。当于此而致慎焉。人每自轻而自侮也。故随口訾誉。顺手抑扬。不料其人之荣辱利害。若是之相辽也。其不可许而许之者。失犹在我。其不可斥而斥之者。害将及人。可不慎欤。况恩怨多由片言。祸福或起只字。明哲之士。所宜慥慥乎铭念也。(十一月廿一日。)
答洪相国退之书曰。崔与之以礼部尚书召。辞十三疏而不至。杜范欲归。君命闭城门不许出。犹伺隙而归。(历引十二人。)
 先生此书。历叙古人得失出处。错综成文。盖亦文章家一法也。先生一生以敛退为主。故凡前人引退之例。皆搜罗待用。其苦心确操。有足见者。世之叨冒虚名。贪进不已者。盍廉于伯夷之风。嗟乎。眷系恩宠。恋慕利禄。迟徊不决。竟陷机辟者。古今何限。先生之德望。殆朝野翕然。其在朝延(一作廷)。宜若盘石之安。而犹引去若是。矧言行不孚于人。毁谤日腾于世。丛镝暗弩。四面围匝。而欲迟徊不去耶。噫。
答洪退之书曰。盗名窃位。以升嘉善。仕三日而不足于心。则退更饰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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衒名。为盗窃之阶。升资宪。
 先生此书。至诚苦恳中。微带雅谑底意。然君子虑患周密。当时亦安知无淆薄鄙悖之徒。或以小人之腹。度圣贤哉。故菰李之嫌。大人亦远之。近世朝廷上。无讲出处二字者。大臣以下进退辞受。无一依据。跋前疐后。有腼面目。士大夫风节扫地尽矣。廉耻道丧。礼义随坏。将何所不至也。今人不可猝责古道。苟 圣明留意培养。不挫抑绊束。几年之后。完节之士。当稍稍见也。
答闵判书箕书曰。可进而进。以进为恭。可不进而不进。以不进为恭。可之所在。即恭之所在。
 此如孟子所云莫如我敬主(一作王)也。可之所在。即恭之所在一语。此正君子时中之义。秤量至精。移易不得。一生当念念不忘者也。士君子出身事君。不以此一语为终身佩服之符。即阿意逢恶。何所不至。为人上者。临下御众。亦徐观其可与不可。而勿先以逊顺慢蹇之可好可恶。亟决其恭傲。则庶乎其得平矣。
与任判决虎臣书曰。先正郑公讳(汝昌)。是何郡人。何年出身。仕至何官。其为安阴县监。是因何有此外补。其得罪以佔毕门徒云。其详亦不知为何事。其谪关北。的是何地。被罪之年。是何年。葬之何地。并望谕及。
 先生当时犹不知一蠹行迹如此。盖先生以前。屡经儒祸。凡前贤言行。皆荡佚无存。故年代不甚相远。而其茫邈如此。宁不惋叹。
答宋台叟书曰。向日丁相责某之意。亦谓还肃拜后。唯吾所欲。某意丁相无病。故不知病闷。又不谅我前后乞退未遂之故。而为此言。似不相悉。故前书云云。今审令意。与丁相所责。不甚相远。
 丁相即我贰相忠靖公先祖之谓也。当时似以先生出处。有责难语。故先生云然也。
答朴参判淳书曰。独不见博者乎。一手虚著。全局致败。己卯领袖人。学道未成。而暴得大名。遽以经济自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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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段。是正先生平生出处之所由然也。当时君子得舆。众善拔茅。若鸿毛之遇顺风。莫之夭阏。 国朝汇征之盛。而竟无败衄。莫此时若也。而先生之瞿瞿畏慎若是之深。前鉴覆辙。常以为戒。君子之明哲保身。有如是矣。先生撰静庵记实之文。而以担世取败。嗟咄叹惜。三致意焉。噫。先生方且以静庵为戒矣。虽 圣上侧席而俟之。公卿举笏而望之。都民加额而迎之。先生肯留连濡滞。使 圣志或厌。而小人得乘其间。至于一败而涂地哉。即先生龙德深潜。确乎弗拔。非直康济自家而止。实欲弘济乎当时在朝之善类。而诸公见不及此。招徕之请。日陈紸纩。责勉之书。交飞涧壑。先生其肯幡然哉。嗟乎。古来贪进无厌之徒。其君上方且憎恶。犹欲媚悦而取容。朝廷方且谗构。犹欲辨驳而进步。黎民方且怨诅。犹欲欺蔽而固位。毕竟势去运讫。衅孽并起。领袖一颓。部曲四散。无名之案。九死难明。不意之变。千里合凑。终之不能保七尺之躯者。滔滔相望。可不惧哉。诚得一区林泉。倘佯逍遥。而其于朝廷旅进旅退。一切贤愚得失是非荣辱。澹澹然物各付物。而不以婴心。以全吾本然之天。则庶乎不为退翁之罪人也。
答曹楗仲书曰。学者盗名欺世之论。此非独高明忧之。
 大抵欲避好名之名。则天下事无可为者。欺世盗名者。固可恶。然轻为是论。则是率天下而驱之恶也。必也酗谇淫媟。悖辞气贪货赂。无耻没廉而后。方可以优免此名。不然者。皆在疑似之间也。恶乎可哉。其论锐者钝者等诸般病痛。是先生平日教育多人。皆一一经验者也。咸囿而并容之。薰陶鼓铸。偕至大道。嗟乎。何其盛哉。其中始恳而终忽者。旋废而频复者。是又师长之所易弃也。而大哉先生之心。苟以学问自命。则罔不欣然乐受。皆在涵育。如是而人犹有不乐从化者乎。三复此书。不觉踊跃击节。感激挥涕。蔼然有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之意。
与卢寡悔书曰。夙兴夜寐箴。训语数处。不无有疑于浅见。
 吾人日用事为。贵有程限。唯其无程限。故乍振旋坏。瓦解土崩。此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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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夙夜箴之所以作也。天下有二字恶言之不可训者。即消日是也。嗟乎。自其有所为者而言之。一年三百六十日。一日九十六刻。殆乎不足以自继。农夫蚤夜孳孳。如可系日。必挽绳矣。彼何人斯。乃不能消灭此日。是忧是闷。博奕蹴鞠。靡所不谋也。南塘此箴。按时排次。极有程限。诚学子之宝诀。伊斋与先生及河西。以此注解。往复辩订。经年阅岁。联篇累牍。而不以为支离。良有由也。至其或舍己从人。不惮镌改。或立言见志。不苟雷同。此皆古昔贤哲风流韵事。万万非后生所能及也。夫以程朱之贤且智。而于其所著述。许使门人知旧任摘瑕颣。随复磨莹。则况在初学末流。偶有劄记者。偏执固滞。不欲移易。精写宝藏。遇人夸示。要取赞誉。或遭针砭。艴然不乐。强言饰非。内恧外吝。漫漶苟缝者。其视古先哲公天下之心。为何如哉。
答卢伊斋再书曰。不活则滞。某前日看得甚误。今从所喻。
 此虽微细。实先生大本源发见处。非天下之大勇。不能为此。非人欲净(一作净)尽。天理流行。不能为此。世之文人学子。或于一字一句。遭人指摘。内悟其谬。而文误饰非。不肯降屈。甚至艴然作色。悍然中衔。终或残害报复者有之。盍于是观感焉。岂唯文字为然。凡属言议施措之间。尤有此患。所当念念存察。务去此病。苟其悟之。宜立地幡改。涣然从善。庶乎不为无状小人也。(十二月初一日。)
答李仲久(湛)书曰。前日手示除法。自谓已得要领。及自布筹又忘之。其昏钝如此。玄经今乃入手为幸。
 此可见先生主一无适之工也。以先生精思密察之法。苟于象数之学。暂费研究。岂不能毫分缕柝(一作析)。盖且置一边。殊无用力到底之意耳。然其书中既以昏钝自责。又以昏耗自诿。而无一点凌轹睥睨之意。谦谦君子。其守己而又能下于人如此。至于玄经。既许其鸣世。又以不为后世子云自判。吾人于异端杂书。苟能外之远之。无欣勤倾向之意如此。则何患乎浸淫迷罔哉。盖于此事。已得刍豢真味。其存诸中者。充溢浃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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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天下万物。无可以易此者。故其能主一无适如此。
答李仲久书曰。年至六十。犹未免半明半暗。若存若亡。
 先生半明若存之说。不知是真是不真。到大贤地位。犹有如是光景否。殆谦挹之辞也。孔子曰假我数年。卒以学易。庶无大过矣。孔子岂学易未卒。而亦尝有大过耶。圣贤此等言语。盖欲使后学几及而不画。不至如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凡高妙恍忽神变灵通者。都非此边气味。择术者不可不知。
答李仲久书曰。但于看时有味。觉得孟氏刍豢之言。真不我欺。此意一年深似一年。以此不能顿废耳。
 程朱诸先生其答弟子之问。或释经传之旨。多称潜心玩味。当自得之。竟不言其味之如何。曩时滋惑而不能释。近渐思之。盖味者。可与尝是味者言。乃若未尝尝者。虽言之。均之为不知也。后人不知颜子所乐何事。人不到颜子地位。必未享颜子所享之乐。如何知得。譬如啖蜜者。于不曾啖蜜者。欲言蜜味。竟形容不得。今先生有味之说。明知其有何等美味。而粗卤者亦想像不得。嗟乎。人生世间。不能尝程朱退翁所尝之味。而享颜子所享之乐。虽日饫五齐八珍之味。享公候(一作侯)之乐。犹之馁且穷也。
其书又曰拙记与诗。闻彻几间。深为汗悚。戏出之言。未必中理。轻浅之咎。噬脐莫及。
 余平生有大病。凡有所思想。不能无述作。有述作不能不示人。方其意之所到。援笔展纸。未或暂留晷刻。既而自爱自悦。即遇稍解文字之人。未暇商量吾说之完偏与其人之亲疏。急欲传宣。故与人语一场。觉吾肚皮间与箱箧中。都无一物留守者。因之精神气血。皆若消散发泄。全无蕴蓄亭毒底意。如此而安能涵养性灵。保啬身名乎。近渐点检。都是轻浅二字为之崇(一作祟)也。此不但于韬晦寿养之工。大有害也。虽其言论文采。皆狼藉离披。渐渐贱陋。不足取重于人也。今观先生之言。益有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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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仲久书曰俯索斋铭。盛意欲以多著静为法。以救气质之病。此意甚善。然而静存二字。终是一边道理。故箴之中末。不得不说及动处。又以敬并言之。
 静存动察。相须而成。盖不能静存。无以动察。然静存之工。当如何著力。主敬为本为体。而穷理为用为末。所谓穷理。非谓探玄索奥。汎滥万变也。凡吾日用彝伦之所当行者。皆商度料理。默然内辨。如商度亲有某命。我当如何顺之。君有某使。我当如何承之。又如商度有干戈抢攘。虎狼盗贼等事。我当如何应之。一一有定计在中。然后能临事需用。免有颠错慌乱之病。此静存之所以为动察也。虽然此个商度。煞过分数。犯了胡思忘(一作妄)想界里去。便于涵养之工。大有妨害。须常常提醒团筑。一敬字在腔内。方是静存真境。此先生之不欲以湛寂无为。作静存完工而必以动察边。兼言之者也。
答李仲久书曰。晦庵书节要。蒙示病处。来喻云或有不紧而见收。此固然矣。然吾儒之学。与异端不同。正在此处。惟孔门诸子识得此意。故论语所记有精深处有粗浅处。有紧酬酢处有间酬酢处。
 先生此书全篇甚好。如听蝉庭草之喻。深得古人风范神采之真。大概就义理心身上。常加讲确。固为切实。然其休养性灵。发舒精神。使血脉动荡。手足蹈舞者。必在乎登山临水访花随柳之际。此曾点浴沂之对。独见许于夫子者也。先生独到道源。超诣奥妙。固非诸公所能领会者也。
答李仲久问目曰。先生尝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实监司黜陟之任。故谦言叨冒举刺。举言陟刺言黜也。荐人谓之举削。亦所未详。
 先生答朱子书疑义。凡八十馀条。皆精确明白。使宿疑洞释。其方言俗语及名物之易知者及字义之有据者。在先生犹之易为也。至于朱子出处交际年月先后事迹源委。不见于年谱。杂出于他书者。皆条贯类连。瞭然如眼前事。苟非纯心至诚。笃爱旷慕。常常寻觅其蹊径纹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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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则何得如此。愿学朱子者。当于是乎取法也。古者荐人。削板而书其名。故曰剡牍也。则举削似亦荐剡之谓。然亦未敢质言也。
答李仲久书曰。人有恒言。皆曰世不我知。某亦有此叹。然人则叹不知其抱负。某则恨不知其空疏也。
 此在先生实谦挹之辞也。然世亦有实有此患者。盖虚名者。谤之所由起而祸之所由成也。余平生聪明短涩。不知者或以为强记。每闻此不觉汗悚。括(一作恬)然据有之。乐人之见欺也。一朝以千斤加于僬侥。而责其扛夯。则黔驴技穷。窘遁抑塞。置身无地。此甚可惧者。嗟夫。先生以经天纬地之学。继往开来之业。当时在朝诸公。犹夫在门墙之外。其宗庙百官之盛。宜不能窥其一二。而先生犹以空疏自处。而不恨其不知抱负。谦谦君子。微先生吾谁与归。
与林士遂书曰。惠来行录后题诗。不过足下才豪笔快。得窄韵逞英气。因难以见巧。汪洋横骛。如风樯陈马。一放手而不知止。
 
此语在诗人赋客。所相评品。为好风格美题目。就退溪集中看来。却令人赧血被面。惶汗浃背。此何以哉。岂非道德仁义中。投却才人墨客这般气味。如倡优下贱。到孔颜席上。觉其风神索然。噫其如是也。茫然不悟。半生沈沦。为伎痒所使。吟风弄月。掞花骂鸟。沾沾自喜。棱棱自逸。欲以驰骋乎万人之中。而不知识者之鄙异乎市童之怜也。岂唯贱陋之为可恶。群猜众怒。亦由此起。毕竟或不免于灾及其身。可不惧哉。观先生语意。赞美中亦带得讥讽。
答卢仁甫(庆麟)书曰。文烈公画像。手执数珠。此乃一时习尚。然今置之学傍。非所以示后学。
 先生于先辈儒贤。极加尊敬。未尝有丝毫侵过处。今于文烈公画像数珠事。立言颇严截。平日之崇正学辟异端。于此可见一斑。以若谦恭之德。有此正直峻巀之辞。学者于此。可以知所畏矣。
答李子发书曰。寒暄之于道学。若果如思孟程朱。则不拘世代之说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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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德行虽尊。而未及论著。后世无从考述。
 先生于寒暄之学。极其尊慕。然以其道问学边。有所未尽。故常有责备之语。至于文烈则既许其罕世之忠。而士论之激斥。归之美意。付之于莫之如何。其严于辟异。于亦可见矣。
答柳仁仲论赵静庵行状曰。由今日欲寻其绪馀。殆未有端的可据之实。自古圣贤所以能为后世之模范者。专赖立言垂后。
 静庵英年柄用。学方进而志已展。名方盛而祸已至。虽欲著书立言。嘉惠后学得乎。虽于道学全体。似若缺了一边。宜在可恕。而先生之论静庵。犹尚如此。矧乎穷居垄亩之士。进不能需用于世。退不能与师友弟子讲明先王之道。使后世有所考述。而安其孤陋。长其傲慢。怕与人相接。而饰之以伪谦。长揖危跪。肆然以尊德性自命者。恐与朱子退翁家法有异也。长沮桀溺尚矣。得不与陆象山同归。此皆学术之差毫谬千处也。存心此事者。不可不知。
朴泽之书曰。四书之外。所记孔子之言行。多出于战国奸人无忌惮之假托。
 余平生孤陋寡识。顾笃好古文。凡先秦西汉之文。以其近古之故。谈诗说礼者。或不无可以證明于经义者。以是常常览观。谓胜于后世词藻之文。今先生之言。大正至严。虽家语说苑之类。亦归之杂书而深斥之。防微杜渐之意。有如是矣。况可以霎时注眼于稗官小品等淫邪不经之书乎。近世才士秀儒。率未免拔迹于水浒传西厢记等书。故其文皆靡曼凄酸。刺骨销肌。不惟道义理趣一无可观。甚至繁华富贵家口气。亦说不得出来。甚妨福禄。此皆喜观杂书之害也。
其书又曰人之一身。理气兼备。理贵气贱。然理无为而气有欲。故主于践理者。养气在其中。理(一作圣)贤是也。偏于养气者。必至于贼性。老庄是卫生之道。苟欲充其极致。则匪懈匪躬之职。皆当顿废。
 此与孟子大体小体之说。一贯义理也。人之一身。合理气二者而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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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理寓于气。如人在于室。人处其室。其栋梁榱桷之或有颓败者。不得不条(一作修)而葺之。然一于此而不知其他。则此犹美其椟而忘其珠也。故有宋诸先生以来。或于道家书取其一二者。以其清心寡欲。发精舒气。或有补于涵养本源之工也。然古者先王之养民也。其养气之法。不出于礼乐二字。礼者所以拘束筋骸。禁其纵逸而生疾也。乐者所以动荡血脉。疏其壅遏而致病也。一弛一张。或操或纵。并行而不悖。兼进而不偏。使理能驭气。而气能养理。故古之人皆寿考康宁。休养生息。风淳俗和。入于熙皞之域而不自觉也。后世礼乐既坏。情欲自纵。或逸乐而招灾。或愁苦而伤和。夭札相续。气像凄惨。则于是乎嘘阳吸气之术。熊经鸟申之方。驰鹜(一作骛)于其间。淫邪幽怪之说。陷溺其良心。金石烦燥之剂。戕贼其天和。无补于寿命之原。而徒使人迷惑而不知反。哀哉。参同之注。盖亦伤世寓讽之意耳。岂真有取于是也。
拟与荣川守书曰。仲文虽有再过。能改则犹为无过人矣。
 
自古圣贤。皆以改过为贵。或至以为却胜于初无过者。此何以哉。盖人情每于过差处。羞变成怒。始欲文饰。终成乖激。此所以改过之难于无过也。吾辈有过者也。当务之急。惟改过二字也。傲世凌物一过也。矜技衒能一过也。贪荣慕利一过也。怀恩念怨一过也。党同伐异一过也。喜观杂书一过也。务出新见一过也。种种毛病。不可胜数。有一当剂。曰惟改字是已。苟其改之。我退翁亦将曰某也无过人矣。呜呼。何以得此。
拟与丰基郡守书曰。噫。彼辱人之亲者。脱口之恶。甫加人亲。入耳之丑。已及吾亲。口不可道。耳不忍闻。体慄心痛。天惊鬼议。
 噫。此俗古亦有之耶。其伤伦悖理贼仁害义之罪。先生之说备矣。儒生聚友攻业。谑浪终日。遂失课程。或地阀有不足者。犯其实际。弄假成真。竟成仇隙。朝士作僚坐院。嬉笑成群。顿废职务。吏隶所瞻。体貌坏损。或权奸倖臣任加丑辱。鞠躬祗受。奉为荣光。败亡之后。辄登弹章。奴颜婢膝之目。无计自免。此皆可戒者也。出辞气。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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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成浩原书曰。先公墓碣铭见几明哲等语。公及叔献力加分疏。意以避祸为非。郭林宗为不足尚而云云耶。如己卯间事。妄谓如先公所处。乃正也。何病之有。而必欲勿言耶。
 孟子熊鱼之喻。盖以杀身成仁。见危授命。君子有时乎不辞。亦君子之不幸也。若夫好立标榜。不顾阱擭。党同伐异。积为群小人所憎恶。卒之不免于灾及其身。而其遗风馀韵。不足以泽物利人者。亦浪死而已。明哲保身。必欲全其父母之天。而或横罹枉罥。有以威武屈之者。君子亦不欲偷安而苟全。至于己卯之事。先生举笔。不忘嗟惜。虽以静庵之贤。而先生犹不能无憾。矧其下者哉。牛溪栗谷之见。必与先生有不相入。故其往复如是也。
答南时甫书曰。心气之患。正缘察理未透。而凿空以强探。操心昧方。而揠苗以助长。不觉劳心极力以至此。
 尝见先贤文字。多自称有心疾。始颇致惑。近渐思之。盖众人汨乱。不曾点检探察。故虽有千病百痛。看来都无可捉。比如狂人心内。都无忧患缠绕。即其照察之功未至也。吾人苟留意治心之学。便觉心内有许多病痛。朱子所云知如是病。便知不如是为药。方得猛下工夫。学者未到有心疾地界。如何得理顺气和的光景。当慥慥乎探察也。
又其书曰。凡日用之间。少酬酢节嗜欲。虚閒恬愉。至如图书花草之玩。溪山鱼鸟之乐。苟可以娱意适情者。不厌其常接。使心气常在顺境中。无咈乱以生嗔恚。是为要法。看书勿至劳心。切忌多看。
 先生此语。其于优游涵泳之方。极是神妙。然若于放荡宴佚之时。亦用此法。则全无检束收敛之益。却宜做刻苦工夫。令有剋伐团蓄之意。唯心气烦乱。神思焦燥。觉荣卫筋脉都有萧索紧急底意思时。方用此法。庶乎弛张舒蹙。互相奔救。如阴阳寒暑之不可偏废也。
答李叔献书曰。足下勇于改过。急于向道矣。圣远言湮。异端乱真。始终迷溺者。固不足论。亦有始正而终邪者。有中立而两是者。有阳排而阴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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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入虽有浅深。而其诬天罔圣充塞仁义之罪一也。往闻人言。足下读释氏书而颇中其毒。心惜之久矣。日者之来见也。不讳其实。而能言其非。今见两书之旨又如此。吾知足下之可与适道也。所惧者新嗜靡甘。熟处难忘。五谷之实未成。而稊稗之秋遽及也。
 此书全篇。一字一句。都不可放过。今略录其概。下段身心体验之说。尤精确。当常目存察也。
答李叔献别纸曰。穷理多端。所穷之事。或值盘错肯綮。非力索可通。或吾性偶暗于此。难强以烛破。且当置此一事。别就他事上穷得。如是穷来穷去。积累深熟。自然心地渐明。义理之实。渐著目前。时复拈起向之穷不得底。细意䌷绎。与已穷得底道理。参验照勘。不知不觉地。并前未穷底。一时相发悟解。是乃穷理之活法。
 余禀性躁急。于穷理上。本不能耐久。或穷得一个事理。有时窒碍不通。则便觉心思烦急。精神荒惑。未免半涂而废。读书尤有此病。今观先生所论。其救病之药。切实停当。皆从真知实践中出来。得此妙诀。以之穷理。则必无穿不透销不化之患。敢不常目而勉勉哉。
答李叔献书曰。见叔献前后论辨。每把先儒说。必先寻其不是处。务加贬斥。
 初学欲就经传上。与先生长者往复问难。则必拈其说得有错误处。然后始可以起疑取质。栗谷当时欲有往复于先生。则其所问不得不如是。大抵吹毛觅疵。务出新见者。固为大病。弃智绝意。全袭旧传者。亦无实得。学者于先儒之说。苟有疑晦处。勿遽生别见。亦勿遽属过境。须融会研究。务得说者本旨。反复参验。则或当涣然冰释。默自一笑。或益见其纰缪处。亦当平恕而顺解之曰。某氏看得恁地。故说得如是。今看得这样。则说得当若是也。何必才见一斑。如得奇货。窃窃然跳跃。绌古肆己。无所忌惮。如毛奇龄之为哉。
答许太辉(晔)书曰。示及莲坊书。其所谓轻论先辈之病。此必有为而发。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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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者恐或有此病。为之悚惕。当思改辙。但朱先生虽有此戒。及其论辨道学差误处。纤毫不放过。不以前辈而有所掩覆。
 先生于牧隐,圃隐,寒暄,静庵诸君子。俱有所论。而其差欠处。间亦不讳。此固出于大公至正之心。不敢以私好而有所掩覆也。然先生之时。言之者以公言。听之者以公听。近世党习痼。尊其所私好则谀闻末学。奉为宗师。斥其所私恶则硕德醇儒。摈之为曲士。言之未易公。听之亦难公。不如含默不发。庶使春秋不眩于皮里而已。不可妄自褒贬。以取祸败。甚至经义礼说。亦欲各尊所闻。不相资赖。此则甚是谬习。可不公听并观。务归至当而已乎。余欲取东儒所论经礼诸说。汇分类别。以成一书。然亦恐有议之者也。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杂文
  
谕谷山乡校劝孝文
孝子之养其亲。在于养志。故圣人深以养口体为戒。然世衰道微。养口体者却自难得。有能养口体者。斯亦孝子之徒耳。况凡民之志。异于大人君子。口体之外。鲜有他志。即能养口体。或未尝不并志而受养也。小民匹庶。盍亦孳孳于口体之养。
孟子曰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拘(一作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即圣王之所以劝民蚕绩。劝民畜牧者。正使之养其父母。而非欲其兴利营赀也。今种畜之政。久已疏废。然间亦有女勤蚕绩。男务畜牧者。得一匹帛。便思走市贩货。得一雏鸡。便思入城取钱。而未或制一襦具一臛。以悦其父母。不亦悲哉。其意以为家力未赡。姑不暇为此。将有待于他日乎。呜呼。风树不能常静。亲年岂得长驻。苟有爱日之孝者。宜静思之。
饮食之微。其酸咸甘涩。君子不必留意。而礼记如内则诸篇。其论𦙫燎羹胾之味。姜桂齑盐醯浆之品。琐细精核。不嫌其烦复郑重者。此何以哉。为其养父母也。今人家赀小嬴。妇女不亲饔膳。男子尤落落焉。唯婢仆是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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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滋味乖和。或冷热不适。致令父母投箸却食。方且打骂其婢仆。终不能自知其罪。不亦惑与。
近世学者。才名为学。便自衿(一作矜)重。谈天说理。曰阴曰阳。壁上图画太极八卦河图洛书之属。自称玩索。以欺愚蒙。而其父母方且呼寒忍饥。疾病疴痒。乃漫不省察。恬不劳动。即其玩索弥勤。而弥与学远矣。苟于父母能孝者。虽曰不学。吾必谓之学矣。
孝子之行。如断指尝粪。未尝非卓卓奇节。然大舜曾参尹子奇闵子骞之为孝也。何尝由是哉。若夫生事之死葬之祭之以礼。百行全备。无一觖欠者。虽无一节之奇。斯孝子矣。又如冰鲤雪笋雉投虎跪之迹。此在古人。特著灵异。安得每有此事。洲(一作州)里称扬人孝行者。动袭前芳。或爽事实。为人子者设有此等奇迹。宜自秘讳。勿令人知也。
不孝之端有二。曰妻曰财是也。孩提之童。莫不知爱其亲。此言以孩提之蒙骇(一作騃)。而犹能知爱也。以余观之。唯孩提之童。知爱其亲。及其长也。反或不知。此曷故焉。以妻与财之为蔽也。唯妻与财。本所以孝父母也。妻者将使之生具甘旨。没奉祭祀。产育子姓。以继其先也。财者将以给父母之衣食。供父母之葬祭也。非妻非财。人子何以孝焉。唯自私其妻。自私其财。见父母之未安其妻也则怨焉。见父母之劳苦其妻也则讪焉。窃窃昵昵于闺房之内。而外其父母。玆其所以不孝也。见父母之损削其财也则悭焉。见父母之派散其财也则忧焉。隐匿坚秘于箱箧之中。而外其父母。玆其所以不孝也。妻欤是吾父母之妇媳也。吾安得而私焉。财欤是吾父母之产业也。吾安得而私焉。吾欤是吾父母之遗形也。吾安得而私之。苟知是也。斯可孝矣。
有友焉。一日救汝于危险之厄。汝其不德此友而图报乎。有友焉。一日遗汝以百金之财。汝其不德此友而图报乎。以至仆隶之贱。有或护汝于疾病。啖汝以饼饵者。汝罔不啧啧称功。眷眷衔爱矣。呜呼。人生之至危至险。凛凛乎不可保者。莫甚于婴孩之时也。使其父母。一刻而忘眷顾拯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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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孩子安能全矣。人之生世也。盖赤手耳。衣之食之。并田宅而遗之。虽万金不留焉者。非父母乎。曩在友也。一日之德而终身不忘。曩在仆隶也。一日之劳而铭心不衰。今于父母也。则昊天罔极。而漠然相忘。若固有之。曾不欲酬谢其万一。此何理也。为人子者。盍亦三思。
男子之于妻父母。外似疏薄。而内有隐情。妇人之于舅姑。外似尊敬。而内有潜讪。诚可惑也。礼曰妇事舅姑。如事父母。苟于舅姑不孝者。其于父母可知也。舅姑视其妇为己子。故望之至深。乃妇人之视舅姑。异于天属。故不副其望。于是乎情意不孚而家道乱矣。诚使妇人知其夫子之志。壹于孝而不贰焉。则欲得欢心。不能不孝养舅姑。及其久也。浸染感化。浑然天成。由是观之。妇之不孝。明徵其夫子之不孝也。何辞焉。
大舜曷孝焉。以善事继母也。尹子奇曷孝焉。以善事继母也。王祥曷孝焉。以善事继母也。不得于继母者。每以继母为诿。将如彼何哉。悦其心有道。能于继母之子。极其友爱。则继母可底豫也。大舜,子奇。皆以是道达焉。遭其地者。庶犁然悟矣。若夫继母之无子者。其志固不分也。
今有夫妇好合。如鼓瑟琴。而兄弟却不和翕。朋友驰逐。许以死生。而兄弟视如行路者。其与圣人立教之意何如哉。圣人之立五教也。妻与友不与焉。五教者。父母兄弟子也。
兄弟者。与我同父母。是亦我而已矣。兄者先至之我也。弟者后至之我也。特貌与齿暂异耳。苟分而二之。不相友爱。是以我疏我矣。岂非惑欤。
有一树于此。其一枝蔚然荣茂。其一枝悴然枯槁。人莫不咨嗟而怜惜之。今有兄弟数人。或豪富逸乐。或贫匮劳苦。而不相眷顾。各私其妻子者。人之视之。岂唯草木之无知哉。特不敢对面咨嗟以离尤耳。不愧惧哉。
全罗道倡义通文
 嘉庆壬申春。浿西土贼洪景来,李禧著等。据定州以叛。官军围之。三月不克。时余在茶山。欲使一道士林倡义讨贼。试为此文。旋闻捷已之。
右文为回谕事。唯我湖南一方。即古忠臣义士之渊薮也。地之密迩于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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甸。不如湖西。人之布列于朝籍。不及岭南。然每 国有大难。其倡义奔赴。必为八路先。不亦休且多矣。壬甲丁丙。以至戊申。前牒昭载。流风远暨。此佥君子之所共闻也。佥君子之于先贤往哲。或为遗裔。或为后学。则其平日之所薰沐。中心之所驰向。冀嗣其芳徽懿躅。岂待鄙人等之警告哉。呜呼。我 正宗大王二纪临御。百度咸顺。于我湖南一方。其所以旌别淑善。树植风声。尤无所不用其极。华赠联翩。绰楔相望。或降香以致蒇。或录裔以彰德。致设科以简才。或采迹以寿传。凡系崇报之典。靡不毕举。此亦佥君子之所共知也。呜呼。 健陵之松柏未拱。孰知有今日之变乎。月正之初。京关载颁。凡我一方多士。其孰无执殳居前之愿。唯其小丑易平。边角易制。日夕悬望。只在捷音之飞传。仓卒商量。不到义旅之轻举。今既踰旬弥月。邮报顿绝。虽其风传之说。不可尽信。盖亦月捷之功。有违初料。不审佥君子之有志于赴蹈者。其无郁悒于衷情乎。呜呼。倡义者大事也。不可以妄动也。然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必急必疾。如影如响。夫岂有姑徐姑缓。以待其直犯直触而后。始议奔救者乎。且凡举义之法。事体浩大。非咄嗟之所能办。非指顾之所能发。义声虽起于先庚。军期易至于后甲。一将领难得也。二部曲难结也。三军饷难庤也。四器械难造也。五陈练难习也。六搬运难致也。小亦师旅。大亦师族(一作旅)。千条万目。缺一不可。若待上司之知委。巡营之劝起。始欲经纪。则不但黾勉强作。有愧秉彝之天。抑亦慌忙急遽。遂无用武之地。议论未定。师期有愆。则得罪于三尺之法。贻笑于千载之观。生为负国之臣。没为浪死之鬼。岂亦志士之所愿哉。鄙人等僻居一偶(一作隅)。鱼虾为邻。固不足备数于下列。然抚念先世。每切毋忝之愿。顾瞻时事。诚有不顾之奋。玆输一腔之热血。以渎群贤之崇听。佥君子既居四长之邑。宜总一道之论。幸以举义之意。通谕列邑。使其学宫严选境内望重之士。或以才略。或以勇力。勿求全备。勿拘地处。务循公议。各自保举。至于仗义自愿之士。亦收名帖。并录一册。先报巡营。以听处分。若其会同商议。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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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部曲。则更听北来之消息。容俟上司之指麾。诚以立议不可以不早。起功不可以不慎也。不识佥意以为如何。呜呼。挈妻携幼。窜身于岩穴之中。窖米埋钱。偷生于草莽之间。或为吏校之所执。受叱辱而羊牵。或为行伍之所编。被督迫而犬驱。曷若追前烈于一方。树义声于千古。以答洪匀之赋予哉。伏惟佥君子。孰思而明谕之。俾各省悟。不胜幸甚。
黜僮文
昔王褒券奴。惨礉深刻。夜不得眠。画(一作昼)不得息。蜜(一作密)法如牛毛。小言如蚊翼。劳筋苦骨。索能单力。是用涕横泪堕。沾颐绕臆。盖一时之怒骂。非君子之令式。今与僮约。宽其条例。晨起扫庭。疏决泞滞。徐具饔爨。略除秕粝。唯期熟饪。不求甘毳。食已锄园。刬椔豁蘙。栽桃植杏。移柹接柰。别茄披葱。折葵剪䪥。粪芋压藷。畦菘晒芥。培瓜灌瓜。毋伤其蒂。又或连筒沃藕。蔀席护蕉。爰及栀榴。或壅或浇。斩草通径。斫木补桥。撝诃童竖。遏绝刍荛。汝毋过恐。凡此诸条。安排四序。匪责一朝。若夫山寺输粮。水市贩薧。县赊丸药。邻乞姜枣。十里五里。匪即远道。饥吞饼饵。毋得醉倒。以其馀力。薪彼樗栲。俾有积著。以备水潦。赐汝土田。俾艺菽稻。时至则告。芸苗薙草。是维汝私。绩不余考。汝不听教。汝职不保。读戒文讫。僮抃手叩头。敬谢丁大夫恩。面发愉色。口出矢言。谓虽僬侥尪兀。不足为勤。有不如约。株困我臀。顾乃行不顾言。宦成官怠。堀堁丛杂。曾莫粪洒。蓬藋荟蔚。茨棘蓊蔼。蛇虺蟠纠。童稚惶骇。蔬瓜蔫萎。花不蓓蕾。阴结外交。私许樵采。饭罢而走。惟夕是待。横行市门。崇饮酒醴。既醒而反。齁于树底。衣用纤絺。食具胾醢。不唯顽钝。而更骄騃。荒嬉诞谩。唯日造罪。温言诱掖。曾不悛改。于是馆主人尹子。召僮至前。厉声诮让。曰有邦之礼。莫尊于卿相。然或尸位而窃禄。罔不出退。用慰舆人之望。以至牧民之长。或疲软懦孱。不能锄拔奸豪。或贪婪鄙琐。不能仰体忧劳。概行斥逐。母(一作毋)浚民膏。矧汝灶下佣奴。其敢逭逃。汝其还汝稍料。母(一作毋)怀滥叨。僮既承聆。咋指拊膺。鼻涕长三尺。目泪下零。若秋雨之淋铃。
吊蝇文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第 476H 页
嘉庆庚午之夏。苍蝇大作。充牣室屋。戢孴蕃息。漫山蔽谷。层构桀阁。曾莫痴冻。酒户饼市。云屯雷鬨。耇老叹嗟。指为怪变。少年发愤。思与搏战。或设笱筒。使其离罥。或置酖毒。歼以瞑眩。余曰噫嘻。时不可杀。时惟饿莩之转身。嗟乎。崎岖而得活。哀去年之大饥。又苦寒之栗烈。因之以瘟疫。承之以剥割。积尸横路。载颠载连。蔂里(一作梩)被阜。不襚不棺。风薰暑歊。肌肉腐坏。旧淋新沥。渟滀翳荟。化而为蛆。万倍河沙。乃羽乃翼。飞入人家。呜呼苍蝇。岂非我类。念尔之生。汪然出泪。于是具饭为殽。普请来集。传相报告。是嘬是咂。乃吊曰
蝇兮飞来。陈盂盘只。有饛白饭。和羹酸只。酒醴醲薰。杂面馒只。沾君之渴喉。润君之焦肝只。蝇兮飞来。无啜泣只。挈尔父母。妻子合只。聊玆一饱。无于悒只。观君之故室。蓬蔂盈只。崩櫩败壁。户欹倾只。伏翼夜飞。狐昼鸣只。观君之故田。童粱茁只。今年多雨。泥滑滑只。巷无居人。芜而不垡只。蝇兮飞来。丽以腴只。肥牛之臑。䰞伦肤只。酢酱葱渫。鲙鲜鲈只。塞君之莩肠。颜色敷只。砧有馀腥。飨君徒只。视君之恒干。衡从垄只。无所衣被。薪草笼只。雨淋日炙。化异种只。诘屈沸腾。纷蠢动只。泛滥胁干。满鼻孔只。于玆蝉蜕。脱梏拲只。惟路有僵。行人竦只。婴孩据胸。犹吮湩只。里不埋胔。山无冢只。填坑塞堑。杂草蓊只。狸来搰食。喜跳踊只。髑髅圜转。多穴孔只。君既蛾飞。有遗蛹只。蝇兮飞来。无入县只。鹄形菜色。严简选只。胥吏握管。察其面只。立如蜜(一作密)竹。幸一拣只。淡鬻如水。才一咽只。有飞者蛊。上下眴只。肤如腯豕。是豪掾只。敷同奏功。嘉而无谴只。登麦罢赈。张筵宴只。击鼓其镗。箫管啭只。曼睩蛾眉。舞回旋只。含娇作态。遮纨扇只。虽有丰膳。君不可流羡只。蝇兮飞来。无入馆只。旗纛森张。棨戟攒只。膮膷盈望。烂璀璨只。煔鹑煎鰿。臛凫雁只。粔籹蜜饵。雕花蔓只。满志喜悦。抚以玩只。挥飏巨扇。君无所窥覸只。长吏入厨。视饎爨只。倭铫爇肉。口吹炭只。桂酿蔗浆。腾称赞只。虎豹守阍。毅防捍只。麾斥哀吁。无杂乱只。寂而不哗。饮食衎衎只。吏坐酒家。倩题判只。驰驿飞书。闾里晏只。道无捐瘠。太平无患只。蝇兮飞来。无还魂只。贺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第 476L 页
君之无知。长昏昏只。死有馀殃。诒弟昆只。六月催租。吏打门只。声如狮吼。山岳掀只。私其锜釜。曳犊豚只。驱之入县。株困臀只。归而委顿。遘疠瘟只。草薙鱼烂。群烦冤只。天地四方。无所告只。民莫不阽。不可悼只。彦圣负屈。众胥媢只。凤皇噤口。乌鸦噪只。蝇兮飞来。又北飞只。北飞千里。入金扉只。愬君之衷。情宣深悲只。不吐疆御。无是非只。日月昭明。舒光辉只。发政施仁。告用圭只。如雷如霆。激天威只。禾黍穰穰。民无饥只。蝇兮飞来。乃南归只。
击蛇解
茶山先山(一作生)屏居茶山之馆。既及盛夏。草木蓊蔚。蛇虺蓁蓁。蜿蜓(一作蜒)游戏。屈曲者如率然之卷尾。倒挂者如蜀山之褰鼻。绶文锦缬。泳游乎荷芰。寿藤怪蔓。绾纠乎梨襚(一作檖)。甚则入井卧灶。绕柱穿壁。麾之不去。漫衍窟宅。使夫居业而游息者。食不甘餐。寝不帖席。肖翘蠕蜎。无辜之物。恣所噬螫。虾蟆蝇(𪓰)𪓿。靡有宥释。长股县针。细大不择。郭公飞驳之肥。鷾鸸宾雀之瘠。靡所茹吐。蚤夜搜索。覆巢吞卵。其殄血脉。焦燥嗔噪。惨悽哀戚。而义鹘不至。苍隼不击。尔乃夭矫自好。横行充斥。舌闪倏其吐燄。腹轮囷而结核。罪大恶极。匪德攸格。于是召园丁立堂下。授条约申誓戒。其辞若曰。唯玆丑类。寔繁其生。汗(一作污)我亭沼。乱我阶庭。有中其毒。大命欻倾。雄黄不能施其辟邪之功。蓱齑不能副其解毒之名。噬脐无及。断腕乃宁。此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殃也。其自今始。凡遇此虫。有杀无赦。乌梢白花。无贪其货。四翼六足。毋受其吓。虽复豺身龙角。神变屡化。彘豪鸡冠。形状危怕。赤刀是奋。牙笏勿贳。必使轵首分飞。丰脑先破。永清山林之害。毋蹈濡忍之过。汝不若是。其有笞骂。语未终。有蹙蹙然皱其眉而谏之者曰。先生何言之不仁也。夫鸿濛既剖。万物受命。冲和厉虐。各率其性。有鸾有枭。有麟有獍。有奡有蹠。有颜有孟。物之不齐。物之正也。穹包函受。靡物不容。穷神知化。靡物不用。泯泯棼棼。不失其中。此天地之大衷也。蛇有蛇性。先生何疾之已甚也。且蛇不可慢也。岁有辰巳。天有天蛇。肥𧔥赫灵于太华。梓潼立祠于西巴。莫不操弄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第 477H 页
化权。嘘噏天和。故能衔珠为信。入杯为邪。青囊化鸟以翱翔。白衣下马而婆娑。千变万幻。为鬼为魔。盘据缔结。无可奈何。先生欲轻犯其锋。无乃迂阔而烦拿乎。先生曰嘻。何子之不知类也。生物须天。用物须人。故樗栎拥肿。䓆冥(一作蓂)刺咽。是是斸。以长松筠。虎豹貙豲。害伤之物。血吻膏唇。是狝是除。以安麋麇。去莠以肥苗。琢璞以见珉。去邪黜谗。以保贤臣。此天地之至仁也。故周公制官。厥有山师。俾驱蚖蝮。叔敖埋妖。终受吉禄。寄奴射顽。四国是服。强良衔首以长驱。雷公荷斧而疾逐。人神所嫉。莫是虫若也。虽其气能食麈。力能吞象。身周阆风之苑。尾绕昆仑之广。羾天门而布肸蚃者。唯当击之碎之。为脯为臛。以共秦人之飨。
耽津对
北方之人。有为余悲而忧者曰。耽津者。耽罗之津。瘴疠之乡。罪人所徙。子何以居之。余曰噫嘻。何以云也。耽津之冤。一至是欤。余居五年。觉炎热薄于北方。特冬寒不甚耳。窃计之。橘踰淮为枳。今唯耽津产橘柚。月出山以北。即化为枳。是耽津之地。菫(一作堇)与中国之淮南。南北同度也。曾见中国之人。以淮南之地。为南方瘴疠之乡者乎。耽津北距汉阳八百馀里。北极出地差三度有馀。以故冬日比汉阳稍长。榱长数尺。窗日在腰。夏日比汉阳稍短。午饭差晚。夕食已厌。夫刻夏以传(一作傅)冬。北方之人所至愿大乐也。而康津如是。非乐郊哉。隆冬地脉酥软。犁者在田。菘芥交绿。鸡雏稚黄。人见其然也。遂谓炎瘴之乡。不知夏日晷刻既减。清凉更胜耳。外舅洪公。尝北镇镜城。归而言之曰四月野雪犹存。余曰五谷(一作谷)曷熟。洪公曰方夏酷热。金石焦烁。稍北则羊胛熟而日出。理宜然也。余又因是而思之。地之凉热。非可诬也。肤触之可验。算计之可决。然古有人指之为炎徼。千万人从而指之。千万年之人。从而指之。竟无以白其诬者。况于人之贤不肖及其功与罪。或相径庭。寔无形可执哉。
其二
北方之人。有为余悲而忧者曰。湖南俗儇薄。而耽津尤甚。子何以堪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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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噫嘻。何言之诬也。耽津之民。刈稻了。贫人无田者。即耕其邻人之田如己田以种麦。余曰善哉。及熟领其半乎。曰否。及税防其半乎。曰否。(麦熟则耕者食之。不分田主。亦不助税。)及种稻效其力乎。曰否。地力不敝乎。曰曷为不然。麦未刈而雨可秧。无相妨乎。曰曷为不然。噫其仁矣。此无怀氏之民与。葛天氏之民与。官发帖令纳钱。户十二听。户二十五听。今日徵而明日又徵听。徵斯听之。不问其所须用也。私予之其奴。输其买圃资。不问。挟妓娼汎于湖。用防其费。不问。尚可曰儇薄哉。临之以公眼。评之以公舌。谁为仁谁为贼。
其三
北方之人。有为余悲而忧者曰。耽津之地。蜈蚣长尺。蛇虺屯结。噆肤血缕。为肿为胀。诸药不验。大命随倾。子何以堪之。余曰噫嘻。天之生物。用以裨补。匪害人也。蜈蚣之行壁也。众趾齐响。郭索掎捂。沈眠亦觉。以手叩牖。轻作数声。蜈蚣乃伏。厥响阒然。乃烛乃捕。百不失一。此慈天之微衷也。使其行无响。何以觉之。使其闻声而即遁。何以执之。偶一被咬。即蚯矧(一作蚓)之汁。厥为金丹。才传厥疮。居然痛定。此慈天之豫备也。蛇虺咬人。千百一人。而疠者痿者疮者痈者。烹蛇鲙蝮。以充佳肴。不烦针熏。厥疾良已。蜈蚣之屑。以疗疔疽。此玆(一作慈)天之宠锡也。妙用深利如此。辄欲怨天以自悲。岂不诬哉。
海潮对
客有问于余曰。潮者天地之嘘吸也。其嘘也。若鲸鲵之喷水。其吸也。若饮而釂焉。子以为何。余曰噫嘻。殆不然也。潮者月之先后也。大将居中。先之以先厢。其间十里。后之以后厢。其间十里。月之有先后。潮亦犹是也。周天之腰。谓之赤道。分之为四段。两段之交。标以一字。天顶曰甲。对顶曰乙。东耳曰丙。西耳曰丁。周地之腰。谓之赤线。分之为四段。标之如天。我立曰子。对我曰丑。东耳曰寅。西耳曰卯。乃可言也。月丽于天丙。即其光前射。而潮起于地子。势如山狱(一作岳)。月进一步。潮走一步。又其光后射。而潮起于地丑。势如山狱(一作岳)。月走一步。潮趁一步。月升而至于天甲。则先潮先进而至卯。后潮后趁而至寅。周流轮转。昼夜不息。沿道之民。以其早见者为潮。晚见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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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或以先而为潮。或以后而为潮。潮者月之先后也。赤道之下。潮如山狱(一作岳)。而水性求平。故沸锋上腾。馀波旁散。水之性也。潮岳滔天。颓波旁杀。涯涘既尽。遂达汊港。至月既移而后。潮岳平而汊港之潮亦退矣。故近于赤道者。其潮势盛。远于赤道者。其潮力微。吕宋之潮。高于粤东。粤东之潮。高于浙江。浙江之潮。高于淮河。河口之潮。若存而若无也。月未必每由赤道。今谓之赤道者。月行在赤道左右。故凡月行之道。权谓之赤道也。盛于朔望。衰于二弦何也。月者水也。日者火也。水不得火不沸性也。日月感应。水于是乎沸。朔月入日下。日月水三直。故水之沸也盛。望日月相望。日月水三直。故水之沸也盛。一日二日。日与月之相违也稍远。则不能为三直。其沸也稍衰。至于弦。其相违也最远。故其沸也极衰。上弦之日。日在甲而月升于寅。下弦之日。日在甲而月堕于卯。日月水跂而为三角。其违如此。其沸顾不衰乎。朔望之潮。有时乎极盛。有时乎颇弱何也。月行多道。其行极于北。由乎夏至之线。则潮极盛。以潮岳近乎我也。其行极于南。由乎冬至之线。则潮颇弱。以潮岳远乎我也。朝鲜之东。其无潮何也。日本之长。三千馀里。其东北角曰陆奥州。其西南角曰萨摩州。其形首艮而尾坤。陆奥之北。涉一衣带之水。其国曰虾夷。虾夷之长。三千馀里。其北曰曾于夜。其南曰松前浦。其形戴坎而履离。曾于夜之北。涉一衣带之水。其地曰奴儿干。连乎肃慎。然则东来之潮。掠日本而西走。其馀波无以踰乎蔚珍之北矣。岂惟此地然矣。北极之下。厥有北海。南极之下。厥有南海。皆无潮也。何以知其然也。潮岳起于赤线。距线弥远。其颓波弥弱。远而至于二极之下。则其势不能潮矣。潮之周流乎大地之腰。常如江河。然先者一后者一。人惟见汊港之潮。以为天地之呼吸。则非其实也。(戊寅正月。著又海潮论五首。见他篇。文殊义同。)
蜃市对
客曰蜃市者。蜃吹气而上涌也。子以为何。余曰噫嘻。蜃者蜱蛤也。蜱蛤之属。生于滨溓于石。其行迫地。不能游乎深水之外。而市必在乎中洋。奚以其气也。膏油之䐈而乾者。一滴落于沟渠。俄而视之。五采绚烂。以翡韡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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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变幻而流离。人以镜临之。其形状诡谲不可摹捉。蜃市何以异矣。鲸鱼死。其膏未散。遇天晴气暄。为市为城。为楼阁为帷幕。浡然涌现。流之为五采。幻之为诸物。蒙气临之。镜照相形。人之远眺者。指之为神异已矣。其飘然以遐举者。蒙气之受风也。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俪文
  
内阁亲试。岁抄计画居首。 特赐厩马。谢上笺。
  乾隆庚戊(一作戌)冬。月课 亲试。都计画二十五分半居首。传曰事当依例升叙。而释褐周岁。画数且少。厩马一匹面给。 命进笺谢恩。
宣略将军行龙骧卫副司果臣丁若镛。恭遇乾隆五十五年十二月日。猥被 恩私。俯勤奖拔。内庭 亲试。擢群骏之上头。 天府匪颁。侈名驹之逸足。鞶赐踰于三锡。衮褒溢于千金。宠眷斯隆。瞻聆皆耸。臣伏奉 华诰。不胜感激兢惶之忱。谨奉笺称谢者。臣若镛诚惶诚恐稽首稽首上言。
伏以词林厕迹。愧每切于襟牛。试画占头。荣今叨于锡马。艺非三绝。 恩过百朋。伏念臣本以驽才。偏蒙蛾术。青衿游艺。囿至化于陶镕。黄甲题名。骤 恩除于台省。幸参词苑蒐才之选。滥窃文渊应试之荣。掇拾陈谈。敢比董广川之三策。咿唔周岁。仅通桓博士之五经。海徼栖遑。迹屡违于授简。骚坛考较。望已断于夺袍。不图十二月叩筹。猥荷第一人施赏。黄签高揭。策驽马而蹑尘。丹陛牵来。聘(一作骋)龙驹而历块。非词垣之妙手。臣实腼颜。斯御厩之良蹄。人皆艳视。宠赉实冠于同列。光荣偏被于阖门。下邑升移。父子攀纶而图报。(时家大人自蔚山。升拜晋州牧使。)中情曲谅。弟兄奉旨而含恩。(是时 传曰抄启文臣丁若铨。年过三十。兄随弟后。所见如何。特为减下。)况彩管斑皮。罗众珍而云委。若洪炉大鞴。陶万化而铸成。心贶自天。首稽至地。玆盖伏遇 主上殿下。左海生圣。右文为治。天地生成。含蠕翘而曲遂。日星炳朗。播萤爝而微光。遂以菲姿。犹覃旷数。臣敢不俯倾微悃。仰答殊私。虽驴技易穷。莫追鸣国之誉。而骥年盛壮。庶思进学之方。臣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笺称谢以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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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政事堂上梁文(戊午夏)
余惟北宸分竹。解珥笔于台司。东阁移梅。瞻玉绳于营室。志存报国。愧切劳民。象山峡里。雄州海西。名府包山河三百里。梯航交四道之冲。拥马步六千人。钤辖属五营之右。金鞭腾踔。乾威起驰马之山。石柱嵯峨。坤德毓矫龙之沼。飞仙挥斧。遁二曜于乌渊。病佛抽𨬟。迁百灵于鹿窟。地利蕴神扃之秘。民风葆循蜚之厖。风磴春烧。山泽迸骇麇之迹。瓦盆晚浴。村闾闹缫茧之声。蒲坂山川。未改唐虞之耕凿。桃源父老。不闻秦汉之兴衰。太守樗栎散材。草茅贱品。英年驰骛。托栖息于上林。中岁蹉跎。寄功名于下邑。贾太中之归国。暂登宣室之筵。汲长孺之辞朝。复卧淮阳之閤。民肥貌瘦志虽慕于烹鲜。政拙心劳。化未行于驯雉。正尔官厨之徒飨。偶玆政阁之将颓。破桷残檐。绾松枝而昼暗。旁风上雨。鞠草莽而秋荒。庾都督之登楼。难赊月色。郑广文之瞻屋。但见星芒。爰始爰谋。载营载度。风斤月斧。缤虎倒而龙颠。石栈云梯。愕神谕(一作输)而鬼运。郊野之讴歌如故。鸡犬不惊。池台之气色先新。禽鱼皆乐。慎权衡而分职。将吏惮诚。授绳矩而责成。工倕奏巧。乃丙辰之月。乙酉之朝。画栋先横。翚翼割翠微之境。雕梁继起。虹光驾碧落之衢。列础擎丹。迸落三十六柱。飞甍耸翠。平临八百馀家。芳草晴川。的历云中之野。茂林脩樾。逦迤江上之山。收揽风烟。磨砻笔墨。诗曰
儿郎伟抛梁东。梨花如雪小桃红。前溪水暖鱼初上。掾吏相携作钓翁。
儿邮(一作郎)伟抛梁西。红药栏头绿鸭迁。小妓佻儇嗔怪甚。乌纱帽下著芒鞋。
儿今(一作郎)伟抛梁南。评品棉花捧玉函。二百青钱防役布。家家欢乐愿生男。
儿郎伟抛梁北。百顷涟漪摇崱屴。领取渔舟三丈长。沙头晒网岩头杙。
儿郎伟抛梁上。双飞紫燕踰书帐。抽毫新补牧民方。当垒诸雏均哺养
儿郎伟抛梁下。荠花满院雨新洒。午茶才辍侍童閒。争捕雀儿攀屋瓦。
嗣玆以往。溪山宁谧。草木芳馨。竹肉交陈。胜事园林。钟鼓芝眉。不皱太平。烟火神仙。谷徙陵迁。措广居兮不动。天长地久。祝 圣寿兮无彊(一作疆)
海南县敏蒲堂上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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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夫郁攸告警。妖氛起朱雀之墟。营室流辉。新构驾青虹之势。吉兆不违于大过。下挠而上隆。欢情丕协于同人。先咷而后笑。苟非众心之所凑会。政化之所布施。顾安得如是哉。敏蒲堂者。海南县出治之正堂也。盖闻蜾蠃祝螟。乾道畅敷蕃之力。蒲芦擢笋。坤精著敏树之功。郑高密之释经。归之于化育。朱考亭之立训。主之以发生。要皆布德之真诠。不出化民之至意。斯古人建堂之初载。锡号之深衷也。虽蕞尔武城。硎刃非割鸡之用。而藐玆渤海。佩刀为买犊之资。况复清海南连。蠙户诵张皋之烈。碧波西控。鱼蛮知郑地之名。帐卒磨(一作麾)旗。李忠武之单师却敌。家僮击鼓。尹侍郎之千里勤王。盖其水积坤维。为一国咽喉之会。路通日本。据三途掎捔之形。故能只舰凌波。逆折冲心之气。孤军守险。终成拊背之勋也。然则安集不可以不勤也。怀绥不可以不勉也。曷不顾名而思义。以之固本而宁邦。斯又敏蒲之时义也。不虞龙尾之伏辰。遽见鸱头之入丙。飞熛凌碧。鲸鲵敛喷水之能。焦土堆红。雁鹜失排云之序。玆乘农隙。再起宫功。月斧开山。撼头轮而虎倒。风斤劈地。坠鼻垩而翚翔。咸平学士之年。觚棱始削。德水仁侯之岁。结构乃新。时维嘉庆癸酉之冬。某月某日也。劳役既竣。颂声乃作。系曰
抛梁指东。凤岳巃嵷。祥翎览德。一树梧桐。
抛梁指西。鹘没天低。波平熨斗。汀草萋萋。
抛梁指南。茫茫蔚蓝。海蜃吹市。仙阁晴涵。
抛梁指北。金山剑矗。恭瞻斗柄。紫薇多色。
抛梁指上。天仓晃亮。黍稷薿薿。斯民受饷。
抛梁指下。蒿莱满野。遂减陈田。道无讪者。
重为之辞曰。郊原兮郁郁。蒲苇兮青青。灵两(一作雨)既濛。承仁恩兮茁茂。薰风有隧。被德化兮葱茏。日迁善而不知。速于置邮而传命。风行上而必偃。久于其道而化成。
郑寒冈先生夙夜斋重建上梁文(代崔参判献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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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道之隆替有时。而尊贤尚德之风无间。物之废兴有数。而阐美扬徽之举宜先。玆相旧基。重营华构。恭惟寒冈夫子。寔我大岭儒宗。浚发渊源。寒暄金公之外裔。薰陶德性。文纯李子之门人。节文仪则之缕析毫分。五服沿革图说。天人性命之体验神会。一部心经发辉(一作挥)。第一奏格君心。程说书之登对。数万言陈时弊。朱晦庵之封章。氛翳塞天。振风霆而激烈。彝伦坠地。揭日星而昭明。虽公议未伸。尚稽圣庑之俎豆。而斯文永赖。犹闻山院之弦歌。猗玆土夙夜斋居。即先生晚年栖息。尹和靖之初载。暂作出山之行。司马光之暮龄。渐决归洛之志。劲干傲雪。园中脩竹千竿。仙标绝尘。窗外寒梅百树。缁帷晚辟。通六艺者七十人。绛帐宵披。藏百家书数千卷。逍遥偃仰。志守东冈之陂。啸咏优游。梦断西清之月。缅怀二字华扁。可验一生真工。鸡声报晨。懔岐路于舜蹠。燕息向晦。受契悟于羲文。敬怠存心。书楼系西崦之景。贞元察侯(一作候)。画壁揭南塘之箴。迩来星霜之屡移。久矣风雨之未除。颓垣败础。绾薛(一作薜)荔而荒凉。古磬遗琴。傍松楸而萧瑟。文贞屋宅。非无后嗣之传。武夷山川。偏起儒林之慕。斯就百年遗址。爰复三楹旧规。不可使后世无徵。肯堂肯构。未敢踰先人之制。苟美苟完。竹牖松棂。溯襟期兮如昨。乱云层雪。悼警欬之莫承。乡党耸观。图书留善和之室。神鬼警听。金石振阙里之堂。某北方腐儒。南郡谪吏。夙慕许眉叟之风范。知道统之有传。近挹张旅轩之芳徽。瞻雅望之维耦。恭疏短引。助举脩梁。(六伟词以下节。)
挽日庵重修上梁文
述夫剑门飞鹤。验地势于扪星。采石骑鲸。證仙缘于捉月。金茎矗汉。天临捧露之盘。彩笔干霄。世艳拿云之手。然则三光虽远。犹成掌运之功。六气虽微。莫遁指麾之力。故金戈奋武。阳乌退鲁垒之光。绣线添工。火取(一作驭)驻虞渊之步。挽日庵者。海南县头轮山大芚寺之修院也。地接耽罗之海。山连兜率之天。寿曜窥棂。玉笋揭加年之号。慈云覆槛。珉华镂入定之形。凿洞穴而泄云。湫龙晓出。横石桥而架壑。辽鹤时归。而去天之路。不过三百尺有馀。斯挽日之名。今至数千年不败。赤城崷崒。攀王(一作玉)络于霞标。黄道逶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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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铜钲于雾阁。尔其长绳仰系。东溟阻竖亥之程。落杵高舂。西极遁长庚之彩。斯则斯庵之胜概也。故头陀老宿。露地穷生。莫不遐举冥迁。回光反照。抱壁念赵州之狗。移堂续泉老之猫。机缘则枯木死灰。究竟则黄花翠竹。第恨星霜之迁变。不禁风雨之漂摇。漏梠颓櫩。润莓苔而残朽。毁垣败础。绾薛(一作薜)荔而荒凉。幸有数贤。爰谋重创。平老兼梓人之巧。绳墨勤施。定公任檀越之功。钱刀并凑。嗟银峰之费力。卒瘏禽咮。若镜垢之磨光。载新翚革。助扬脩栋。庸疏短篇。诗曰
抛梁指震。巃嵷万仞。云根泼翠。衲衣常润。
抛梁指离。石柱参差。越瞻内院。弥勒来迟。
抛梁指兑。日沈山外。千顷金波。烟云杳霭。
抛梁指坎。双台照槛。紫海长风。吹之不撼。
抛梁指天。银汉低悬。力回羲驭。一日如年。
抛梁指地。九曲深邃。万古长春。油茶交翠。
重为之辞曰云云。
金刚山歇惺楼重修序(就莲潭有一之作。润色之。)
述夫鳌岑东涌。秦时漏玉蕴之名。蚪藏西来。汉代播金刚之号。故永郎得道。阅三千六百岁光阴。法起谈经。绕一万二千峰眷属。所以瑶台璚阙。连延内外之山。鹤驾鸾骖。恍惚往来之迹。正阳寺歇惺楼者。新罗之所创建也。爰探古典。思阐仙区。虽夏礼殷文。无徵于周代。而吴山楚水。皆凑于岳阳。华盖东浮。水鬼捧扶桑之日。雕栏北敞。仙童留采药之期。淑气之所钟涵。灵光之所辐凑。遂使群峦星列。皆含肃穆之容。万瀑雷喧。不离萧寥之相。云生炉顶。恍疑迦叶之烧香。雪裹螺鬟。如见波崙之纷(一作粉)骨。万象纷纭而竞起。千言罗缕而难详。但以桑海频迁。仙侣失楼居之好。榆钻屡改。禅曹忧栋挠之凶。今江原道观察使金公讳钟正。乔木之世臣。清风之巨族。星垂一路。襜帷彰有德之容。风送三山。玉节指长生之域。何逊思梅于南浦。再结仙缘。苏公赏藕于西湖。重来胜地。奇峰矗石不渝畴昔之风光。坏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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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梁。叵耐今晨之萧索。嗟刘郎之前度。既寻玄观之桃。岂王子之今来。不改黄楼之竹。使相捐十家之赋。列邑风趋。县官分五斗之馀。群工雨集。于是上行下效。左挈右提。爰有智习处敬两上人。或行劝檀施。或坐监梓匠。岱岳班圭之月。绳矩起工。杨江铸镜之辰。涂茨竣事。时维乾隆四十六年辛丑之春夏也。山岩改观。林涧增清。所嗟周公之赤舄径归。召伯之甘棠独在。虽龟头屹立。恩不忘于二天。而翚翼新飞。恨无穷于初地。有一湖南病释。物外畸人。庐岫飞筇。道术虽惭于志老。嵩山面壁。修持庶效于达摩。志切含环。莫赞仁侯之惠。文如疥璧。奈无幼妇之辞。
题梁青溪遗事诗序(代蔡判书弘履作。)
盖闻忠肝向国。处荒野而弥坚。烈魄殉名。凿凶门而无悔。故常山奋节。非天王识面之人。陇水扬麾。即义士含须之地。青溪梁公。南之南原人也。懿质得山河间气。精忠与日月争光。鹪岳穷经。妙解发玄扃之奥。龙城放笔。雄词震青海之檀。橘柚千头。按索(一作素)封而扬誉。芙蓉一口。砺绣锷而栖灵。属当倭奴之入寇。公乃抗白面而即戎。纠苍头而奋义。三川鼎沸。六銮蹈兽角之危。九庙震惊。七尺等鸿毛之掷。中宵投袂。仰星月而昭森。间道扬鞭。御风霆而激烈。寒楼草檄。青霜薄炎海之云。瑞石移书。白羽飞霁峰之垒。援金枹而直进。步骑三千。横玉弩而长驱。家僮八百。遂复跨青岩而奏捷。标赤甸而驰声。两翼双头。捭阖鸟(一作乌)龙之阵。风毛雨血。崩颓蛇豕之形。马陵留霹雳之痕。穹柯夜白。鱼浦见鬼神之迹。燐火秋青。周处歼身。世有君臣之义。传佥踵武。人称父子之忠。呜呼。天不整(一作憖)遗。人其殄瘁。乌龙跑地。捲逸步而依风。螮蝀横天。曳精灵而如水。云軿寥廊(一作廓)。神戈下真宰之庭。绣旝飘零。宝杆落蚩尤之野。乃者宸衷旷感。节惠修章。哀薰歇而声沈。恩褒郑重。怀文经而武纬。华赠辉煌。寂寞千秋。谁继濉阳之烈。凄凉一诔。聊成洴(一作汧)督之文。诗曰云云。(梁公大朴。壬辰倡义讨倭。)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二卷○文集
 杂评
  
千文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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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之兴。所以类万物也。或以其形。或以其情。或以其事。必触类而旁通之。竭其族别其异而后。其情理粲然。而文心慧窦。于是乎开发。故古者小学。必先之以六书之教。即子母相生之法。偏旁离合之制。是讲是明。以达其源委。若尔雅说文急就章玉篇之类。皆其遗也。是诸文字。皆古奥难通。然其在当时。不以幼小而恕之。皆所以触类旁通。竭其族别其异。以启其文心慧窦也。我邦之人。得所谓周兴嗣千文。以授童幼。而千文非小学家流也。学天地字。乃日月星辰山川丘陵。未竭其族。而遽舍之曰姑舍汝所学。而学五色学玄黄字。乃青赤黑白红紫缁绿。未别其异。而遽舍之曰姑舍汝所学。而学宇宙。斯何法也。云雨之间腾致介之。能竭其族乎。霜露之间结为梗之。能别其异乎。夫如是也。故童幼眩瞀。不辨旨义。解玄为缠。释黄为压。非是儿之不才。由不能触类而旁通也。盈之反虚也。仄之反平也。以盈对仄。竖说而衡喻。非其类也。岁之族时也。阳之耦阴也。曰岁曰阳。孤行而寡居。非其类也。大凡文字之学。清以喻浊。近以喻远。轻以喻重。浅以喻深。双举以胥发之。则两义俱通。单说而偏言之。则两义俱塞。自非上慧。能有喻乎。又凡有形之物。与无形之情。其类不同。无为之情。与有为之事。其类不同。江河土石。形之名也。清浊轻重。其情也。渟流陨突。于斯为事也。不以类而触之。不能旁通如是也。故读千文已。犹一字不知也。千文有用处。以之标田。以之标试卷焉可也。于小学何与。苟尔雅说文。不可复。徐居正之类合。犹其近者也。
史略评
牖蒙之法。在乎启发其知识。知识之所及。即一字一句。皆足以为文心慧窦之钥。知识之所不及。虽倾五车而破万卷。犹无读也。吾不知所谓天皇氏者。君乎牧乎。鬼神乎人类乎。木有何德。令此氏王。摄提何物。岁由此起。化之云何。所化者何物。若云兄弟。是本同胞。即此天皇。厥有父母。不名首出。若云首出云何。兄弟至于十二。兄为天皇。弟即非是。若云殷及。何年祚之短长若是相同。元会运世。本既眇芒。断断非初学童幼所能晓者。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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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之。童幼入学之初。学玄黄字。学鸟兽字。又学飞走字。于是乎授一句曰黄鸟于飞。此儿知属文之法。本当如此。文心慧窦。暗自开发。津津然乐于文字。今也不然。学草木字学德行字。又学帝王字。于是乎授一句曰木德王字。此儿其喻乎。将谓曩也。草木帝王。自一法。今也木德王。又自一法。举彼措斯。曾莫之或知。文心慧窦。其有启乎。且教训子弟。罔不在厥初生。礼曰幼子常视毋诳。以谨微也。今发轫之初。则授之以虚荒怪诞无理之说。望其能讱得乎。昔徐积三岁读孝经。萧大圜四岁读孝经,论语。马枢六岁读孝经,论语。任昉四岁读毛诗。刘敲六岁读毛诗,论语。昭明太子萧统五岁读五经。顾野王七岁读五经。张霸七岁读春秋。贾逵十岁读六经。黄庭坚八岁读五经,论孟。即至我邦。金时习五岁读中庸大学。柳馨远八岁读禹贡。虽其聪慧夙悟。非夫人之所能。当时训蒙之法。所先所后。有可知也。即朱子教人之法。亦八岁入学。授之以曲礼少仪内则弟子职诸篇。于天皇氏一章。议未到也。
通鉴节要评
童稚读书。概用九年。自八岁至十六岁是也。然八岁至十一岁。知识大抵蒙騃。读书不知味。十五十六。已有阴阳嗜好诸物欲分心。其实十二十三十四此三年。为读书日月。然此三年之中。夏苦热。春秋多佳日。童稚好嬉游。皆不能读书。唯自九月至二月一百八十日。为读书日字。通计三年。为五百四十日。又除岁时娱戏及疾病忧患之害。其实幸而读书者。大约三百日也。此三百日颗颗珍珠。个个金玉。而朝鲜之童。皆以少微先生通鉴节要十五册。充此三百日之粮。即平生读书。止此一帙。其馀虽读他书。皆汗漫不能专。不足数也。少微先生不以道学文章称。不过三家村里都都平丈也。二百年来。奉之如六经。尊之如五典。何意哉。曾闻朴次修之言曰入燕京。遍行书肆间。求见曾先之史略,江氏通鉴节要不可见。即鸿儒硕士名噪海内者。皆茫然不知为何书。盖中国绝种久矣。不知何代。此书偶落东土。使弁髦六经。尘批(一作秕)百家。遂以卤莽终身哉。其书以司马公资治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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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为蓝本。乃其义例。反用朱夫子纲目。其在三国正统予蜀汉。记事主曹魏。主客互换。王贼倒置。于义无所当。著书如此。尚可以传之后乎。其他年月之讹舛。事实之乖缪。指不胜偻。可无论已。人家生儿子。眉目端秀。聪慧绝群。教之如法。可以为文章。可以为道学。年方十二三。望之若鸾停鹄峙。可令此儿。沈沦于此书乎。大凡人性。莫不厌久而喜新。楂黎(一作梨)橙橘。易之则齿津。黛绿朱雘。易之则眸明。燕歌虽好。累唱则有欠伸者矣。故诗书易礼左国班马论孟之正。庄骚之奇。月易而时更。春终而秋始。譬如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穷源者不知其劳。陟遐者不知其疲。如之何其不于文耽嗜也。今也不然。今年少微通鉴。明年少微通鉴。又明年少微通鉴。譬如千里长程。无伴独往。涉一川仍是一川。越一岭又遭一岭。步步欠伸。去去萎苶。虽以苏季子之立志。司马相如之好读。未有不厌然自废者。诚使世之慈父。授之以六经。教之以四书。副之以尤(一作九)流百家。使其三百日之内。本领既立。始取涑水通鉴,紫阳纲目。玩绎详味。或另以己意。采其英华。或别作年表。整其纲纪。则于达古今治乱之源。求上下得失之本。岂若彼睡中塞课哉。有一夫为之说以惑之曰。读了通鉴一部。儿辈必得文理。嗟乎。诚以读了此一部之力。读六经诸书。与之相等其文理。又可胜言哉。骑牛者终日而箠之。菫(一作堇)适莽苍。且冁然自贺曰行地莫如牛。不知乘快(一作駃)騠而驾騄駬。已苍梧玄圃矣。何其愚哉。
苏东坡圆丘合祭六议劄子评
祀月南郊。即祭义所谓主日配月之法也。此法未必是先王之典。然按大宗伯。日月本系天神。从祀上帝可也。所谓皇祇。即地示也。地示岂可从祀于天。苏说非也。
舜典无地示之祭。此是不合祭之證。今反引以为合祭之證。抑何诬也。
诗之小序。杂以卫宏之赝作。苏氏亦尝力辨(一作辩)之。今也急于御人。乃反引此为重。非欺君乎。非自欺乎。朱子于此。论之详矣。
以星与山川为三望者。郑众之谬说。苏氏于诸说之中。必取其最劣者。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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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犹三望之说。大非也。星天神也。山川地示也。岂可合之为三望。
诗书春秋。安有天地合祭之文。此欺君之言也。
不以人废言者。恶人为善言也。今恶人作谬典。犹欲不以人废可乎。王莽以来皆合祭天地。苏乃历举群枉。有若圣经何哉。
以余观之。尧舜最多事。后世人主皆燕安无所为。今云机务之繁。万倍于古。非谄媚之言乎。
历举今制之非古者。欲尽灭古制。此田再思为母三年之义也。爱礼者如是乎。
若以暑月不能行礼。而辄欲废礼。则祭可无礿。畋可无苗。巡可无南。朝可无宗。惟避暑九成宫。为王者大法矣。导人主如此。非谄谀乎。
但论事理是非。摄祭与否。非所议也。风雨有无。非所议也。惮于再祭者。虽合祭而不摄乎。发作不时者。虽合祭而必免乎。此皆屠沽杂说。非儒者之所言也。
说卦乾为父坤为母。此卦象也。岂可以此议郊祀大礼。说卦或为马牛。或为首腹。惟变所适。不可为典。父天母地者。颜芝之谬义也。颜芝之书。不信三年一祀天。三年一祀地。是果当时之议乎。齐楚之失均矣。每岁春秋。再祭于社。此非祭地乎。
十月神州之祭。见于何经。齐楚之失均矣。
郊祀遥祭通爟火。秦汉之悖典也。呜呼。夏至方泽之奏乐。本是禬礼。不是祭礼。何为是纷纷也。
末乃言元帝成帝。议改郊位。皆有殃咎。以恐动人主。此又巫觋左道胁制妇人之法也。儒者论礼。但当折衷于尧舜禹汤之制。周公孔子之言。今苏氏之劄。专为人主玉体劳悴。欲合祭天地。以从简便。此非妇寺小人阿谀苟悦之言乎。周公制礼。祭社之外。不复祭地。何不引经据义。以折鹿角。顾为是斤斤者乎。
韩文公讳辨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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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与雨丘与区。言徵言在。皆出典(一作曲)礼注。有所本矣。然韩公实疏于经典。所引讳法之驳。不及叶氏之说远甚。叶氏引醢人昌本。小行人发禁。大司乐讽诵。地官诵训。又引诗克昌厥后骏发尔私诸诗。以證周公不讳文武成王之名。又春秋曰同盟于幽。陈侯午卒。以證孔子不讳庄公襄公之名。皆韩公所未收也。(叶氏说见徐氏礼考。)
浒势秉饥。说之颇谨。而治天下之治。胡独不讳。唐高宗本晋王治。既非嫌名。又非二名。何为而不讳也。疏率大矣。
韩文公作毛颖传曰。筮之得天与人文之兆。卜则遇兆。筮则遇卦。筮而得兆。有是理乎。志在文章者。渔猎为务。故其疏于经典。往往如此。
惩毖录使事评
 首章云黄允吉金诚一等。至关白之宫。许乘轿入宫。升堂行礼。平秀吉容貌倭陋。殊无异表。诸臣数人列坐。卓中有熟饼一器。瓦瓯浊酒。数巡而罢。有顷秀吉入内。便服抱儿而出。儿遗溺。秀吉笑呼女侍授儿。更他衣。皆肆意自得。旁若无人。使臣辞出。其后不得再见。
余读周礼。其行人司仪之职。朝聘燕享之礼。饩牢之供。笾豆之设。皆忠厚严恪。秩然有制。既又读聘礼。其揖让升降之节。劳问对答之辞。皆温恭齐遬。粲然成文。既又读春秋传。若韩宣子延州来季子之伦。其使于四方。动引礼法。善其辞令。则知古人所重在于宾礼。故夫子论人。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者。其品或尊于乡党州闾之行。降而下之。若苏武洪皓之等。使于夷虏之邦。能毅然不屈。殊俗皆服。士君子读书学道。将安用之。唯华其邦国。尊其君主。播礼义于四夷。存瞻仰于万代。则庶几焉。方日本之啧我也。黄允吉奉咫尺之书。入豺虎之穴。其兢兢栗栗。夙夜忧惧者。唯君命之辱。欲其无辱。唯其在我者。毋自失焉。乘轿入关白之宫。抑何以哉。关白日本之国君。与吾 君抗礼。礼之不害于名义者。固不敢踰越。使关白为日本之大臣耶。允吉三品官。其在我邦三品之官。亦不敢乘高车而入大臣之门矣。以日本之俗本然耶。彼以其俗。我以吾礼。又何不及其门而下车。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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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俯首。踧踖而升阶也。我以吾礼而升。然后彼以非礼待之。我以吾礼责之。岂不辞严而义正乎。国君见邻国之宾。群臣侍者不过数人。非礼也。国君享邻国之宾。饼一豆浊酒二杯。非礼也。国君见邻国之宾。礼未卒而忽起入内。非礼也。入而便服。抱儿而出。非礼也。儿遗溺。呼侍女而授之。非礼也。彼以非礼待我。我乃惴惴然屈躬伏地。不敢出一言交一话。以尊君命。以存国体。恶可乎哉。侍臣不过数人者。示不足备礼也。饼一豆浊酒二杯者。楚使之恶草具也。礼未卒而起入内。便服抱儿而出。呼侍女而授之者。奴隶我也。允吉默然无一言以退。何哉。昔却(一作郤)献子会于齐。齐顷公使妇人帷而观之。笑声出于房。献子怒而出。誓报此雠。(宣十七。)载之经传。以为美谭。当是时。使允吉引经据礼而责之。起身徐举趾出门。岂遽死哉。且允吉何尝见关白。彼以一校尉。诈为关白。以试我耳。然故许乘轿也。然故侍臣数人也。然故饼一豆浊酒二杯也。黄允吉何尝梦见关白。面瞒如此。而莫之觉也。归而奏之。莫之疑也。此日本之所以加我以兵。而莫之顾虑也。岂不痛哉。
申青泉闻见录评
 青泉云自对马岛东北行三千馀里。至大板城。又东北行一千六百里。至江户。江户之北。直至野人界。(谓与野人。其南北同带。)则江户当我之六镇。然东方日月所出。最为阳明。十月不寒。如我三南之九月天气。
凡天地之间。或寒或暑。皆由太阳之远近。故在赤道以北者。其地弥南则其冬寒弥薄。盖以日躔极南之时。北地之近于赤道者。其日晷犹长。故其寒不甚也。日本地形之或南或北。不必询问于土人。唯仰观北极出地。其高几度。则其地之北直何郡。可知也。唯俯察日晷长短。某节几则刻。(刻。则)其地之南直何郡。可知也。何必雨森东之言。是信是宗。以定南北之真度哉。我邦六镇之地。十月冰雪塞谷。安得如南方之九月乎。彼其十月之寒。如我南方之九月也。则明徵其地在我南方之南千有馀里。安得与西水罗相直乎。日本之谓日本者。据中国而言之也。条支大夏之人。方且以西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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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今乃云日月所出。其气阳明。其知东西乎。申公诗人也。唯吟风咏月以自雄。一朝使于异国。茫然不知六合之所相维。而被人欺瞒。呜呼。其可叹也已。
李雅亭备倭论评
 雅亭云日本东北海中。有虾夷国。一名获服。一名日高见国。又号毛人国。其南海浦名松前。即志摩守之城居。至陆奥之津。经海上一百五十里。自松前至曾于夜三千八百里。即虾夷之北界。至加良不止岛四百三十里。即与灵古塔东北三千里。飞牙喀地方相接。飞牙喀人衣鱼皮。以犬负载。地常泥泞。一人足踏。举地皆动。菰蒲弥满。居人乘橇。以取雁卵。盖倭人指此地谓秀吉铺篱欲渡。遂誇耀我人也。(倭人言。壬辰秀吉之入寇也。时未得萨摩。故不敢从一岐。欲从陆奥以北。而别有海路。浦泥沮洳。铺竹篱四百里。欲渡兵马。犹畏其陷溺而未果云。)虾夷衣兽毛饮鱼脂。须长如虾。行无足音。登高行险。捷于禽兽。能行水底。勇悍无比。箭藏头髻。刀佩衣中。草乌头药涂镞射人。肌肤烂。急剥疮皮。研傅生蒜。始得不死。尝侵掠日本。王子武尊讨平之。仍为奴国。壬辰之难。加藤清正深入北关。获松前人世琉兜宇须者。其人风飘。留居济州二十年。清正得之甚喜。以向导。改名后藤次郎。近世东莱人。亦尝漂到虾夷而还。则虾夷之境。与我北关相近。筹边之臣。不可以不知。
日本地形。南北短而东西长。一若横琴然。惟其东北角稍凸。我邦之人。每云其北界直与我六镇相对。此不覈之言也。余外家有日本地图。其广一丈。长不能半之。郡国城宿之分。(宿者驿站之类。)浦溆纡曲之势。道路通贯之形。细密精巧。咸中情实。斯盖壬辰倭寇时。落于倭营者也。据此图肥前筑前为西海道。为日本之西头。常陆下总为东海道。为日本之东头。纪伊淡路为南海道。能登加贺为北陆道。当一国之腰。由是观之。日本为国。横以东西。非竖以南北者也。据地图。常陆之北有陆奥出羽。名之曰东山道。陆奥之北百馀里有伸地县。直临海水。其对岸即虾蛦岛也。其国颇大。只画一角。而伸地虾夷之间。海阔不过数百里。虾夷南角。仅与我东莱蔚山同其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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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北极出地必相似也。虾夷南角之西。有日本松前城。意者日本侵掠其地。越海置一郡也。又按坤舆图。朝鲜东北有女真。又其东为奴儿干。又其东为白湖。其间不过十度。则自我之西水罗。东至白湖。极不过三千里。白湖之南。涉一小海。有无名大岛。自此岛涉一小海。为日本之东北角。则此岛明是虾夷。非他物也。虾夷纬度。当与我北道相直。而其间海路三千馀里。风涛极险。不可通也。白湖之东二千里涉一小海。即北亚墨之地。始涉曰亚泥俺国。又东曰多朵德国。又东曰沙瓦乃国。在东红海之上。荒远不可问。白湖,亚泥之间。其海如线。两岸大山相挟。谓之亚泥俺峡。自峡以西。与中国连陆。(即黑龙江部落。)自峡以东。别为一大洲。即所谓北亚墨也。虾夷与我隔绝虽如此。既与日本通好。或其舟楫之制。渐以便利。则容亦有忧。然四百里泥泞之说。倭人本以诳我。不足信也。
 雅亭云至若阿兰陀。虽非我之邻近。亦不可以不虞。一名荷兰。一名红夷。亦曰红毛。在西南海中。距日本一万二千九百里。其地近佛郎机。深目长鼻。须发皆赤。足长尺二寸。常举一足而尿如犬。习西洋耶苏之教。其所恃惟巨舟大炮。舟长三十丈。广六丈。厚二尺。树五桅或八桅。置二丈巨炮。发之可洞裂石城。世所称红夷炮。即其制也。为海中诸国之患。明末据台湾。后为郑成功所败。尝往来交易于占城,瓜哇等三十五国。自为都纲。每年六七月。船载各国珍品异物。来泊长埼互市。倭人以我国人蔘。詑为土产而饵之。博其重货。
国朝宝凿(一作鉴) 仁祖辛未。郑斗源自京师回。献西洋火炮及红夷炮题本一册。其言曰西洋制此火炮。以灭红夷毛夷之作梗者。故名其炮曰红夷炮。雅亭之云红夷国所制者误矣。
 雅亭云 孝宗四年。有漂船泊于珍岛。渰死几半。馀者三十六人。转泊济州。不通言语文字。我人但称西洋。或称南蛮。竟不知为何国人。先是有吉利施端者。从蛮舶来泊日本岛。原以耶苏之教。诳惑民众。祝天废事。恶生喜死。关白家康捕斩之。小西行长亦坐诛。 仁祖十六年。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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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臣五人。被窜于岛原者。复煽动邪教。徒党至三万六千人。袭杀肥后州太守。关白发兵剿灭。仍约我国诇察馀党之往来海沿者。至是济州人见漂人。试以倭语呼吉利施端。则漂人皆欢喜。朝廷遣朴延来审。延亦漂人。隶于训局。本名胡吞万。改称朴延。廷(一作延)见漂人。叙话垂泪。漂人皆愿服属。遂分隶于京外诸营。有善星历者及善鸟铳大炮者。十四年留置全罗左水营者八人。潜乘渔舟。逃至长埼。对马岛主书契有曰阿兰陁。即日本之属郡。而今留贵国者八人。逃来长埼。又曰其馀留在贵国之人。必是学习耶苏者。执言恐喝。要索权现堂香火之资。我国虽始知漂人为阿兰陁。而亦不深辨其非日本之属郡也。日本狡悍。为我强邻。而驾驭虾夷。牢笼红毛。唯其指使。如虎傅翼。天下之事变无穷。而患生于所忽。平常无事之时。不可不商确四方蛮夷之情状。亦不可以穷远荒绝。忽而易之也。
岛原之事见通文馆志。关白染病之说。(见下方。)欻起火山之说。(旧本云)谲怪荒忽。变诈多端。其时我国咨文。亦云不可深信。盖其剿灭薙狝过当。而馀党有浮海逃逸者。倭人虑到我境。为此恐动之言。冀其缉捕以送之也。外史所录。唯二十六人。同日致命而已。无兴兵接战之事。乃倭人之言。夸诞如此。未可准也。
 通文馆志。 仁祖十六年。(戊寅)马岛倭来。称南蛮人吉伊施端来在肥前肥后之界岛原地方。祝天惑民。众至三十馀万。其势甚盛。今年正月。自江户以执政松平伊豆守为总督。筑前守为副。细川越中守为次。萨摩守又为其次。军总八十馀万。相持未决。二月肥前守为先锋。进兵大捷。剿灭无遗。(遣宣传官柳时成。咨报兵部。)咨报兵部略曰。差倭云岛原贼败之日。有四郎者年才十六。有神术。能变幻。不知存亡。又云关白染病弥留。失职之徒。与四郎馀党。屯聚作乱。关白命松平伊豆守无遗剿灭。(节)其所云岛原生变。虚实未详。而四郎之变幻。语涉怪诞。且岛主之往江户。贺价之必拒塞。未知何意。〇仁祖二十二年。(甲申)岛酋平义成书契。有云南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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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苏宗文。出没于里庵甫岛。其岛在中原朝鲜之间。宗文即吉伊施端之馀党。如或漂到。务要穷捕。(即将此意。具咨兵部。)〇二十三年。(乙酉)岛酋书称有一荒唐船。泊于长崎岛。自言天川国在南蛮暹罗之间。有宗文酋长造唐船。欲自朝鲜海路入日本。请令各镇瞭捕。差倭又言借乘小舸。亲审沿海。又言请得地图。以为證据。又请水使探诸浦中异国船有无。前后四书皆此意。〇二十七年。(己丑)留馆倭等。以密书来示译官。语殊悖逆。所谓耶苏宗文。即倭之叛贼也。混迹于汉人商船。出没沿海。倭深以为忧。曾请本国如有漂到商船。即令捕送。今此漂船。直解上国。其蓄憾日深。〇案所论皆变诈狡谲。不可信也。
柳冷(一作泠)(得恭)笔记评
 笔记云倭汉三才图会。阿兰陀至日本海上一万二千九百里。按红毛国。西北之极界寒国也。凡有七大州。阿兰陀其一州。而今为总名。其国主号古牟波尔亚。其国人色晰毛发红。鼻高眼圆而有星。常提一脚去尿。貌似犬。衣服多毛织美饰。异于它好。好商贾。交易于远国。置代官于唊𠺕吧国。名称世祢罗留。通市舶于日本及诸国。每十年一度为总计勘定。其次官者每年六七月。来于长崎。寓居于出岛。翌年春。参于江户勒年。始及交代礼。与六七月来者交代去。(乃是人质也。)其人称加比丹。(其次官号闭止留。又次名米伊世牟。)总用横文字。食鸡猪及诸肉。皆不用箸。常食面饼。呼之曰波牟。(如馒头无馅者。)又鲫肉傅猪肉为乾脯。呼曰罗加牟。切片吃之。以为美味。凡食间卑官鼓舞于前以进之。其礼貌如此。然皆不长寿。凡六十岁者。似本朝百岁计而甚稀有也。五十有馀而为衰老。未二十者专务家业。性情巧艺。天文地理算术及外治医疗甚良。凡阿兰陀商舶。往三十五六个国。交易诸品来。故异品珍器。不可胜计。如东京,满剌加,暹罗,唊𠺕吧者。与中华人同。阿兰陀亦往互市焉。如苏门答剌,琶牛,榜葛剌,波斯浡泥等之诸国。总三十有馀国。阿兰陀人常往来也。盖其舶皆八帆。而不厌大洋顺逆风也。又昆崙层斯有野人。身如黑漆。国人铺食诱之。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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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番商舶作奴。按今六阿兰陀船中所乘来人。有身如黑漆者。俗呼曰黑防。其人轻捷。能走于樯上。盖久以牟者。昆崙之唐音也。防者无发人之通称也。
日本之人。专以变诈为智。凡其地图国史之播于他国者。多隐语。尝见日本地图。釜山距对马岛。谓之二十八里。(本四十八里。)此二百八十里也。对马距壹岐岛。谓之四十八里。此四百八十里也。馀皆放此。则阿兰陀至日本一万二千九百里者。正亦十二万九千里也。据云红毛国为西北之极界寒国。而呵兰陀即其一州。则其地在欧罗巴,利未亚之间矣。西舶自本土抵广东。水路迂曲。至为九万里。而广东距日本。要亦不减为数万里。则一万二千。明是十二万。无可疑也。李雅亭谓在西南海中者。以距日本一万二千。宜不在西北之极界。故疑之如此耳。按坤舆图欧罗巴之西。有拂郎察。其北曰喎兰。喎兰者阿兰也。其地与中国沙漠之北鞑靼之地。纬度正同。其云在西北极界者果信文也。(近见清人庄廷敷地图。𠸄咭哩小岛也。在极西以西把尼亚海中。如日本之在大清海中。非喎兰也。此论有差。)其俗专以商贩为业。周流四海。以船为家。乃于利未亚诸沿及南印度南沿(即温都斯坦。)及西南诸国之沿。或得弃地空堧则据之为巢穴。留其种类以守之。斯得剽掠之名。不免贱侮之称。又蛮䗺俗殊。不能不以火炮利兵自卫以外御。故又得寇抄害人之目。然处十二万里之外者。得倭地不足以为疆土。虏倭人不足以为民物。何苦为贼于东方。盖其土俗以船为家。转而为是耳。
 癸丑赴燕赍咨官手本曰。𠸄咭哩国在广东之海南外。乾隆二十八年入贡。今年又入贡。头目官吗戛𠰚呢,嘶当𠷬二人。系是该国王亲戚。一行共七百二十四人。其中一百人进京。仍赴热河。馀留天津府。进贡物十九种。制造极巧。西洋人所不及。九月初。由天津水路回国。(手本止此。)按此即红毛夷。倭呼吉利是段者是也。
咭哩者。吉利之声急也。嘶当者。斯当之声急也。然此非国名。亦非人名。即尊称之号也。西人东来之路。或自罗玛府装发者。由意大理亚前洋。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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喎兰地装发者。由利未亚之西。沿总经大浪山觜。以向东洋。既至东界。或由广东以传于二广江浙。或由天津以达于北京。而其志不同。其道不同。今与西人分而二之。盖得其实也。其初欲达北京者。亦由广东。意其辎重宝物。万里陆运。崎艰不便。故今由天津。意于朝见之馀。退至西馆。留下几人及其资装。而译官手本。疏略未详也。礼部则例欧罗巴,𠸄咭哩亦分而言之者。为其来路不同也。德化之盛。虽如尧舜。十二万里航海入贡。无他本情。有是理乎。吾人不知其实。常与海寇同忧。斯非过矣。
 嘉庆二年丁巳九月。庆尚道观察使李亨元,三道统制使尹得逵。鳞次状启。异国船一只。漂泊东莱之龙堂浦。凡五十人。鼻高眼碧。戴白毡笠。船中货物。石镜,千里镜,无孔银钱之属。汉清蒙倭话俱不通。使之书字。如云如山。以手指东南。蹙口作吹嘘状。似是待风之意。其语一句。有云浪加沙其。即倭话长埼(一作崎)岛也。留几日。顺风扬帆而去。其疾如飞云。此乃红毛番人。倭所谓吉利是段者也。 孝宗四年。亦尝漂到济州。分属京外诸营。而今人不复知也。〇闻莱伯之言。其船制有盖板。如我国龟船。盖板上有牖。可以出入。作螺蛳梯。回旋升降。左右版内。列房累累。穿板为窗。悉用琉璃嵌之。船内朱漆晃朗。犬豕鹅鸭等豢畜之所。洁净异常。又有一所。贮长枪累百柄。人各佩一鸟鎗。船四隅皆安大炮。竖三桅。可断可续。长短随宜。其人见岸上牛行。竖两拳于顶上。作角状以求之。莱人竟不与之。〇鸟鎗少如觱篥。火门装石。机发而火出。造次用之。
蓝浦书契评(嘉庆二十一年丙子秋)
 书契云英吉利国水部官员下书。为陈明事。送该 宪知悉。据本年闰六月初旬间。有我 英吉利国五只船。送我英国王差。正从各人。到天津地莲河口。今王差等俱进京朝。见万岁爷。因天津外洋水浅。遇有大风。免不得坏船。故各船不敢在彼处掟(一作碇)泊。今要回粤东。候王差回国。玆经过此处。请该宪给票。以买食物。自取清水饮用也。左有盖秋王差印为据矣。(万岁爷谓嘉庆皇帝。)右即英吉利国人之书也。嘉庆丙子秋。有大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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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止于蓝浦县外洋。地方官及水营译官等问情。答云本系英咭哩国人。朝见嘉庆皇帝。归路过此。仍授册子二卷。皆茧纸韧白。印本情(一作精)细。外有乌丝栏。中设横格。皆横书细字。如不可认。亦有画人面者。大小如中国奎壁小册云。〇其文不同则此书契。似是燕京差人。同载护送至粤东者所述。今不可详。
该宪者。指我朝鲜地方官也。(中国以监司谓之宪台。)英国王差者。伊国奉使诸臣也。奉使诸臣。落留北京。使其舶船先往粤东等候。而使臣将由陆下粤。乘船归国。于此之时。容有几人落留西馆也。其授册子二卷。画册一卷则自彼来时。意在历传。非偶然也。备局诸宰。相与览讫。各扯数叶。归遗家人。今不可考也。以彼土书投之。我人绝无解者。未知何意。
 忠清水使李载弘状启云。马梁镇葛串下洋。异样船二只漂到。马梁佥使赵大福,庇仁县监李升烈先往其小船。言语文字。两相不通。我之笔谈。以楷以谚。伊既不通。伊之笔谈。非篆非籀。我亦不通。伊又将二卷小册。一给佥使。一给县监。辞而不受。强纳袖中。又有一张文牒。系是楷书。(上所录书契。)似是该国去来文字。人皆剃发。头著帽子。状如覆铫。(状如铜铣钴。)或以黑毛为之。或以绳绦为之。其上衣或用白毛布。(方言三升布。)或用黑毡布。右衽结钮。(结团坠。)下衣多著白毛布。状如行缠。仅容胯胫。袜用白毛布缠裹。屦用黑皮。状如凫鞋。(方言曰发莫。)结之以系。或佩环刀妆刀。皆金银饰之。亦有指南盘千里镜等。船中所载。似有八九十人。大船则书籍器用。倍于小船。亦有女人。所见只是一个白布裹头。下著红裙。两船俱设风炉。打造铁丸矢镞等物。下船之时。又授一卷册子。亦不可晓。
 云谷漫笔云叨哈岛者。珍岛郡泉岛之属岛也。在济州西北。为泉岛之外洋。波涛最险。嘉庆丙子七月。有八桅大舶来止于叨哈之前洋。船周可四里。从船小艓。或三或四或五或六。或藏在大船之腹。或吐行汊港之口。或放大炮。声震天地。烟焰涨天。或耀长剑。刃光炫日。作屠戮状。岛人皆空室而匿。于是掠鸡犬牛畜。而他物不取。亦不害人。泉岛风宪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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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岛领将及从行数十人。乘岛中最大船可载三百苫者。往至彼船。欲问情形。及至我船之桅竿上端。仅齐彼船之舷。仰望若泰山。莫可跻攀。忽自彼船下一长梯。可十馀丈。又下铁缆数十丈。两船钩连。以安梯版。我人始升。观其面貌。无异我邦。头著帽如覆熨斗。衣服或毛布或锦段。言语文字。俱不可通。船中区画间架。无虑数百。一边安冶鍊铁。一边引锯造船。菘芋之田。犬豕之栅。各极精致。船中人数。不知几百。所藏器械。不知何物。我人欲搜见。抵死拒之。时本郡坊主人郑甲亦随行。所著布笠精细。彼人请玩。于是脱而与之。其人或著或摩。作鸟噪声。因以烟茶宝刀数种物投之。要与交易。郑甲辞不受。以手指项。作斩首状以示之。其人还受投物。向我三叩头三合掌作拜礼。遂夺其笠。终不得还。地方官及水虞侯(一作候)译官未及渡海。岛人惟令领将等四五人。守直于我船中。一日无呼邪伊阿之声。而八桅帆布。一瞬齐张。船已飞十馀里矣。我船及彼小艓子。同曳以去。我人相扶痛哭。彼人相顾噪喧。收其铁缆及梯版。解送我船。其小艓子皆钩而上之。尽载于大舶。须臾向济州东洋明月浦前。植立数日。不知所向。发梅岛亦泉岛之属岛也。〇按此即自蓝浦来过者也。
汕水寻源记
 史记朝鲜传注。张晏云朝鲜有湿水洌水汕水。三水合为洌水。而班固地志吞列列口。明系今江华交丰之地。则洌水者今之所谓汉水也。(汉武帝光武帝。皆以洌水为夷汉之界。故三韩之人。指洌水为汉水。)乃汕水湿水。明知其为南北二江。而古人不能分指。无文可据。然北江之水。皆出众山之谷。是汕水也。南江之水。皆出原隰之地。是隰(一作湿)水也。字义明确。不容相混。苟身践而目睹之。蔑有疑也。故余断以春川狼川之水为汕水。比年再入春川。得以旧闻。验诸新审。遂述寻源记如左。
汕水出金刚山之西。末晖岭之东。(句)北流径和川古县。至獐尾山。折而西流。至淮阳府北。右过银溪之水。为新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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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晖岭在淮阳府东南一百六十里。金刚山之西支也。(淮阳古交州。)和川。本高句丽薮狌川县。在淮阳府东南百里也。银溪水出府北铁岭。南流入于此。〇新津在府北五里。故俗水以此水名之曰新津之水。
汕水又绕淮阳府。南流为西津。又西南流三十里。右过岚谷之水。
 岚谷之水。出平康县北分水岭。(距县百馀里。)经岚谷古县。入于汕水也。
汕水又南流为菩提津。左过四同之水。
 菩提滩。在金城县东北五十里岐城古县。四同水。出淮阳之方山。西流入于此。
汕水又南流为多庆津。左过通沟之水。
 多庆津在金城县东六十里。通沟水源出断发岭。及末晖岭之西。合流径通沟古县。西入于此。〇通沟本高句丽之水入县。岭底之水。至县北十里复入地中。至县南复出。故名水入县也。(在淮阳南九十里。)
汕水又南流至松原。右过金城之南川水为钱浦。
 
南川水出金城北法水峙。南流径金城县。为南大川。又径水串山。入于汕水。
汕水又南流为马滩。至于合串。左过万瀑之水。
 马滩在狼川县주-D002四十五里 舆览云菩提津之流下(下流)。 合串。北距淮阳府一百八十则里。汕水至此已流三百四十里也。〇万瀑洞在淮阳府东南一百三十里金刚山中。其内山诸谷之水。尽注于呜(一作鸣)渊。西与百川洞之水。合于长安寺之南。南流至新院。右过长北川。(出末晖岭南。)又至长杨古县。右过沙川之水。(出炭岭。)
 万瀑水又西南流。至杨口县西界。(距县二十里。)左过曲溪之水。为暮日之津。〇曲溪有二源。一出杨口县沙台山。西流径戎迁。所谓头陀川也。一出杨口县狗峙。(淮阳南界一小水来合。)所谓兜率川也。至于暮日渡。与万瀑水合流。〇舆览云曲溪在杨口县东四十里。自飞凤山东北。抱县旋绕。还出于飞凤山西北。至狼川入马滩。(案此文中间。略去万瀑水一段。)〇万瀑水又南流至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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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东距杨口县三十里。西距狼川县三十里。)入于汕水。
汕水又至大利津。右过龙头之水。
 汕水为安盘滩观佛津。右过看尺之水。(源出狼川南梨峙。)又为昆池滩只目滩。至大利津。(津在狼川县东十一里。)〇龙头水有二源。一出狼川之大成山。一出金城之佛顶山。东南流入于汕水。傍有澹澹亭。
汕水又东南流。径狼川县东。至石迁。右过一原之水。为铁串滩。右过锄铻之水。
 一原之水。出狼川之启星山。东流至原川驿。(在狼川南十五里。)入于汕水。〇锄铻水。一名史吞川。源出永平县白云山之实云洞。东流为谷云九曲。叠石台,隆义渊,明月溪,卧龙潭,鸣玉濑,白云潭,神女汇,青玉潭,傍花溪。是其名也。水径蒜岭南画牛岭。北由史外仓之左。南流为龃龉(锄铻)之水。入于汕水。
汕水又径马岭南。为茅津。径仁岚驿文岩书院。为小儿滩。至春川府西十里。为白鹭洲。
 茅津或称牟津。或称母津。在春川府北四十里。文岩书院者。退溪李先生主壁。知退堂李公廷馨左配。龙洲赵文简公絅右配。赐额之院也。
昭阳水。自东来会。
 昭阳水有二源。一出江陵府五台山。西北流。径基麟古县。(在春川府东一百四十里。)所谓基麟之水也。一出麟蹄县寒溪山。(即雪岳之南支。)南流径瑞和古县。所谓瑞和之水也。〇基麟水又折而北流。径耳屯古县。过楸洞之水。又至合江亭北。会瑞和之水。〇瑞和水又有二源。一出寒溪山。(在麟蹄东五十里。)一出桧田岭。(在麟蹄北百馀里。)桧田之水。南流至广基村。过炭谷川伊希川径临川驿。(驿本瑞和古县。在麟蹄北五十五里。)又过亥安川。径九尾村为磊滩。径反昌迁。至圆通驿。(在麟蹄东三十里。)与寒溪水会。〇寒溪水与曲百潭水。俱源出雪岳之寒溪山。(在麟蹄东五十里。)众壑之水。合为一水。至合江亭。会于基麟之水。
 二水合流。为昭阳江。径麟蹄县南。为加努津。(在县南十里。)径弥勒迁。(舆览云弥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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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出所冬罗岭。一出所波岭。一出瑞和县。一出基麟县。)西流至凤凰台。过金宝洞之水。为蛛湫。(舆览云舟渊津在麟蹄西九里。夏用舟楫。即蛛湫也。)又折而北流。至杨口县南界。为草沙滩。为南江。(在杨口南四十里。)西流径富昌驿。(在春川东五十里。)右过清平之水。庆云山清平寺。即季(一作李)资玄栖隐处。有瀑布三四道。 径几落迁。(在水西极危险。)至春川府东北。为青渊为舟渊为秋(一作狄)岩滩。径昭阳亭下。为洴澼滩,曲匠滩,樊大滩,休留滩,阿兀滩。至白鹭洲。入于汕水。
 寒溪山记云寒溪山高大奇峻。甲于岭东。山上有城。有水自城中流出。即成瀑布。名大胜瀑。悬流数百丈。望之如白虹垂天。自圆通驿而东。左右皆大山。洞府深邃。溪水纵横。矼涉者三十六曲。树木如箦。上竦云霄。旁无横枝。松柏尤高。不见其巅。又其南峰绝壁。高可千仞。奇怪莫状。禽鸟不能飞度。行人疑遭压坠。其下触岩成潭。盘石可坐。又东数里。洞口甚狭。细径缘厓。窾穴唅呀。峰峦峭拔。如龙拿虎攫。为累层台者无数。其水脉皆曲潭寒溪之源也。
(一作汕)水又流为新渊渡。为哑者滩。至三岳之北。右过席坡之水。
 三岳者。春川水口之巨山也。其西支为席坡岭。有水曰大同川。源出春川府沙岘及武陵峡。南流入汕水。
汕水径石门口。至漆岩小折而西。为悬灯峡,为鼎足滩,为鹊滩。南流径超然台。径镑迁。右过巨林之水。为曲葛滩,为安盘滩。径加平郡南。
 镑迁俗谓之茁吉也。巨林川出永平县道成岭及白云山。南流入汕水。
汕水又南流。径南怡屿臼谷。为鼎足滩。至笠川谷。
 南怡屿。其西加平地也。其东春川地也。臼谷俗谓之方阿兀。百济温祚王十八年十一月。东袭乐浪牛头山城。至臼谷遇大雪而还。此其地也。笠川谷俗谓之干乃兀。文献备考谓之加注山。
绿骁水自东来会。
 绿骁水源出江陵府柏峙及洪川县。大小松峙。至北仓。过建峙加里。二山之水(洪川东北七十里。)及枫川之水。(在洪川东二十里。源出春川中田山。)西南流过三马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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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洪川县南。(县本新罗绿骁县。)至妇岘北。又过九折坂之鸣岩水。(在洪川西十里。)及阳德川。至八峰之阴。过君子谷之水。(洪川西二十里。)又西为冠前江。(洪川西九十里。)北会于汕水也。
汕水又径邬庄谷。西折为㾦㿔滩,为松漪港。径乌揖山为紫岑津。左过迷源之水。
 迷源古县在小雪山下。高丽恭悯王时。王师普愚和尚栖小雪庵。遂置县以宠之。万历壬辰倭寇之时。官军据迷源仓。以避锋。迷源之水。源出杨根郡高达山。(龙门之北支。)会众壑之水。西流入汕水。
汕水又南流径虎吼坂。为惶恐滩。右过朝宗之水。
 朝宗水。源出加平郡悬灯山。东南流径朝宗古县。(本高句丽深川县。今属于加平。)为朝宗水。又过甘川之水。径色峙。纡回十折。为清平川。南入于汕水。其上有郡仓。
汕水又南流为曲葛滩。右过窟云之水。
 
窟云川源出杨州黔丹山。南流入于汕水。
汕水又南流至水入村。左过檗溪之水。径南一园孔达迁为龙津。至蓝子洲。南会于湿水。
 檗溪在楚岭之北。三渊金公昌翕所尝栖隐也。泉石颇佳。南一园千树栗。亦名村也。汕湿之水。旧会于蓝洲之北。今会于蓝洲之南。龙津在二水之间。万历壬辰。倭贼自骊州渡江。由杨根郡渡龙津。以犯 京城。其后防御使边应星领三道僧军。驻劄防守者数年。议欲筑城而未果也。
 齐召南水道提纲云(清儒也。礼部侍郎。)此巨川也。有南北二派。北源有三。一东北出金城东南之楸池岭。西流与西北一水合。西南至狼川东南境。一出淮阳城北山及南金城山。二水合而西流。径杨口城及麟蹄城之北。又西稍北。与北源会。二源既合。西南流至加平城南境。而南源东南出金刚山者。东北流经平昌城北而西北来会。三源既合。西流曲曲。经洪川城北境。又西经春川城北。〇案洌水不载水经。齐氏所述。荒谬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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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川城以下。尤怪妄无据。我邦在北京数千里之内。信息连续。何至若此。盖吾东象胥之人。受彼叮嘱。赠以图经。又恐宣泄为罪。伪作地图。以诳彼人。彼信而用之。狼狈如此耳。东人之不能纯悫。自古如此。故贾耽郡国志。茅元仪占度。载其荒谬皆同也。
汕行日记
嘉庆庚辰春。(三月廿四日。)先伯氏领儿学淳。逆女于春州。治小舟入峡。余从而往焉。登昭阳亭。观清平山瀑布。得绝句二十五首。和杜诗十二首。杂体十首。越四年癸未夏。(四月十五日。)学渊领儿大林。逆女于春州。治小舟入峡。余又从焉。意在汉(一作寒)溪谷云之间也。别求渔艇宽者。装之如屋。扁其楣曰山水绿斋。余所书也。左右柱曰张志和苕霅之趣。倪元镇湖泖之情。申(绰)承旨之隶书也。渊之船题曰游于黄骁绿骁之间。其柱曰浮家汎宅。水宿风餐。屏帷毡褥之具。笔砚书籍之供。以至药炉茶罐饭锉羹铛之属。靡不毕备。意欲携一画工。带丹铅澹采。每到水穷云起之地。柳暗花明之村。停舟选胜。票题作画。如云沙罗潭望水钟寺。皋狼渡望龙门山。皆绝景之可写者也。方布衣禹度工画山水。能作三四重深浅势。渊躬驾而邀之。既来数日。有寒疾不能从。此可恨也。其后客有与方布衣善者曰渠留几日。其饭几升。答曰三日留。每食半升。客曰噫嘻。斯其所以去也。夫夫也一食二升。一日三食则六升之饭也。日吃六之一。安得不病。斯其所以去也。〇约庵李汝弘闻之曰是不可以不从。自竹山疾驰百二十里以赴期。中京少年韩晚植,禹正龙,吴尚琬闻之曰是不可以不从。亦来愿登。余曰船小而任重。不可登也。少年皆愁怨。不得已许之。
四月十五日甲寅晴。晨起发船。泊蓝子洲。整理桡繂。到孔达潭𩞧午。上惶恐滩。宿虎吼阪。三家之村也。两家相鬨。捽髻踢胁。其吼如虎。唯一家闭门。投之丐宿。乃主媪上山烧菑。根尖贯趾。终夜叫苦。隔窗者不能睡。斯世也。盖苦境也。〇禹生行数里。发眩运之疾。哀恳下陆。劝归而弗肯。沿涯以从之。亦苦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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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春上惶恐滩诗。(节)有曰玆是瀑布类。不可湍濑论。静天生疾飙。潇潇忘春暄。又曰艰崎度绝险。复得整乾坤。黄黧赴绿阴。葱然时景繁。今所见亦只如此。不复有作。〇其绝句云清平村色对江开。短柳晴沙抱岸回。直到水穷源断处。青山忽吐一船来。〇庚辰以诗纪行。详于往时。略于回路。今年别记水次。略于往时。详于回路。欲彼此相备。又欲顺水之源委。以备水经家补注。
李约庵诗曰舴艋轻摇布幔开。船楣揭额亦奇哉。绿骁之水通牛首。秪为穷源有此来。
十六日晚晴。因渊也有疾晏发。饭于紫岑浦。𩞧午于福亭浦。夜宿安盘村。结构极精。主媪亦无苦色。〇紫岑之上。有松漪港。岩石瑰谲。庚辰春停舟港口。齿于石间。兄弟对饭。今历历如隔晨。为之沿泂(一作洄)不去者良久。〇庚辰春诗云峡口东呀似解钳。紫岑芒角入云尖。灵源十里流花水。解使烟波一尺添。〇又云松漪村北石崔崔。天作金城背水隈。可但蒜峰宜筑堡。太湖艮岳尽诙瑰。
 自邬庄谷山色明丽。而绿骁之水来注于玆。笠川亦佳。〇庚辰春诗云右过洪川次笠川。柳家湾下乍停船。夕阳一片孤霞影。斜曳遥峰熂爈烟。〇又笠川渡诗云绿骁赴汕水。对立双断岸。细流静相过。未足方江汉。视我门前水。且为半之半。(节)夕霭澹青㟽。馀霞复靡漫。停舟頫鱼队。百虑净萧散。
 李约庵过紫岑诗云紫崿南头细径斜。雪庵遗址锁烟霞。北苏宫废骊江冷。流水桃源已落花。
十七日大雾。早发。雾中过石芝山。上曲葛滩。岸上有叱马声。问之尹钟岱之仆也。尹先有约不及至。追船径至麻当村。宿而待之。可欣也。饭于鹊滩。𩞧午于麻当村。载尹侄。穿悬灯峡骤至新渊。日已翳翳将匿矣。艄工请宿于竹田村。勿听。促曳之。黄昏泊昭阳亭下。〇庚辰春诗云一盖天从峡口开。嘉陵风气亦佳哉。石芝山色逶迤绿。绿(一作丝)竹时时郡守来。〇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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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怡苫下方阿兀。(方言岛屿曰苫。见大明一统志。)译以文之臼谷云。温祚回军噫此地。一天大雪想纷纷。〇又云䃜石棋铺鼎足滩。一梭穿出绿漪澜。黄骁渔子行相遇。又买银鳞付夕餐。〇又云兰山一面尚天荒。阁道飞空十里长。鹊濑东头重回首。京畿山色已迷茫。〇其三岳诗云崔崔席破岭。是盖三岳馀。虽无娟妙峰。捍御颇不疏。王调与崔理。浪作釜中鱼。汉吏空越海。郁郁安能居。漠漠清流关。草木嫩初舒。(节)〇其悬灯峡诗注云悬灯者灯达也。方言悬曰达也。灯达者背达也。方言背曰灯也。舆地胜览云兰山本高句丽背达县。而悬灯峡乃三岳之东面。则兰山古县当在三岳之南。其诗云悬灯古兰山。绝壁戴焦土。两厓欲相撞。束峡昏万古。直愁碍人肩。江流通一缕。高叶摇天风。崩湍掀地柱。攒峰蚀太阳。清昼腾霾雨。〇其石门诗云二仪忽昭廓。野色噫何壮。悚息俄纵弛。散朗疑所向。蕞尔曾亦国。天作有殊状。(节)韩汉竞弈棋。蚤莫纷得丧。廉鑡逞智诈。乐浪竟不王。〇其新渊渡诗云爱此仙源水。本出长安桥。夙昔名山愿。到老竟萧萧。(节)〇其昭阳渡诗云牛马立渡头。沙水复平安。气色近都邑。旷莽无险难。江绕朱楼鬯。山远平芜宽。便娟有柔态。粗恶羞狂澜。(节)
十八日留亭下。夜未曙小雨。朝昼仍曀。到夕始晴。约庵与渊也及尹侄韩禹吴诸生。登昭阳亭。李景祉(光寿字)携郑中军玄把总至。沥酒烹豚。丝竹嘲轰。余坚卧不赴。云昭阳亭今作曀阴亭。不足登也。礼曹判书李公好敏奉审咸永兴 诸陵。归由春川。以往洪川。夕憩昭阳亭。铙吹旗旄之仪颇盛。
 独坐酒家。有老校乡甲来见。问前都护(李承旨寅溥)何遽归也。曰今春州亡矣。虽有善者。末如之何。所以归也。仓廒尽空。吏枷囚者十馀人。籍其家无物。录其族无人。官将奈何。军额悉空。督之于乡甲。(即风宪)使纳钱布。一经乡甲。罔不破家。富民有乡甲之望者。悉逃无存。存者唯凉笠插朼者耳。官将奈何。火田之税。旧自府敛。今训局之吏来而收之。横滥无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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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遂陈。官将奈何。分院白土之船。其价六百两。皆成吏逋。年年阙课。饔院有啧。官将奈何。吏本八十馀人。愿者悉逃。今唯三十人在府。皆饿鬼渴魔。见钱则吞之。见谷则饮之。官将奈何。今虽龚黄来临。亦唯弃官而归耳。余惟春川者。吾东之成都也。孔明据蜀以图兴复。明皇幸蜀以免危急。春川亦国家必保之地。今败亡如此。呜呼惜哉。招来安集。非六七年不能。今且朝除而夕迁。噫将奈何。
十九日留亭下。天气清肃。约庵与韩禹吴三人。入清平山观瀑布。至夕而还。渊儿往泉田。访李参奉楘及诸李。乃令尹唯青领大林往陶井村崔氏家。及夕渊会于彼。行纳徵之礼。余独留坐。而李景祉相守不去。
 余谓约庵曰几落阁者。匍匐迁也。农岩谓之扶服迁。(扶服即匍匐。)栈道极危。人皆匍匐而过之。译其方言。几者匐匍也。落伊者出也。谓匍匐而出也。(中有石窦。古者路由此窦。故匍匐而出。)余以几乎堕落。书之曰几落阁。昔李节度格骑牛而过此。子能效之乎。曰否否。不敢为也。〇庚辰春。几落阁诗曰绝峡破积阴。晨霞照江赤。高临不测渊。仰蒙将落石。名都此北门。严扃锁铁壁。轻舟漫自弃。蹑屩随山客。魄慄不敢前。新泥印虎迹。水石本閒事。顾为谁所迫。性好那可节。麋麈悦林泽。贤哉李资玄。深山自此适。〇夜宿清平寺诗曰(节)清平居士真乐公。史册流徽光煜煜。(节)悬知椒涂冰作山。逆睹萧墙风灭烛。解七贵绶穿麻衣。吐五侯鲭茹香蔌。已闻宫里乌啄饼。何如山中缹作粥。(节)微瑕未足掩白珩。壤虫要难比黄鹄。(李资玄有贪吝之病。故退溪李先生诗曰莫把微疵掩白珩。)〇其观瀑诗曰百变渟流势。由来一道泉。走时谁迫汝。留处忽萧然。怊怅花俱往。雄豪石不迁。须和(一作知)出山日。浩淼作平川。又有云锐欲穿山入。喧能撼树凉。〇出清平洞口诗曰石径骑牛十里回。寿藤披豁洞天开。澄江一面涟漪水。曾作清平瀑布来。
 约庵观瀑诗云一道飞泉倒几峰。长风送韵入疏松。衣巾飒爽惊山雨。律吕琮铮和寺钟。腰束流纨斜欲迸。唇含玉液下仍舂。当时真乐应缘此。一曲澄泓翠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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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晴。与约庵诸人登昭阳亭。录题揭诸诗。汎舟亭下。沿洄澄潭之上。玄生馈佳酒一瓶。〇日将晡。仆马始自陶井还。遂与约庵诸人。发谷云之行。韩禹吴倦乏不能从。可怅可怅。
 梅月堂金时习诗云鸟外天将尽。吟边恨不休。山多从北转。江自向西流。雁下沙汀远。舟回古岸幽。何时抛世纲(一作网)。乘兴此重游。〇清阴金公尚宪诗云三月昭阳江上楼。楼前形胜最堪游。地回(一作迥)天高拟滕阁。渚清沙白似夔州。杏花已落桃花老。王孙未归芳草愁。酒醒倚柱发长啸。西山落日射牛头。〇农严(一作岩)诗云山寺归来意怅然。眼明还是此楼前。阑干今古横斜日。舟楫东西阅逝川。貌(一作貊)国秋容禾满野。牛村晚景树生烟。澄江最觉宜佳句。安得诗如小谢妍。〇三渊诗云昭阳江上有高楼。吾祖来临曰可游。襟带将无汉南地。风流欲倒浿西州。帘楹摇荡游鱼乐。沙渚微茫过雁愁。北望迢迢生远韵。青岚浮出庆云头。〇东州李敏求诗云江盘峡坼见汀洲。平楚(一作野)茫茫天地秋。忽得危栖(一作楼)跨短麓。高临绝岸俯长流。阶前逝水何曾住。槛外群山尽欲浮。落日殊方登眺恨。蒹葭浴鹭不知愁。〇游斋李玄锡诗云别界风烟近十洲。船洄野望总宜秋。山围貊国搀天耸。水自金刚学海流。带日寒鸦怜影远。过栏轻鹢等萍浮。琴尊多暇江蛮(一作峦)静。吟兴悠然不管愁。〇陶庵李縡诗云正月昭阳亭上行。石翁之后敢容评。遥村烟阔一人去。落日沙寒双鹤鸣。山雪江冰更清绝。天高地回(一作迥)觉分明。休言春晚胜春早。真味方从淡处生。〇相国赵载浩诗云沙光松翠两徘徊。亭在其间远势开。野绕貊墟如掌出。江从麟峡似襟回。秋芜孤点村牛细。晚渚郡(一作群)号客雁哀。歌管初筵淹不得。画栏斜日故相催。〇庚辰春诗云渔子寻源入洞天。朱楼飞出慢(一作幔)亭前。弓刘割据浑无迹。韩貊交争竟可怜。牛首古田春草远。麟蹄流水落花妍。纱笼袖拂嗟何补。汀柳斜阳独解船。(曹魏正始年中。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越海来领。北拒句丽。南攻辰韩。取辰韩八国。此时乐浪所据。实在春川。)〇约庵诗云江山如画有高楼。貊国遗墟客远游。温祚回军昔何地。彭吴穿峡即斯州。重关拱抱方知险。沃野平宽可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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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最是登临奇绝处。村烟落日起牛头。
 貊辨云春川。非貊国也。貊之为字。与夷狄戎蛮等。正东曰夷。正北曰狄。东北曰貊。东南曰闽。(见周礼。)世无夷国。亦无狄国。何独有貊国哉。貊有多种。濊貊梁貊小水貊句骊貊。其别不一。如鸟夷莱夷赤狄白狄。貊非可名国也。总在中国之东北。春川在正东。不可以名貊也。特以汉魏之际。乐浪南徙于春川。或汉吏来守。或土酋窃据。而乐狼(一作浪)之本。在于平壤。平壤之衰。陷于句丽。句丽之种。本与貊混。故百济南韩之人。并指乐浪谓之貊人。为其本自平壤来。平壤时为句丽貊也。贾耽郡国志。金富轼百济史。曾是不辨。误以乐浪为貊人。而至今蒙冒。莫之知脱。然孟子曰貊五谷不生。唯黍生之。春川然乎哉。汉书晁错传云胡貊之地。木皮三寸。冰厚六尺。春川然乎哉。江陵非濊。亦犹是也。濊人南徙迦叶原。迦叶原者。河西良也。江陵非濊也。〇庚辰春。牛首州诗曰(节)嗟玆乐浪城。冒名云貊乡。木皮不能寸。五谷连仟(一作阡)长。地暄发生早。首夏叶已苍。鸣鸠树树喧。黄鸟弄柔簧。南韩昔巡抚。汉使川无梁。勒石久埋没。薰声竟微茫。(牛头山有彭吴通道碑。今亡。)盖谓春川非貊国也。
 余与两李。偕行十里。过水云潭。行五里至普通店。学渊及尹唯青自陶井来会。望见西北诸山。苍郁蟠纠。青岚翠霭。已裛衫袖。飘飘然有出尘之想矣。沿江磴路。号曰普通迁。不甚崎险。行十里至文岩书院止宿。院在深山之中。平生不见京华都雅。颇有騃(一作骏)奔欣敬之色。两斋燃柴。炕席极温。〇退溪李先生主壁。以外家在春川。少时游息有迹也。左配知退堂李公。(讳廷馨)以晚年退居春川也。右配龙洲赵(絅)公。以名宦有文化遗迹也。明日。渊与景祉,唯青礼谒焉。
(一作廿)一日早发。云阴欲雨。晚始晴好。自书院小转一曲。踰梣木岭。(巫巴来古介。)即遇梣木迁。高临江潭。如几落阁。凛乎危也。特以礼曹判书新过。缮治极平。犹可以著跟也。行十里。过仁岚驿。小转一曲。见水西山觜有亭荒凉。即季(一作李)节度天老氏之别业。所谓芝岩亭子也。行五里至牟津渡。既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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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塘店。北望山顶上。有小村落。即李敬仲(艗)之墓村也。行三里踰马岭。岭势颇峻。亦以礼曹判书之德。幸不折马。行五里至锄铻村。其东即李兵使兄弟田庄。有水自西北绕山而出。即谷云下流也。乃舍狼川大路。入小路。数里崎艰。转山一曲。却又平坦。行七里过梨谷村。村容明敞。有名梨百馀株。行五里到史外仓𩞧午。〇是日放粮。而山氓会者数十馀人。可见仓粟多欠。以虚名放粮。弥缝其缺耳。〇自此皆新境也。始有新诗。
 宿文岩书院。诗曰岳麓藏修地。沧江绕案回。斋堪书共读。儒以酒频来。碧草深阶石。红棂隐灶灰。何由作山长。遁迹育英才。〇踰梣木岭。诗曰岭路盘纡往似回。上头呀穴受风来。愁临竹节层层濑。犹作金山万瀑豗。
 过芝岩亭。诗曰芝岩亭子碧溪浔。屏迹蓝田晚计深。尚说清平山下路。黄牛叱过古松林。〇牟津渡。诗曰牟津渡口是员塘。小竖撑篙接客忙。试看人烟依绝巘。风谣恰似凤鸣坊。(曾见谷山之凤鸣坊。民村皆在山顶。)〇过锄札(一作铻)村。诗曰矗石岩磝忽打开。涂泥万㽝夹溪回。鸣犁札札耕春水。不向峰头放火来。〇过梨谷。诗曰梨云谷口小溪长。绝品含消立数行。一路蒺藜花满眼。细风吹扑酒槽香。〇仓村小憩。诗曰小廥残村气色凉。插秧时节例颁粮。弥天萧气谁能辨。都护堂中舞檠长。热河日记云萧山县吏工于舜(一作舞)文弄法。王鹄汀以毛奇龄谓有萧气。
至午刻还发。余骑老㹀。约庵乘小舆。渊骑驴。景祉,唯青皆骑马。踰画牛岭。涉一川。即谷云下流也。又踰蒜岭。小憩于第一曲傍花溪。即驰至谷云书院。又转至史内仓止宿。〇踰画牛岭。西望群峰丛叠。烟岚深绿。已见谷云外府。行数里至十甘村前。绝壁之上。长松列立。俯临回豁。澄泓照眼。又山一转。见西麓有层岩如削。瀑泉流下。若当急雨时。颇可观也。又山一转。即遇蒜岭。岭势极峻。尖峰瓣合。攒为上峰。其名不虚也。登其顶则谷云九曲。森列在眼前。左山右山。犬牙相入。衣襟相交。稠密无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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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天作名区别。一意匠非偶然也。〇蒜峰即谷云之外关。既踰此岭。水益以清。石益以白。山益以峭峻。草木益以葱茜。既到岭根。行未数里。忽见巨石盘陀。飞湍雪沸。问之乃第一曲傍花溪也。欣然下马逼视之。其奇谲瑰诡。不可名状。仰看山日已在峰顶。虎咆熊嗥。不可久留。遂皆上马。议以明日细寻九曲。每遇清流激湍。辄驰而过之。或恐绝景句引。致迫昏黑也。路极磴险。时以薪柴为栈。亦或平坦。俄而复险。自二三曲以上。磴路渐平。而山势稍卑。至五六曲以上。则残山断麓。桑麻映带。又转一曲到书院。院属冷落。又转向仓村。涉明月溪而右转。所谓隆义渊叠石台。皆在路旁。既无佳景。且迫昏黑。驰而过之。
 踰画牛岭诗云。叠绿稠青漭不分。杖头一岭又横云。令人却忆陶弘景。丰草金笼识所欣。〇踰蒜岭诗云。一重山合一重山。(一作生憎。俗眼猥看山。)天为仙区壮铁关。只以锐心过此去。不知何计得回还。〇入洞口诗云。自入山来曲曲清。不胜名矣尽无名。尘脾俗肺澄淘了。又听黄黧砭耳声。〇又诗云风磴㩳身度。危峰压顶斜。溪横熊折木。径落鹿衔花。苦境生清想。天工发累嗟。由来旷达士。终老不怀家。
 约庵诗云磴路横斜著水西。(虽云九曲。路在一边。不一涉川。)绿阴幽鸟尽情啼。傍人笑指熊过迹。折木杈枒倒碧溪。〇又云蒜峰以后谷云开。九曲仙庄领略来。试看化工劳意匠。磨砻水石有神裁。
(一作廿)二日微阴。过午乃晴。早发至书院。瞻诸公画像。历览九曲。到第一曲𩞧午。日晡而踰二岭。还宿外仓。〇书院未赐额。谷云金公(讳寿增。)主壁。三渊金公左配。鸣(一作明)滩成公右配。又其左室安二像。即谷云三渊二公之真也。右室安二像。即诸葛武侯梅月金公之真也。匮中藏二像。即尤庵宋文正公及谷云之子成川公之真也。书楼又藏孔子画像。东纸墨猫(一作描)。似童儿戏笔。面大于斗。以象河目海口。决当洗草。不敢留也。其馀诸像。因约庵礼谒。得从旁细觌焉。梅月堂(金时习)剃而有须。所戴者小笠。仅可周额。缨似念珠。谷云瑰伟厖厚。纱帽黑袍。有廓庙之象。尤庵七十四岁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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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发纯白。下唇鲜赤。无齿故颐短。而眼彩烨然。有气压千人之象。三渊清和整肃。幅巾缁带。有山泽烟霞之气。诸葛武侯三角须。尖顶杀颊。如佛画冥府之像。决当洗草。不宜留也。夫以卧龙潭之故。揭武侯之真。绝无意义。皆陋习之当涤者。
 院中有谷云画帖。画九曲泉石画者。曹世杰其题语。谷云之为也。武夷棹歌之韵。谷云唱而诸子侄各咏一曲。皆其手笔也。〇其诗曰绝境端宜养性灵。暮年心迹喜双清。白云东畔华山北。曲曲溪流满耳声。(壬申春云翁。)〇一曲难容入洞船。桃花开落隔云川。林深路绝来人少。何处仙家有吠烟。(云翁〇一曲傍花溪。自锄铻村西。转而过梧里谷。渡一溪。此是谷云洞口也。踰蒜岘。山回谷转。水石清壮曰傍花溪。)〇二曲崚嶒玉作峰。白云黄叶映秋容。行行石栈仙居近。已觉尘喧隔万重。(子昌国〇二曲青玉峡。自花溪过五里。转一山。石栈斜侧。左临危溪。右拥层峰者是。)〇三曲仙踪杳夜船。空台松月自千年。超然会得清寒趣。素石飞湍绝可怜。(从子昌集〇三曲神女峡。过玉峡稍似开张。缘溪而至此。旧名妓亭。余改为神女峡。水上有梅月堂旧迹。)〇四曲川观倚翠岩。近人松影落毵毵。奔潨溅沫无时歇。云气寻常涨一潭。(从子昌协〇四曲白云潭。自女峡渡小溪。转一厓。循溪而至此。)〇五曲溪声宜夜深。锵然玉佩响遥林。松门步出霜厓静。圆月孤琴世外心。(从子昌翕〇五曲鸣玉濑。在云潭数百步之上。山下数家。家仆所居也。)〇六曲幽居枕绿湾。深潭千尺映松关。潜龙不管风云事。长卧波心自在閒。(子昌直〇六曲卧龙潭。与鸣玉濑相接。柳边积水澄泓。西望笼水亭。隐映松林间。)〇七曲平潭莲(一作连)浅滩。清涟堪向月中看。山空夜静无人度。唯有长松倒影寒。(从子昌业〇七曲明月溪。在影堂前。)〇八曲清渊漠漠开。时将云影独沿洄。真源咫尺澄明别。坐见鯈鱼自往来。(从子昌缉〇八曲隆义渊。在影堂之西。)〇九曲层岩更崭然。台成重壁映清川。飞湍暮与松风急。灵籁嘈嘈满洞天。外孙洪有人〇九曲叠石台。又西转而行。左右岩石奇怪。水潟(一作泻)其间。稍上有小塔。其边有路。向白云岭。 〇又题笼水亭云青岚山一支。逶迤而来。地势平旷。水如弯弓形。吾家据其间。正对华岳山。临溪而为笼水亭。东望卧龙潭。〇农岩作不知庵记云自笼水亭南行四五里。入华岳深谷中。斩木夷阜。缚屋以处。山重水袭。人境益远。名之曰不知庵也。〇又三一亭记云亭在谷云之华阴洞。吾伯父之所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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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名三一。三柱而一极也。〇院奴言华阴洞有石刻。伏羲八卦文王八卦。盖在三一亭也。悤悤不能往。斯可恨也。
 洌水丁镛重为之记曰叠石台在院西一里。水中立石三四枚。大如碑塔。有横纹数重。上不可坐。左右平田大路。无树木可荫。此恐不可以充隐也。〇隆义渊在其下流数百武。上戴火田。旁绕麦田。无岩石之瑰怪。无树木之荫庇。只是溪水之潭渟处也。不知何故与之为九曲也。〇明月溪在院村之前。牛马犬豕之涉。尘灰秕糠之杂。已不胜喧卑。而大桥跨之。水烦石污。斯又不可以充额者也。〇盖自卧龙潭以上。山色已庳浴(一作俗)。水势已委靡。桑麻榆柳之荫。沟塍室屋之稠。已是人间俗物。特以当时亭宇在此。老人不能每远游。寻常杖屦。多在此间。故以上三曲。得以滥竿(一作竽)于是也。朱子武夷棹歌。至七曲八曲。谓无佳景。然七曲之碧滩苍屏。八曲之鼓楼奇岩。犹有可取。至九曲则曰桑麻雨露。别有人间。推是例也。当以卧龙潭为第九曲。以作平川之始。其自亭舍村闾以往。恐不宜更取也。
 又记曰卧龙潭在亭墟之南岸。下无石壁苍屏。其周不过百步。其深亦不能黝黑可怖。然亦自佳。〇呜(一作鸣)玉濑即潭水之所泻也。全石平铺。漪流赴壑。玉雪交喷。风雷相荡。湍水之绝佳者也。〇白云潭当为九曲之第一奇观。全石平铺。可坐千人。而石色纯青。洁白水之赴壑。越奇越瑰。其涡臼沸腾之气。常如白云。北壁石面刻白云潭三字草书也。亦多贵人镌名者。〇碧漪湾者。余所名也。在白云潭下一里。两岸长松侧壁。而澄泓演迤。绀绿平旷。下自花溪。上至龙潭。无此平川。此亦造物之巧。不必飞流急湍。乃在选中。此地可以打鱼。可以汎舟。宜置舴艋一只。迎风戏月。若九曲无此。不成奇变也。〇神女峡在碧漪湾东一弓。有上下二涡。上涡可与鸣玉濑比肩。下涡奇谲罔状。两岸非壁立之峡而谓之峡者。盖其涡臼之形。如双厓为峡耳。雷腾雪沸。石色莹腻。果绝妙之观也。〇青玉潭(本作峡。)又在其下。澄潭深碧。色如青玉。北岸盘陀巨石。可以游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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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之内。其渟畜之深厚。当以为第一。亦可汎舟。〇望断埼者。余所选也。青玉之下。山回一转。有风湍雪沫。可喜可悦。全石平铺。可坐数百人。其上有霹雳岩。奇峭可愕。此地本名曰望断埼。谓磴路至此益险。望断前进也。余与约庵诸人。濯足于此。〇雪壁涡者。余所名也。沿埼而东。又山一转。风湍雪沫。可惊可悦。北岸石屏。纯白如玉雪。石陷如碓臼。可名雪臼涡。亦名雪璧(一作壁)涡。又下一转。风湍雪沫。可爱可悦。平流之中。有石如龟。南首北尾。水边白石平铺。可坐百人。余又名之曰灵龟渊。〇傍花溪在龟渊之下。三四转。此是曲终之奏。而自彼来者。以为师挚之始也。北岸巨石平铺。可坐数百人。其下层又一巨石色白。可坐数百人。南岸雪白。皆风林石壁。溪流从石上平流赴绝壑。雷腾雪沸。骇怖叫奇。此地当与白云潭相为伯仲。其上为澄潭极深。又一卧瀑。雷吼赴潭。其上又一飞湍激泻。总以三曲为一曲。
 是日每遇一胜。必下马临流。或酌酒以相酳。或吸烟以相贻。漱齿濯足。以沿以洄。盖欲别选三处。以补七八九之黜也。既到傍花溪上。即评议改定曰一曲网花溪。(此地如桃源洞口。故改傍为网。)二曲雪壁涡。(新增也。)三曲望断埼。(或曰二曲灵龟渊。三曲雪壁涡。不取望断埼。)四曲青玉潭。(改峡为潭。本二曲。)五曲神女汇。(改峡为汇。本三曲。)六曲碧漪湾。(新增也。)七曲白云潭。(本四曲)八曲鸣玉濑。(本五曲)九曲卧龙潭。(本六曲)庶乎名实得允也。盖自花溪上至青玉峡。其间六七里。曲曲奇绝。而旷不一取。乃自白云潭以上。不过牛鸣之地。三四五六。续续相连。以至七八九曲。滥充华选。如贵戚近臣。无才无德。而兜揽公卿。疏远在野者。怀宝抱器。而终老见摈。非理也。谨玆改拟如此。虽僭妄可惧。而公议或亦恕之也。〇总之谷云者。四塞之地。中开衍沃。五谷蕃熟。其周数十里。其自春川来者。崎险如此。而试问永平之路。其险倍之。真隐者栖遁之地。乱世全生之所也。
 是日议曰内仓外仓。相距虽三十里。踰二岭之绝险。观九曲之绝奇。非穷日之力不可。遂借铜锉一口。斋(一作赍)米一橐。奴仆之饭。驴马之豆。并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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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之。顺流而下。拟到第一曲𩞧午。适有钓鱼者。又买一串。炙之石罅。挂锉煮米为饭。相与欢然一饱。日既晡始起。是日探奇选胜。应接不暇。遂无一诗。
廿三日晴。早发。由锄铻村。𩞧午于文岩书院。乘舟至水云潭。骑至昭阳亭下止宿。〇踰马岭至仁岚驿前。气倦骨痛。望见远远地。江中汎下。峡船三艘。马上相顾曰吾辈本意。乘舟至锄铻川。以窥狼川之源。以恶滩难溯。遂以马行。今乘彼船。以浮于狼川之水。不亦善乎。疾驰踰梣木迁。至文岩书院。令从者拿船。至则家奴龙云之船也。遂于小儿滩登舟。过普通迁。有微雨数点。回纹起水面。而烟云杳霭。景致清远。殊令神气惺𢤄也。水西大村。即西下崔氏居也。东泊于水云潭。此地水陆商贾之所聚。入门见名酝佳冶。如忠州之木溪也。不可久留。即骑至亭下。似若还家然也。大林与其乳母亦来会。
廿四日大雾。辰时始卷。放舟昭阳亭下。𩞧午于麻当浦。夕宿金墟。〇昭阳亭下历澄潭一曲。下洴澼滩。来时十馀人所牵而上之者。而瞬息焉过之也。又澄泓一曲下老姑滩。其北岸即西下坪也。又澄泓数里。下曲匠滩。明沙照眼。其东有竹田村四十馀户。又泛一曲下樊大滩,休留滩。又汎一曲下阿兀滩。(亦名曰并滩。)即昭阳水与牟津水合流处也。已上行十里。〇二水既合。潭水极深。又汎一曲。即新渊渡。新府使金熙华今日上官。已下船去矣。自此水势湍驶。而不至为滩濑。又汎一曲下哑者滩。迅疾如箭。首尾甚长。三岳当头。峰峦飞走。诚一快也。又下一曲。即右手滩。舟过石门之下。仰见石壁奇峭。如俯瞰客人。又转一曲下桥滩。即漆岩村前也。已上又行十里。〇下葫芦滩(衰吾项)鹤岩滩。水势弯曲。自北而南。而西折下悬灯峡。其长十馀里。峡尽有尖峰当水口。其东即梨谷也。洞府深阔似迷源。而谷水来注之。即春川之南部也。又西一转过宗塘村。下磋石滩。上滩极浅。下滩颇险也。下鼎足滩。江中䃜石棋置。而水势不甚迅急。至麻当村𩞧午。村北有谷。即席破岭之路也。已上又行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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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汎一曲。过安保大村。(在水西)有金清城家先墓。两岸松林茂密。江水极浅。樵者徒涉。又下十馀里。水西有二村隔溪。上曰春川茁吉。下曰加平茁吉。译之以文茁者镑也。(文献备考称镑迁。)此为畿原之界。磴路甚长。(在水西)袤至十馀里。所谓超然台迁也。磴之始有鹊滩。磴之终有曲葛滩。石险湍激。高浪如屋。右过加平之水。其东即石芝山也。未至石芝山有谷东呀。其中涵深。名曰庄子谷。尚有人居在深处也。又汎一曲下安盘滩。其东即南怡苫也。又转一曲下盐仓滩。下有二小湍皆无名。又汎数里下戌(一作戍)原滩。其东即臼谷也。(方阿兀)又山一转到金墟村止宿。(自麻当至金墟三十里。)即李判书羲甲墓村也。〇是日水路行一百二十馀里。
 下曲葛滩诗曰。篙师催转尾。湍水战风樯。奔石狂难趁。飞峰杳已藏。斡旋惊手熟。平泛喜身康。迤逦芝山色。娟娟带夕阳。〇又得一联云独树转身遥避客。娟峰擢颈俯窥船。词近刻画。遂不足成。〇又宿江村诗曰水宿无常处。维舟即有家。麦中荒径入。榆下短扉斜。犬吠厨明火。蚕登簟有沙。何由去俗累。如是度生涯。
廿五日晴。早发行十馀曲。饭于松漪之石。𩞧午于窟云之鹰岩。日未没。泊于凫岩之下。〇自金墟一转。下栗岘滩。过柳谷村。(在水西)张氏居之。过福亭谷。见渔人捞网。皆贵族也。又下广滩葫芦滩。(衰吾项)小有湍激。又下一曲。即鼎足滩。水中䃜石如犬牙也。又汎一曲过笠川谷。绿骁水来注之。其下即鄡(一作邬)庄谷。(杨根之北界。)柳氏居之。又转一曲下㾦癗滩。(斗斗来)湍险颇长。又汎一曲过阉人村。(在水西)至松漪港泊舟。饭于石上。已上自昭阳亭以下二十四滩也。〇饭已解缆下黑樱滩。(地志谓之桦皮滩。)水势弯曲。湍激极险。过紫岑村。(在水东。)下洴澼滩。(㗶唻滩)有上下二曲。东汀沙砾之中。有氓数十人采金而淘之。(主之者李氏。)又下澄潭数里。过虎吼阪。(在水西)下高梯滩。小湍也。澄潭数里。其西高梯迁也。(沙德多里。)潭尽遇惶恐滩。乘而下之。可怕也。右过清平之水。村色明丽。有氓四五人。采金于沙中。又下一曲过牛坟村。(在水东)又下一曲过远于迁。过楔谷村。(在水东)卢氏居之。稍下有大洞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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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居之。又转一曲下长滩。过大星村(在水西)花郎村。栗林连延数里。〇又转一曲下曲葛滩。水中多隐石。船路难辨。艄工畏之。过窟云驿(杨州地)瓷器幕。(在水东)李氏居之。(李德师之族。)鹰岩亦奇谲可爱。既饭而发。又转一曲过黔东村。(在水西)至南一园下磨石濑。小湍也。过水入村。(芜豆犁)适有二人坐水边。吹笛强(一作弹)琴。召与俱载。沿流数里。颇可以破寂寥也。过神堂村。(在水西)即京城之大路也。过孔谷迁。下鱼腮滩。其东曰花竹谷。栗林颇长。历寿竹谷。下卦滩榆亭滩。历石潭(在水东)皋狼村。(在水西)下十开滩,(有上下二曲。)木滩,大千滩。泊于钞(一作䤬)锣潭。遂于岩下晚饭而入于家。〇是日水路行一百二十里。〇自松漪以下又十二滩。总计昭阳亭以下共三十六滩。详述其名。以备水程之故。
 金墟晓发诗曰夜气江能养。油然镜面平。静涵山色绿。远迓曙光明。薄雾怜初起。轻桡惜有声。那堪洞天外。风起怒涛生。
廿六日晴。既夕。约庵与韩禹吴诸生。由舟赴京。出宿于斗尾。盖于峡口候风早发。
廿八日晴。修汕水寻源记。二日而毕。
五月初一日。修汕行日记。四日而毕。金碂助之。
初四日微阴。追和谷云九曲诗。用武夷棹歌韵。
 诗曰尘涂无物养心灵。僻处天藏水石清。须从百虑交喧地。醒记云山瀑布声。〇网花溪诗曰一曲溪头莫系船。网花才肯放奔川。谁知百叠灵源内。青起山根处处烟。〇雪壁涡诗曰二曲天飞缥缈峰。风湍上下竞修容。瑶屏玉壁仙游处。已道云梯隔一重。〇望断埼诗曰三曲瞿唐欲退船。蓬山弱水转茫然。几人望断埼头路。摇(一作搔)首踟蹰也可怜。〇青玉潭诗曰四曲澄泓浸雪岩。垂萝高叶袅㲯毵。湍如竹节抽为气。石似莲花拱作潭。〇神女汇诗曰五曲春山深复深。冷冷(泠泠)环佩响空林。自从立得贞修愿。百洗人间未了心。(此本妓亭。金公改之为贞女峡。)〇碧漪湾诗曰六曲平漪翠一湾。浑如江色映柴关。飞湍急瀑诚何事。不及澄泓自在閒。〇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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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诗曰七曲琳琅泻作滩。崩云沸雪要人看。仙凡雅俗何须问。只是当时彻骨寒。〇鸣玉濑诗曰八曲盘陀侧面开。琮琤玉溜故潆洄。匀天妙乐今如此。不恨从前度险来。〇卧龙潭诗曰九曲灵湫水湛然。桑麻墟里带晴川。老龙不省人间雨。春睡犹浓养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