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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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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书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第 449H 页
寄二儿(辛酉三月初二日到荷潭书)
别怀不须言。何日奉汝慈东还耶。须即还去。屏伏祝手也。吾在道身气逐日有胜。晦日宿竹山。初一宿嘉兴。今方一哭亲山而去。何往非 圣恩攸及也。感祝感祝。汝慈颜色极危。食补药治留意也。不具。(初九日到长鬐。)
书来正及苦企中。慰意良深。武病尚有馀祟。幼女渐成残败。是用闷虑。吾状服药后。大抵稍胜。怔忡及身不直树等症快可。惟左臂未及如常。然当次次向减耳。第当此月。公私痛陨。日夕攀慕。此何人斯。不多及。(六月十七日)
计日至八十有二日。而得来书。其间吾之颐下发如鲥鲠者七八根矣。汝慈之病发。固所料量。伯妇痁后。形容尤当消铄无馀。想念难堪。然薪洲事。言之臆塞。半载阻信。尚可曰生在一世乎。吾坐平地。苦况已如此。况薪洲乎。嫂氏情境。又恻然。汝其事之如母。六哥视犹同气。极意抚恤可也。吾之日夕所祝愿。惟文儿之读书而已。使文儿能为儒者心肚。吾复何恨。晨夕勤读。无负此苦心也。臂酸不具言。(九月三日)
汝则道成德立。不复读书耶。今冬须更读尚书及礼记之未曾读者为好。亦须习见四书及史记可也。史论间作几许篇耶。厚培根基。而韬琐琐之光棱。至望至望。吾之专意著述。非但目下消忧而已。所愧为人父兄。而贻累至此。欲以此赎愆。其意岂不深哉。礼说不可不留意。读礼通考四匣。付之鹤孙便。
答二儿(以下康津谪中书)
书来慰意。仲儿笔法稍胜。文理亦有进。年齿之德耶。抑或以时肄习耶。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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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自暴。极意勤力读书钞书著书。无或放过也。废族而不文无礼。尤当如何。比凡人须加百倍之功。才得数作人类耳。吾苦状甚多。然闻汝辈能读书饬躬。斯无忧耳。伯儿须于四月旬后买马骑来。然别怀预关此心耳。(壬戌二月七日)
奴石于二月初七日还发。计今日当得抵家耳。吾当此月。心绪益难堪矣。吾观汝曹志趣。似欲遂废文字。真个欲作氓隶之贱耶。清族时虽不文。可以为姻联。可以免军役。废族而不文。当何如耶。文犹馀事。不学无礼。去禽兽几何。废族往往多奇才。此无他不为科举所累而然。切勿以不赴科自沮。劬心经传。无使读书种子随绝。恳乞恳乞。吾所著衣。乃去年十月初一日所服。岂可堪耶。(二月十七日)
吾礼书之工。虽在幽辱困苦之中。未尝一日间断。义理精微。如剥葱皮。汝来时所语于汝者。太半是粗皮。概为弃本。计岁前庶可就绪。窃自意秦汉以来数千年后。辽湾以东数千里外。还得洙泗旧礼。亦非小事。欲随成随送。使汝再誊一本。姑未如意。但恨名言至义。无处开口。亦复奈何。马融郑玄虽曰儒者。权重一世。外堂与弟子讲学。内堂贮声妓为娱。其繁丽豪富如此。宜其穷经未精。后来如孔贾诸公。皆儒林之达者。心气未能精密。故所论多晦雺。始知穷而后始可著书也。必也以极聪明之士。遭至穷困之境。终日块处。无人声辙迹之相聒。然后经礼精义。始可得耳。天下有此巧乎。盖考之古经而以视郑贾之说。殆乎件件误解。读书之难如此矣。
钞书之法。吾之学问。先有所主。然后权衡在心。而取舍不难也。学问之要。前既言之。汝必忘之矣。不然何疑于钞书而有此问耶。凡得一书。惟吾学问中有补者采掇之。不然者并勿留眼。虽百卷书。不过旬日之工耳。丽史之工。尚不下手耶。孺子无长虑达观可叹。汝书中凡有疑晦者。无处质问为恨。如果此心真的。疑之不堪。思之不耐。则何不条条列录。因便寄来耶。父子而师弟。不亦乐乎。
学问宗旨。本之以孝弟。文之以礼乐。辅之以政刑。翼之以兵农。(赋役货财皆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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钞书要旨。凡看一种书。有嘉言善行之不载小学。而可为小学之续者采之。凡经说之新而有据者采之。(礼经同)如字学韵学之类。十采其一。假如说铃中琉球纪程之类。当为兵学而采之。凡有农医诸说。先考家中所有书籍。知其新说然后钞之。
寄二儿 壬戊(一作戌)十二月廿二日康津谪中
天地间物。得自然完好。却不足叫奇。唯就其坏损破裂者。因之摩抚推迁得完好。其功德方足赞叹。故疗死病者称良医。活危城者称名将。今弈世公卿子弟。袭冠冕大门户。直是庸憃子弟。也能如此。汝今废族。若因其废而善处之。得完好胜初。则不亦寄(一作奇)且善乎。
何谓因其废而善处之。唯读书一事是已。读书是人间第一件清事。不许绮纨子弟知味。又不许章(一作草)茅村秀才窥阃奥。必也以仕宦家子弟。弱岁有闻见。中岁遭罹如汝辈者。方可读书。非谓彼不能读。徒读不名读耳。
医不三世。不服其药。文章亦然。必世而后能焉。顾吾才气。比汝辈稍长。然幼时不识向方。年十五。始游京师。顾放浪无所得。弱冠始专心科学。既入太学。又汨没于骈俪之文。转隶阁课。埋头于雕虫篆刻之工。殆将十年。其后又悤悤于校书之役。至谷山。又专精收(一作牧)民。既归而遭申闵两公之弹。越明年遭攀髯之恸。奔走京乡。以至前春之祸。盖不获一日能专志读书。故所为诗若文。用百斛银河洗涤。终不免有场屋气。其善者又不免有馆阁气。而吾须发已种种。精气已衰歇矣。岂非命耶。汝稼才气聪记。视吾少逊。然汝十岁所作。殆吾二十时所不能作。近数岁前所为。往往非今日之吾所能及。岂不以其门径之不迂回。闻见之不卤莽耶。自汝谷山归后。使汝习科文。一代文人韵士之爱惜汝者。咸咎吾多欲。吾亦自视欿然。今汝既不能赴科。即科文已忘忧矣。吾意汝。已为进士矣。已为及第矣。识字而无科举之累。与为进士及第者。奚择焉。汝真得读书时矣。吾所云因其废而善处之者非耶。汝圃才力。视乃伯似逊一筹。然性慈详。能有思量。苟专心此事。安知不反复胜耶。近见其文翰稍长。吾是以知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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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必须先立根基。根基谓何。非志于学。不能读书。志学必须先立根基。根基谓何。曰惟孝弟是已。先须力行孝弟。以立根基。则学问自然浃洽。学问既浃洽。则读书不须别讲层节耳。
且吾孑立天地。所依为命。唯文墨是已。或有一句一章遇得意处。只自咏自赏。既而思。天地间唯汝辈可示。而汝辈意思已落落燕越。视文字为弁髦。骎骎至数年。使其年骨状(一作壮)大而须胡䰄。便对面可憎。尚可读父书耶。余谓赵括能读父书。为贤子弟。汝曹苟不欲读书。是吾著书为无用。吾著书为无用。则吾无所事。将瞑心作泥偶人。则吾不旬日而病发。病发且无药可救。即汝辈读书。非所以活我命耶。汝其思之。汝其思之。
吾前亦屡言之矣。清族虽不读书。亦自在尊重。废族而卤莽。不尤可憎耶。人贱之世鄙之。已自可悲。今汝辈又自贱之自鄙之。是自作可悲耳。汝辈遂不学自暴。则吾所为著述撰定。将谁收拾编次。删正存拔耶。既不能然。是吾书竟不传。吾书不传。则后世之人。但凭台启狱案以议吾矣。吾将为何如人耶。汝须思念到此。奋励向学。使吾一些文脉。至汝益大益昌。即弈世轩冕。不足以易此清贵矣。何苦舍此不图。
近一二少年。取元明间轻佻妄客酸寒尖碎之词。摹拟为绝句短律。窃窃然自负其为超世文章。傲睨贬薄。欲扫荡今古。吾尝悯之。必先以经学立著基址。然后涉猎前史。知其得失理乱之源。又须留心实用之学。乐观古人经济文字。此心常存泽万民育万物底意思。然后方做得读书君子。如是然后或遇烟朝月夕。浓阴小雨。勃然意触。飘然思至。自然而咏。自然而成。天籁浏然。此是诗家活泼门地。勿以我迀(一作迂)也。
数十年来。怪有一种议论。盛斥东方文学。凡先献文集。至不欲寓目。此大病痛。士大夫子弟。不识 国朝故事。不见先辈议论。虽其学贯穿今古。自是卤莽。但诗集不须急看。而疏劄墓文书牍之属。须广其眼目。又如鹅洲杂录,盘池漫录。青野谩辑等书。不可不广搜博观也。
事亲养志为大。然妇人志在衣服饮食居处。即事母者从细琐处留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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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孝养蹊径。礼记内则篇所记。多饮食小节。可见圣人立教。识得物情。不从迂远微妙处入头也。近世士夫家妇女。不入厨下久矣。汝试思之。入厨何损。唯暂触烟气耳。而得姑嫜之欢心为孝妇。身世出法家模样。不亦孝且智乎。又如晨昏温凊。若觉褥底冷落。而汝昆仲勿唤奴勿唤婢。自取槱束。缊以煖之。其劳亦不过小触烟气。而母之欢心如酒。汝岂不乐此乎。婢仆之间于母子姑媳之间者。多由子媳不能尽其孝道。母姑心怀恨叹。伊乃覸其隙而奋力。以一勺之浆。一果之甘。效其微忠。而作梁梗于骨肉之间。咎在子媳。不专在婢仆。须念此为戒。千方百计。务悦母志。使二子得成孝子。而二妇成孝妇。则吾老于金陵。犹之无憾。其勉之哉。
寄二儿
纪年儿览。吾亦始以为佳书。今乃仔细看。所见不如所闻也。大抵本意在于示该洽争多闻。不于实用实理上。立得一副当绳尺。故其所著之烦而寡要。约而多蔓如是也。今略举一二。
天皇地皇之姓名。非经世之士所屑称述。 正经起于帝尧。正史起于黄帝。黄帝以上。但当略提年数。不宜编之。如正经所传 帝尧以下。下方截取四字为格。以书东国年代者。古今书册。无此凡例。
派系二字。不成文理。派者分流也。族党之支分者。可称族派。今录其父母而标曰派系可乎。著书最谨标别。其云故实者。或分载名号之中。其云考异者。或杂载各标之下。著书最谨条例。不宜䮞駮如此。
天皇氏姓名。未尝有二。曷于考异中载之。
和汉合运。以辛丑为元年。(竹书纪年。以甲午为元年。)若此类。当云和汉合运元年辛丑。以为二字。未免东垢。
大抵字字疵病。句句瑕颣。不可胜摘。要之编摩得要。则不过一二卷。亦可便览。姑俟吾还。当费旬日之工。惟外国纪年一卷。用劣纸草草先誊。以备目下之考据可也。汝亦闻风浮慕。看作好书少年。眼力可笑。
耽津乐府。汝何为赞誉如是耶。父子之间无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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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科会通洪本一帙。汝何不买取之。明与家本校雠。知其为纯用采用。每以传闻之说。模糊报来耶。若果纯用吾本。则必由洪哨官得之也。
日知录其学术议论。却未能十分惬意。盖其本领。务要作高谈正论。(非真个正论。人谓之正论者。)以全其名。未见有恻怛真切之心。其所为忧时慨世者。都有松杂不清净意思。著在言谈之外。如吾直性男子。有时乎为之注目耳。又其钞取史传中语。与己所立论者。相杂成书。大是冗杂。吾尝谓星湖僿说。未足为传后之正本者。以其古人成文。与自家议论。相杂成书。不成义例也。今日知录正亦如此。且其礼论。殊多谬戾耳。
笑傲任情。何可咎也。苟有达天之孝。念其父之在谪。而忧瘁形外。固亦盛节。而汝既凡流之人。有时笑傲。自亦常事。即此一事。为汝悲恻不能已也。一家之责汝谤汝者。欲汝以丧礼处之。吾尚不死。岂遽被发面深墨而不见齿乎。
汝辈冤枉。吾既言之矣。吾今可责汝耶。人家子弟之疏节庸行。即晨省而昏定也。吾既在此。伯氏年纪已暮。在汝道理。朝一往省夕一往觐。此是仅具人形者所不可废之事也。
至若不诚二字。又汝之所不能辞者。汝于举行吾命。其不诚之事。指不胜屈。况于其馀乎。玆后须感发善心。将大学诚意章中庸诚身章。帖在壁上。奋大勇立大脚。用急濑上船之法。勉进诚意之工。至可至可。 诚意之工。须先从不谎说著力。视作一句谎说。为世间极恶大罪。此诚意之工最初入头处。
答渊儿(丙子五月初三日)
来纸详见之矣。天下有两大衡。一是非之衡。一利害之衡也。于此两大衡。生出四大级。凡守是而获利者太上也。其次守是而取害也。其次趋非而获利也。最下者趋非而取害也。今使我移书乞隆(一作降)于笔泉。又摇尾乞怜于姜李。是欲求第三级。而毕竟落下于第四级。吾何以为之哉。大抵赵台之事。在我不幸。一日之内。停我而发彼。(掌令赵章汉。于甲戌春。诣台停李基庆论我之启。同日发启论李基庆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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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权裕之罪。)其触怒恶得免乎。然既然如此。亦顺受而已。乞怜将何益矣。姜之昨年一疏。在姜为既发之矢。从今至死之日。姜则唯有骂不绝口而已。今虽乞怜。其肯向人缓讨我而示悔过乎。姜既如是。李亦一套。贰于姜而缓于我。必无是理。乞怜将何益矣。姜李更得志当路。则必杀我而后已。杀且无如之何。唯有顺受二字。况于沮发关一小事。辄为之失节乎。虽然我非守节者也。知第三级不可得。故要免第四级而已。我一乞怜则三人相聚而窃笑之曰。夫夫也。真是奸人。乃欲以哀辞瞒我。及其上来之后。乌喙必沼吴。吁可怕也。于是外以空言示涣释。及其暗地之插木。急机之投石也。将如鸷鸟。我非落第四级者乎。我非傀儡。汝欲随手舞我何也。笔泉与我。本无丝毫可怨。甲寅以来。无故归咎于此身。至乙卯春。元台自知其枉猜。洞然说破。则从前口舌。都是水流云空。辛酉以后。一字如可相通。则彼宜先乎。我宜先乎。彼不以一字问我。乃反咎我以无书。是其气岸威棱。视我如蚓而然。汝则不敢以一言小明其孰宜先。俯首唯唯而来。汝亦眩于荣贵。而贱侮其父兄也。岂不哀哉。彼以我为废族可污之物。不先贻书。而我乃仰首抗颜。先为乞怜之札。天下其有是乎。吾之归与不归。诚亦大事。然比之死生则小矣。人之为物。有时乎舍鱼而取熊。况于归不归之小事。辄向人摇尾乞怜。万一南北有忧。其不背君父而投犬羊者。能有几人。吾生而还故土命也。吾生而不能还故土亦命也。虽然不修人事。但待天命。诚亦非理。汝(一作余)则修人事既尽。修人事既尽而终不能归。则是亦命耳。姜氏之子。焉使余不归哉。休心息虑。稍俟日月。为十分道理。勿复云云也。
答二儿(丙子六月初四日)
古者奔丧之礼。不必斩齐者为之。而兄弟一出一坐。了无往哭之语。徒欲哃喝其父。传致贵人号令。使星火纳降。汝辈何故无一点良心。乃至于是。所贵乎人类者。必有一点良心。方可以践形。北地王谌。自有义理。苟有小利。无所不为耶。心里肝里无一点士大夫气味。每见榱题数尺。食前方丈。羡然流涎。满心钦慕。以我为无复顾惜之人。乃欲威勒威胁。使之无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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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何事也。他人方且视其父如犬羊。而不知羞辱。有此督成之举。汝敢以彼人嘻笑冷齿之说。向其父传之乎。使彼权力能再起宿火。打发我投之楸黑。吾不动一发耳。
李基庆等戴蔡不难知也。京南岭南。莫不慕之如父母。其心不可拔。则攻蔡之党。终无统合午人之望。故为此举措。其意不难知也。
寄二儿(丙子六月十七日)
六月初六日。即我贤仲氏弃世之日也。呜呼。贤而穷有如是乎。冤号崩陨。木石为之出涕。尚复何言。孑孑天地间。只有我巽庵先生。为我知己。今焉失之。自今虽有所得。将何处开口。人与其无知己。不如死之久矣。妻不知己。子不知己。昆弟宗族。皆不知己。知己而死。不亦悲乎。经集二百四十册。新装置案上。吾将焚之乎。栗亭之别。遂成千古。所切切哀痛不堪者。如许大德大器。邃学精识。汝等皆不知。唯见其迀(一作迂)阔。指为古朴。无一分钦慕之意。子侄如此。他尚何说。此为至痛。他无所恸耳。今世守令上京者。更来则民皆遮道以拒之。未闻谪客欲迁他岛。而本岛之民。遮道以留之也。家有大德。而并其子侄不知。不亦冤乎。 先大王知臣之明。每云兄胜于弟。于戏。 圣明其知之矣。
寄二儿
凡看国史野史。遇有先代事迹。宜即抄录一册。看先辈文集亦然。久而成书。可补家乘之阙。虽旁亲事迹。并宜采辑。后遇族人之为其孙者传之。此广孝之道也。
先辈记我先代事。或有差爽。宜即考据年月。明其不然。又凡祖先所与交欢。必寻其苗裔。知为谁家。后或邂逅。款款说世谊。此佳子孙之疏节也。宜勉之。
虽异姓若其属不远者。并宜详悉。三易姓者。以六寸为限。(同曾祖。)再易性(一作姓)者。以八寸为限。录之一册。或与相遇。明白叙亲。此士大夫之风范也。
寄渊儿(戊辰冬)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第 453H 页
汝弟才分。比于乃兄稍逊一筹。今年夏令作古诗散赋。已多佳作。秋间汨于周易缮写之工。虽不能读书。其见解不至卤莽。近日读左传。颇学先王典章之馀。大夫辞令之法。已蔚然可观。况汝本来才分。比弟颇胜。初年读习。比弟粗备。今若猛然立志。奋然向学。不过三十。当以大儒得名。用舍行藏。何足言哉。零琐诗律。虽或得名。不足有用。须自今冬。以至来春。读尚书左传。虽佶屈聱牙。艰险渊深。既有注解。潜心玩究。可以读之。以其馀力。观高丽史,磻溪随录,西厓集惩毖录,星湖僿说,文献通考等书。钞其要用。不可已也。
汝之学问。渐渐过时。家间情地。宜于出游。来此同过。万万得当。而妇女不知大义。必有难舍之情。汝弟文学识见。方有春嘘物茁之势。恤其兄而遣其弟。亦所不忍。今意庚午之春。始可还送。其前汝将虚送日月耶。百回商量。有在家学习之望。则留待汝弟。面看交代。如其事情万无一望。明年春和之后。抛却百千万事。下来同业。断不可已。第一心术日坏。行己日卑。来此听受可也。第二眼力短促。志气沮丧。来此听受可也。第三经学卤莽。才识空疏。来此听受可也。小小事情。有不足顾恤耳。
向来醒叟之诗见之矣。其论汝诗。切切中病。汝当服膺。其所自作者虽佳。亦非吾所好也。后世诗律。当以杜工部为孔子。盖其诗之所以冠冕百家者。以得三百篇遗意也。三百篇者。皆忠臣孝子烈妇良友恻怛忠厚之发。不爱君忧国非诗也。不伤时愤俗非诗也。非有美刺劝惩之义非诗也。故志不立学不醇。不闻大道。不能有致君泽民之心者。不能作诗。汝其勉之。〇杜诗用事无迹。看来如自作。细察皆有本。(有出处。)所以为圣。韩退之诗。字法皆有所本。(有出处。)句语多其自作。所以为大贤也。苏子瞻诗。句句用事。而有痕有迹。瞥看不晓意味。必也左考右检。采其根本。然后仅通其义。所以为博士也。乃此苏诗。以吾三父子之才。须终身专工。方得刻鹄。人生此世。可为者多。何可为此乎。然全不用事。吟风咏月。谭棋说酒。苟能押韵者。此三家村里村夫子之诗也。此后所作。须以用事为主。〇虽然我邦之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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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中国之事。亦是陋品。须取三国史,高丽史, 国朝宝鉴,舆地胜览,惩毖录,燃藜述(李道甫所辑。)及他东方文字。采其事实。考其地方。入于诗用。然后方可以名世而传后。柳惠风十六国怀古诗。为中国人所刻。此可验也。东事栉本为此设。今大渊无借汝之理。十七史东夷传中。必抄采名迹。乃可用也。
示二儿
日本近者。名儒辈出。如物部双柏(一作松)号徂徕。称为海东夫子。其徒甚多。往在信使之行。得筱本廉文三度而来。文皆精锐。大抵日本本因百济得见书籍。始甚蒙昧。一自直通江淅(一作浙)之后。中国佳书。无不购去。且无科举之累。今其文学远超吾邦。愧甚耳。
翁覃溪经说。略见一二。颇似疏闇。其徒叶东卿。为学亦主考据。如太极图,易九图,皇极经世书,五行说。皆剖析明白。盖其淹博不在毛西河之下。而精研则过之矣。
答两儿(壬戌十二月)
吾农云逝。惨怛惨怛。渠生可怜。吾衰益甚。而所值如此。诚无以宽得一分也。自汝辈而下。凡失四男一女。其一旬有馀日而折。吾犹不记其面貌。其三皆三岁而折。皆方弄之为掌珠而失之。然皆死于吾与汝慈之手。既死谓之命也。而刺割肝肺。不如是也。吾坐此涯角。别之既久而失之。其别有层次。且吾能粗识死生哀乐之理。犹尚如此。况汝慈出之怀抱之中。而纳于土块之中。其生时一言一为之可奇可爱者。又琤于耳而森于目。又况妇人之任情而不任理哉。吾在此。汝辈俱已壮大。可憎所以为生命之寄者。唯此物耳。况大病之后。积瘁之馀。承之以此事。其不一两日随而尽者。大是怪事。设以身处其地。忽然忘吾之为乃父。而但其母之为悲也。汝辈须尽心孝养。以全其生。
玆后汝辈须诚心诱掖。令二新妇朝夕入厨具甘。察温察冷。时刻不离姑侧。婉容愉色。万方致悦。姑或冷落。不便欣受。益宜诚心致力。期于得其欢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第 454H 页
爱。融融泄泄。无一毫间然于中。则久久自然孚格。使闺门之内。酿得一团和气。自然天地之和应之。鸡犬蔬果之属。亦各熙熙然油油然。物无夭阏。事无絓掣。吾亦得而蒙 天之恩。自然解还矣。
寄两儿
汝辈书中。每云一家亲戚。无人顾恤。或称瞿唐滟滪。或称太行羊肠。此都是怨天尤人底口气。此大病痛。方吾从宦时。小有忧患疾苦。辄大被别人顾助。有日来问加减者。有保抱扶持者。有馈之药饵者。有继之粮𦁢(一作粻)者。汝辈习见此事。每有希望人恩者。不知贫贱人本分。自古及今。原无得人顾助之法。况诸族旧皆分居京乡。未有恩情。如今不相攻亦厚矣。何可辄望其顾助乎。况汝辈今日虽败残如此。比之诸族。尚云豪富。但无力可及彼耳。既不甚贫。又无及人之力。正是不得人顾助的处地。凡事悉从闺门之内。留心措画。心中断截了希望人恩之意。自然心平气和。无怨天尤人底病痛。
诸家有连日未炊者。汝能出些米粒以疗之否。积雪冻僵。汝能分一条薪以温之否。有病而须服药者。汝能取一二钱方药以起之否。有老而穷者。汝能时时往拜。敛膝侍坐。温恭致敬否。有所忧患。汝能色勃然目瞿然。肯与之分其忧愁之苦。而议其所以善处否。于玆数者。汝不能焉。又何为望诸家之遑遑然汲汲然趋汝之急而赴汝之难哉。我所不施。以望人之先施。是汝傲根犹未除也。玆后留心。于平居无事之日。恭睦慎忠。务得诸家之欢心。而心中绝不留望报底苗脉。日后汝有所忧患而彼不报。汝心中切勿怀恨。一直推恕之曰彼适有事相妨。不然力不及耳。口中切勿作轻儇语曰我曾若是若是。彼乃如此如此。此语一发。从前积功积德。一朝彼(一作被)他一句语吹了。作风中灰飞去耳。
汝辈生长于四顾无亲之地。孳育于春风和气之中。凡子弟之所以事父兄。及所以事宗族。未尝闻见也。又人之所以处穷约者。未尝习惯也。故不知尽己之忠。而先望施我之惠。不修闺门之行。而欲望邻里之说。其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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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昔旁高祖同知公既七耋。兼有风痹不仁之疾。而每早食后。必扶杖而至吾家见吾先人者。为宗孙不可不日见也。汝不以七耋老人之所以事从曾孙者。事伯父可乎。玆后每清朝而起。先省汝慈于内。次省伯父于东。然后归而读书。若诸叔母。或午或夕。唯其隙也。伯氏之病臂也。汝曾收蠋矢执醋艾。吹炉火洗瓦罐。以周还左右。而朝夕不离。夜仍侍寝。恋恋而不忍退否。汝能为此。而不蒙矜顾。犹宜益加孝敬。不敢疾怨。况未尝为是哉。方其自行而自止。父兄有积怒。积不平在中。特未及形诸外耳。及有所来干者。心中先有一块不平物出以应之。汝则只将目下事疑之曰。此事我何所失乎。何处分若是乎。其实罪在向来。非缘目下有失也。思之思之。笃修行实。以悦父兄之心。事伯父无别般节目。唯与事父者一般。汝能感发兴起。实心做去。不出期月。必涣然矣。
寄两儿
今汝从昆弟犹为五六人。吾若得荷 天恩。生还故土。则唯五六人是教是训。皆使之本之孝弟。而又能贯穿经史礼乐兵农医药之理。庶几不出四五年。斐然可观。虽不免为废族。而诗礼之教。庶乎其有徵。此吾所以晨夕北望。必欲其早还者也。此吾大计之所存。然使汝辈先立事伯叔父如父之法。然后六与七也。始知事我如父也。苟汝辈立得不好底规模。心中以为吾父为父。伯叔父是宗族之稍近者云尔。则是经史礼乐。尚不肯来受。况可以教之以孝弟之行乎。望汝顾吾大计所存。事伯父如父。以为六七诸哥之模楷坯范也。玆计甚大。汝虽有千百般不肯。勉而从之。以副此心。
居乡不治园圃。天下之弃也。吾于 国哀奔忙之中。犹种十株蔓松一双栝。使我至今在家。桑数百株。梨接者几株。林禽移者几株。楮已成田矣。漆已延他陇矣。石榴已数株。葡萄已数架矣。芭蕉已四五本矣。不毛之地。柳五六株矣。酉山之松。已长数尺矣。汝有一于是否。闻汝种菊。菊一畦足支贫士数月之粮。不唯看花而已。如生地黄半夏桔梗川芎之属。蓝靘茜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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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类。俱可留意。〇治圃须令极平极方正。而治土极细极深。松软如粉。落种须令极均。立苗须令极疏。如斯已矣。葵一区菘一区萝菔一区。如紫茄辣茄之属。各宜区别。然种蒜种葱。最宜致力。芹亦可种。三夏之农。莫如瓜。节用而务本。兼之得美名者此事也。
寄两儿(癸亥元日)
岁新矣。君子履新。必其心与行。亦要一新。吾少时每遇新正。必预定一年工课。如读某书钞某文。然后从而行之。或至数月之后。虽未免为事故所夺。然其乐善向前之志。自亦有不能掩者矣。吾之前后劝汝曹为学。以书以札凡几遭矣。而未尝以一条经传之疑。一条礼乐之问。一条史册之论。偶或相示。何汝辈之听我藐藐至此之极也。汝辈生长于市井之侧。幼年所接。多是门客傔从吏胥之等。口业心算。无不儇薄鄙悖。此病深入骨髓。心中都无乐善向学之意。吾之日夕焦熬。以归为急者。以汝辈骨渐硬气渐悍。差过一二年。便成大不肖生活也。前年自此得病。去三夏遂以病患度了。十月以后。又不论。若在可恕也。然心中苟有一半分诚意。虽干戈乱离之中也。必有进步处。家无书乎。身无才乎。耳目不聪明乎。何故欲自暴而自弃耶。以为废族耶。废族唯于科宦有忌耳。以之为圣人无忌也。以之为文章无忌也。以之为通识达理之士无忌也。不唯无忌。抑大有胜焉。以无科举之累。而贫困穷约之苦。又有以锻鍊其心志。开摭其知虑。而周知人情物态诚伪之所形也。故先辈如栗谷。以不得于亲而困蹇数年。遂一反至道。亦我愚潭先生为世所摈而弥进其德。星湖自祸家而为名儒。皆卓然树立。非当路绮纨子弟之所能及。汝亦尝闻之乎。废族多才杰之士。非天之生才而厚于废族也。以无荣达之心为之遮蔽。故读书穷理。能得真面目正骨髓也。平民而不学者。特为庸劣人而已。废族而不学。遂为悖戾鄙秽不可近之物。为世所弃。婚姻不通。而嫁娶及于贱流。一传而有鱼吻犬颡之子出焉。则家遂不可问矣。使我而得数年间赦还。使汝辈而能饬躬砺行。崇孝弟风敦睦。研穷经史。谈论诗礼。插架书三四千卷。粟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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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园圃桑麻蔬果花卉药草之植。位置井井。荫翳可悦。上其堂入其室。有琴一张。投壶一口。笔砚几案图书之观。雅洁可喜。而时有客至。能杀鸡切脍。浊酒嘉蔬。欣然一饱。相与扬扢古今。则虽曰废族。亦将为具眼人所艳慕。一年二年。水云渐邈。有如是而不中兴者乎。汝其思之。汝其思之。忍而不为是耶。
近世一种学术。专以反观立名。而修饰外貌者。指之为假伪。年少儇荡心厌拘束者。闻此皆跃然大喜。遂于起居动作之节。任情真率。吾亦向来深中此病。到老筋骸不习。虽悔难改。甚可悔恨耳。向见汝都不肯整襟危坐。端庄凝肃之色。未或一见。此吾一转而为汝也。殊不知圣人教人。先从外貌收将去。方才得安顿此心。世未有偃卧侧立。胡言乱视。而可以主敬存心者也。故曰动容貌曰出辞气曰正颜色。为学问最初入头处。苟不能于此三者乎用力。则虽有通天之才绝人之识。终无以著得跟立得脚。其敝也为悖口为戾行为盗贼为大恶为异端杂术。无所止泊。吾欲以三斯名斋。谓斯远暴慢斯远鄙倍斯近信也。今为汝进德。以此赠汝。汝以名汝斋。仍自记文。付之后便也。吾亦当为汝作记耳。汝又以此作三箴。名之曰三斯箴。可以继美于程夫子四勿(缺)矣。何福如之。深望深望。
寄两儿
前年吾教汝就高丽史抄取要紧语。今觉此事非汝所急。今以一部好书规模寄汝去。汝须依此就朱子全书中抄取成编。亦于后便寄来也。吾当鉴定可否。书成后须用好纸净写。以吾序弁其首。常置案上。兄弟朝夕诵习可也。〇书名曰朱书余佩。〇篇目十二条。一曰立志。二曰革旧习。三曰收放心。四曰检容仪。五曰读书。六曰敦孝友。七曰居家。八曰睦族。九曰接人。十曰处世。十一曰崇节俭。十二曰远异端。〇汝今力少。无以博采群书。只将朱子书一部。按目抄取。每目取十二条以成篇。〇和(一作如)睦族之流。若无以满十二条。则取四书集注增采之。又不足则取小学增采之。每加朱子曰三字以表之。(假令小学中采得张公艺事。汝乃书之曰朱子曰张公艺云云。)〇朱子书每纯熟浑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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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或有厌怠之病。须力采其猛鸷深刻奇俊可惊之语。以针砭初学之不习于学者。其纯熟浑厚者。容俟后更议之。〇每条毋过六七行。(以百二十字为限。)或奇警特出之语。虽一行或一二句也好。〇箴铭颂中有可采者亦采之。〇革旧习者。如嗜卧戏言忿怒博奕权诈欺骗之类也。〇此盖栗谷击蒙要诀之变例者也。(栗谷以立志。为学圣人自期为志。)〇如睦族未满十二条。则采和邻数条以补之。本目下小书和邻附三字为得耳。〇以百二十字为限。则不能不删节于本文。然节其首节其尾可也。不可于所节之中。又节其句。若是则必失其本意耳。〇处世者。如与人交游出处进退应事接物之方皆是也。钞取时须以著在汝身上所宜佩者为主。荣达者之所宜佩者。或略之无妨。〇全书曰如大片石。须是和根拔。今只于石面上薄削。济甚事。第一卷弟(一作第)十五张。 此条当入革旧习篇。〇为学正如撑上水船。方平稳处。尽行不妨。及到滩脊急流之中。舟人来这上。一篙不可放缓。直须著力撑上。不得一步不紧。放退一步则此船不得上矣。(前章之下条。)此条当入立志篇。〇这者此也。那者彼也。恁地者如许也。他有不晓的语。以书问来。(钞取之法。举一可以反三。)
朱书中甚多奇崛突兀惨怛猛烈可惊可怖可喜可悦之语。其或无当于十二篇者。欲采则无门可附。欲弃则甚奇甚要。有彷徨不决者。仲儿须从旁拾取。分类立名。亦作数篇以续之也。此书若于二月望间寄来。则吾心极悦。直当起舞。汝辈真有一分慕我之心。必汲汲图之也。
寄两儿
昔颜芝传孝经。马融作忠经。真德秀撰心经。汝等欲著弟经。甚善甚善。其门目宜森整不乱。试开列如左。更加商确可也。
 原本第一(如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须取论孟庸学礼记中格言十馀条项之首。)
 起居第二(如居不主奥。立不中门。疾行徐行之类。)
 饮食第三 如母(一作毋)放饭。母(一作毋)絮羹之类。
 衣服第四(如衣不帛襦裤之类。)
 言语第五 如母(一作毋)剿说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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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听第六(如不窥密。听于无声之类。)
 执事第七(如奉席请何乡。进几杖献弓矢之类。)
 推功第八 如弟达(一作獀)狩。耕者让畔之类。及养老乡饮之类。
 每取经礼中圣人之语十二条。录之上方。其下取小学,名臣录,十七史孝子笃行之传。郑汉奉日纂,退溪言行录,海东名臣录,朝野稡(一作粹)言中嘉言善行之切于弟者。节约其文。又以十二条录之下方。
寄两儿
朱子曰和顺齐家之本。勤俭治家之本。读书起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此所谓居家四本也。顷有人求吾记古人格言者。以此为门目。客中无书籍。取四五种书。抄取其名言至论。编次成书以予之。其人不省也。以为太高而摺弃之。淆俗只堪一笑。此书遂泯可惜。汝其依此门目。就程朱书及性理大全,退溪集,言行录,栗谷集,宋名臣录,说铃,昨非庵日纂,宛委馀篇及我东诸贤所记述。汇次作三四卷。亦一部佳书也。孝弟慈夫和妻顺睦亲戚御婢仆等。凡属行谊之类。宜入齐家之本。若耕织之训。衣食之戒。种畜之法。一应田园诸说。当入治家之本。若立志向学去恶趣善及格物穷理。以至藏书钞书嗜书爱书之说。当入起家之本。若树阴德徵忿怒。安分固穷。处事应物。乐天知命。一切遏私欲遵天理之说。当入保家之本。合而名之曰居家四本。置之案上。常目存之。岂不大有益于身心。汝曹其勉之。
寄两儿
备御考姑未及开列门目。然所辑亦既不鲜。须依此左录益蒐之可也。不必如武备志凡例。
 日本考,女真考,契丹考,蒙古考,靺鞨考,渤海考,琉球考,耽罗考,虾夷考,(郁陵于山之类宜附见。)海贼考土贼考。〇又汉兵考,(如汉武,隋炀,唐太宗,高宗之来征。)域内考。(三国时相争及甄萱弓裔等。)每以受攻者为主。(如新罗伐百济者。以百济为主。而并记句丽诸国之来侵。)〇三别抄当入海贼考。李施爱,李适等。当入土贼考。〇濊貊驾洛之类。小小侵伐。当附域内考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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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防考,城池考,军制考,镇堡考,器械考,将帅考,教练考。〇如戚继光纪效新书,茅元仪武备志。其有涉于吾东者。及武艺图谱,兵将图说之类。不可不采其要而入之。〇烽燧考。附之城池之末不妨。
 日本,女真等考。宜分二类。若战伐朝聘为一类。依战略考之例。若其风谣物俗土产宫室城郭舟车之制。当为一类。如占度载外夷考之例。
 西厓集,白沙集,梧里集,五峰集,梧阴集,月汀集,月沙集,汉阴集,溪谷集,芝峰集,鹭渚集,李忠武全书,紫岩集皆紧要。
 中国沿海。自鸭水之口。迤于旅顺口。金州山东省沿地。下至江淅(一作浙)福建之南。其水路夷险及当时朝聘之路。不可不采入。〇著书之法。必详其时代先后。然后可有考验。如战伐朝聘之类。每得一条。必详著年月。
寄两儿
父兄宗族。或有疵病。亦安得讳之。但平生不见有一句撒谎也。吾先人三昆弟。镇川公海左公兄弟。稷山公兄弟。诸凡有望于宗中者。未闻有一句谎说被人败露也。吾见世人多矣。虽轩裳宦达之士。夷考其言。十语而七谎者有之矣。汝曹长于胡衕之中。未知其无一点旧染。自今十分著力。先从不撒谎始。凡书牍之上写一字。酬答之际发一言。必须猛省。令其无一毫爽实。则仰绳祖武。必由是得其蹊矣。〇又其口中未尝有鄙悖之谈。浇薄市井之口气。凡吾宗之居于乡者。莫不皆然。至于少年儿稚。亦能焉。此苕川龙仁法泉之宗所同然。虽海西岭南之族皆然。唯吃汉阳城中泉者。往往多染污。汝曹须极力改革。诚能行之数月。久当理顺也。
今吾门废矣。而诸宗皆益衰矣。旧日风流文采之可瞻可仰者。都已索漠。而犹云吾家本来如此。汝曹必不能步趋为法。然观其末而揣其本。涉其流而溯其源。有可以察其情实者。汝曹须勠力挽回。以存三十年前旧观。则汝曹真可谓孝子慈孙。
世称丁氏薄俗者一。姑姊妹已嫁者。非有夫党为之导则弗相见也。异姓姊妹。虽有导弗见也。此似已薄。然此法却好。不宜轻改旧规也。若于父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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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属袒免之内者。岁时必拜其妇女。此又厚风也。
人家务有和气。宗族相会。或亲宾来访。须欢然款接。留连信宿。令其满意。若端然跪坐。徐叙寒暄。不言不笑。欠伸塞默。令客索然起去。便自听去。送之不下堂。若是者不但众不附。必有以折平生之福。宜深戒之。
寄两儿
嗟乎。韩可久大夫人。吾兄弟当事之如叔母。吾昔入谒。汝辈亦不可不恪修此谊。况可久不渝急难之义。尤宜感谢。汝何不于家奴入城时。恭致问安之词于权淑人。以修旧好耶。须从大渊探淑人生辰。以致时果。又于南居丈忌辰。每送园果。以助祭可也。
闻家奴所传。少年某与两家棘人。招募亡赖。往婢夫家。索婢吃了拳踢。闻来不胜骇愕。此等人苟不能穷经饬行。以答天良。宁孱劣委茶。次次澌尽。今乃互相招呼。横行闾里。作此悖举。长此不已。几何不相聚为盗。此其兆大段不好。令人毛骨竦然。汝辈若以此曹谓之姻戚。不相辽绝。必得大败。大凡废族每怀相怜之心。不相辽绝。毕竟同陷者。不可胜数。汝辈须铭心矢志。
示两儿
诗非要务。然陶咏性情。不为无益。而苍劲奇崛。雄浑閒远。浏亮动荡之气。全不留意。只以尖细破碎儇薄促切之音为务。亦足慨然。只作律诗。即东人陋习。而五七言古诗不见一首。其志趣之卑薄。气质之短涩。宜有矫揉。余近思之。写志咏怀。莫如四言。后来诗家嫌有摸拟之累。遂废四言。然如吾今日处地。正好作四言。汝亦深究风雅之本。下采陶谢之英。须作四言也。凡诗之本。在于父子君臣夫妇之伦。或宣扬其乐意。或导达其怨慕。其次忧世恤民。常有欲拯无力。欲赒无财。彷徨恻伤。不忍遽舍之意。然后方是诗也。若只管自己利害。便不是诗。
示两儿
人有恒言曰五伦五伦。然朋党之祸不息。而逆狱屡起。则君臣之义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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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后之义不明。而支庶率情。则父子之亲夷矣。娼妓不禁。而官长胥迷。则夫妇之别乱矣。耆老不养。而生贵多骄。则长幼之序坏矣。科举为主。而道义不讲。则朋友之信乖矣。是五者之害。圣人之所必变也。
易曰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筮家以老阴少阴老阳少阳谓之四象。然老少之说。不见经典。(如筮家所云乃阴阳生阴阳。非两仪生四象。)虞翻以四时为四象。然四时无以生八卦。四象之所象者。天地水火也。天地水火者。特自成象。不杂他物者也。于是天托火而为风。(推托也。)火决天而为雷。(奋决也。)水削地而为山。(山不自成。待汰削而立。)地囿水而为泽。(壅以止之。)四生八也。(天者一气也。)
两仪者。天地也。合天与火而有天之名。合地与水而有地之名。流孛之生。火之验也。湿润之拌。水之充也。海隆(一作陆)相等。地非多占。 太极者。先天之胚膜也。太极之判而为天地。天地之叙而为天地水火。天火之交而为风雷。地水之与而为山泽。故曰四象生八卦也。
五典五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约之则孝弟慈也。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不与焉。不与焉者。非外之也。孝则必忠。弟则必恭。夫妇之和。非所勉也。朋友之信。无再劬也。有子约之为孝弟者。慈乃禽兽之所能也。曾子约之为孝经者。孝未有不弟也。一孝而万善毕至。
夫妇有别者。各配其耦而不相侵越也。故曰夫妇别而后父子亲。娼嬲之子。不知其父也。若云敬。相待如宾。于父子亲何与。(经典中有别之證。不可胜数。汝其蒐之。)
有天时人时。故有子丑(一作正)寅正。而丑正之说。未敢知也。然且七月之诗。序称周公所作。(成王时。)而四月五月至于十月。仍是夏正。其云一之日二之日者。日躔之周而复始。在于冬至。故子月曰一之日。从日躔故谓之日。非混月以称日也。召诰营洛之役。仍是仲春。若云丑月。栗烈冻冱。难起土功。二雅诸诗。皆合夏正。其以子月为正者。周世之末造也。
仁义礼智者。施诸行事而后。方有是名。恻隐羞恶。是由内发出。谈理者每把仁义礼智认作四颗磊磊底物。藏在方寸中非也。中之所有。只是恻隐羞恶的根本。唤做仁义礼智也不得。(昔讲学于明礼坊。已闻此说。此是古训。)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第 458L 页
退溪专主心性。故有理发有气发。(道心是理发。人心是气发。四七亦然。)栗谷通论道器。故有气发。无理发。两贤所指各殊。不害其言之不同。而东人先辈斥之以认气为性过矣。
答两儿
黔敖章本无阙文。此正是古文简质。当学处。若著黔敖饿者等字。当日光景。却晦蚀了。
杨子方言每云朝鲜洌水之间。朝鲜者。今之西路也。洌水者。吾家门前之水也。江华谓之列(一作洌)口。可验。 中国人撰书录名。并主时居。非称姓贯。如秀水朱彝尊。家在秀水。会稽张介宾。家在会稽。我邦不知此例。月沙称延安李某。湖洲称平康蔡某皆误。自今著书钞书。汝辈亦称洌水丁某可也。洌水二字。示之天下。既足标别。覈以乡土。亦甚亲切。
寄两儿
玆所去祭礼考定一卷。此吾平生之志也。大牢少牢之名。世非不知。唯知为牛一羊一豕一与羊一豕一之名。其笾豆簋铏之秩然若天成地造。人所不知耳。古人燕飨祭祀。皆有品级。每于大牢少牢特牲特豚一鼎脯醢。六者之中。拣而用之。其一菜一果。不敢任意增损。先王法制之严且密如是也。大牢者。天子诸侯之物。今监司巡历之飨。其铏俎笾豆之数。较之大牢。不啻五倍。古所谓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不幸近之。吾玆祭礼。不唯祭祀是为。凡京外使客支应及婚姻寿考。一切燕飨之馔。并宜画一为制。使之钦此钦遵。无敢踰越。则于世道不亦有裨。使我成此书于数年之前。岂不疏陈于 先朝。沛然施行乎。书成于邑。悲不自胜也。
答两儿
德叟及铁弟。不离不动。不胜奇喜。铁弟家须时时救急。或甚寒甚雨时。必体念桂玉之艰。此时一豆羹。胜似破屋钱耳。今一家尽飞矣。须极意抚绥。
寄游儿
汝兄远来可喜。既数日与之语。凡旧所授经说。皆左右顾而不能对。嗟乎。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第 459H 页
此何故也。良由冲年遭祸。血气受剥。神不守舍而然。然若能时时点检。收拾向里。岂至是也。可恨可恨。汝兄如此。汝尤可知。汝兄于文史。薄知臭味。尚复如此。况汝全不著手者耶。大抵使吾在家教训。而汝曹有不听从者。人家容有此事。今吾流离迁谪。寄身于南荒瘴疠之乡。茕茕恤恤。日夜县望汝辈。时写一腔热血以相寄者。汝辈且一览而投之箧。不以为意可乎。闻汝养鸡。养鸡固善。然养鸡之中。亦有雅俚清浊之殊。苟能熟读农书。择其善法而试之。或别其色类。或异其埘桀。使鸡之肥泽繁衍。胜于他家。又或作诗。写鸡情景。以物遣物。此读书者之养鸡也。若见利不见义。知豢不知趣。孳孳滚滚。与邻人圃老。早莫争鬨者。此直三家村里拙夫子之养鸡也。未知汝何所安。既养鸡矣。须将百家书。钞取鸡说。汇次作鸡经。如陆羽茶经。柳惠风之烟经。亦一善也。就俗务带得清致。须每以此为例。
汝十岁前尪羸多病。近闻筋骨坚壮。亦有心力。耐疏粝忍苦毒。此最可喜。凡男子于读书砥行。治家做事。一应注错。非心力都做不得。心力生勤敏生智慧生功业。苟能立心坚固。一直向前去。虽太山可移也。吾自数年来。颇知读书。徒读虽日千百遍。犹无读也。凡读书每遇一字。有名义不晓处。须博考细究。得其原根。仍须诠次成文。日以为常。如是则读一种书。兼得旁窥百种书。仍可于本书义理。晓然贯穿。此不可不知也。如读刺客传。遇既祖就道一句。问曰祖者何也。师曰饯别之祭也。曰其必谓之祖者何义。师曰未详。然后归而至其家。抽字书见祖字之本义。又因字书。转及他书。考其笺释。采其根本。掇其枝叶。又如通典通志通考等书。考祖祭之礼。汇次成书。便足不朽。如是则汝前为不识一物之人。自是日俨然为通知祖祭来历之人。虽鸿工钜儒。于祖祭一事。争不得汝。岂不大乐。朱子格物之工。也只如此。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者。亦须如是著手。格者穷极到底之意。不穷极到底。亦无所为益也。
高丽史不得不从速还之。其中抄撮之旨。详授汝兄。今夏须兄弟专心著力。以讫此工也。凡钞书之法。必先定己志。立吾书之规模节目。然后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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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来。方有贯串之妙。若其规模节目之外。有不得不采取者。须别具一册。随得随录。方有得力处。鱼纲(一作网)之设。鸿则罹之。何舍焉。
汝兄至。试予之酒。饮一盏不醉。问之汝能倍之。何于书不继其父癖。而酒户独跨灶也。此非好消息。汝外祖父节度使公饮酒能七盏不醉。然平生不以近口。至晚节始制一觚。容数十滴。取沾唇而已。吾生来不大饮。不自知酒户。布衣时于 重熙堂。蒙赐三重烧酒。将玉笔筒满酌与之。辞不获命。釂之心自语曰吾今日死矣。既而无甚酲。又于春塘台侍 上考卷。蒙赐旨酒一大碗。尔时诸学士酕醄不省事。或南向拜。或于筵中僵卧。而吾读卷讫。科次无差错。及退微醉而已。然汝曹尝见吾饮酒过半盏时乎。诚以酒之味在沾唇。彼牛饮者。酒未尝沾唇渍舌。而直达于喉咙。有何味也。酒之趣在于微醺。彼面如朱鬼。吐恶物困睡者。有何趣也。要之好饮者。其病多暴死。以酒毒浸润脏府(一作腑)。一朝腐烂。便连身偃坏耳。此大可畏。凡亡国破家凶悖之行。皆由酒出。故古者制觚以节之。后或用觚而不能节。故孔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以汝之不学寡识废族之人而添之以酒妄之名。将成何品人耶。戒之绝勿近口。以遵此天涯恻怛之言也。酒病之发。为发背为脑疽为痔漏黄疸种种奇怪。一出百药不效。乞汝乞汝其绝口勿饮。汝尚读史记云。亦自佳。然昔顾亭林之读史也。其本纪列传之篇。若手未尝触。而年表月表之篇。手垢黯然。此其所以善读也。纪年儿览大事记历代年表之类。须详其凡例。取 国朝宝鉴作年表。或大事记。又取押海家乘作年表。而大国年号与 列朝践阼之年。详考而编比之。庶于 国朝事先世事。知其大纲。别其时代先后也。
先考与吾书牍。尚在箧中否。恐遂泯灭。就其中有细琐俗务之说并删节。取训戒思忆之语。亦须按其年月。钞出作一卷可也。恨吾在此。无以亲自录之耳。
读史记讫。须读礼记。礼记四十九篇。无一不可读。然其中如檀弓,文王世子,礼器,内则,明堂位,大传,学记,乐记,祭法,祭义,哀公问以下。至坊记,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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缁衣,问丧,三年问,儒行,冠义以下七篇。皆可读。读讫更取曲礼等不读者。详究义理。细析名物。周而复始。融洽会通。则礼记一书。斯无憾矣。
第一集诗文集第二十一卷○文集
 西岩讲学记
  
西岩讲学记
   乾隆末年乙卯十月廿有四日。余自金井赴礼山坎舍。木斋李先生先已来会。廿六日至闲谷。访李文达。行十里踰疏松岭。又十里即温阳西岩之凤谷寺。厥明日。木翁来临。于是近邑诸士友。次第来会。校师门遗书。先取家礼疾书。发凡起例。〇凤谷在温阳之西。其南广德山。其西千方山。崇峦叠嶂。穹林绝壑。幽窈可喜。时早雪盈尺。每晨兴。与诸友就涧水。敲冰掬泉。以盥以漱。及夕与诸友同登山阿。逍遥眺望。烟云错杂。山气益佳。昼则与诸友缮写疾书。而木齐(一作斋)手自校订。夜则与诸友讲学论道。或木斋发问而诸人答对。或诸人质问而木斋辨论。如是者十日。甚乐事也。木斋及诸人问答。略见下。
  
李森焕。字子木。己酉生骊兴人。
   李广教。字文达。丙子生韩山人。(故承旨秀逸孙。)
   李载威。字虞成。丁丑生骊兴人。(故提学夏镇玄孙。)
   朴孝兢。字嗣玉。丁丑生密阳人。
   姜履寅。字士宾。己卯生晋州人。(故参判世龟玄孙。)
   李儒锡。字汝昂。庚辰生咸平人。(献纳日运子。)
   沈潞。字仲深。辛巳生青松人。(故吏判詻玄孙。)
   丁若镛。字美庸。壬午生押海人。
   吴国镇。字孟华。癸未生同福人。(故右相始寿玄孙。)
   姜履中。字用民。乙酉生晋州人。(履寅再从弟。)
   权夔。字尧臣。乙酉生安东人。(故大提学愈玄孙。)
   姜履五。字伯徽。乙酉生晋州人。(前校理忱从子。)
   李鸣焕。字佩谦。癸巳生骊兴人。(木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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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斋曰以文会友。昔人所乐。但近世学者。相聚讲学。每为虚赞伪谦以终日。甲者满口赞扬。乙者奉身逡巡。乙者加倍诵祝。甲者应声谦让。而于身心实地上。鲜有切思(一作偲)磨濯之益。比(一作此)所以台祥贱见。卧宿宜当者。为世名言也。贤辈宜戒之。
 国镇问。近世幅巾之制如何。
木斋曰幅巾起于两汉之交。在西京。盖是贱者之服。皂巾绿帻。即其权舆也。后世士大夫渐复著之。至晋盛行。朱子幅巾说。其制甚正。而我东儒者鲜解其文。遂失其制。盖番僧及道士所著。甚类近制。使今人能从沙溪之言。可以得正。余尝考据诸说。横㡇为之。庶不悖古也。
 履中问。或人著单巾。或人著袷巾。何者为是。
木斋曰单者是。
 夔问。父死而祖父在者。其祖母死则长子服当如何。
木斋曰近世多承重。如父在母丧者。然我国律文。祖父丧父卒则嫡孙服斩衰三年。祖在为祖母止服杖期。盖以祖父在则重在祖父也。然考之礼意。重有内外。祖母亦自有重。承重如父在母丧者。亦不为无据也。
 镛问。改葬缌亦当三月而除否。
木斋曰古者改葬。非如后世。而如周公滦水之事。滕公北山之文。亦间间有之。改葬之服。或云三月而除。或云事已而除。其云缌者。以布之升数而言也。然三月其可也。
 履寅问。居丧深衣之制如何。
木斋曰古人常时或著深衣。故居丧亦以大布易之。今人常时既不著深衣。遭丧何独著之。深衣非五服衰绖之不可废者。近世斩衰者不缉边。又或下端摺作裳幅。以遵深衣之制。盖好礼之过也。今且从俗作直领无妨。斩衰者亦须缉边。
 夔问。或云丧冠前下端一折向上为可。不宜再折向下。此说何如。
木斋曰此说本是。然丧冠下端里面亦里(一作裹)布为之。则不致骇眼。今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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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白纸裹之。一折向上则白者外露。恐大碍眼。吾乡有一学者。用一折之制。而不以布里。一点白著在额上。时轻薄者号称艮赭丧者。此可戒也。盖马之白颠者。谓之艮赭马。
 国镇问。先生所著四七新编。其于四七之论。无复馀蕴。然近闻岭南亦或有未解退溪本旨者云奈何。
木斋曰从祖四七之论。专主退溪之训。而深合朱子之旨。栗谷气发之说。见得太偏。四端亦谓气发。则理气之主客互换。而心不能兼统性情。非以退溪之优入大贤。而有些阿好于其间也。
 镛曰退溪栗谷以后。四七已成大讼。固非后生末学所敢容喙。然尝取两家文字。反复参验。则其云理字气字。字形虽同。字义判异。盖退溪所论理气。专就吾人性情上立说。理者道心也。天理分上也。性灵边的也。气者人心也。人欲分上也。血气边的也。故曰四端理发而气随。七情气发而理乘。盖心之所发。有从天理性灵边来者。此本然之性有感也。有从人欲血气边来者。此气质之性有触也。栗谷所论理气。总括天地万物而立说。理者无形的也。物之所由然也。气者有形的也。物之体质也。故曰四端七情。以至天下万物。无非气发而理乘之。盖物之能发动。以其有形质也。无是形质。虽有理乎。安见发动。故未发之前。虽先有理。方其发也。气必先之。栗谷之言。其以是也。然则退溪栗谷。虽同论四七。共谈理气。即其理气二字注脚判异。栗谷集中。虽无如是揭开处。其本意所执。必如是也。理气字义既异。则彼自一部说。此自一部说。恐无是非得失之可以归一者。未知如何。
木斋曰此说似好。然原因论四七说。起许多理气字来。恐天地万物之理之气。却著不得。
 国镇问。恻隐羞恶等情。是自内发者。及达于外施于事。然后方叫做仁叫做义。今人却以仁义礼智四德。有若伏在里面。放恻隐羞恶等情出去发见。未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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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斋曰仁义礼智。固就事为上成就。然吾人性分上。若无四德之理本来赋与者。四端安得恁地抽出来。此说极似精确。然说得有病。甚则将外仁义也。
 镛问。徐乾学读礼通考何如。
木斋曰乾学演三父八母之说。以亲父母并列于诸父诸母。此甚悖矣。其立论往往有可取。
 履中问。诗之六义。考之注疏。却未备奈何。
木斋曰大序不称风雅颂赋比兴。而曰风赋比兴雅颂。又古注只有兴也。而无赋比。故朱子特分而列之。六义大备。今之学者庶不眩也。
 凤谷寺述志诗序。见本集。
木斋诗曰稷下传经礼。彬彬盛质文。寸心千古合。要道片言分。后杰今相见。风流旧已闻。夜深孤寺雨。地绝乱山云。尊酒经旬会。膏油继晷焚。同门投末契。异地忆离群。学不求温饱。穷能外戚欣。真交无貌敬。实业在诚勤。奥妙由心得。清閒远俗纷。诸君同此意。软语竟朝曛。
 广教诗曰青衿萧寺会。黄卷剡湖文。天秩人人在。儒谈夜夜分。好缘金井到。佳训木斋闻。院佛留清磬。山神寄白云。仪多从汉说。经误自秦焚。方值 圣明世。自成弦诵群。求师知道近。如物得春欣。陪席言言警。校书字字勤。坐来山裹(一作里)(一作净)。淘去世间纷。未尽悠悠乐。归筇不觉曛。(星翁尝居剡湖。)
 履寅诗曰岧峣劳杖屦。此事重斯文。茆屋函筵整。芸编卷秩分。先生三世业。吾党百年闻。欢慕冲寒雪。栖迟傍白云。礼仪星日著。点检夜膏焚。师道畴无敬。邮筒又引群。团圆三舍会。磨琢一堂欣。听训抠衣进。赍诚奉笔勤。乃知经术重。况值异言纷。感慨怀先谊。翻书每到曛。
 儒锡诗曰曲台寻绝绪。天禄校遗文。礼义缘情合。仪章逐节分。陈编今幸睹。遗训邈难闻。汗漫疑入海。畅豁恍披云。经卷终朝阅。炉香入夜焚。同门相合志。丽泽又成群。圣远徒怀仰。朋来共悦欣。翻经诚敢懈。求道学宜勤。幸未斯文丧。何忧异说纷。函筵承讲说。山日已西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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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诗曰浩浩三千说。非徒为博文。真工由力践。精义入毫分。小子生何晚。中年道未闻。昏衢赡(一作瞻)揭烛。皎日恍披云。大老曾亲炙。颛蒙赖救焚。校书多厚幸。同志与成群。圣代闻风起。师门讲礼欣。高山诚所仰。丽泽更须勤。大道寻昭旷。微言析纠纷。此来谐宿愿。合席度晨曛。
 载威诗曰家塾传经礼。遗编灿节文。精微虽缕析。繁浩待条分。宝鉴忧将晦。瑶徽惜未闻。书飞金井雪。衣拂石庵云。冷磬清晨警。名香静夜焚。诸贤俱拔萃。高议更超群。礼简衔杯乐。情孚促座欣。小心传写整。盥手校雠勤。共切高山仰。还超末俗纷。禅房留胜迹。讲习阅朝曛。
 孝兢诗曰疾书因妙契。制作焕乎文。古礼仪章盛。新编节目分。鲤庭资旧学。蛾述富新闻。宝笥开黄卷。禅龛傍白云。凝寒门雪积。照夜阁藜焚。文会谁先倡。人豪卓不群。得朋咸㴉㴉。执役且欣欣。寻绪朱程继。笺经贾孔勤。上参三礼正。傍析众儒纷。山下先归路。回头怅夕曛。
 镛诗曰郁郁星湖子。诚明著炳文。瀰漫愁旷际。芒芴见纤分。眇末吾生晚。微茫大道闻。幸能沾膏泽。惜未睹星云。宝藏饶遣(一作遗)馥。仁恩实救焚。典刑馀一老。齿德回(一作迥)千群。道丧穷年叹。朋来暮境欣。校书酬耿结。负笈喜辛勤。犹有安冥擿。徒然到白纷。勖哉良友辈。于此送朝曛。此时(一作诗)已见本集。
 国镇诗曰大德垂嘉惠。幽光著博文。释经穷奥妙。谭理达殊分。校勘成新本。精微述旧闻。耿瞻长夜烛。披豁满天云。箱拂鲟鱼蚀。炉添翠鸭焚。相逢皆久要。同志自成群。历落浮生晚。逍遥末路欣。岿然公独在。勖尔学尤勤。杖屦临文会。林泉谢俗纷。抠衣谐素愿。言宴度朝曛。
 履中诗曰一星孤照烱。天不丧斯文。乐道年今邵(一作卲)。翻经夜每分。孔丛书有受。齐鲁士多闻。杖屦遥穿雪。衣冠若聚云。礼经真警发。词藁合归焚。孤陋惭先辈。贤豪拔俗群。春风常满座。小子亦知欣。山经(一作径)开茆豁。岩扃负笈勤。仙官投海远。谈屑骋河纷。奥妙师门旨。研磨到夕曛。
 夔诗曰至矣吾夫子。前衡著礼文。道忧千载丧。手障百川分。愿奉师门教。还从丈席闻。缁帷临德宿。法界扫昙云。杯酒从容会。炉香演漾焚。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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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馀旧典。冥擿愧吾群。故不严威设。要令少长欣。旁搜精力旺。绍述旧工勤。自喜幽莺出。多釐帝虎纷。玆游真绝胜。湛乐度晨曛。
 履五诗曰祇林安借住。函席授遗文。警寝晨钟动。摊书夜烛分。名门存宿德。大道庶朝闻。斥佛今韩愈。传经后子云。穷居双鬓短。忧道寸心焚。渭水甘渔隐。辽城见鹤群。衣冠成雅会。笔墨畅馀欣。钻仰先生德。编摩弟子勤。名言留石画。精义析丝纷。始觉光阴迅。山窗惜易曛。
 鸣焕诗曰清寂招提里。群贤会以文。切偲资警发。劳勚喜匀分。末学嗟无友。今行赖有闻。奇光兼赏雪。爽论或披云。经卷耽晨阅。馋灯戒夜焚。家庭虽奉训。贤达惜离群。猥托忘年契。仍成累日欣。谅非私慕悦。犹谢共辛勤。顿遣精华发。无忧草藁纷。顾惭诚力浅。枉自费朝曛。
木斋凤谷校书记曰。呜乎。我从祖星湖先生。八十年讲道。著书满家。天人性命之辨。扶正辟邪之辞。仁礼克复之训。高明广博。地负海涵。又于六经四子心经近思录小学家礼等书。具有疾书著编。使古今群圣贤之微言奥旨。灿然复明。无毫发憾。优优大哉。不可尚已。第其编帙浩繁。未克脱藁。盖当时及门高足诸公。已尽凋丧。后辈浅学。卒无能任其责者。吾友丁君美庸。适自银台出补金井驿丞。慨然以修整为己任。以书来曰使先生遗文。尚至今泯焉无传。后学之咎也。不有作始。曷底于成。遂约会温肠(一作阳)之凤谷寺。时远近士友之闻风会者亦众。始自家礼疾书。雠校次序之。紊乱者正之。字画之讹误者改之。发凡起例。纲举目张。成一部完书。他馀全书。期以明岁卒业。甚盛举也。呜乎。天未丧斯文。使先生之学。他日大明于世。安知今日之役。不为之兆也。余于是属美庸叙其事。又各赋述怀十韵。作来后徵信。同会者某某共十二人。
木斋曰少年群屋(一作居)。未易无谐谑。然语及闺阃。以鄙悖之说相加者。甚是恶习。况勿窥人私书。昔贤攸训。矧他人室家间谚札乎。诸君欲以德业相勉。宜从此等处用力。而勿以恶小而为之也。时士宾家谚札。尧臣发之。传以为笑。故有是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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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五问。近世学者。必箴诫满壁。此事如何。
木斋曰从祖尝以揭壁自警。谓古人心存。故得有补。而今人示人之意占多。尝以戒人。此皆以学问看作别般事。自命而夸于人也。若以真心要常目。亦何害之有。
 国镇问。后世道问学。却多弊端。就尊德性上益用力何如。
木斋曰退溪尝云寒暄之学。践履虽笃。其于道问学工夫恐未尽。夫以寒暄之贤。而退溪责备如是。则亦岂可以践履自命。而放过于道问学一边。但才气发越者。托于道问学而肆其穿凿之智。识趣卤莽者。托于尊德性而安其混浊之病。若能随其所不足而各自勉勉。则庶乎其彬彬也。
 夔问。才志于学。便觉拜揖言语之有碍眼处奈何。
木斋曰初学而于威仪上放倒。殊非制外安内之意。然外面怪诡异众者。或其藏于内者。不无倨傲自大而然。俗人未尝不乐善。苟谦谦自牧。温恭外著。则近俗虽淆。未必以端跪雅言。辄加嘲笑。长跪而挺腰伸颈。大言而嘘气闭眼。此其心傲物慢人之意居多。如何不碍眼。
 履中问。先生博识傍通如此。犹或有质问于人者否。
木斋曰从祖平生不耻下问。或其所著述。有人陈其愚见。虽在蒙騃初学。未尝不动容翕受。苟其言之有可取。亟改而易之。不留晷刻。其谦勇如此。
 镛问。吊礼惟主人有拜。近世群兄弟一时拜客奈何。
木斋曰此等处。但可从俗。学者虽贵好古。如欲一遵古俗。却多掣肘。好古人谓好新。
 镛问。近世大学极多讼案。而先生疾书一不辨论。但就朱子章句或问。直解下去何意。
木斋曰从祖于大学。笃信朱子章句。未尝有一毫致疑。故凡属异说。初不参验。至于疾书。是大学章句疾书。非大学疾书。
 十一月初五日。木翁下山。诸友随之。临别余赠诸友诗。人各一首。见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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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斋下山后答书曰。山寺问答。令虽勤索。既是鲁莽之妄论。故不欲宣露于人。更思之。被人指摘其瑕疵。于吾当为规益。故略略誊去。(十二月初七日。)
 问。嫡孙父卒祖在。为祖母服。论者不一。将如何而可。
答曰。嫡孙父卒祖在为祖母。郑云如父在为母。说者多以为祖在重在祖。嫡孙恶敢服祖母重。当服不杖期。此不然。重者宗庙之重也。凡宗庙之礼。夫妇齐体共事。主人视侧杀。主妇视饎爨。主人初献。主妇亚献。其他黍稷铏芼之荐。莫非主妇事。此非宗庙之重而何。特不敢如主人之专之也。既有宗庙之重。今死而传矣。嫡孙如何不服重周之礼。有嫡子则无嫡孙。孙妇亦如之。故嫡孙承重而嫡妇在。则孙妇不敢服重者。以重在嫡妇故也。如使妇人无重。为长子又何以服传重三年也。盖礼者。皆仪章名物之学。而汉儒去古未远。专门相传。非后人可及。故朱子于他经。未尝从郑注。而于礼则一遵注疏之说。故父卒祖在为祖母。亦置于杖期章。不可违也。〇因此又有一事可议。嫡孙父卒曾祖在。而为祖当服何服。曾祖在则重在曾祖。祖有何重可传。而嫡孙辄敢服承重之服耶。似当如例不杖期。昔年鄙为此论。邵南顺庵二丈皆不谓然。故至今怀疑不决耳。(邵南尹东奎。顺庵安鼎福。)
 问。箕子之东。殷礼在东。井田之制。必因殷旧。而今平壤田制。皆作田字形。与助法不同。
答。井地之可考者。惟孟子书。而孟子历叙三代田制。其助彻之义。夏殷善不善之政。一一备陈。终则曰请野九一。国中什一。使自赋。此非孟子悬空创造。必古制然也。凡庠序学校之制。世禄圭田之法。无非三代所共由者。则奚独于此。别创三代所未尝有之新法。而更无所别白耶。野者郊外封疆之内也。地远而土瘠。故定为一井九区。八家助耕。而岁入公田之收。国中王都也。地近而沃。故殷之七十。周之百亩。皆计亩均授。七十则赋七亩之收。百亩则赋十亩之收。既非助法。则无事于画井。而其为田形。亦必古制为然。古之文字。象形为多。则田之为字。非象形而何。窃疑五十七十百亩。皆指田亩之数。则其云九一什一。亦从地势而言。非谷赋多寡之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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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者。九分井而取其一也。什一者十分亩而取其一也。虽然公田之内。又有庐舍。占据其间。故虽曰九一。实亦十分亩而取一。不然孟子何以有其实皆什一之训耶。九一什一。多寡相悬。何得以同之。平壤之田。皆在都城内王宫左右。则亦用什一自赋之法。不画九区之井。画为四区一田。含毬正阳两门之间。完城六十四田。沟洫正方。又于地势偏侧处。多作小田。不能正方称馀田。此必是孟子所谓馀夫之田也。余尝过平壤。试为古尺量之。一区恰为七十亩而无馀欠。生于千百代之下。得见殷制。岂不奇幸。微孟子之训。什一自赋之制。谁得以明诸。似闻其田肥沃。一亩价直五千钱。富户彊族。递相割据。此疆尔界。日益漫灭。又往往凿开一半亩为水田。令人咄咄。人或以商鞅之决裂阡陌。为决裂井地之疆场。而谓鞅万世之罪人。然其实不然。阡陌者秦之田名也。鞅特开阡陌法。凿开其疆界也。鞅诚不冤乎。古圣人区画之迹。举天下无有。独在左海偏邦。宜如何百分卫护。而任付富强。决裂其经界。使鞅有知。亦必有辞于泉下矣。今若自箕营限数十年尽买六十四田。重正其经界。岁取其入。用为箕子庙蘋蘩之需。则岂不为我东千百载光耀哉。且庙额揭仁贤祠三字。夫以箕子之圣。而武王访道。孔子称仁。则称贤不称圣。太不丁当。此乃光海朝因土人之请赐额。而月沙制其碑文者也。自朝家似宜有改额之典。而无人上闻。惜哉。
 问。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此主乐音而言。然有其辞然后。方有其音。而哀伤二字。似与关雎之诗无涉。先儒以转辗思服等语当之。然语意终觉不侔。
答。诗出性情。而三百篇为得其正。故以思无邪一言蔽之。关雎之乐不淫哀不伤。与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同一语脉。而诗之体。大概如此矣。古人多称周南关雎召南鹊巢。此非单指二章。而即总论二南之诗者。则夫子所称关雎。亦安知非周南之全乎。关雎凡三章。而独举篇首二字称关雎章。关雎以下十篇。而亦称关雎之什。何以异是。子谓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又曰学诗乎。此便是彼话。特记者异其辞尔。其云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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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召南。亦统指三百篇之诗而言也。古人之言。本多类此。不然圣人之教子。何独于诗重言复言。唯恐其不学。而又必于二南。独致其丁宁耶。此可旁證。
 问。精一执中。三圣人传授心法。而朱子序中庸。以为治天下之大法。精一执中。何以为治天下之大法。
答。正心而后。可以修齐治平。不先正其心。而欲治天下得乎。道心者。天理之公。人心者。形气之私也。不惟形气。凡有偏系于我者。皆不离私一边。故为天下国家者。唯其私之务去。夫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王者奉三无私。以临亿兆之上。私而非公。天下不可治矣。是以大学正心章云有所忿懥恐(一作惧)好乐忧患则不得其正。修身章云之其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而辟焉。末乃结之曰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平天下章上下前后左右。戒其母(一作毋)以所恶。又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又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灾必逮身。这莫非精一节度。而其要实自诚意章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始。好善恶恶。原乎天理之公。好色恶臭。生于形气之私。而能使天理之公。制其形气之私。则是谓微者著危者安。而平治天下之功。实基于此。此古今圣贤相传之心法也。且以功效之最著者言之。治国之务。用人为先。用人之际。一有私意。则贤不肖混。而用舍不得其当矣。如鲧之方命。尧非不知。佥意所欲。则姑听其试可。此乃圣人之公也。及其绩用不成。舜则殛之。而尧初非有私好于鲧。故无所惜焉。舜之殛鲧。亦非有私恶。故又举舜而命之。禹亦知舜之公。故受任而不辞。卒能去怀襄之灾。而率土安堵。当是时。使三圣人有一毫私意于其间。必不能然矣。是以舜有大功二十。罪四凶。举十六相。黜陟唯公。而终致垂衣之治。精一执中之效。于是乎著矣。
 问。鲧之治水。汨陈五行。指何事。
答。火曰炎上。水曰润下。火性上。故灭火者用力于上。而制其腾炽之势。水性下。故治水者用力于下。而导其奔放之路。凡天下之水。莫不有冲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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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故决开蚁孔。俄成寻丈之深。唯河水不然。浊流淤淀。挨次增积。河身日高。而致有旁溃汎滥之患。鲧则不明润下之性。故不思所以浚治下流。而辄去汎滥处尽力以障之。其障水之功。诚亦有不可诬者。故鲧亦有祠。然河水终非可障者。故愈障愈溃。终至于圮绩。障之一字。即鲧汨陈之明案也。禹之治水。虽不知如何用力。而既曰导水则非开导疏凿之谓耶。后世治河。专用铁龙爪凿去淤泥。后出愈巧。真可谓得其要者哉。
  十二月廿八日木斋书
书来惘然。思量不起。掇拾先贤绪言。玆敢臆对。何敢望其合义也。
 问。关雎章义。来教诚合古文以古俗看之法云云。
示喻关雎章义。诚看得不易。其云哀乐必欲以关雎一篇解释。则以祭祀之事当之者。其在昏礼不贺之义。诚亦较近。我从祖先生所解亦然。然鄙人之终不能深信者。以人情之哀乐不可相并。而一篇辞旨。终不见有哀底意思故也。且古无忌日之祭。只有四时正祭。五礼属于吉礼。而劝酬醉饱。极其燕乐。则今于承宗继序之始。哀形于音乐。不已过乎。书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凡情志之动。必宣诸诗。歌以 倡和。乐以谐协。哀乐之情。一形于乐。而声调顿别。乐记曰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盖乐则和平流动。使人听之而自不觉蹈舞欣悦。哀则悽惋感恻。使人听之而自不禁怛然不怡。然则一阕之内。宁可以乍乐旋哀。判作两般声调耶。古者诗乐。必取三篇。故周之乡乐。周南取关雎葛覃卷耳。召南取鹊巢采蘩采蘋。如乡饮燕礼等篇。可按而知。诸候(一作侯)燕饮及乡饮燕礼。取鹿呜(一作鸣)四牡皇皇者华。所谓宵雅肄三是也。周颂祭文王之诗。亦有清庙维天之命维清三篇。大传所谓周公升歌清庙者是也。然而乡射注曰工歌鹿鸣。是诸侯之乐。只举鹿鸣。而四牡皇皇二篇可以包之矣。是以古今论此等处。辄称鹿鸣。何尝及于四牡皇华耶。清庙维天之命维清三篇。均是祭文王之诗。则下二篇亦必在登歌之列。而大传则曰周公升歌清庙。乐记则曰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不及下二诗。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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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篇将欲何用而为此。于者于乎。叹美之辞。故古人说诗者。多以于字为三叹之證。然清庙之诗。只一于字。合下篇于穆不已于乎不显之文然后。方足三叹之数。则其云清庙者。必统指三篇。又可證矣。二南之乐。必云合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合乐召南鹊巢采蘩采蘋。是歌乐合奏者。而古人文字。多云周南关雎召南鹊巢。亦或云合乐关雎。则关雎二字。总统三篇。如鹿鸣清庙之包下二篇。又可以推知也。臆意以乐不淫。为关雎之音。哀不伤。为卷耳之音。则其义岂不明畅顺正矣乎。乾坤之四德。而称乾元坤元。此何以异例。古人言简。多类此矣。然亦不敢执己见。自以为是。玆复毕其说者。将以求正于诸贤。若蒙三回质难。务归于一。则岂不为求益之端。幸母(一作毋)吝报音。以副此望。
 问。仁义礼智四者。遇事物始成就。恻隐等之心。是自内发者。然四德本人性之本体。则四端却似从这里抽出的。未知如何。
答。性情感发之妙。先儒之论备矣。令岂不该考深晓。而今此之问。以其为本原上第一要义。故于此必欲致详焉。则请以先儒之论。大概论之。夫天以刚柔五常之理赋与人。谓之命。人禀此理以生。谓之性。具此理于方寸。谓之心。理之感物而发于外。谓之情。性中原有此仁义礼智之理。故事物之触着。随感而发动出来。为恻隐之情是也。朱程论仁。必以谷种杏仁之类取譬。盖果谷种子。含生理在中。则亦谓之仁。及其发为端芽。如情之见外。故以此论仁。诚为▼(示+亲)切。然其实礼义智三者。亦莫不然。故朱子又曰仁义礼智四个。便是种子。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便是种之所生底苗。然则未发之前。众理具足于中。无所欠缺。感物而便流动发出来。有许多名目。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至矣哉。〇镛按恻隐之心。行之则为仁。羞恶之心。行之则为义。辞让之心。行之则为礼。是非之心。行之则为智。今云仁义礼智伏于人心之中。可疑也。
 问。退溪四端图。添诚实之心信之端一条。此图程林隐所作。林隐之前。亦有是说否。孟子之不言信一端。亦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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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林隐五端。鄙诚置疑。退陶取之者。或以四端之作图晓人。在不可已。而既有林隐旧本。故并取之。欲使人知有此等议论耶。信只是真实无妄之理而已。非如四德之各具体段。故朱子曰仁义礼智。无信都不实。只仁义礼智之实。便是信。又曰仁义礼智。皆真实无妄。故信字更不须说。四德之信。如五行之土。土于五行。无不在。信于四德。无不该。分言之则其数五。合言之则实为四德。不然芽(一作孟)子岂忘其一而不举耶。不但孟子为然。明道亦不言矣。性是根情是端芽。恻隐羞恶等之为仁义端芽固审矣。而亦未可以恻隐羞恶等字。训仁义之体。若夫诚实二字。的然非信之注脚耶。仁义之理。发为恻隐羞恶。则其性情体用。诚有可模捉处。若信之理发为诚实。则其性情之分。将如何。此鄙之所未敢深晓者也。然五常之信。与言忠信与朋友交信之信不同。五常之信。指实理言。忠信与朋友交之信。就事上说。故朱子备论四德之发。为恻隐等心。而末乃言之曰信则实有之理。而其发为忠信。如必欲分开为图。则依朱子之训而云忠信之心信之端。或无不可耶。
 问。天即理也。性即理也。即程朱定论。而近一儒云天与性。即一理字。若是一物。则中庸天命之谓性。当云理命之谓理。其言固甚戾。今欲剖柝(一作析)其义。今语脉分晓。当如何说。
答。天是理之浑全底。性是理之禀得于天者。其曰天即理也。是真个实际语。曰性即理也。亦真个实际语。若因此谓天与性即一理字。则大不成说。天地只此理。万物亦只此理。若谓天地万物。皆一理字则可乎。今但曰心也性也天也。只一理可以该之。下一字字则殆画蛇之足矣。不足多辨。
 问。近世夫死妻殉。皆旌其烈。夫以天年终。室家无变故。而便自裁决。恐过当。三纲一也。于君父无此义。夫死必殉则三从阙一矣。此事旌表其烈。昉自何代。
答。中国之法。中年以前。夫死不嫁者皆旌。以其可嫁不嫁。故得为贞节。我国之不改嫁。已成法制。则此非所当论也。若夫死而身世孤孑。无所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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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自裁决。其情诚可悲。亦未必为节烈。其或水火盗贼患难危急之际。以身殉之。则此与忠臣孝子同例。皆旌可也。不然而死者。决则决矣。律之以圣人之礼。诚不免为过中之归。旌表未知昉自何时。而令见诚合理矣。抑有一说。王蠋所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者。亦不可以一概论。其云忠臣不事二君。如王蠋之国亡于敌。而身且事敌。则是为失节。其云烈女不更二夫者。如息妫之夫为楚王所残。而因以事楚王。忘恩负义。亏损节行云尔。不如此则孔孟之历聘诸侯。何尝不事二君。周公之制制为继父之服。何尝禁其更耶。
 问。孟子云一乡之善士。注云德盖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盖一乡一国。皆有邻匹。则虽以圣人能知圣人之语。例是句固无伤。而德盖天下。则天下更无其匹。无可友者。故上善士为德盖一乡之一人。下善士为布列一乡之多人。然终欠畅顺。当如何看。
答。礼同门曰朋。同志曰友。友者友其德也。未必其德之与己等匹而后可。凡有志于为善者。其在流湿就燥之义。皆可友也。故善著一乡则一乡为善之士皆可友之。善著一国则一国为善之士皆可友之。善虽有高下。亦不必较量其等级。故孔门诸子。入室升堂。虽有其等。生则相与为友。(如曾子之于子夏是也。)死则为之服朋友之服。(如居则绖出则不之类是也。)若德盖天下则斯可友天下之善士。来书中天下更无其匹无可友者。诚推之太深矣。若然德盖一乡一国者。一乡一国之内。更无其匹。必将更求于他乡他国。宁有是理。此因一盖字致有此疑。然看文之法。不必如是太泥。活看似好。未知如何。
 问。衰服之燕尾。昉于何时。其制如何。
答。郑注既云凡用布三尺五寸。则此必统指衣裳两旁所用。非指一旁亦审矣。不然何不曰倍之为七尺耶。疏既云三尺五寸。得两条衽。然后两旁皆缀。则两旁所缀。非此两条耶。只云两条缀两旁。未尝有左右沓缀之文。则沓缀之制。未知创自何时也。且衽者掩裳前后开胯之物。而左右沓缀。下阙其中。全不掩裳下际。名实相违。恐无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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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斩衰麻带。或以四条分作两绳。以两绳绞作一带。或以四条合作一带。何者为是。
答。绞带四条。始见家礼。前古无有也。丧服传但云绞带者绳带也。疏云以苴麻为绞带。无四股之文。至家礼始云用有子麻绳一条。中屈之为两股。乃合之。此乃三重四股之制也。或者刘岳书仪如此。马公朱子仍之不改耶。三重四股。本指葛带而言。丧服制度云葛带三重。疏云作四股纠之。积而相重。四股则三重也。盖单股为一。两股为重。三股二重。四股则三重也。此是葛带之制。而移之于绞带。未详何义。其合绞之法。则文既云作四股纠之。四股合绞。诚亦为宜。然家礼之两绳合绞。亦不违于三重四股。此系琐节。不足深察。
 问。斩衰者深衣不缉边固误。然原来深衣恐不必著。今人平居既不著深衣。何必居丧为然。恐随俗著直领无妨。未知如何。
答。今世丧内出谒之服。或称深衣。或称直领。然直领尤非其实称。为布深衣。犹为近之。上古衣制简朴。衣身四幅。正方下垂。衣不连裳。裳不续衽。上下左右。开张疏阔。掩蔽不得。如玄端朝服丧制之类。莫不皆然。惟深衣则衣裳相连。裳旁续衽。两襟掩叠。周裹一身。完无罅隙。故以深邃之衣得名。然则后世衣服。虽非上衣下裳之制。其周裹无罅者。莫非深衣之遗。而可以统称之也。丧之中衣。礼疏亦谓之深衣。岂非明證。但两腋下缀翼为少异。此则以其后裾不属。故为此以掩之也。家礼未大祥间。假而出谒之服用墨衰。今墨衰不可用。则用此为布深衣。于义亦可。但其斩衰者之深衣不缉边则诚甚误。斩者本指衰服而言。馀服何尝皆斩。丧之中衣。始则素缘。练而縓缘。彼承衰之中衣尚然。况出谒之服乎。此不待多辨而定矣。因此又有可以旁推者。有深衣则必有大带。丧服腰绖。所以象大带。然腰绖者衰服之带也。衣带各有其物。以衰服之带。用之于深衣。则非其物。既服布深衣。则别为布大带带之。实为正当不易之义。而今皆用绞带。绞带者象古革带。所以佩玉佩事佩之等。则于深衣何涉。此不可不正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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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嫡子闻丧后时。其练祥禫除当奈何。庶子如此。亦当奈何。
答。小记曰期而祭礼也。期而除丧道也。祭不为除丧设。然则祭与除丧。是两项事。期而小祥。再期而大祥。间月而禫。如礼设祭。闻丧后时者。从闻丧日数起。十三月而练。二十五月而缟。间月而禫。若在三年之内。则因朝馈哭除。在三年之外则哭除于墓所。斯礼也。无宗支嫡庶皆然。然二祥者。不可废之祭。虽无主之丧。大功之亲。必为之再祭。故不计孝子闻丧月数。而依例设祭。禫则不然。专为孝子而设。哀杀即吉。澹澹然平安之意。故过时不禫。若家中无他服禫者。则姑迟待闻丧后时者服禫之期。恐合于义。未知如何。
 问。神主旁题。当书主身之左。盖以考妣位次祖祢室次观之。恐宜然。今皆书主身之右。未知何义。退溪亦有所论。可折衷否。
答。神位之序。一如人坐次。故从神位左右定尊卑。记书之例。从右手书向左。故从人身左右定上下。古人题跋序记上方下方左方右方之称。斑斑可考。则其不可以子名先题于神主正面之右亦决矣。主式本出伊川。而其图题之于人左。更有何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