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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诗文集第十七卷○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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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诗文集第十七卷○文集
 墓竭(一作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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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镜北道兵马节度使洪公墓竭(一作碣)
公讳(和辅)字景协。丰山之洪。至大司宪讳(履祥)而大显。公其五世孙也。父讳(重厚)同知敦宁府事。祖父讳(万纪)左副承旨。以子贵皆 赠峻秩。母成氏司书讳(俊)女。公肌骨纤束若妇人。而骁勇过人。性跅弛好权略雄谈。公妻崔夫人。故西平君挠侄也。方公新婚时。骑西平君之马。出游城外。过一家有哭声甚哀。问之全家死于瘟。唯一女独存。哀不能殓也。公即典马取百缗钱以予之。还报西平。既长绩文史善为诗。尤工骈俪。然屡屈科举。无所成名。乃就善筹命者卜之。布筴有顷。咄咄然自语之曰惜乎。由厥路。公曰厥路为何。曰早从武路。当至大将。今差晚。犹可及图。公曰吾不能为武人矣。既而骑马出郊。马横而公之左脚絓于镫。公以左手抱鞍峰。独以右手与马齐动。还至都中。于路傍遇一椓。遂据而奋其力。鞍裂马奔而公得脱。观者如堵。莫不壮之。而公素好兵法。习诸阵图。又自制蜈蚣阵七星阵。亲故颇有知者。 英宗辛巳。令将相大臣荐文武兼备可为将帅者。佥以公荐。而金公(圣应)力主之。遂以公隶训鍊哨官。后数日值国子试。公潜入场纳卷。中一等。朱批灿然。上曰军律不宜然。令大将军罪之。转补宣传官。方内苑试射。公实不中。而 上罪鼓人。于是鼓声至。遂登武科。 上曰立身事君。文武无别。尔其安之。公自是不敢复言。壬午夏。 东宫不豫。有太医方泰舆者。私进清心丸。 上顾公曰亟斩泰舆头来。公拔剑趋而往。断其髻而献之。 上大奇之。愈益宠。若司仆内乘,都总府都事,训鍊院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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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将。皆不次除授。若长渊,竹山府使,碧潼郡守,永宗,坡州防御使。其外任也。乙未特除同副承旨兼经筵参赞官。文职也。出为全罗左道水军节度使。丙申 英宗登遐。时洪国荣权倾内外。而公素轻其人。前后居外郡。未尝馈遗。国荣心衔之。至是阴令观察使李普行诬奏公贪纵不法。遂谪云山。方行有为之谋者曰子虽去。留书与贿。谢德老。其意可转也。公哂之曰公视德老为太山乎。是亦冰山耳。时座客以慰饯至者十数人。莫不大惊吐舌。为公危之者。德老国荣字也。后数年赦还。复除承旨。每有藩臣出。上特命公撰教书。此学士职也。数 赐对论兵。或命韵赋诗。咸称 上旨。累加褒奖。方将大用。国荣深忌之。一日 上令公超上殿陛。公年已五十馀。材力衰钝。辞不能。强而后作。未至其半。 上曰诈也。令将臣杖公于閤门之外。殊而止。国荣之败。 上追念公。复除公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又为御史所陷谪肃川。寻赦还。复拜承旨。乙巳冬。除江界府使。时举世攻蔡公。亲知多畔之者。公慨然赋诗自况。有曰何人不负杨临贺。然后方称大丈夫。丁未除会宁府使不赴。升嘉善为副总管诸营亚将。寻出为咸镜北道兵马节度使。既还复为亚将。辛亥为黄海道兵马节度使。四月二十九日。卒于黄州。寿六十六。公身若不胜衣。射不能穿札。然晓兵法多才略。值国家承平。四郊无警。故功名无所著。崔夫人有一女。适崔阳羽司宪府监察。后夫人李氏举二男一女。男元浩允汉。女为镛妻。庶子女并幼。镛早受公知。期许甚大。今公逝矣。何以报焉。高阳大庄里负(缺)之原。即公衣履之藏。今将立石以表之。镛安得不铭。铭曰
矫矫虎臣。蚤隐逢掖。龙韬其郁。见乎蓍策。 王曰汝来。予不汝释。舍汝毛锥。衽玆金革。郊不筑垒。汝将安役。跻彼金华。泻汝蓄积。润色 王言。黼黻其赫。谓公其武。视此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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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表
  
曹台瑞墓表(庚申春)
采芝者入山而遇威喜芝。夜视有光。烧之不焦。窃窃然自喜曰吾入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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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之。若采之旬日。吾担其盈矣。既而穷幽壑陟绝巘。三旬而不见芝。狼狈而归。然后知芝之果难获也。物固有相类者。余年十六。从先君至湖南之和顺县。县有进士曹台瑞氏。以诗人见称。与之游。真瑰奇卓荦豪杰之士也。其自负也。将气磨屈贾。目短曹刘。而骄衿(一作矜)不著于色。其尚论也。有足以破千古奸人之胆。而偏私乖激之谈。所不为也。好谐谑。不肯修饰边幅。酒酣以往。鬓发蓬然。掀髯抵掌。咳唾皆风流也。余于是自语之曰。男子不可以不游乎四方者。至一县已有此人。矧四方哉。既三年。家君移守岭南之醴泉郡。岭南东国之邹鲁也。既而转而游京师。居太学者七年。尽与当世之号名士者识。既仕于朝。其结交益广。间谪金井。颇与湖右诸君子相往复。转知谷山。又见西土人物多矣。其间岂无贤豪间者哉。而台瑞不可复得也。若经术操行。亦岂无贤于台瑞者哉。而台瑞不可得也。余年垂四十。今发已种种。今而后知士之难获也。台瑞间以其所著喜告斋问答寄余。其论礼制名义。精功真确。相别二十年。其学问之进又如此。今不唯其风流文采已矣。今年春。其讣书至。呜呼。广陵散绝矣。台瑞讳(翊铉)。父讳(粹玉)。祖父讳(善昌)。曾祖讳(挺三)。皆以布衣终。高祖讳(熀)缮工监役。丙子倡义旌其闾。又其祖讳(景中)吏曹佐郎。又上五代祖讳(恰)。兵曹判书。封玉川君。 赐谥恭僖。曹氏本贯昌宁。在高丽时。平章八少监六。公生于 英宗丁巳。卒于 正宗庚申。葬于县东凤林山之西麓。其穴负甲。配全义李氏。应敷之女。母咸阳朴氏。燖之女也。有子永禧。亦善为文。女适朴焘。
幼子惧牂圹铭
幼子生于乾隆己酉十二月二十五日。寔庚戊(一作戌)立春之后。而庚戌即先君回甲。先君遂爱之。每呼为同甲。而余以多男为惧。名曰惧牂。爱之异甚。转呼为惧岳。惧岳甚相亲附。不令暂离。辛亥二月。余往觐于晋州。仅以他语诳之。得就途。既至晋。闻惧岳患痘。病中屡唤爷苦索。三月余归自晋。惧岳犹识面。然殊不亲附。越数日以脚痈气尽而逝。时四月二日也。追计日。惧岳方呻吟痛楚。而余时张弦管挟歌舞。从流上下于矗石江中。呜呼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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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于马岘之茔。即我曾祖父之墓侧也。铭曰
秋兰兮罗生。萋萋兮先萎。魂升兮皎洁。花下兮游戏。
幼女圹志
幼女生于乾隆壬子二月二十七日。母以顺娩为孝。始呼为孝顺。既而父母爱之。切呼之。舌卷声转为好童。稍长澡发覆额。髧髧紫软。如蟹螯之毛。故每抚顶复呼以方言曰揭押勃。性仍孝。父母或时忿争。辄从傍娇笑两解之。父母或过时不食。辄娇语以劝之。生二十有四月。患痘不能脓。既黡而泻一昼夜而命绝。时甲寅元日之夜四更。貌尝端娟。既病焦烁如黑炭。然将死复乘热。暂作娇笑娇语以示之。怜哉。幼子惧牂亦三岁而夭。埋于马岘。今亦送埋于此。与其兄穴相邻如隔纸。使相依附焉。
幼子三童瘗铭
乙卯秋。余谪金井。归而岁除。越明年(即嘉庆丙辰)正月。日维奎开。夫人有身。以十一月五日举一男。以新归而娠。又钟文明而将末出也。有是三喜。呼曰三童。生而有骨。自顶至额。凸起作廉棱。谓之伏犀。是盖类余而益大者也。丁巳秋。挈至谷山。戊午八月。中痘而浓不灌。泄大作。牙疳起。以九月四日夭。悲夫。令奴石往埋于广州草阜之鸟谷。越明年春。移瘗于斗尺之麓。是唯曾祖父之墓地也。诗曰
尔形焦黑如炭。无复旧时娇颜。娇颜恍忽难记。井底看星一般。尔魂洁白如雪。飞飞去入云间。云间千里万里。父母泪落潸潸。
农儿圹志
农儿孕于谷山。生于己未十二月初二日。死于壬戌十一月三十日。疹而痘。痘而痈也。余在康津谪中。为文寄其兄。令哭而谕之于其所殁。 哭农儿文曰。汝之入世而出世也。才三期已。而与我别居其二。人有六十年生世。而四十年与父别者。其可哀也已。汝之生也。吾忧深。名汝曰农。既已家及焉。使汝活农而已。然贤于死。使吾死。将欣然踰黄岭而济洌水。是吾死贤于活。吾死贤于活而活。汝活贤于死而死。非吾之所能为也。使我在。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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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活。而汝母之书曰汝云父归我则疹。父归我则痘。汝非能有所揆度而为斯言。然汝以我归为可依也。汝愿不遂。其可悲也。辛酉之冬。果川之店。汝母抱汝而送我。汝母指我曰彼尔父。汝从而指我曰彼吾父。而父之为父。汝实未知。其可哀已。邻人之去。寄矸螺二枚。令遗汝。汝母之书曰汝每康津人至。索矸螺不得。意甚沮。及其死而矸螺至。其可悲也。汝貌秀削。鼻之左有小黑子。其笑也双牙尖。嗟乎。吾唯思汝貌。不妄以报汝。(得家书。以其生日埋。)
 茯老常云子女之夭折者。宜备书其生年月日名字面貌及死之年日。俾有徵于后。使其生有迹。其言甚仁。吾始庚子秋。于醴泉郡舍堕一胎。而辛丑七月。妻因子疟。径产一女。八朔而生。四日而夭。未有名。埋之瓦署之阪。其次生武牂文牂。幸而成。其次曰惧牂。其次曰女子孝顺。以顺产为孝也。惧与顺。并有圹铭。非真铭也。志于册也。其次得一女。今十龄。已经二疹。庶乎免夫。其次曰三同。死于谷山。以痘折。时妻有身。因悲生子。既旬而又痘。未数日而夭。其次即农牂也。三也生于丙辰十一月。(初五日)死于戊午九月。(初四日)其次未有名。惧与顺。埋之斗尺之冈。三与其次。埋之斗尺之麓。农亦必麓矣。凡产六男三女。生者二男一女。死者四男二女。死倍于生也。呜呼。吾获戾于天。残酷如此。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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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碑铭
  
华岳禅师碑铭
沙门惠藏。过余于宝恩山院。为余言其祖华岳事。丐余文其石。余悲其人豪迈不遇。是故许之。藏之言曰华岳禅师者。塞琴县之花山坊人也。幼年出家。于大芚寺落发。顾椎卤不识字。为贸铧锸镢鐴之属。行且粥以取饱。虽捆屡者皆贱之。一日惫甚。至上院楼下。舍担而休焉。时醉如三愚禅师。集大众讲华严宗旨。禅师在楼版下窃听之。立地顿悟。悉以其所负田器。付其伴而归之。升而跽。涕簌簌请教。是日四座洒然。适大芚寺有土木之役。禅师昼相斤垩。暮归拾松子爇于灶。彻夜读佛书。既三年。同列皆殿。云游四方。参伍印證。遂于醉如三愚室中拈香。于是沙弥辐凑。芚寺之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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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千有馀人。时北方月渚禅师。亦闻风来谒。与论禅旨。禅师悉以其所领大众让于月渚。学者大惊扰乱。禅师喻之曰微尔等所知也。挈以予之。自扫一室。杜门面壁。月渚归曰吾到南方。见肉身菩萨云。晚年纵酒。每夜沈醉。执大杵绕寺行十百遍。以杵摏阶戺庭霤。其声亟胡噌吰。震动山谷。学者悚息不敢出。晁而请其故。哂而不答。方示寂。头轮雷鸣。既茶毗。得舍利二粒。禅师姓金氏。法名文信。康熙年间人。其灯灯之绪。上溯西山四点炷。下至惠藏四见跋。而禅师中焉。铭曰
有赵锹疀。买䤥𡄸𡄸。乃释其𠢍。涕洟衡从。饥不值饩。害餲害饛。螮蝀夜隮。碧落穹隆。槽厂阒寥。醉杵銎銎。知尔者寡。袖如其聋。不若大惊。万壑生风。百年而逅。昭若发矇。
儿岩(一作庵)藏公塔铭
儿庵本金氏。法名惠藏。字曰无尽。号曰烟(一作莲)波。塞琴县之花山坊人。生地微家且贫。幼而出家。落发于大芚寺。从春溪天默学。天默淹贯外典。而儿庵警慧出群。学之数年。名噪缁林。顾短小朴呆。不类阇梨。乡中荐绅先生。皆爱其才而狎之。既长广受佛书。历事莲潭有一,云潭鼎驲。年二十七。拈香于晶岩即圆。即逍遥之宗。华岳文信之嫡传也。儿庵从诸师受经。虽低首听说。及出户觉口中有声曰呸。呸也者。哂之也。惟莲潭手劄口授。不呸也。年甫三十。主盟于头轮之会。会者百馀人。嘉庆辛酉冬。余谪康津。越五年春。儿庵来栖于白莲社。渴欲见余。一日余从野老。匿迹往见之。与语半日。不知为谁。既告别。转至北庵。日将夕。儿庵蹡蹡然追至。叩首合掌而言曰公何欺人至此。公非丁大夫先生乎。贫道日夜慕公。公何忍如是。于是携手至其房宿焉。夜既静。余曰闻君雅善周易。能无疑乎。儿庵曰程氏之传。邵氏之说。朱子之本义启蒙。皆无疑。惟经文不可知耳。余抽启蒙数十章问其旨趣。儿庵于启蒙一部。神融口惯。一诵数十百言。如流丸转坂。鸱夷吐水。滔滔乎不可穷。余大惊。知其果宿儒也。既而召其徒。取灰盘来。画灰为洛书九宫。剖析原委。傍若无人。攘其腕执箸。自左肩画至右足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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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右肩画至左足曰十五。既又画之为三横三直曰无往而非十五。是日众比丘立户外。观儿庵画灰谈龟文之数者。无不潇然动其发毛者。夜既分。并枕而卧。西窗月色如昼。余提之曰藏公睡乎。曰未也。余曰乾初九何谓也。儿庵曰九者阳数之极。余曰阴数焉极。曰极于十。余曰然。何不曰坤初十。儿庵沈思良久。蹶然起整衣而诉之曰。山僧二十年学易。皆虚泡。敢问坤初六何谓也。余曰弗知也。归奇之法。凡最后之揲。或四或二。咸以为奇。二四非偶乎。儿庵悽然太息曰。井蛙醯鸡。真不足以自智。请益。余莫之应。是年冬。余栖宝恩山房。儿庵数相过谈易。越四年春。余结庐于茶山。与大芚近而远于城邑。其来弥数。微言妙义。得弘敷焉。儿庵性倔强。余曰子能致柔如婴儿乎。于是自号曰儿庵。儿庵于外典酷好论语。究索旨趣。期无遗蕴。若期闰之数。律吕之度。及性理诸书。皆精核研磨。非俗儒可及。性不喜诗。所作绝少。又不能副急。有赠必追和之。乃惊人。尤工骈俪。于佛书唯好首楞严起信论。而不喜咒祷。髡者病之。有二徒曰袖龙颐性,骑鱼慈弘。既授衣。儿庵乃老。时年三十五。耽诗纵酒。逍遥偃仰者四五年。辛未秋得疾。以九月几望。示寂于北庵。其腊仅四十。是年春。儿庵以长春洞杂诗二十篇示余。其二联曰柏树工夫谁得力。莲花世界但闻名。狂歌每向愁中发。清泪多因醉后零。知者悲之。厥明年冬。二徒以其状至曰吾师不可以不塔。先生不可以不铭。余曰然。铭曰
烨烨优钵。朝华夕蔫。翩翩金翅。载止载鶱。哀玆都洁。有书无传。与尔偕征。手启玄键。静夜收钓。明月满船。残春缄口。山林寂然。是名寿童。天啬其年。墨名儒行。君子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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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文
  
祭佥知中枢府事南居韩公文
维岁丙辰十月之朔。日维癸酉。南居韩公。即远期近。镛谨具菲薄。哭且语于筵几之前曰。死死生悲。各以其亲。使疏犹戚。唯此哲人。哲人不孤。其德有邻。哀哀先子。于公辅仁。以渐而密。泯罅绝渗。人曰彼哉。亦既太甚。民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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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友。友孰无爱。彼友而爱。亦孔之泰。络绎细书。何说之长。促膝夜昼。何乐未央。偶一有疾。何彼遑遑。亦有别离。胡独伥伥。人之一门。昆弟子侄。亦各有私。何爱如一。胥怨胥戒。勿与彼争。尽心殚力。卒莫与京。其取伊何。张仲孝友。先子有言。养亲如某。古或有伦。今其鲜耦。厥考听莹。语者雷吼。婉婉微声。怡然心通。某尝寝疾。神识蒙蒙。曰考方饥。急宜进饼。厥考得饼。愕焉自警。曰予适思。孰照如神。神之格思。其孝肫肫。先子先萎。公后五年。臞颧黄发。累然犹全。若丧厥偶。其色可怜。絷之方释。其逝翩翩。地下之乐。孰与人间。苍苍芦林。黝黝荷山。山回数嶂。水流一湾。魂兮逍遥。时往时还。魂来自西。舟过苕川。亭台草木。宛其如前。忍不入觏。谓室枵然。侑玆汍澜。二豆二笾。尚享。
祭蔡相国樊岩先生文
公之镇国。如岱如嵩。公之云逝。世既无公。頫仰天地。廓然其空。遥荐菲簿(一作薄)。以诉悲衷。
祭金鸿渐文
峭眉如颦。深目如愁。骚不失庄。恭不病柔。葱茜其文。老不钝芒。邑减人数。余怀永伤。
祭苏岩李公文(讳东郁〇代仲父作)
我一布衣。公赫轩裳。相鸟匪匹。亦莫翱翔。何公云逝。如失我半。呜嘑斯世。如公亦罕。夙悟险巘。行不踰阈。弗吓而怵。索然屏迹。胸中寸铁。万夫莫夺。进不苟骤。滞不苟拔。山岳一摇。泾渭自呈。或污以谤。或峭以名。公独杜门。弗衒弗瑕。风波满地。孤嶂峨峨。嵯蛇宦业。与道偕信。越绝之事。公实尽臣。东绂才回。西钥继掌。玉立朝行。都雅宰相。尺疏叫阍。群瘖内慄。于今受毒。公无怨黜。莳花种菜。城市田园。于以保之。二子六孙。或绾墨绶。或备篮袍。盈盈饛饛。方茂方苞。何世之厌。而遽弃捐。遗芬剩馥。维诗千篇。念我下风。生适同庚。童丱之爱。婚姻之情。公病且亟。屡欲我觏。欲觏为何。我实公负。我丧吾兄。亦既哭祥。赍其馀哀。以侑菲伤。
谷山厉祭坛慰祭文
唯天降割。下民其刘。载温载冱。为痞为鼽。阴沴西来。其迅如邮。怪鸮昼嗥。训狐宵啾。芟我旄倪。蔂梩载涂。哀此罢癃。离弗望苏。有妇蓬发。中夜呼嘑。芸其陨矣。婴稚呱呱。伊牧弗字。曾莫援手。余怀忸怩。如衣蒙垢。王曰咨汝。予疆汝守。亟除以汛。爰俾神饱。副我腯牲。㪺我芳醪。神兮连蜷。引类挈曹。其来徶㣯。饮食嘈嘈。愉兮跃兮。宴乐其陶。神兮明听。王命我慎。瘗尔委胔。育尔遗胤。释尔烦冤。涣此菑疢。永佑邦国。物莫弗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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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族父稷山公文(庚申四月)
属疏弥敦。见希弥忆。公于我施。我罔酬德。公馆先子。小子其蒙。横不履矩。公曰彼童。聪慧既优。质悫宜勉。时未服膺。久乃铭篆。既缨既绯。肃公于山。公曰善哉。汝不旧颜。杀鸡亨蛋。蒸蔬煮麦。言笑侃侃。中夜膝席。览公家法。于子于孙。步趋跄跄。侍坐温温。公有昆耄。公悌若孝。左右服勤。忱不以貌。我绾西符。公赴东来。胤毁以从。巷哭邻哀。何公德纯。而报已薄。我来我哭。何听之漠。春雨霏霏。草木菁菁。柴门如故。几杖其横。哲人其陨。谁我其爱。瘠殽絮酒。恭荐不昧。
祭春甫文(李遇春字春甫)
丙辰秋分之前四日。春甫之逝。亦既四日。余遣入(一作人)赍汝旧所耆者。酒一盏。寄数语。以慰汝行。海美之谪。在枳棘城中。非春甫孰𢠢我情。云峰之顶。鸡斯徒跣。非春甫孰卫我茕。而敦匠之事。直指之行。春甫于吾。若影之于形。前年余谪金井。而永保亭皋兰寺。春甫皆与之偕征。春甫汝有何能。唯软唯乐易。不深险可畏。而易喜怒若孩婴。前年圣维死。今年汝又死。吾谁与度平生。嗟乎。尚能谛听。
祭菽甫文(泮村主人金锡泰。字菽甫。)
至诚彻天。至情彻地。寤为余寤。寐为余寐。阔于家室而为余密。慢于趋逐而为余疾。余咎人摘。拔剑大嗔。人与余好。为之糜身。魂兮迟徊。尚在我侧。九原虽邃。逝将相忆。
祭族父刑曹判书文
维年月日。族孙学稼。谨具薄奠。敢昭告于族大父故刑曹判书海左先生之灵曰。往在维夏。往省于康。亲曰余累。无吊无伤。汝其往哭。替愬悲肠。惟哭其谅。言莫汝详。尚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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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尹公润(钟河)
维岁庚午八月甲午。累人丁镛。为具絮酒。遥借文举之口。告诀于尹公润之柩曰。生浮死休。亿变齐同。太傅既悟。我亦匪蒙。子之云逝。胡独心恫。子之悦我。默然含聪。彼哆者口。汗漫苓通。研几拔俗。念我恭翁。(外曾祖恭斋先生)爱玆茶山。有池一曲。花草棻芳。竹松交绿。新秋小霁。短檠燃烛。日讲一卦。我谈子读。卷而怀之。皎然在腹。遂噤而死。何以瞑目。翳桑匪穷。脢𦙫匪珍。侏儒曼倩。终非等伦。以玆悼子。非子故人。忱悃济物。肫肫其仁。能散千金。乃无一缗。鸾凰饿死。雅鹊交嗔。楄柎不藉。蔂梩菫掩。子所不知。我乃悽惨。弗背之托。我所不顉。谅匪其人。矧在坑坎。其保维天。我则何敢。临风雪涕。输写肝胆。尚享。
祭丁氏姑文(代人作)
姑踊绝地。先哲攸言。矧余不吊。于腹茹冤。孩问厥考。指彼九原。曰考有姊。斯典刑存。恍忽之接。于眉于额。其信其疑。徵于余伯。齿之未龀。慈母捐背。怙恃之托。以贻姑戚。唯姑令嘉。婴稚攸依。何德之茂。而啬于祺。瞻其坫阁。有尘有煤。茫茫堪舆。焉树之锥。夷虏道长。昏姻路绝。嶷彼三男。有丱成列。斮指吁天。有殷其血。光于所生。芬芳酷烈。我来自东。蓬藋满庭。绞紟既隐。纽戴将行。坏墙殷殷。以泄衷情。且哭且语。侑用羽牲。尚享。
祭侍讲院弼善金公(商雨)
维岁庚辰三月丁卯。洌水丁镛。遣儿学渊。往哭于石栖丈人金公之柩。且陈以辞曰。唯公。澹洁之志。贞固之德。醇笃之行。瞻雅之识。有特立独行之操。而谦谦若无能为者。无高举远引之标。而终然守道于山樊。经传乐闻新义。而究竟谨守章句。国乘傍搜秘载。而平居不为激论。志慕贤相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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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蹈势利之门。心嫉异教而口不道挤陷之言。虽茅茹汇拔而不与之皆进。虽萧艾虽化而芳根独存。迹不显乎清刻。而归之日寒饿依旧。虑不系乎荣禄。而有 除命黾勉趋 恩。处乎淆漓之世七十馀年。皭然不受一点之涴。而令名以完。斯则古之所谓清士。今之所谓拙宦。而知者推之为达尊。昔在京城。见其为如是。嗟流落十九年。归而视之。依然昔年意思。中心之爱。丝毫弗渝。唯白发变其姿媚。此莫之悦。彼莫之致。萧萧然无适无莫。以遂其夙志。嗟乎。岂其易哉。所谓爱公者。皆忧公之贫。欲与之有馈。米廪邮亭。许以之沾渍。不知商山皓须。真可以羽翼 储贰。易箦之前一日。泥诰始降。虽亲交赍咨。而斯世亦有公议。嗟乎。荷潭之庐。通宵以讲礼。月溪之船。欢谐以把臂。其相入者已矣。其不相入者。复说于何地。方其回棹而流下也。公乃依樯而西视。至不可见而后坐焉。嗟公。知其为永离矣。薄酒䕩果。遥洒热泪。尚享。
祭李中枢时升文
桀烈之气。蟠肝壅肺。郁而不宣。有玆隳溃。身以地诎。名以赀晦。渊虑慧识。绝超流辈。北穷鄂罗。西极伊犁。揫敛海宇。以议边陲。职思其官。惜不逢时。丛残十篇。知者其谁。炎天奋迈。遂与我诀。绵酒羽牲。表玆悲咽。尚享。
祭儿庵惠藏文
维年辛未九月干支。茶山樵者。摘山果一笲。侑村酤一散。使骑鱼弘哭奠于儿庵之幄曰。儿庵之归。既有日矣。既能亲见庖牺。问五十生于十二。十二生于二。二三二为七。三二三为八。三百八十四爻。非三百八十四画否。又能亲见赵州和尚。一生念狗子无佛性。真已往生在莲花世界否。嗟二者儿庵既知之矣。尚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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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诔
  
尹冕采诔
余友尹畏心哭其子冕采。为述其孝顺端方之行。超妙颖悟之识。以志其圹。以其一本崎岖然寄于余曰。愿借一言。以贲泉隧。呜呼。斯可以见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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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哀之切而已。借吾言将安用之。又何泉隧之足贲。是其哀冤郁怫。不知所以裁之。凡可以闻而哀之者。聊以之愬其哀而已。既其父志之矣。余又何言。然余读其志。窃有私恸起乎中。非因畏心之哀其子而随而哀之也。余年十五时。游学京师。则知六经为安身立命之本。及隶阁课。知六经之田。犹有遗秉。顾悤悤不能致力。一自流落以来。天既予之以长暇。日月闲矣。潜心究索。十月(一作有)二年。所著六经心解之说二百馀卷。精研密磋。不敢为荒芜杂说。窃庶几昭圣情于千古。增国光于四方。而发于是乎短。齿于是乎豁。筋骸沈瘴。今且死亡无日矣。余有二子。皆驰心词翰。不喜经术。兄子学樵性沈深好究索。自孩提时留心经典。余谓巾衍之藏守者有人。嗟天不遗。樵也夭。顾詹四方。惟畏心雅好经术。而冕也克绍其绪。其论式微干旄车邻之义。眼光如月。真可以鈯斧子相授。嗟乎。冕也又夭。余不暇哀乎畏心之哭其子。而深以哭吾私者以此。杜林贾徽之际。不能保贾逵。悲夫。幼不诔长。以吾一日长乎尔。诔曰
顾眄有馀。顺气溢面。既其质美矣。文之以礼乐。岂不彬彬乎君子。呜呼。斯世也浊世也。清斯不容。留者其滓。呜呼。使伯冠而寿者。岂必使余百世之俟。伯冠之死。吾其已矣。呜呼惜哉。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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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事
  
家乘遗事(亦名绳绳录。)
 三闾放潭。载述高阳。太史遭宫。厥叙重黎。人穷反本。自昔伊然。余家世笃德美。人尚敦谨。澈澈绵绵。垂四百年。逮玆荒坠。乃颠乃覆。怛焉悲忆。颜厚忸怩。爰陈祖德。遂及宗徽。遗尔眇稚。俾兴俾歆。嗟嗟尔曹。戒之在余。跂之在祖。克遵克绍。若木有㐕。盖余深愆。
岩隐公。(余十三代祖)高丽之遗民也。值 国朝定鼎。隐居白川。不求仕宦。乡人语之曰丁公隐德。子孙其昌。家蓄水火。虽深夜仓卒。为人应求。门前有道。上下数里。亲自粪除。恐人之有颠踬也。尝骑马出。遇僧乞以担囊挂鞍。怡然许之。行十馀里。僧取囊辞去。又怡然许之。不以为色。僧感公德。献以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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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即江西栗壑之墓也。其至德懿行。子孙称之。若其清风大节。守纲常于鼎革之际。则微志潜光。鲜有传述。盖由 国初不敢讼言其志。世远声沈。寝不彰著。余窃悼焉。余至白川岩下。尚有旧基。村人谓之丁某岩。
昭格署令公。始仕 本朝。教训二子。必以谨厚。其遗二子诗。(载月轩集中)至今读之。有足感发而兴起者。临渊履冰。谦恭敛退。为起家之本。故后数世。搢绅大夫。屡经祸厄。而公之祚胤。皆超然独免。不入标榜之中。远出机辟之外。皆由公立家规模之有所传授也。(公讳子伋)
月轩公。淳真灏浩之德。读其诗犹可想见。其诗不事彫刻。任其自然。绝无倾奇险侧之语。晚节与李安诸公。为耆英会。饮酒赋诗。(见本集)风流文采。舂容逸宕。而交际澹泊。久而不渝。想公襟韵。有若厚德而已。然其沈谋敏略。炳几烛微。则一时士流。莫有企及者。当 燕山荒湎。托为清矇。削迹杜门。扪镜摸床。以终其世。虽史狱士祸。荐绅流血。而公超然也。方其托矇时。公之嬖妾。溲剥不避。事多瞒。而夫人敬。相待如他日。及公复起曰。夫人不欺我。嗟乎。十年于衽席之间。而妻妾罔觉其为托也。公真沈智哉。其河襟海度。又孰能窥测哉。公笔翰遒丽。残章剩牍。尚有遗者。以余论之。圆融浑敦。上接羲献。即颜柳无论已。然而世无传者。其不以小艺自衒。又可知也。(公讳寿岗)
恭安公。雅度深远。秉德清谨。家居俭约。与人宽和。虽践履华贯。位至参政。而懻克未有及焉。忠顺堂入侍。公唯登筵而已。晦斋先生尚为权奸所诬蔽。于公何与焉。有以录勋而疑之者。不知当时之事者也。公既为宰相。尝骑而出。有醉人特来执靮。横拽乱牵。东驰西骧。街市为之鬨然大噱。公在马上。方悠然似坐安车之上。不以为意。醉人力尽。释靮而去。驺从追至。始整顿就路。其渊襟邃量。虽韩富莫及也。柳梦寅于于野谭。亦载是说。
忠靖公。德宇宏廓。律身清约。平居未尝有疾言遽色。而人物臧否。未或形诸言。前后建节藩司。至于八九。而未尝一坐于花纹之席。列郡为具素簟黪席以供张。其好俭如此。逮观察平壤。将受上官之馔。见房牖四角先陈熬盆。公询之。曰府故多蝇。陈粥令蝇集。乃进馔也。公曰嗟乎。年饥百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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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糠。覈蝇而粥。如百姓何。令于诸盆。各取一碗来自歠之。以其馀分馈幕裨诸吏。府中翕然感悦。公之子顾庵公。早游退陶之门。造诣精深。既而贵宦子弟。往而从学者甚众。公曰景浩门庭太隆盛。汝宜罕及。退翁与门人书曰丁某(指顾庵)渐入时样去。盖惜之也。而公弗恤焉。盖自佔毕,寒暄,静庵,晦斋而降。士祸屡作。谈经说礼者。鲜有免焉。此公之所以畏慎也。而立家规模之不喜标榜。力保门户。于此亦可见也。然方退翁之去也。公力主召还之论。故退翁答宋台叟书曰如丁相之知我者。亦复不谅。(大意如此。今未详。)退翁盖怨之也。而公好贤乐善之志。拳拳如此。公位跻贰台。声驰八道。子嗣繁衍。皆登仕宦。福禄之隆。即汉石奋唐之郭子仪庶几焉。然持之以俭约。守之以谦退。养之以阴德。毕公之世。凡公血属。虽甥孙无一夭者。世以为完福。当时湖堂之选。最称妙简。而公与焉。然公诗文不多传。有记梦诗一首。为李芝峰所录。其诗铿𤨿缛丽。直贾韦手法。以余观之。扬镳艺苑。莫与为敌。然不以文人见称。即公之所不为尔。(公讳应斗)
大司宪公。克绍前美。敦质谨约。始公及第。与妹婿李某同年。时忠靖公方观察在平壤。公将荣觐。与李偕行。李素儇。鲜衣袨服。举止轿(一作骄)逸。直提学白公仁杰野服骑牛。自坡州东入都。于高阳店舍值公行。白公见李意态不典。心薄之。既而询之。店之人曰平安监司之子之行也。于是自翰林南床以至铨郎东壁。白公辄枳公。持清议者皆疑白公。公知白公之错认也。然终不肯自白。蹭蹬十馀年。不以为意。人有问于白公者曰公枳丁某乎。曰然。曰奈何哉。白公不答。曰公见丁某乎。曰然。曰其貌若何。白公曰如此。曰是非丁某甫之貌也。白公愕然。后于朝见大司宪公。白公曰嘻。吾错认矣。因握公之手而谢之曰。吾枉枳君矣。自是公得无碍。故公之践历。晚益清峻者。本为白公之所枳也。公家世卿相。而处之寒素。子弟未宦者。常于田庐监穫。
东园公。禀质清粹。秉心贞确。自登仕籍。负公辅望。践履清华。极一代之妙选。始与李鹅溪父子相善。既而稍贰焉。方贼臣李尔瞻盛时。公劾其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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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 光海政益淆。既黜永昌大君杀之。言者犯 东朝。于其议公皆立异。及 仁庙反正。褒奖隆赫。特赠公领议政。其清风苦节。炳朗简策。扶彝伦于既倒。树义声于无穷。则汉阴寒冈相先后也。于是遂与睦壶翁结昏姻。而士流翕然归之。顾公命途崎险。前后三遭缧绁皆白放。其在甲子之厄。公赴人宴席。有善相人者。踵其门而告之曰向也四座皆凶。唯公小吉。然须避身千里之外。才得免。于是公力求外得。知安边府。后数月被逮至。前一夕因李适之变。同时被逮者。已尽刘矣。呜呼。岂非命耶。抑已无积殃累咎。得神明之助也。公既备尝阻艰。不乐仕宦。世亦遂摈公。虽晚节复起。位不备德。君子惜之。有东园遗稿二卷传于家。其诗若文。雅洁峭峻。如玉追金鍊。呜呼。节烈文章。真有鬼神懻克耶。何名之赫而命不坦耶。岂浑灏圆融淳真大朴之初劈。而鬼神厌之耶。忠靖恭安而上。盖福厚尔。逮公之身。而崿崿如此。余窃悼焉。公讳好善。字子(一作士)优。
校理公。风仪玉削。粹然出群。清标直节。克承先美。当 孝庙嗣服。沈应教(大孚)疏论 仁祖庙号不称圣德。若夏侯胜黄霸。 上大痛。将论以不敬。公时在玉堂。上劄力救。又被谴诃。闵老峰(鼎重)抗疏救公。 上意为解。所与善者皆一时名流。惜乎。天不与龄。英年夭折。君子悼之。昔余见家状碑志。所为论撰公者。谓公校丽精明。如玉树临风。及见公遗衣。知公乃魁梧伟人也。(公讳彦璧)
参议公。德器渊弘。谨约自持。始校理公之没也。睦淑人殉焉。公养于闾家。公之妹适李氏者。生才数日。失乳而呱。许相国(积)吊而怜之。抱之归。令妾养。妾固逆孽坚母也。公既长。时见乎妹。至许相国第。于中门见之。而足迹未尝至坚室。坚愠然。庚申狱起。知许相国门者。鲜有免者。独公超然无所及。呜呼。其贞心确操。又足与月轩公之托矇相照耀矣。逮己巳初。当路者汲引公甚力。而公迈迈焉。故甲戌辛巳之际。皭然无所染。鸣(一作呜)呼其难矣。及岁大饥。有乞米燕京之议。公抗疏言不可。 上疑有私。谯让公极严。然寻亦察焉。晚节卜居苕川之北。筑草堂数架。题之曰临清亭。饮酒赋诗。消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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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仰。泊然不以当世为意。析三子使居东西。庶子居其北。(今为余宅者。)不复徙。公盖知世之不可复为也。自是厥后。党议果益痼。风俗果益淆。公之自托于溪山之胜。其有远识哉。呜呼。物有盛衰。时有往来。顺受其来。不报其往。尚庶几哉。此余所以噬脐而弗能追者也。(公讳时润。)
高祖父。性坦率。不治家人生事。治科程。文艺斐然。然不以为意。或于场内写卷毕。有不称意。辄袖之出。人疑其醉。而公实不乐进取也。与季弟处士公笃相友爱。事父母至孝。参议公之丧。公患脑疽。饭含冯尸。公皆如礼。疽益甚。十日而殉。仁而不寿。呜呼衋矣。(公讳道泰。)
曾祖父。早治经书。既贯洽。旋弃之。盖无意于世也。好宾客。每上游名士至。与之谈谐佚宕。又喜莳花种树。凡名卉佳果之在林园者。皆公所手植也。御下宽而严。乡里趋承不怠。时自京城回。值昏炬燎至十里之外。笔翰遒劲。家传公十岁所写杜诗一卷。恰似老成人手法。(公讳恒慎。)
祖父。夙以行谊著。奉先至孝。睦于宗党。教训子弟。必以义方。不以文艺为先。汎爱博施。而罕所取友。骊州尹正字公事继母至孝。遂与为友。酬酢诗篇。至今多可读也。自高祖父以来。三世不仕宦。皆由蚤世。然尔时伟人杰士。多不肯屈首场屋。往往消摇自适于山泽园田之中。盖以党议渐痼。而细人鄙夫背旧謟时。其不为骨肉相残者无几矣。时移物换。薰歇声沈。将谓纡青紫者为达士。被短褐者为凡夫。则失其品矣。君子论人。必观其时。夫唯三世不仕宦也。故得不失其令名。而保其门户。不达此义。进不以时。未有不动而有悔也。(公讳志谐)
先人遗事
先人早岁当室。整理家事。规模井井。先是祭馔。未有定品。公为之图式。以定其鼎俎笾豆之数。抚弟妹如子女。恩勤备至。故虽早失怙恃。而成立蔚然。好宾客。上游亲戚故旧。乘舟赴都者。虽甚忙必过之。至则款款留接。或为之解衣匿屦。谐谑迭作。杯盘具陈。人无不满意而去者。甲午岁。公入都。值上游下第归者亡虑数百人。公与之偕行。舳舻相接。至广津值霖雨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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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舟中饮酒赋诗以为乐。登银石寺联句。阅十馀日始抵苕川。雨益甚。公为之分馆村舍。舍各数十人。其长老日聚集公之堂。少者各于其类。凡四五日始去。公左右应接。壹是和乐。无一点皱眉色。及公之葬。会者如云。无不流涕呜咽者。
方出宰诸郡时。穷族贫交至者。遇之极厚。虽于其所不闻。未尝一言侮蔑。尝谓余曰吾游金刚山。至一郡。方与守话。吏告客至。乃其贫交也。守蹙额鼻掉头曰苦哉。开门。既而客入。守欢然款接。谐弄翕翕。秋霜春日。顷刻捭阖。吾甚不悦。仍戒之曰凡待贫交之道。太上表里俱悦。其次表里俱澹。最下者心厌而貌悦也。又曰心厌时幡然自责。和其心气而著之为貌悦者。亦与太上同功也。呜呼其至矣。(盖是高城郡也。今不详著。)
时于京城。与执友相聚谈宴。扬扢古今。风采烂烨。应酬左右。和容蔼蔚。有岩客或发人阴私汗(一作污)秽及论妇人疵颣。俄而见之。公已睡熟矣。平生口不道人家隐慝。尝曰吾于座。或有人说人家隐慝。自觉索然无味。耳不能谛听。所以鼾睡自至也。苟吾有所记忆。吾不能不言。而吾心中实无一些子留滞耳。呜呼。非盛德如是乎。
申旌善(史源)素以检束称。 正宗辛丑。始抄文臣于内阁课试。方其私习也。申公为之教授。设疑问难。公于桃花洞(在景福西北。)遇申公。责之曰舜衡汝自称学者。顾为年少文官。作村夫子契阔耶。申公大惭。公与南居韩公相友善。人称断金。有为公语者曰吾与子自今友善。如于景善(韩公字)可乎。公正色曰人生交契。自然而密。自然而疏。岂约日立志所能为哉。
汉城庶尹时。尝以轮对官入侍。奏对详明。举止端凝。既退。上谓侍臣曰一边人人物藐然。至宰列者。无堪大用。予见丁某。真宰相器也。令赴泮试。幸而得中。便可进用也。于是诸公力起公赴科。公笑曰吾废科已十馀年。知旧皆知。一朝以白首入场。纵得取科如拾芥。识者谓我何如。况发身之初。见轻于 君父。虽骤至宰相。何所赞襄。吾老矣。得一小郡以糊口。小心字牧以报 国。斯已矣。屡劝之终不起。(樊翁亦劝之起不听。樊翁叹曰所执是也。不可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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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所友郑河阳弘渊(字渊渊)李进士载赫。(字德世)皆耿介有执。性笃于人伦者。晚节与金献纳叙九(字圣畴)善。善其肮脏有奇气也。少时与尹参判弼秉(字彝仲)权参判以纲。(字叔纪)同学于外祖父洪公之门。尹权。洪公之二婿。于公从母夫也。而三人皆庚戌生。以故晚亦不渝焉。始樊翁之屏居樊里也。其门人亲戚多畔之者。公独数过之。遂与结婚。及起为相。公亦仕宦在京城。居相近。然足迹未尝及门。唯岁时一拜而已。其拜之也。必具袍靴纳刺。候于歇所。阍者告之。然后入其门。尝曰相门非私室也。每见某某人。徒跣(不靴也。)不抱刺。以为荣。令人代羞也。
李参判世奭醇谨。口无雌黄。尝急要南居韩公。既至附耳语曰吾党其大进乎。曰何也。曰有童谣云云。南居阳谓曰然则奈何。奈乏人何。李公曰领相自有其人。(指蔡公)南居曰左相谁也。李曰如丁某者。今日为及第。明日尹广州。又明日守开城。几何而为左相也。李公盖冲澹古之人也。然公之负重望。此亦可见。
旁亲遗事
承文校理。月轩公之伯氏也。文艺夙就。所为诗往往多神语。蚤岁蜚英。声誉蔼然。及其殁有异徵。人谓之升仙。方吾家质朴未散。亭毓涵蓄。韫其英华。而公以词藻著名。其不享年有以哉。
顾庵公早游退溪之门。学问精诣。自月川鹤峰而下。皆视为益友。惜乎其所著述不多传也。
愚潭先生学术之正。议论之公。忠谠直截之风。明哲敛约之操。卓乎与山岳齐其高。烨乎与日月争其光。己巳为 坤殿抗疏。仍救宋尤庵。甲戌为嬉嫔陈疏。又论道峰事。此皆屹然中立。不随众以頫仰者也。葛庵山人之赴召也。先生以野服相迎。结莞荐自若。山人盛言拔茅连茹之义。先生莞尔笑曰休矣。我自乐此。终不出。其论理气四七之辨。一以紫阳退溪为准则。剖折精微。细入秋毫。夫道统之传。或以亲炙。或以私淑。唯德之宗。不观名位。盖自寒冈旅轩而降。真儒醇学。唯先生一人而已。义理之积于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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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之标于世者。皆足以承嫡传于斯文。而况乎当朝局嬗换之际。独持风裁。仰干人 主之怒。其清风大节。既足以洒六合而照万世矣。将谁与先生并矣。 龙洲,眉叟。于先生家事。诚有记不以实之愆。可怒也可怨也。在他人必盛相诋毁。以明其惑乱。而先生之为辨诬录也。雍容详说。不加之以非礼。务尽吾之说。以明吾先人之忠而已。于两公生平言行。未有丝毫抉摘。先生之孝。于是乎大矣。如尹明斋为鲁西辨诬。而反贻之无限耻辱。其视先生何如哉。盖彼两公。皆负重于世。清名直节。照耀耳目。独于先生家事。执拗褊蔽。爽其事实。此贤者之过也。贤者虽有过。不可骂。凡欲辨先诬者。宜知此义。(先生之考监司公。方其未伸父冤也。每赴人会集。必先至而末归。盖恐己去而有议其先者也。其至孝纯诚。何冤不伸。)
笃行公。学者之私谥也。星湖李先生撰公之墓文。题之曰笃行丁公之墓。呜乎其可徵也。公参议公之少子也。性至孝。温凊饥饱。必先知之。亲癠煮药必亲。不委之傔仆焉。参议公晚节。犹近妇人。公每夜于户外伺察。虽风雪盛寒。不归私次。噫欠謦欬以达曙。参议公感公至诚。徙寝外室。先人卜姓之后。尝为余言此事曰。汝辈有能如是者。吾悦矣。公于性理诸书。自少致力。每晨起正衣冠。端坐看诸经传。沈潜义理。必求践履。尤习国朝故事。凡名臣硕辅之所建白施措者。莫不条贯而领挈之。昔太公尊贤而上功。其敝也矫。周公尊贤而亲亲。其敝也弱。今公胤裔虽弱而不振。皆敦行绩文。安贫守拙。不问可知为仁人拂士之后。则公之遗也。公其周公也哉。公值世党锢。行全德备。而一命之禄弗及焉。然后学之瞻依宗仰。亚于愚潭。余与仲氏。每议建一茅屋。以仿乡贤之祠。以供岁时香火。荏苒不果成。(公讳道济。)
同知公。参议公之庶子也。倜傥多奇气。少任侠。尝蹑高齿屐于凫厓之脊。一线之径。𨆪而行逞能。既长折节为恭谨。性宽大。不喜妇人琐琐多口舌。尝戏谓诸堂亲曰吾听从吾母氏之言。几不成人。遂大笑。其奇谈善谑多类此。尝随樊翁为裨将。赴咸兴幕下。巡行诸府。按例收钵里布。钵里布者。麻缕极细。能于钵内容凡一匹也。将行营中妇女。皆以钵里(一作里)布请。既行有以钵里布至者。却之曰主将令我收粗布。所至欢声如雷。及归一营皆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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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将召公入。佯怒曰何越例以沽誉也。公曰昔冯欢(一作驩)焚券而孟尝君名重。未闻其誉驩也。主将遂前握手曰前言戏耳。非君何赖焉。又随至平壤。有张福尚者欠公银万两当死。而福尚任侠乐施。西民争欲百身以赎之。公为之告主将。竭俸钱以偿之。尚未满。西人争解佩刀摘其櫑扣。其妇女脱戒指掷之。顷刻而银相当。福尚遂得活。以故声重搢绅间。凡按节出外者。争得公以为助也。公家在酉山之下。(即今余所居。)旧隘小。公之在平壤也。公之胤子修而大之。公归视弗悦曰。虽小先令公之所遗也。知之何其大之。待人而粥。勿以传也。晚节老于家。黄发颀干。消摇偃仰。休休然有古昔人风采。好与童稚戏。或嘲之令愧。诩诩然大笑。既耄患风痹不仁。然于吾先子之室。日一至焉者。重宗子也。瞻庙宇也。吾兄弟玄孙行也。然既踰十岁。与之语。致敬。拜之必动身焉。顾甚爱。每见必以笑容。令人满志焉。里中诸宗族多贫窭。公尽心周急。虽数不厌。公既没。公之胤子与冢妇人绍而行之。皆公之德有以孚也。
镇川公。性至孝。太夫人朴氏寿至期颐。公年迫七耋。左右服勤。如幼少时。其至行多可述。俭约甚。一騣冠三十年不易。及公筮仕。为 崇寝即(一作郎)去。公之弟与宗人焚其冠。公归亦笑之。其敝可知也。性好洁。日盥手十馀次。或闻凶秽事。辄点水洗耳。平居手不释卷。复喜钞书。蒐辑文史甚夥。剪纸糊补。日不暇给。习 国朝掌故及氏族谱特详。或其子孙之所不知者。公皆诵说无滞。尤于奉先致诚。每祭必亲视涤濯。阖门到天明不怠。洞洞属属。庶几飨之。此皆人所难能也。公之弟既没。公抚其诸孤。常与同室人见之。不知其为侄也。
西村进士公兄弟。(亭子宅)敦行绩文。蔚然有雅望。而第三公(青坡宅)风仪俊迈。兼有干局。好谈论。昔余幼眇时。吾先人暨镇川公西村诸大父。日追随会集。扬扢古今。采风采烨然。呜呼此盛时也。其第四公。(安谷宅)孝友之笃。文赋之工尤著称。而一朝遘疠。三贤并命。吾宗于是乎折矣。伯既歾而叔又阽。第四公力疾起。哭其庙而祷之曰此兄又死。家则隳矣。乞以身代之。声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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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迸。邻里皆泣。而竟相继以垫。悲夫。先人为文以哭而配之庾衮。
海左公遗事
海左公清标雅望。鹤立鸾停。当时不知其然。今星移物换。霜陨水落而后。知公果明哲君子也。其律身也峭峻孤高。而人不以为憍。其持论也激仰劲厉。而人不以为岩(一作严)。其仕宦也华衔清选。无所不践而世不忌。其文章也秀句奇篇。脍炙人口而鬼不猜。出处进退。皭然无一点瑕疵。超然为元祐完人。不知公者谓公幸。而余深知公。盖尝愿学而弗能也。盖公有二字密诀。天授神传。躬行心得。终身享用而利不竭。世人莫得其奥者。曰恬退也。此二字。即公之所以为公也。
尝自铨部解职。明日将还山。李台益运时以承旨来。乞公留。公弗听。李曰大臣亦欲公留。公弗听。李曰 上意亦欲公留。公曰有 下教耶。李曰朝筵密谕我止公。公曰 下教出于朝报耶。李曰密谕也。岂出朝报。公曰密谕吾不亲听。吾行矣。遂行。
每承召入京。即于橐中留三四缗钱。虽甚匮不用也。余尝问留此何意。曰将以归也。曰临归岂忧得此。公曰亲知皆欲留我。不相假贷。吾宁为三四缗钱。被人笼罩耶。每既解职。瞻其颜。如秋隼临风。忽欲奋飞。
庚申夏。余与蔡迩叔同至法泉。公欢然握手。既而左右取壁庋中纸一束去。公微笑。余徐察之。盖绝粮有日。鬻纸得七十钱。买米买薨(一作薧)鱼一二枚以供客。纸乃乞碑志者所为币也。然公处之晏如。迩叔亦愕然叹服。余于是行也。语之公曰今筋力无以就列。引年得奉朝贺何如耶。公曰吾奉朝贺久矣。
樊翁遗事
乾隆壬申。 上尝欲传禅。御宣化门。召见诸臣。谕 太宗朝事。领议政李宗城力谏之。公以校理奏曰 殿下置圣经于前。不思践行。臣窃慨然。禹稷颜回。易地皆然。若使 太宗诸臣而在今日。必不奉承矣。有顷 世子步而出。拱手立于前。 上曰闻予诵蓼莪诗而涕出者。孝子也。当反汗。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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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半。 世子俯伏涕泣。泪下如雨。公起为奏曰 殿下一言一动。皆为东宫法。宜思桐叶故事。毋戏王言也。 上亦感念。事遂得已。
戊寅秋。以都承旨晨诣院。诸僚直院者曰夜有备忘记下院。丌在启板上。待令公以颁。令公其观之。公取而览之。字字皆不忍读。公遽袖而起。直诣阁。上时在涵仁亭。公直入对。手奉备忘记。泣言缴还。 上震怒。遽起向传香所。公随起执 御衣。且行且泣。涕泪交迸。辞气激烈。随至传香所。 上升版位立。厉颜色。公前执袪。取备忘记纳御袖中。俯伏请死。 上默然注视。为之感动。事遂已。今 上初即位。追诛金尚鲁。 命召戊寅八月十五日都承旨。即公也。公既入。 上曰 先朝尝执予手而谕之曰能使予与尔。全父子之恩者蔡某也。在予为纯臣。在尔为忠臣。尔其知之。(英庙尝谓今上曰金尚鲁汝之雠也。)
庚辰 上督责小朝。多不忍闻。谓公曰知申既听予言。其往视之。公至则小朝方露处时敏堂之庭中。俯伏待罪。见公喜甚。因从容询处义。辞旨谦恭恳恻。公亦为之商确指导。上下酬酢累千言。不觉日之暮也。公当戊己危疑之际。周旋 两朝间。至诚保护如此。(樊翁作显隆园改葬挽词曰。庭心引接知申事。石上苍凉坐夕阳。恭听睿谟皆挹逊。细将时义与商量。即指此事。)
戊戌以陈奏使赴燕。时洪国荣之妹选入为嫔。号曰淑昌宫。公既还。入候(一作侯)班。 大殿至 坤殿。以次问安讫。院隶又呼曰淑昌宫承言色降矣。公瞿然曰淑昌宫承言色。淑昌宫承言色何谓也。有宰臣在傍者摄公衣令勿言。密言有新节目。公厉声曰节目何谓也。天无二日。非承统嫔宫。安有问安。是日观公言国荣妹淑昌宫事者。莫不震慑失色。而节目者寔首相徐命善所撰定也。命善以其兄命膺尝有上书事。而公秉义至严。故固欲除之。至是尤大嗛之。(徐命膺壬午以大司成。上书于 东宫。)
方洪国荣颛柄时。校理朴在源上疏论 坤殿患候。请议药饵。由此枳废以终。及公为相。尝因药院议药。奏言在源顷年一疏。言则见施。身则穷死。善类无不悯恻。请施貤赠之典。公之扶植名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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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洪嫔既逝。谥曰元嫔。公撰哀册文。书之曰元嫔洪氏。逝于养心閤(一作阁)。徐命善谓有筵禀。直改逝为薨。不令公知之。公曰此大事也。慷慨陈疏。痛言名义。请别嫌明微。疏到院。竟遏不彻。后四年公以汉城判尹。从容侍 上于诚正阁。 上曰卿于私室。尝见宋德相疏。有议其起句八字者乎。公良久觉之。对曰臣于己亥。尝昼閒坐。德相疏曹本至。起句曰元嫔薨逝。宗社靡托。臣仰屋私语曰元嫔薨逝则何以宗社靡托乎。元嫔又何以言薨乎。怪矣哉。读至下某样道理等语。臣遂唏歔不复言矣。 殿下岂谓是欤。 上曰然。诚有此事矣。彼时国荣因细人得闻卿此事。大憾之。必欲祸卿。而予益知卿忠直也。
己酉公在相府。时妇人剃发之制。日侈月奢。高者费钱至四五百两。 英宗尝欲禁之。逆臣洪麟汉以宫样等语沮格之。至是公奏言。富者勿论。虽至穷者。非钱六七十两。无以成样。故女嫁六七年而不得加笄者甚多。宜自今严禁剃发。 上曰卿言的确。且予欲明 圣志绍盛烈。仍命妇人首饰复旧制。用簇头哩。著为式。
辛亥公请罢市民都估之法。奏曰国制许禁乱廛者。以六大廛。上应国役。故使之专利。而近来亡赖游食者。自作廛号。凡系民生日用之物。无不榷利。有私卖凡民者。名曰乱廛。驱以纳诸法司。绳以律没其货。故远方行贾。虽折其本。不得不卖之本廛。都下居民。虽倍其价。不得不买之本廛。商旅不通。物价刁踊。今人莫不知禁之为便。而犹且噤点(一作默)者。畏其怨耳。古人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请自今唯六大廛。许其都估。馀并通共买卖。 上从之。于是市民号诉公者。填门咽巷。而怨诅朋兴。虽凡民皆言令不便。行之岁馀。物货凑集。民用以裕。百姓大悦。虽前之怨诅者。皆言公奏则善也。
癸丑五月。公在华城。行 显隆园忌辰祭。方怆恸。时领议政除旨至。公遂涕泣上辨睿诬疏。以决死生去就。其略曰云云。批曰云云。于是金钟秀乘机投疏。谓壬子联劄后。宜不敢更言此事。声罪危怖。祸色日急。上两罢之。后数月特召大臣诸臣。泣喻金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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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补遗一条曰。乙亥逆狱起。公为问事郎。语音洪亮。笔翰如飞。发问不遗肯綮。奏启辄中情实。李相公宗城奏曰有蔡某一人。足了鞫事。俞相公拓基亦盛言之。 上啧啧称善。寻除同副承旨。先是鞠囚抵赖者。途捕盗厅。以恶刑取服。公初入院。白 上曰捕厅以所以治盗者。治鞫囚虑有诬服。且令捕厅惟意阔狭。既无三司参覈。有谁知之。宜念后弊。 上叹曰非尔谁陈此言。命著为式。令鞫囚抵赖者。勿移捕厅。
兵曹参判柳公(谊)遗事
公为兵曹郎。巡夜至崇礼门。既审封钥。受守门将名衔讫。回马到水阁桥。还至门拿入守门将。数之曰我点检尔。尔何不点检我耶。故事监军到门。守门将请见巡牌。所以备非常。尔何不请见耶。棍三度而去。
故事兵曹郎禁喧。鞭末插一针。微出其尖。以刺喧者。公为兵曹郎。修明此法。喧者顿息。然多有谤公者。
兵曹递直之法。出番者未及踰阈。则凡有事变。出番者当之。已踰阈则入番者当之。故入者仅入宫门。出者已起身待之。才面而别。不相言语。柳公则不然。余为兵曹参议时。柳公为参判。每当递直之时。柳公留坐移时。传授禁直诸法。戒之曰某门宜三往。某门宜五往。守门之将。宜搅其眠。巡城之卒。宜点其数。又戒曰路文草料。不宜辄听。吏言外方驿卒。今皆凋敝。兵曹一或不察。驿卒不得息肩。宜察之。重言复言。既去复来而言之。至诚达于辞色。
公知洪州时。余补金井察访。尝有公干。移书议之。公不答。后五六日遣人促之。又不答。其后余至洪州诘其故。公曰吾居官临民。未尝答人书札。令侍童取一笥来泻之。皆朝廷卿宰及邻邑守令之札。而皆未尝开缄者也。
第一集诗文集第十七卷○文集
 行状
  
季父稼翁行状
孔子七十三而终。而其言曰七十从心所欲。不踰矩。不踰矩者。圣人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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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然东平王苍亟称桓良七十从心。行不踰矩。岂以良同于圣人。惟其不踰矩者相似。特矩有大小耳。今年春。我季父稼翁夫子没。讣至于茶山。既葬。叔父沃川公录稼翁行谊以寄(镛)曰。是惟我稼翁之行。然受稼翁之爱者。莫如汝。汝其润色之。呜呼。(镛)何忍辞之。呜呼。公盖雍容端正。不踰矩者也。公天性至孝。自幼甚得父母心。年十四母夫人暑月患乳岩。脓血溃裂。其洗恶糁药。唯公为之。虽众妇女在侧。唯公为之。公少孤哀在中。至其改葬。躬治圹室。手相镌刻。尽精美。然适其可而止。不少溢。及其忌也。必加笾豆数品。哭之绝哀。人不忍闻。然时其当止而止。不以妨于侑献。斯盖不踰矩之孝也。公既孤。递事我先考。敬之如严父。尝侍坐终日。虽愉不小怠。先考拙于书。凡答人书牍及钞古人诗律。咸令公代之。公趋承敏捷。措画森整。常称意焉。公中年举一男。名之曰阳骏。四岁夭于痘。公一哀而止。不以戚容示先考。一日忽对饭泫然曰。念渠每饭。持小钵立于前。是以泣。既而曰吾过矣。遂自号曰忘窝。以解先考心。先考每解官家居数窘乏。公以为己忧。数以私继之。时具甘旨温毳以养之。其一饥一寒。未尝不知焉。每先考出宰郡县。悉以家事付公。归而视之。必整理新鲜。先考尝曰居官有三弃。弃童稚弃田宅弃奴仆。吾所以免于三弃者。贤弟之力也。其在官。有攸馈。虽微物必喜动颜色。如获异珍。而一篦一箑。未尝以请也。壬子夏。先考殁于晋。反葬乎忠州。将易棺。时当盛暑。人无能为者。公以纩塞鼻。手自举动。安详有序。不小吨(一作嚬)蹙。既竣而恸。涕泗如雨。沃川公长于公一岁。公于沃川公。始以人之所以事其兄者事之。连衽对饭。翕然相昵。至其进而侍乎先考之侧。定省温凊。肃然庄敬。不似人之所以事其兄者。公有姊适权氏。权有瘫痪之疾。家且贫。来依于我。公管视之。凡其药饵粮糇鲜薧菹酱。与夫苫屋缚㰚。一应米盐小务。靡不及期。至葬其夫妇而后已焉。斯盖不踰矩之友也。昔余九岁时。李姊遘疠。公令我先妣领群稚出避。公留视李姊。扶而汗之。呜呼。侄女何物。此稀世之至行也。公于宗族兄弟之贫者。好施予。居于里者旬时有所班。居于田者及秋馈之粟。凡贫而婚者。议于公。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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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殡者。愬于公。然必酌其可而予之。或其所愿有溢于分者则勿之。公悯外家零替。岁再遣人致笾豆之实。以故祭得不废。甥侄有数人。至其丧母也。皆笃爱踰平日。婚姻之家。深知公内行者。靡不感服焉。先考有友曰韩公光传孝子也。长于公十七岁。公始盖以兄之友而爱之。至其晚年。忘其年之非己友也。入都必以韩公为归。虽韩公视公如亲弟焉。公之于睦姻任恤。亦可谓不谕(一作踰)矩者也。宗室有坏。葺而巩之者公也。祭田有蹙。益而广之者公也。墓道有阙。碑而表之者公也。公以布衣终。故声迹不出于闺门。然宗族乡党有大事。莫不以公而始之。以公而终之。所居其里中父老百姓。皆就公决事。中岁徙居龟阴。民犹越竟以就之。盖其处置规画。适中人情。毫发无憾。故民之从之也如是。陈平燮理阴阳。当其微也。所自见唯社肉而已。苟必以事业定人品。不几远矣。呜呼。公有大恩于我。而我负之不言。是重负公也。(镛)之生也。公则爱之。孩提髫龀。令我父之。(镛)既失恃。益以公为庇。恩勤鞠育。有踰腹出。每侍寝伺其睡而抚之。余为之佯睡。俟其抚而睡焉。阳骏既死。意益笃。食之教之。私之偏之。冠也梳我发而髻之。娶也束我带而骑之。疾也夜不眠者一月。疟也灸我脘者三日。妇之来也。授之房。爱之如儿女。子之生也。授之衣。视之为嗣孙。甲辰春。(镛)不幸。读丧服传。以古人立后之义。掩泣言之。宵既曙。怛焉哀悔。乞俟天癸尽。公恨之。即日西入京。取沃川公之第二子为子。今居庐者若裕是也。镛自是忽忽不乐。绝意荣显。日求异书奇画。以自消摇。公怜之。抚爱如平日。令放心舒志。以事科宦。呜呼。公之所以处我者。千古盖一人而已。公之没也。妇洪书抵镛曰。期固然矣。我则心丧三年。妇人也而如是。公之恩可知也。余于书疏。不忍称季父。公亦不以季父自称。盖自甲辰以后。其心未尝非父子也。辛酉祸作。公送我至青坡。泣而遗(一作遣)之。庚午冬。 上赦我归田里。公以书至曰不图此生。复见汝面。呜呼。孰谓三年不归而至是耶。仲兄铨谪居海岛。公怜其穷。有归船必以资付之。其妻子之在故里者。时加抚存。而祸家孤寡。尤悯恤之。僦屋以居之。以时周急。呜呼。斯至德也。人家子弟有不肖。覆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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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其父兄宗族。必嫉之如仇雠。并其遗胤。绝而远之者多。况公于辛酉事。幽愤隐痛。刻于骨。其视子弟之不慎交。如其赴水火。以此心而行此事。非克己无我。反乎天理之公者。断不能也。夫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然此心一而已。当智而智。当仁而仁。能两行而不相悖者几人。颜子之不迁怒。其庶几矣。公少髭髯。颜貌端庄而恬静。慈良之色。蔼然外著。巾饰必整。纽结必固。虽盛暑未尝见脱幧解袜。披襟露腹。然遇宗族亲友。谈谐烂漫。无所矜持。有留之不肯留者。或夺其冠屦。使之竟夕。性爱酒。四时家酿不绝。然醨者一酌。醇者半之。一滴不滥。虽家人妇子。平生不见其微红上面。澹于色。终岁舍外寝。不正之色。平生不以经眼。少治功令。发解者九。卒未成名。既五十曰可以息矣。所知皆力劝不起。晚工诗律。积数卷。东游金刚汎大瀛。又东游丹阳山水。南至俗离。西登天磨。又从洌口贳舟。溯峡历观。临水楼亭。然其装办。足以济胜而已。无丝竹繁丽以荡其心。斯皆不踰矩之实也。公少贫。无一亩之田。然勤俭节用。不十年田产日广。苟因而力之。其赀未可量。及其无冻馁也。曰布衣斯足矣。于是稍广其用度。令无加进。家居未尝有疾言遽色。子弟有过失。必明设利害。指陈曲直。虽雍容不迫。有足感悦。及退皆愧汗沾背。至其诱掖之所不及。则默然不言。时正色咄咄而已。辛酉冬。沃川公大归于玄谷。公徙家就之。隔一冈得稼谷之庄居之。当是时。兄弟姊妹皆已零落。骨肉多离析者。二老岿然。胥依为命。数相往来无虚日。值晬日必携衾枕相就。具肴蔌与娱。遇忌日二老双骑马。至故里。徊徨数日。双骑马以反。形影相随。且悲且欢者十有二年。乡邻皆悦而慕之。公每遭期功之丧。其殓殡必躬视之。既老曰我死无我。谁其为之。手书丧仪。自皋复以至成服。序次条列。纤悉无遗。名之曰慎终录。及公之没。按而行之。无攸错也。自占葬地。即龙仁水馀面金川里负辰之原也。呜呼。至恨填臆。每一念公。泪淫淫不可制。而神识昏矣。言罔有序。何以文矣。
公讳载进字晋吾。丁氏本出押海。高丽之末。徙居白川。近世居洌水之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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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广州之马岘。始祖允宗。高丽人。国朝始仕之祖子伋。自此以降。八世蝉联。皆入玉堂。而左赞成应斗观察使好善尤著显。观察之孙讳时润兵曹参议。于公高祖也。曾祖讳道泰。祖父讳恒慎进土(一作士)。父讳志谐。时否皆以布衣终。母丰山洪氏。全罗都事讳吉辅之女。慕堂履祥之孙。配南阳洪氏。处士讳性全之女。南坡宇远之孙也。女子四人。长适申与权。次适李铿。次适朴斗采。次适李济夏。诸女及若裕有所生皆幼。公生于乾隆庚申十一月十九日。殁于嘉庆壬申三月十四。公盖七十三而终。
  追记四条
余年八九岁时。当新秋江蟹初腴。一室顿食。有顷毒发。内外长幼。皆呼吸滨死。公中毒尤深。然捧腹忍气。躬治药物。若冬瓜胡蒜苏叶之等。且磨且煮。以救其急。我先妣及兄姊诸人。赖而得活。尽室服其刚仁。
其在马岘新屋。循㰚种桑。其两株相距。尺寸皆同。尝有巨蟒挂于桑树。家人咸愕。公欲歼之。佥曰杀之且有报。公手削签往刺之。观者吐舌。
仲兄之子学樵死。仲兄欲以学圃主其家。如世俗所谓侍养子者。余不忍拒之。公闻之。以书抵余曰玆事大。不可更加思量。勿轻议也。吾以此知公于甲辰事。无纤毫芥懘于胸中也。非至德乎。
余所著祭礼考定二卷。寄示儿辈。公尝至酉山。默玩终日。既而掩卷而言曰。悉宜如是。一毫无可增损。又默然良久曰所言皆中理。呜呼。公之言如是。其庶乎可用也。
玄坡尹进士行状
公讳兴绪字孝先。别字玄坡。生于康熙元年壬寅之秋。殁于雍正十一年癸丑之春。享年七十二。以我 肃宗大王己巳之岁。为经义进士。当是时公之父持平公。亦以及第出身。父子同年。荣动乡闾。公又妙岁蜚英。名噪都下。人之期之。将以栋梁邦家。冠冕儒林。不幸沧桑屡变。珠玉沈沦。嵚崎历落垂五十年。卒穷饿以殁。而子孙零替。流落穷荒。遗芬剩馥。百不存一。将使千载之下。名迹俱泯。不亦悲哉。公殁之后七十六年。镛以后生末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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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取公遗稿一卷家状一篇。叙述公学问渊源。操履梗概。以俟能言之君子。斯已晚矣。海南之尹。绵绵延延。至讳孝贞。始显始大。是生橘亭衢。仕入玉堂。是生弘中礼曹正郎。正郎无子。取其弟左参赞毅中之子唯几为后。是为江原道观察使。观察又无子。取其兄礼宾寺副正唯深之子善道为后。是惟我孤山先生也。孤山之第三子曰礼美。无子取其兄进士义美之子尔厚为后。是惟公之父持平公也。持平之配。全义李氏。父参奉四亮。寔生五子。公其第二。我外曾祖恭齐(一作斋)公其第四也。 国朝自弘治甲子以来。己卯乙巳儒祸屡起。至万历己丑。党狱滋丰。一时端方之士。无不草薙禽狝。自是厥后。道学名检。为世大忌。退溪寒冈之学。独传于大岭之南。而京辈贵游之子。弁髦六经。放旷不羁。公与玉洞李公。慨然倡绝学于寥寥之中。斯已难矣。剖天人性命之原则友玉洞。昭君亲义理之奥则友西山。精察乎理欲之分。克己以自修。友定斋。而我恭斋先生旗鼓其间。埙篪相和。于是一世荐绅家子弟秀拔俊爽。翘翘然慕古人之风者。莫不以数公者为薮泽。薰陶鼓铸。亭毓沈浸。以待夫茅茹之汇拔。已而西山死于节。定斋恭斋夭于天。星移物换。陵夷谷隆。下逮庚戌以后。士流摧残。巨室颠隮。否塞屯固。无复当世不(疑衍字。)之望。虽以玉洞之道学而铭三尺以掌马之官。公又淹延落魄。遁于郊棷。荜门圭窬。糠秕不厌。而卒殒未(一作于)耒阳之馆。呜呼悲夫。历述公平生夷险。未有주-D004激昂愤厉汪然目泪之迸出也。玉洞西山者。故弘文提学李公夏镇之二子也。定斋者。故吏曹判书沈公檀之长子也。 肃宗辛未。持平公宰咸平。是年秋谒圣试士。公自咸平赴举得中。方唱名。沈判书以考官引嫌竟拔之。俄而持平公弃官归八山庄舍。(在灵岩郡南玉泉坊。)公亦随至。隐居养志六七年。至丁丑之岁。公之弟进士公罹于党狱。戊寅冬公又丧其耦。越明年己卯秋丁持平公忧。窆于扬(一作杨)州。自是再居京第。至乙酉秋。丁母夫人李令人忧。丙戌有西山之祸。丁亥服阕。退处江郊。辛卯寓接于广州之南板桥村。 景宗二年。西山赠执义。公作八哀之诗。当是时。诸名卿在朝者。皆欲尉荐公。将以布衣入台省。未几朝局又变事遂已。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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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之难。贼之渠帅出于名门。素相知面者。罔不罹祸。公以姻家。超然独免。苟非坚贞不浼之操。如圭如璧。顾安得有是。其践履之工。斯可验矣。己酉之春。结社于板桥之乡。以会乡邻少年。令讲学肄艺。玆所谓丽泽之社也。既数年。卤莽三家之村。化为弦诵之场。风流文采。蔚然豹变。而科甲荣畅。项背相望。其浸润之力。斯可验矣。玉洞既没。玉洞之季星湖夫子瀷。复修家庭之学。经术文章。为世标准。公之晚年。俯而就之五礼九经。往复辨难。以遂平生之志。其乐道嗜学。老而不衰。有如是矣。邦人好礼者。仅守丧祭之文。至于冠礼醮子乡饮酬宾。莫之能行。公慨然有志。手钞冠礼乡礼诸文。图写位次。眉列掌示。今其书尚存。可按而知。又其遗墨一卷。盖公少时之笔。而百家众技。靡物不举。以历法家则日疾月迟之差。气盈朔虚之积。剖析入微。以算术家则廉隅乘除之法。八乘九层之变。条理不紊。以占侯(一作候)家则魁云罡风之气。铜雀石燕之徵。莫不推类而旁通。以至龙泉凤沼之制。痈疽养马之方。莳花种菜之诀。亦皆疏瀹陈言。采录新论。公之该贯博洽。有如是矣。癸丑之春。往游洪州公署。遂以病卒。其日三月二十有九日也。初配完山李氏。全罗监司云徵之女。翠竹应蓍之孙。举四男一女。男曰德根,德相,德林,德模。女适成德彦。后配安东权氏。父曰搏。举二男三女。男曰德(缺),德楷。女适人。初公以诸子侄托于玉洞。师受经礼。而德根为高弟。丙子以来。党狱屡起。遂废科业。自号玄丘老圃。有二子曰㥀惬。其馀孙曾男女共若干人。公之丧至自洪州。葬于板桥之道城里乾坐之原。李氏祔焉。权氏葬于竹山沙下坪子坐之原。
第一集诗文集第十七卷○文集
 传
  
竹带先生传
竹带先生者。李公宗和之别号也。家贫无赀。截细竹寸许。联贯以为缨为带。故少年呼之为竹带先生。其先韩山人。牧隐先生李(穑)之后也。世世蝉弈。入我 朝有观察使蓄,左参赞埙,左议政惟清,观察使彦浩。又荫仕二世。而有左赞成竹泉德洞。又其下有司宪府持平性源,县监景沆。盖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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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赫赫者也。后四世时否不仕。而竹带先生益穷困无室家。尝于樊岩蔡相国之门。寄之以馆谷。相国厚遇之。而宾客出其门者皆易之。以为穷老无能为也。嘉庆辛酉秋。睦万中,洪羲运,李基庆等。操生杀之权。日除善类。如草薙禽狝。其蜚语得台启。以杀以窜之外。以风闻捕李宽基。纳于鞫厅。以风闻捕蔡弘定。移于刑曹。以风闻捕权彻。入于捕厅。以风闻捕赵尚兼。投于岭外。凡小拂其睚眦之怒者。即呼吸陷之。死如反掌。然威既立。谋夺蔡相国之爵。冬胁知旧搢绅章甫。发文声讨。造蔡相国之案。凡平日受相国恩爱者。咸差职司。俾主其论。其受恩爱稍轻者。授之以次职。有敢回避者。即冒之以西教之目。吼嗥如狮虎。驱策如犬羊。于是上自卿宰。下至韦布之士。咸惴惴然屈躬伏地。顿首服罪。以恭听其号令。无一人敢枝梧逡巡者。不数日而会者数百人。竹带先生乃以此时。抵书与羲运,基庆等。反覆开陈讼蔡相国之冤。其言哀切。有足感动。推尊两人为公正。其自李家焕,丁镛以下为鱼为肉。不暇顾。唯救拔我樊岩相公。是祈是祷。庶几其纾秋毫之末。乃恶党弗之省。督声讨益急。时竹带先生焦劳连日夜。尪羸不能步。乃猝起穿敝衣结竹缨带竹带。赴众会之所。跄踉历阶而上。据中堂箕踞而坐。瞋目视会中。良久不语已。英风习习然洒人。骂曰汝玆狗子等。汝祖可追夺。汝高祖可追夺。我樊岩相公不可追夺。汝玆逆贼汉等。此何事。汝等顶踵毛发。皆樊翁所涵育。即汝父汝祖。皆樊翁所庇覆。汝等忍为是乎。逆贼汉等。何不遂杀我。即前取通文。裂之扯之。嚼之踏之。尽蹴其笔砚酒瓶。且哭且骂而出。当是时。会者气夺面㿠。莫之敢一言。厥明日李基庆以风闻捕竹带先生。移刑曹拷掠殊死。流于丹城县。竹带先生谈笑以就道。遂追夺蔡相国爵。竹带先生既去之越十日。李基庆方晨起未盥。忽有一女子被发揎袖。持大刀。其刃若新发于硎。直入户向李基庆刺之。基庆猝惶急走入内。刃中其衣絮。女子逐之。被诸婢仆扶救。不能脱。女子骂曰汝玆逆贼汉。吾父将道死。汝宜死吾手。汝今纵婢执我手。汝不放吾父。汝终死吾手。基庆乞曰敢不图所以亟还。女子翩然出曰。母(一作毋)敢背此言。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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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声震国中。以为竹带有子矣。竹带先生既至丹城。岭南诸士友。争致钱米布帛。日饫酒肉美味。猝富贵安乐。在谪七年而反。卒于家。
外史氏曰余昔与竹带先生好。恂恂如不能言者。乃唯竹带先生独能为樊翁一声。士其可知耶。先生固烈烈义士。乃其女亦节侠也哉。或曰其剑术疏非也。其志欲生劫之。若曹沫之于齐桓。故不遂杀也。(樊翁中年离谗。唯竹坡俞公恒柱不贰之。辛酉之祸。唯竹圃沈公逵不投降于洪李之门。竹带先生又此立节。故世称蔡门三竹。)
张天慵传
张天慵者。海西人。旧名天用。观察使李公义骏巡至谷山。与之游。改之曰天慵。遂以天慵行。余任谷山之明年。凿池为亭。尝月夜清坐。思听洞箫。独语独叹。有进于前者曰邑有张生者。善吹箫鼓琴。顾其人不喜入官府。今急发吏卒。至其家拥之可得也。余曰否。使其人而诚有执也。可拥之使至。又岂能拥之使吹哉。汝其往喻吾意。不肯母(一作毋)相强也。俄而使者复张生已至门矣。至则脱纲(一作网)巾跣足。衣而不带。方沈醉。眼光浏浏然。手有箫不肯吹。索烧酒不已。与之三四杯。益酩酊无所省。左右扶而去。宿之于外。明日再召至池亭。只予之一杯。于是天慵敛容而言曰箫非吾所长。长于画。令取绢本来。作山水神仙胡僧怪鸟寿藤古木凡数十幅。水墨凌乱。不见痕迹。皆苍劲鬼怪。出人意虑之表。至摹状物态。毫毛纤巧。发其神精。令人骇愕叫呶而不自已。既而掷笔索酒。又大醉。扶而去。明日又召之。已肩一琴腰一箫。东入金刚山矣。越明年春。燕使来。有尝有德于天慵者。掌修平山府馆廨。要天慵施丹碧。而同事者持父服。天慵见其杖奇竹有异音。乃夜窃之。凿孔为洞箫。登太白山城中峰之顶。吹之竟夜而还。同事者恚甚叱之。天慵遂去。后数月。余解任归。后数月。天慵特画岢岚山水以寓之。且言今年当徙居岭东云。天慵有妻貌甚恶。夙抱瘫痪之疾。不能绩不能针不能爨不能生产。性复不良。常卧讪天慵。而天慵眷系不少懈。邻人咸异之。
曹神仙传
曹神仙者。卖书之牙侩也。紫髯而善谐。目闪闪有神。凡九流百家之书。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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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目义例。无不领略。纚纚然谭论。如博雅君子。而性多欲。凡孤儿寡妻之家所藏书帙。辄以轻贾取之。及其卖之也。倍雠焉。故卖书者多短之。又讳其家居。人无知者。或云在南山之侧石假山洞。亦不明也。乾隆丙申间。余游京师。始见曹神仙。颜发如四五十者。至嘉庆庚申间。其貌不小衰。一如丙申时。近有人云道光庚辰间亦然。但余未之目见也。昔少陵李公云乾隆丙子间。吾始见此人。亦如四五十。总计前后已踰百年久矣。紫髯岂理耶。
外史氏曰道家以清心寡欲。为飞升之本。乃曹神仙多欲。犹能不老如此。岂世降俗渝。神仙犹不能免俗耶。
郑孝子传
郑孝子宽一者。道康县人也。生有至性。酷爱其亲。方六岁时。其父巡稼于田。夜寒孝子谓其母曰田有庐乎。曰无有。孝子勃然起而将出。母曰莫夜孺子安往。曰父寒于原。儿煖于室。安乎哉。母固止之。孝子兀然坐窗下。父反而后息焉。后数年。其父远服贾。寄家书曰平安。孝子抱书泣。其母怪而问之。曰家君殆有疾乎。字画其不颤乎。及归而问之。病则危矣。其父又病气痢殊死。忆园茶。忽有人指茶处得瘳。是日孝子梦。其父病痢觅茶。觉而泣言。及归而验之。事若合符矣。其父常从远方归。虽暮饎爨必豫具。父异之。母曰儿言今夕父且还。我如其言而已。十二岁时父病。孝子露祷天得瘳。斯其幼年实行之百一也。既壮力学。涉猎经史。旁及兵法医家。以至鵊冶风鼓寄(一作奇)胲之馀。靡不汎滥焉。家贫卖药以养亲。及其死也。盖微疾也。家人不以为忧。既数日。孝子呼其父而坐之。三呼三应而不言。良久而后语之曰死生如昼夜。君子勿悲也。儿知今年有此事。其日月所不知也。今脉已乱。非药可救。儿有二雏。愿以慰心。越三日而绝。年才三十。既踰月葬于节度营之东七里甑峰之下负酉之原。乃孝子旧所自占。手植松柞。欲以葬其亲者也。父曰始摄。临其圹而哭之曰汝一瞑而我有三失。失子焉失友焉失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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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父子天性也。然世盖有拊心欧血。以愬其子于天者矣。或位隆赀高。丐谀辞以崇饰者曰。雉雊于灶。鲤跃于冰。可悉信哉。虽血指脔腓。绰楔相望。又非曾闵之攸蹈也。若郑孝子者。死而使其父状其孝。以乞言于荐绅。一唯夫孩提之爱。而蔼然情见于色。斯无怍矣。子固孝矣。乃其父亦慈父也哉。(孝子既死之越六年嘉庆辛未之秋。茶山樵者。)
蒙叟传
李献吉字梦叟。别字蒙叟。系出璿潢。 恭靖王别子德泉君厚生其祖也。厚生之后。世世燀赫。而冢宰准尤著。蒙叟少聪明强记。从长川李哲焕先生游。博览群书。既而见痘疹方。独自潜心求索。然勿令人知也。乾隆乙未春。有事至汉阳。适麻疹大起。民多夭札。蒙叟意欲救。时服衰不可。默而归。方出郊。见肩槥背蔂梩过者。俄顷以百数。蒙叟心恻然自语曰。吾有术可救。为礼法拘。怀之去不仁也。遂还从姻戚家。发其秘。于是凡得蒙叟之方者。危者以安。逆者以顺。旬日之间。名声大振。号呼乞怜者。日填门塞巷。尊者仅入其室。贱者幸而至阶下。或穷日而后始见其面。然蒙叟于疹。既耳顺。接数语。已逆揣其證形。随授一方。谢之使去。亦无不立效者。蒙叟时出门适他家。众男妇簇拥后先。屯如蜂以去。所至黄埃蔽天。人皆望而知李蒙叟来也。一日为恶少辈所谋。驱至一僻处。锁门而绝其踪。于是满城嗷嗷。索李蒙叟所在。有告者。众乃槌其门出之。有粗悍负气面辱之。甚者欲驱击蒙叟。赖人解得已。然蒙叟皆温言摧谢。亟以方授之。既而蒙叟不自堪。乃口号治疹诸法。令人按行。于是僻乡穷士。争相传写。信如六经。虽瞢于医者。但如其言。亦罔不效。世称一妇为其夫请救。蒙叟曰汝夫之病亟矣。但有一药。汝不能用。妇固请而蒙叟终不言。妇度不可救。买毒药以归。(即砒礵。)酒搅置阁上。将以殉也。出户外泣。入而视酒。酒已罄。询其夫渴而饮也。趋而至李蒙叟求救。蒙叟曰异哉。吾所为一药。是其所饮。度汝不能用。不以告。今其活。天也。归视其家。病则愈矣。蒙叟性坦率。然尝言后十二年疹必复起。至期果验。于痘亦多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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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余及见蒙叟。其为人臞颧而齇鼻。喜谭论恒笑。于前人特慕尹镌(一作鑴)。尝曰白湖成德之静庵。静庵未成德之白湖。盖古论之馀也。君子以为未然。
第一集诗文集第十七卷○文集
 纪事
  
纪赵圣三进士流配事
赵圣三者。太学进士赵公尚兼之字也。其先汉阳人。远祖仁璧。高丽之末为左相。其子涓仕 本朝为右相。其下四世以荫仕。而德源承之。为弘文馆典翰。公瑾承之。袭封汉兴君。其后时否。五世不显。而季父贞相为司宪府掌令。公继而为进士。若衰而复兴者。嘉庆辛酉之狱。公又谪岭南以死。悲夫。公生于丙辰而居于杨根。与鹿庵权公好。举于乙卯。而游于京辇。与贞轩李公善。学行推鹿庵为当代第一。文章推贞轩为东方第一。其心好之。若有人微撼两公之毫毛者。即按剑以向之。平居肫肫若无能为者。怐愗善柔。若不能言者。至其毁誉相忮。爱恶相形。则感愤激昂。有鸷鸟猛兽之勇。积为睦万中,洪乐安等所嫉。嘉庆庚申夏。我 正宗大王薨。杨根恶人金某等。议遣盗偷鹿庵家四世祠版。投诸水火。将冒罪以杀之。李羲师知之。(号醉松。)密通于鹿庵。乃移祠版安于屋壁中。令家人伺之。数夜果有盗二人入庙搜索。并无祠版。盗归传于恶党。恶党意先已烧毁。执以为罪。辛酉春。郡守俞汉絅遣人审视。室壁中具有四椟。公以此时发文论恶党遣盗事。以明其诬。俞公以缓治罢归。新郡守郑周诚来。捕公下狱。竟以此为罪。杖配昆阳郡。未几而卒于谪。
外史氏曰太学生者。士之选也。党人以睚眦杀之。悲夫。一字半句。无所执。鱼肉唯所意。悲夫。非人辟而作福作威如是者。古未之有也。悲夫。
纪李大将遇刺客事
李光益者。训练(一作鍊)大将李公敬懋之兄子也。 先大王时。久居莲府。宠幸无与比者。辛酉之狱。或以承旨至鞫厅。常有恻惨之色。寻与任嵂为捕盗大将。治闾里所捉。又缘黄嗣永亡命。株连蔓延。传相告引。逮捕者数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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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夹棍扁棍死而弃者。相枕藉塞路。而光益常引避不视事。嵂亦蹙頞。然洪乐安李基庆有所报。即不敢不施行。以残酷名狱未竟。时局变。光益以缓治遭台参。屏居龙仁乡墅。每夜与一小奚宿。一日有客夕至。索饭乞留。光益见其貌端正可与语。因留与话。夜久而后寝焉。睡未熟。客起束衣。飕飕然有动。直入帐中。左执光益手。右抽刃如雪色。语之曰子杀吾父。吾今杀以报父仇。光益曰子之父为谁。死于何日。曰我父赵某。死于某日。光益即具言赵某不死我手。其日我不视事已几日。子误矣。我诚若杀无辜。死固当。不敢避。我实不杀。子可误报耶。语真切不伪。客释手而谢曰吾固疑之。故不遽刺也。翩然出户而去。后以语李晰。晰语余如此。其后光益亦为御营大将。
纪古今岛张氏女子事
古今岛者。古之皋夷岛也。张氏女子者。亡命人张玄庆支属也。玄庆本仁同人。旅轩张先生奉祀之孙也。嘉庆庚申夏。我 正宗大王薨。仁同府使李甲会。于公除前数日。为其父晬日。设杯酌召妓女。请玄庆父子共欢。玄庆之父答之曰公除未过。不可宴饮。出谓首吏曰 国恤之初。为此宴饮。亦瞻时象而为之也。先是玄庆父。与府使之父为异姓亲属。数入府相见。言传闻之说。云时相以逆医沈鏔荐之。使进毒药。吾不能手除此贼。为之忼慷流涕。及闻吏言。谓欲声罪以陷之。疾驰赴监营。告玄庆诪张无根之言。欲除君侧之恶。有反状。观察使申耆令归而围捕之。甲会乃夜调军校吏卒二百馀人。各持炬围玄庆家。火光烛天。玄庆猝骇惶不知何变。踰墙而走。其弟坠厓而死。唯父见执。杂治无所执。株连数百人。逮捕四出。闾里骚然。皆蹙首不敢出。方秋棉花如雪。无捃拾者。皆随风蓬转。朝廷遣按覈使李书九治之。所捉文书。唯筮纸一张。占辞有乾马西奔之语。不知谁所作。亦不知何意。平反多所释。岭人颂之。玄庆遂亡命。乃徙其妻子男女。谪配康津县薪智岛。至己巳秋。其女子长者二十二岁。少者十四岁。男才十馀岁。一日镇卒某甲醉归。从篱穴窥女子长者。以媟语调之。自玆连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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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已。谇之曰汝虽拒。终为我妻。女子悲愤不能生。潜出港。望潮投碧海。其母疾追之弗及。又投碧海。即七月廿八日也。女子少者欲从而渰。母曰汝宜归告官报仇。又以育汝弟。乃止不从。归而告堡将。堡将申于县。县监李健植检尸。报察司。既数日。海南水军使权逴状启。请薪智岛守将及地方官康津县监。并罢黜。据故例也。健植不虞遭罢黜。即与吏议。以钱千两赂遗裨将。于是察使还检案于县。还黜状于水营。官得无事。厥卒亦不问。明年庚午七月廿八日。大风从南方起。飞沙走石。吹海立如银山雪岳。飞沫从空。飞作盐雨。至于山顶。沿边禾黍草木。皆淹卤立枯死。岁事大歉。余在茶山。作盐雨赋以记之。又明年是日。风为灾如去年。海氓谓之处女风。其后暗行御史洪大浩闻之。亦默而去。
第一集诗文集第十七卷○文集
 赠言
  
为灵岩郡守李(钟英)赠言
昔萧县令。问治于浮丘翁。翁云予有六字閟诠。子其三日斋沐。乃可闻也。令如其言而请之。翁先授一字曰廉。令起再拜。有间复请。翁复授一字曰廉。令起再拜而复请。翁卒授一字曰廉。令再拜曰若是其重乎。翁曰子以其一施于财。以其一施于色。又以其一施于职位。令曰六字可遂受乎。翁曰又斋沐三日。乃可闻也。令如其言。翁曰子欲闻之乎。曰廉廉廉。令曰若是其重乎。曰坐。吾语子。廉生明。物无遁情。廉生威。民莫不从。令廉则刚。上官不敢㑥。是犹不足以为治乎。令起再拜。书诸绅而去。
上官威我以严词何也。谓我欲保玆禄位也。奸吏怵我以造谤何也。谓我欲保玆禄位也。时宰浼我以付嘱何也。谓我欲保玆禄位也。凡不以禄位为敝蹝者。不可一日居此位。凶年求蠲惠而不听则去。上司有徵求。拒之而不听则去。礼貌有缺则去。上官常以我为鴥然将飞之鸟。则所言不敢不从。所施不敢无礼。我之为政也。沛然若夫夔夔栗栗。若怀璧者之遇强人。唯恐其遭攘焉。则亦难乎其保位矣。
居官用刑。宜有三等。凡民事用上刑。凡公事用中刑。凡官事用下刑。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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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刑可也。何谓民事。凡吏乡犯科。由剥民害民。欺诈侵虐在小民者。宜施重杖。何谓公事。凡贡输愆期。奉行朝令。上司之令。有不谨者。宜施次律。何谓官事。凡官属之所以供奉我者。亦其常职。其有怠慢。不宜无罚。唯我之所以祭祀宾客及父母妻子之养。皆私事也。官署设置吏隶。非为是也。我借而使之也。借而使之。虽有不谨。其可辄行督责乎。
亲癠召医生煮药。焦而涸之。厥眶红瞀。不可呵叱。唯嗟咄与之同其忧而已。若严诛与民事同。则吏出门诅之。爱亲者其忍为是乎。春秋输其祭物。脯薄如纸。而栗不择。不可点退。惟务虔洁。苟严诃之。出门有悖口。敬祖者其忍为是乎。推是以往。凡米盐琐屑。尤可知矣。故曰私事无刑。
吏胥世袭其业。又终身一职。专精壹志。驯习闲熟。坐阅官长。如逆旅之贯于行人。为官者少习觚墨弧矢。閒谈杂戏以为业。一朝佩符。张盖而至。是客之偶过者也。彼且屈躬曲脊。趋走胁息以为恭。不知者昂然自尊。俯视如蛊蚁。不知连肩伏地者。低声呫嗫。皆讥笑官家语也。谷簿田政。有未详其理者。且当招之至前。审问而详学之。以察其奸。每见一等愚愗。耻于下问。凝然为素知也者。署之惟谨。不知老奸揣测已熟。虚实明闇。度之如神。将何益矣。又或颠倒牢笼。自以为权变。不知帽檐之底。咥其笑矣。且当以至诚御之。
官民之间。弱水三千。哀哉民也。体为吏攸折。官召而问之曰樵而坠厓也。财为吏攸夺。官召而问之曰有负当报也。有综明者讨还其财。直于面前计授之。令亲裨押遣之。一出门如泥牛之沈海矣。余见官长游山到僧院。或计还钱粻。自以为明惠两至。而终古无一人能令僧实领之者。余以此知居官之难也。
以财予人谓之惠。然有诸己而后施诸人。无诸己者不可以与人。故曰与其有予。不若无夺。凡有府库之逋者。即祖祭亲养。且不敢供。矧其馀者。量入为出。圣人之法也。凡亏逋未酬。而吏有后言者。虽字民如龚黄。犹之未善也。
第一集诗文集第十七卷○文集 第 379H 页
为盘山丁修七赠言(字乃则。长兴人。)
学问是吾人所不得不为之事。古人谓第一等义理。余谓此言有病。当正之曰唯一无二底义理。盖有物有则。人而不志于学。是不循其则也。故曰近于禽兽尔。
世间有一等沮善败道底话头曰假道学。不如真士大夫。余谓今之所谓士大夫。即古之所谓君子。(以位言。)非道学不得名君子。不得名士大夫。岂可与道学敌对为说耶。
避伪学之名。程朱不得立其道。畏徼名之谤。夷齐不得成其节。远沽直之嫌。黯云不得进其诤。甚至孝于亲廉于官。轻薄之徒。皆疑其要名。将为此辈从恶耶。
宗族世居数十馀家。为望族于一乡。其中无一学者。便是大羞耻。抗颜举头。横行里闾。皆愧甚矣。少年后生。无所矜式。渐皆狂悖妄愚。为土豪乡奸而已。
有一等沮善者曰孝于亲友于兄弟。这便是学。何必标榜立帜而后。方为君子。此言似极雍容中理。其实未然。此人心中。无乐善向前之志。安得为孝友。名正而后事成耳。此与子夏贤贤易色之章。立意不同。
有乐放旷厌拘束者曰何必跪而后为学。此言亦非也。凡人起敬时。其膝自跪。跪解知内敬亦懈。正颜色恭辞气。非跪不成。且从此一事。验自家志气。不可不跪。
髫龀望进士。白首且有不得者。甫冠图校任。既纩且有不得者。至于学今日立志。后数月便已有称。苟勉之不已。终为成德之君子。岂进士校任所能比哉。
科举之学。异端之最酷者也。杨墨已古。佛老大迂。至于科举之学。静思其毒。虽洪猛不足为喻也。诗赋至数千首。疑义至五千首者有之。苟能移此功于学问。朱子而已。
独不见防堰者乎。某甲费数百金。某乙费数千金。皆败家荡产。为人所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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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人亦莫之蹈其辙矣。科举之儒。其狼狈无成者。且万万计。人犹童习而白纷。其亦少智者与。
居乡者其子弟或有聪明敏慧。超人数等。发语惊人者。便当使之习举业。不尔者。早归学问。不尔者。归农焉可也。虽聪慧者。年过三十无成。即当专意学问。庶不至狠(一作狼)狈也。朝闻道夕死。非大勇不能践斯戒。然年至四五徒十者。犹可及焉。或静夜无寐。有愀然向道之意。便当因此机会扩充之。勇往直前。不当以衰老而沮止也。
古者曰教(如中庸所云。)曰学。(如学记所云。)以斯道之外。更无他道。故不必别加标题也。自宋以来。名曰理学。加一理字。便不威重。然俗人指为理学。且当因以称之。
孔子之道。孝弟而已。以此成德。斯谓之仁。忖以求仁。斯谓之恕。孔子之道。如斯而已。资于孝。可以事君。推于孝。可以慈幼。资于弟。可以事长。孔子之道。使天下之人。一一皆孝弟。故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孔子之道。修己治人而已。今之为学者。朝夕讲劘。只是理气四七之辨。河图洛书之数。太极元会之说而已。不知此数者。于修己当乎。于治人当乎。且置一边。
(一作说)命曰唯学学半。谓修己于吾道全体。只是半功也。今书传曰唯敩学半。谓教人于吾道全体。实当半功。两解不相妨也。知此意则便当留意于经世之学。
孔子于子路冉求之等。每从政事上论品。颜子问道。必以为邦。令各言志。亦从政事上求对。可见孔子之道。其用经世也。凡缴绕章句。自称隐逸。不肯于事功上著力者。皆非孔子之道也。
经旨明而后道体显。得其道而后心术始正。心术正而后可以成德。故经学不可不力。有或据先儒之说。党同伐异。令无敢议者。是皆凭藉图利之辈。非真心向善者也。
礼学明而后处人伦方得尽分。六礼之中。丧礼最浩最急。须取仪礼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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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覆参订。如杜氏通典中。晋宋诸儒论。尤不可不观。先溯其源。次取家礼等书。察其委。
洁静精微。易教也。初学须于易词。讲究得本旨。方知读古圣人书。一字不可放过也。苟不得门路。只就河洛理数上理会。又以刚柔才位等卤莽之说。习于耳目。亦不济事。
古者典籍不多。以读书成诵为务。今四库书充栋汗牛。安得每读。唯易书诗礼论孟等当熟读。然须讲究考索。得其精义。随所思即行劄录。方有实得。苟一向朗读。亦无实得也。
教小儿。如徐居正类合。虽不及尔雅急就篇之为雅正。犹胜于周兴嗣千文矣。读玄黄字。不能于青赤黑白等竭其类。何以长儿之知识。初学读千文。最是吾东之陋习。
幼者常视母(一作毋)诳。曾先之史略。开卷皆谎说也。天皇氏一章。已荒诞鬼怪。决不可授儿。曲礼少仪玉藻内则等篇。当于此时先授。使其文行交进也。国风亦童子所宜学。
江氏通鉴节要。以温公书为蓝本。却取朱子纲目为义例。不成文理。且人性好新。童孩尤甚。今令童子四五年埋头于此书。支离为病。与文为雠。余故曰此法必当废。
读礼记诸篇了。当读国风论语。次读大学中庸。次读孟子礼记左传等。次读雅颂易繇。次读尚书讫。读史记汉书。始可取温公通鉴。再三熟览。或朱子纲目亦可。
又为丁修七赠言
山居无事。静观物理。顾世之营营逐逐劳神瘁思者。皆閒漫尔。蚕之破壳。桑叶先吐。燕子出卵。飞虫满野。婴儿落地一声。乳汁泌然。天之生物。并赐其粮。奚为深忧过虑。遑遑汲汲。唯恐拿攫之失机哉。衣足掩体斯已矣。食堪塞肚斯已矣。春而有待麦之米。夏而有接禾之粒。已而已而。今年而为来年之谋。安知寿命必延。抚子而为孙曾之计。将谓子孙皆愚乎。使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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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饱吃煖著。终身无忧以死。死之日。人与骨俱朽。一簏之书无所传。犹之无生。谓之有生则与禽兽无择焉尔。世有一等轻簿(一作薄)男子。凡属治心养性边事。目之为闲事。即读书穷理。指为古谈。孟子曰养其大体者为大人。养其小体者为小人。彼甘为小人。吾且奈何哉。
为尹钟心赠言(字公牧。号绀泉。茶山主人之诸子。)
世间诸物。概多幻化。草木花药。方其荣鬯之时。岂不至真至实。及其瘁然衰陨。诚幻物耳。虽松柏称寿。不过数百年之间。非斫而火之。亦风陨蠹齮而灭。此类之然。通士知之。独土田之幻。鲜有知者。世俗指买田置庄者。为朴实牢固。人以土田者。风不能飘之。火不能烧之。盗不能攘之。历千百年不弊坏损伤。故凡置此者。其人为牢实云耳。然余观人土田之券契。查其来历。每百年之内。易主辄至五六。其甚者七八九。其性之流动善走如此。独安冀其轻于人而久忠于我。恃之为搷扑不破物乎。娼妓冶游之女。屡更其夫。以至于我。独安冀其久守我乎。恃土田。犹恃妓之贞烈耳。富者田连阡陌。必满志盛气。高枕视子孙曰。万岁之基。予以授汝。不知始皇当年。其传之胡亥。不止于是。此事岂足恃耶。
余今齿数不鲜。历事多矣。凡有财而令子孙享之者。千百盖一二人而已。取兄弟之子予之者。其倖者也。仅计昭穆。屈躬席藁。以献于疏远之族。平日所为之惜一夕之餐者滔滔焉。不然产不肖孩儿。爱之重之。不呵不挞。及其壮也。心冀父母之耄。逮夫三霜甫毕。马吊江牌。身具三虫之技。以之悖出者。又项背相望。由是观之。所谓富者岂足羡。所谓贫者岂足悲哉。
贫士于月正元日。坐算一年粮饟。诚茫然。意不日不免乎饿莩。然及至除夕。依然八口都存。一个不损。回头溯想。莫知其所以然。汝能觉此理否。蚕出壳而桑叶吐。孩儿出母胎。啼声一发而母乳已沥然注下。粮又安足忧哉。汝虽贫其勿忧。(癸酉八月)
为尹钟文,钟直,钟敏赠言。(字曰惠冠,桧仲,蒲叔。明扶宗之义。)
京辇势力之家。举族荣鬯。枝松(一作枝)叶叶。簪绂赫奕。若是者各自为家。不相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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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犹之确然自立。若巨鱼之纵大壑。各自奋鬐。浩然相忘焉可也。若我外家者。僻处海堧。为世所摈。荣禄不及。枝枝叶叶。憔悴不敷。而宗家之寡弱至此。若于是又加以恝然越视。不图所以扶护之。几何不蹶而颠矣。人之所以不仁。以私意间之也。人莫不私其妻子。以为己有。自此以往。虽诸父兄弟。推而外之。于是播一草壅一木。必默自商量曰。是终为我有乎。抑为彼所传世者乎。我则护之。彼则睨之。一瓴觖则大厦将崩。舍之曰彼唯我疏属之所寝兴也。一砾拔则大陂将竭。舍之曰彼唯我疏属之所灌溉也。得一张纸。归而补妻之牖。获一㭊木。归而造儿之案。璅璅屑屑。用心奸细。冀以聚其财产。厚其基业。不知薮之既焚。狐䭿焉宅。池之既竭。鲲鲕奚穴。莲谷既颠。举族何依。贤辈苟不能登扬崇显。以大门户。须从闺闼之间。极琐小至猥杂之事。惕然警省。先公后私。以扶我懔慄(一作懔)将颠之外家。岂非仁孝尽分人耶。
且朝鲜士族。自有一种风味。不与他浑抵死。但当坚坐本处。以待自尽。量肥较瘠。辟俭趣稔。转徙四方。或从其母乡。或从其妻党。流离宛转。行色悽懔。锥刀之利未享。剜割之辱先及。进退无据。狼狈罔措。蹉跎淟涊。遂陷氓隶之贱。特指顾之顷耳。我明语子。但使莲谷之家。屋梁不坏。田畴不损。虽不科不宦。且得百年体貌。若使莲谷不保。贤辈皆失荫之鹿。涸辙之鲋也。念念勿谖。翊之护之。如周之共和。岂不善哉。种桑八百株。以赡闺房之用。植壮(一作牧)丹三百本。以补纸墨之费。于是学诗焉学礼焉。蓄积既厚。英华发外。当时至命通。羽仪 明廷。臧氏之子。焉能使余不遇哉。(嘉庆甲戌竹醉之翼日。)
又为三尹赠言(虐刑之戒)
昔蚩尤苗蛮。有五虐之刑。罹其毒者。并告无罪于上下神示。今东方贵族。亦有五虐之刑。一曰箍首。用竹若绳。缚其首而椓之也。二曰跪棱。或用牡瓦。或用铜盆。令膝当其棱而危坐也。三曰趾艾。用火绳插于足趾之间而燃之也。四曰倒柳。用绳缚足。倒悬于系马之柱也。五曰膏鬓。用索反接既缚。用竹叉拔其鬓毛。令黄液流出也。凡用五虐之刑。当世必有殃。后世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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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孽。此蚩苗之馀习。而可为之乎。国法守令不过笞五十自断。矧匹夫哉。凡非吾奴婢者。虽笞挞易以速狱。矧五虐哉。戒之慎之。慎之戒之。
为草衣僧意洵赠言
陶元亮感彼柏下之诗。知平日得闻惠远玄论。苏和仲物我无尽之赋。验当时常与参寥雅话。每春风始动。草木萌芽。胡蝶忽然满芳草。与法侣数人。携酒游于古冢之间。见蓬科马鬣。累累丛丛。试酌一𧣴(一作盏)浇之曰。冥漠君能饮此酒无。君昔在世。亦尝争锥刀之利。聚尘刹之货。撑眉努目。役役劳劳。唯握固是力否。亦尝慕类索俪。肉情火热。淫欲水涌。昵昵于温柔之乡。额额于软煖之窠。不知天地间更有何事否。亦尝凭其家世。傲物轻人。咆哮茕独。以自尊否。不知君去时。能手持一文钱否。今君夫妇合窆。能欢乐如平昔否。我今困君如此。君能叱我一声否。如是酬醋而还。日冉冉挂西峰矣。
诗者言志也。志本卑污。虽强作清高之言。不成理致。志本寡陋。虽强作旷达之言。不切事情。学诗而不稽其志。犹沥清泉于粪壤。求奇芬于臭樗。毕世而不可得也。然则奈何。识天人性命之理。察人心道心之分。净其尘滓。发其清真。斯可矣。然则陶杜诸公。皆用力由此否。曰陶知神形相役之理。可胜言哉。杜天品本高。忠厚恻怛之仁。兼之以豪迈鸷悍之气。凡流平生治心。其本源清澈。未易及杜也。下此诸公。亦皆有不可当之气岸。不可摹之才思。得之天赋。又非学焉者所能跂也。
易之为书。无一字一句不由挂象。若云圣人悬空说法。如禅家参禅话头。任指一物。便自难通。王辅嗣乃欲弃说卦以解易。不亦愚乎。
天頙禅师云或经过市廛。见坐商行贾。只以半通泉货。哆哆哗哗。罔争市利。何异百千蚊蚋在一瓮中。啾啾乱鸣耶。适其所溺者。禅言则是也。
天頙禅师云富儿生年不读一字书。唯轻轿(一作骄)游侠是事。徒以月杖星毬。金鞍玉勒。三三五五。翱翔乎十字街头。罔朝昏额额。南来北去。观者如堵。惜也。吾与彼俱幻生于幻世。彼焉知将幻身乘幻马驰幻路。工幻技令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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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幻事。更于幻上幻复幻也。由是出见纷哗。增忉怛耳。(嘉庆癸酉八月四日)
为骑鱼僧慈弘赠言
吾闻君子忧道不忧贫。养其大体曰道。不能养其小体曰贫。邹夫子善养吾浩然之气。其言曰是气也。配义与道。无是则馁。是气之馁。其可忧诚有甚于是体之饥。斯其所以所忧在此而不在彼也。有人于此。一生鲜衣美食。高宫室盛帷帐。令不得闻道而没。死之日。身与名俱泯。斯其为物也。与孔翠虎豹鹳鹤蜘蛛之等。无以异也。然而世之人。方且汲汲营营。鸡鸣而起。孳孳然不能已者。在于小体之养。而于所谓是气之养。泄泄然莫之用心。自君子观之。不可嗟乎。佛法虽诳诞。其所说真妄有无之相。则吾儒本然气质之辨也。沙门慈弘栖于水精兰若。今年秋就食于绫州。书此以戒之。
为李仁荣赠言
余在洌上。一日有妙少年至。背有荷。视之书笈也。问之。曰我李仁荣也。(数句删)问其年十有九。问其志。志在文章。虽不利于功名。终身落拓无悔也。泻其笈。皆诗人才子奇峭清新之作。或细文如蝇头。或小言如蚊睫。倾其腹。泌泌如葫芦之吐水。盖富于笈数十倍也。视其目。炯炯有流光。视其额。隆隆若犀通之外映也。余曰噫嘻子坐。吾语子。夫文章何物。学识之积于中。而文章之发于外也。犹膏梁之饱于肠。而光泽发于肤革也。犹酒醪之灌于肚。而红潮发于颜面也。恶可以袭而取之乎。养心以和中之德。缮性以孝友之行。敬以持之。诚以贯之。庸而不变。勉勉望道。以四书居吾之身。以六经广吾之识。以诸史达古今之变。礼乐刑政之具。典章法度之故。森罗胸次之中。而与物相遇。与事相值。与是非相触。与利害相形。即吾之所蓄积壹郁于中者。洋溢动荡。思欲一出于世。为天下万世之观。而其势有弗能以遏之。则我不得不一吐其所欲出。而人之见之者相谓曰。文章斯之谓文章。安有拨草瞻风。疾奔急走。求所谓文章者而捉之吞之乎。世所谓文章之学。乃圣道之蟊蠈。必不可相容。然污而下之。藉使为之。亦其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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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有路有气有脉。亦必本之以经传。翼之以诸史诸子。积浑厚冲融之气。养渊永敦远之趣。上之思所以黼黻王猷。下之思所以旗鼓一世。然后方得云不录录。今也不然。以罗贯中为祧。以施耐庵金圣叹为昭穆。喋喋猩鹦之舌。左翻右弄。以自文其淫媟机险之辞。而窃窃然自娱自乐者。恶足以为文章。若夫凄酸幽咽之诗句。非温柔敦厚之遗教。栖心于淫荡之巢。游目于悲愤之场。销魂断肠之语。引之如蚕丝。刻骨镌髓之词。出之如虫唫。读之如青月窥椽而山鬼吹啸。阴飙灭烛而怨女啾泣。若是者不唯于文章家为紫郑。抑其气象惨悽。心地刻薄。上之不可以受天之胡福。下之不可以免世之机辟。知命者当大惊。疾避之弗暇。矧躬驾以随之哉。吾东科举之法。始于双冀。备于春亭。凡习此艺者。销磨精神。抛掷光阴。使人卤莽蔑裂。以没其齿。诚异端之最。而世道之钜忧也。然国法未变。有顺而已。非此路则君臣之义无所问焉。故静庵退溪诸先生咸治此艺。以发其身。今子何人。乃欲屣脱而弗顾耶。为性命之学。犹且不绝。矧为此淫巧小说之支流。酸寒短句之馀裔。以轻抛此身世乎。仰不事父母。俯不育妻子。近之不能显门户以庇宗族。远之不能尊朝廷而泽黎庶。思以追配于罗施之庑。不亦狂且愚哉。愿子自玆以往。绝意文章之学。亟归养老母。内笃孝友之行。外勤经传之工。使圣贤格言。常常浸灌。俾之不畔。旁治功令之业。以图发身。以冀事 君。以备昭代之瑞物。以作后世之伟人。勿以沾沾之嗜。而轻弃此千金之躯也。苟子之不改。即马吊江牌狭斜之游。亦无以加于是也。(嘉庆庚辰五月一日。)
为阳德人边知意赠言
边君知意。千里而访余。询其志。志在文章。是日儿子游种树。指以喻之曰人之有文章。犹草木之有荣华耳。种树之人。方其种之也。培其根安其干已矣。既而行其津液。敷其条叶。而荣华于是乎发焉。荣华不可以袭取之也。诚意正心以培其根。笃行修身以安其干。穷经研礼以行其津液。博闻游艺以敷其条叶。于是类其所觉。以之为蓄。宣其所蓄。以之为文。则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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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之者。见以为文章。斯之谓文章。文章不可以袭取之也。子以是归而求之。有馀师矣。
为舍弟鐄赠言
古者世卿庶姓。微小无以自达。于是出而事大夫。为家宰邑宰。得以少展其所学。故孔门诸弟子。亦皆仕于私朝。为不如是。无以为仕宦也。我邦用人。拘而多文。其阨于时者。亦无以自达于公朝。故屈首而事卿大夫为裨将书记。古之义也。虽闻先王之道。学先圣之行者。在所不耻。顾流俗寡闻。以是为贱有司之事。其沾体为是者。辄曰吾侪小人。志在得食。何有于廉耻。何有于名检。率放倒淫荡以自污。甚可嗟也。仕于私仕于公。本无二致。宜恪遵圣戒。自敬其身。不可以卑污自薄也。
朝见曰朝。夕见曰夕。皆私朝之名也。未明然烛即起盥栉。昧爽整衣。端然危坐。点检商量。今日当禀某事。当举某职。皆历然有序。论理宜何若。叙意宜何若。明白中窾。公平协情。皆默自诵习。然后敢以告于主公。易曰言有序悔亡。此之谓也。俟同列齐集。与之偕进。不可独先私觌以自异也。虽医者。有诊侯(一作候)须晨谒。亦宜俟子弟宾从有数人在侧。方与偕见。终不可独谒。处与公朝同也。
若主公晚兴。幕僚皆从而晚兴。我则晨兴整容。以待不时之召。及吏隶禀事。不可随众懈怠。若日高三竿。一府齁齁。则百度解缓。虽一客独醒。犹之有精采也。
余见为裨将者。千衅万累。皆起于一字毁誉。荣辱都系于一字。所谓一字何也。淫字是也。官妓其妖艳者。众共流目。其善淫者。必先与之目成。一为疾足者所得。即众夫捋髭。已豺牙密砺。岂不殆哉。况此尤物。必自幼时已稔经大人。其奸窦必早穿。其欲壑必早恢。其叮嘱肤愬之术必神巧。其求索服装之须必奢滥。痴憨男子。一为所溺。即芳臭不分。酸咸不辨。丧心亡身。自玆始矣。太上贞洁自守。甘受禅阉之嘲。苟不能然。宜默然退让。俟诸僚选毕。又问权吏豪校桀黠之人所蓄。并皆避之。每于饮食欢宴之场。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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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其寡言笑详慎拙朴者。查其宿媾。询其宿病。召之至室。数日探试。知其必十分无害。然后乃可近之。然终不如不著为高也。凡为此者。必云衣服饮食。须有房妓。以余观之。蓄妓之费甚钜。用其半以惠汲婢之良者。使之供养。终不相犯。则其至诚纯悫。竭忠承奉。必十倍愈于房妓。杂言吾不之信。
余昔从外舅洪节度游晋州兵营。有一裨将狎妓。妓患血痢。夜数出庭。裨也每扶与之出。扶而矢之。妓努而呻。裨亦努而呻。为同列所笑。一府不齿。嗟乎。暗室私处。其不与之努而呻者鲜矣。可不戒哉。
尹布衣光于。故参判光颜之族人也。曹判书允大。为黄海道观察使。辟布衣为首裨。会迎敕使至黄州留数月。先是黄州有所眄妓殊艳。曾蓄之于巡营。受由归黄州。适兵马使新到。其裨将与之私通才数日。布衣闻之。遂不召狎。每守令幕僚宴集。此妓行杯举案。裙带所过。布衣必摄其袍裙。恐或微掠。待之如嫂叔。赵牧使荣庆嘲之曰山讼妓讼。虽曰后入者为主。直用嫂叔之礼。不亦过乎。布衣正色曰此等处不敢不远嫌。(两营之裨。聚一妓。其声不好。)余时以谷山都护左(一作在)座见之。至今敬服。
裨将之材。首数谷簿。其次狱谳。其次札翰。其次医术。金布衣东俭明于谷簿。郑判书大容为全罗道观察使。辟之为首裨。时余谪居康津县。县有一书客。亦明于谷簿。凡营吏及郡县吏舞弄之法。无不洞知。余馆于其家。尝从容问之曰。全州户房裨将前后数十年。孰称神明。能不受吏瞒也。书客答曰一升一龠。终不能瞒过者。唯金东俭一人。其馀未之闻也。大抵谷簿之难。一由于分留之不法。一由于衙门之各殊。一由于取耗之不同。一由于各谷之准折。而那移变迁。如云霞之幻转。月异而日渝。苟非精心明目。未可以领会也。余作纵横表规式凡五六首。以便查察。略见于牧民心书谷簿篇中。留心此事者。庶有取焉。
余在康津。每见吏属直持钱五六百两走全州。贸谷于营吏。还取于县仓。名之曰买剩。谓诸邑皆有剩谷。营吏发卖。其一苫直二百者。或以五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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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之。以为大利。争先射之。一县如此。诸邑可知。以此观之。裨将不晓谷簿。使国用荡竭。民膏涸尽。多此类。可不慎择。
杀狱题判。最宜详审。不可以数语提要。余所辑钦钦新书三十卷。详著义例。宜于閒隙。熟览而精研。
汝于札翰。下愚不移。唯心气安静则字划稍精而已。汝以医术见取。然此是下乘。幕中诸老。有明于谷簿。娴于狱谳者。汝宜乘间执贽。愿为弟子。卑辞婉容。诚心请学。每谷簿到厅。宜左右供奉。问其规式。察其条理。相其钞录。知其归趣。此可为仕学兼进。毋徒以当归川芎自满自多也。每狱案到厅。亦从先生请教。如谷簿之法。习熟通晓。他日庶以是见取于大夫。胜以单技要售也。若修辞不恭。胡乱劖剿。使人愁乱。则徒以侵官越职。见诮于同列也。
中枢公随樊翁赴咸兴幕中。故例六镇收细布。能于饭钵中函一匹。名曰钵内布。中枢公到边邑。凡以钵内布来者悉却之曰。使爷有令。令收次细布来。再三差择。受常品至。府中女妓吏校咸愕未信曰。生来不见此恶布。内外欢然。樊翁心善之。谬谓曰君受恶布来。贻笑府中。何迂疏至此。中枢公曰我虽迂。独不知钵内布哉。顾使爷遣裨将。不宜收此布。故宣德意耳。苟府中交谪。请辞去。樊翁前执手慰之曰吾虽不及孟尝君。独不能为冯驩耶。待之加厚。府中不敢复言。
嘉庆丁巳间。海州营库之钱四万两亏欠。管库者例以四百两赂户房裨将。令反库日勿发。李公义骏为观察使。尹布衣光于在幕中。房妓按例以赂票示之。布衣却之曰八月秋巡将发之日。吾当告之。趁此赔补。填其原额可矣。赂钱亟宜入库。犹可以当百一也。竟亦不言。至期果告之。
原州提学公为襄阳都护。有巡营亲裨来嘱枉理决讼。公不听。裨艴然怒曰令监虽望重。营裨侍(一作待)接。不宜如此。语皆不逊。公即命左右拿下。夺将牌。决杖二十而黜之。随以是申报巡营。察使谢之。府卒无事。
又为舍弟鐄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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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曰太上务德。其次务施报。天下之忧愉欢戚。皆施报之所受也。然施于张而李报之。室于怒而色于市。理有然者。天道恢恢。未必所报在所施也。故垂恩于不报之地。君子贵之。若左手授物。右手索价。是商贾之事。非所以规远图也。经曰母(一作毋)弱孤有幼。众人方且侮之。达者岂力不足而不敢弱之与。抑恐弗吊于天也。汝既业医。请以医喻。曙钟鸣。有骏马系乎门曰首相有命。有大驴踵之曰大司马有命。又骏马踵之曰训鍊将军有命。随有一寒士至曰我则无骑。而母病阽危。凄然泣下。汝既盥。其先往寒士家。审视委曲订论。次往诸贵家可也。其行己也恭而有礼。则令誉作。令誉作则天禄至。贵家不能不厚汝之生。故施在于东。而报出于西。故知者利仁。此之谓也。
为沙门谨学赠言
且向室中栴檀香寄趣味。休从庭前柏树子做工夫。聊将一钵。托食白云深处。谁知六铢翻身碧空去了。雌黄不到。便是现世成佛。斑白无病。何必别界求仙。舍财树德。不如接人无怨。念咒禳灾。岂若循理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