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硏經齋全集外集卷三十四
公元1787年
尊攘類○丁未傳信錄○問答[下]
漂人問答(闕名)
問。比年中原別無干戈之憂。長安,蜀漢。亦無據地之人耶。 答。山東,長安,蜀漢。已歸淸朝。別無干戈之擾。惟永曆君據有廣西。戢兵以待。
問。聞中原十三省。而永曆只有四省。則可想其兵單力弱。如是而可抗淸朝耶。或請和緩兵以自保耶。永曆帝名望如何。 答。昔西伯百里以王天下。我永曆君恢廣大度。中興指日可待。
問。永曆於 崇禎帝爲誰也。 答。永曆君乃 崇禎帝之姪也。
問。永曆帝年紀幾何。而太子亦聖明耶。制閫名將及坐廟堂主國事。亦何人耶。 答。年紀則得等不知。而名將及秉國政者。孫可榮,丁國公數人。出將入相矣。(孫可榮卽孫可望。丁國公卽丁魁楚。)
問。南京蘓杭等州。亦歸淸朝耶。考諸古史。天下多事則盜賤蜂起。而今獨不然。然則百姓安堵耶。 答。全髮者奉永曆正朔。削髮者則奉康煕正朔。至于
山東等地。亦有義士。然未見其成事耳。
問。淸國旣已得天下。然則天下幾盡削髮否。 答。只有四省之人不曾削髮耶。
問。衣冠之制。亦非前日耶。 答。淸朝衣冠。與明朝各殊。
問。爾輩中削髮而未長者。其故何也。 答。有往淸朝經紀貿易者。或因久病削髮者。
問。然則削髮然後。貿易於其地耶。 答。削髮方入其地矣。
問。昔聞中朝人着小帽子云。而爾輩九十五人。皆以玄巾裹頭何也。 答。行船之人。多受風霜。故以玄巾裹頭。未冠者亦如是耳。
問。羊毛小帽子。猶足以防風霜。而不此之着。當此盛熱。必以巾裹頭何也。 答。福建幷無幷毛小帽子之制。故用玄巾裹首耳。
漂人問答[柳世翊](世翊湖南人。在光州店。有問答。)
問。今大明皇帝定都何處。而卽今年號爲何。 答。永曆皇帝現都四川。卽今年號二十一年。
問。現爲大明地者凡幾省。而將相爲誰。 答。現據四
省。而名將名相則丁國公,孫可榮等存焉。
問。四省名號爲何。 答。四川,桂州,廣西,福。
問。如廣東,貴州,浙江等省。亦被他據有耶。 答。亦有州郡爲其割據。
問。所謂割據云者爲誰。 答。浙江,廣東等省州郡。亦有爲淸朝割據也。
問。四川古西蜀地。雲南省則在楚蜀之極南。廣東在廣西福建之間。淸旣據有廣東雲南。則福建與四川道路必阻。軍兵往來。何以爲之。 答。各有沿海。皆大明地方中有淸朝割據。陸路有阻。俱以舟行就陸來往也。
問。想中國干戈日尋。大江以南。更無他英䧺割據之地耶。爲大明捍御於福建廣東等地者爲誰。 答。福建地方。乃永曆皇帝封延平王據守也。而沿海廣東浙江。皆屬版圖耳。而延藩乃先藩國姓鄭成功子也。
問。僻居海中。未聞中朝事。當時 崇禎皇帝何故致此顚覆之患也。北京旣敗。似當建都南京。而卽今皇都在古蜀地云。則未知其間成敗事迹爲如何。而竟至南京不守也。 答。 崇禎皇帝因擧子李
闖有所不滿而作流賊。陷北京城也。吳三桂乃総兵職也。探知京城已陷。遂借兵虜庭救援。勦殺李闖。而淸兵隨同入關而來。更不知淸夷狄狼心。席卷以養馬。爲由鎭北京。而分發軍兵各處。直入無忌。遂被其據。今我永曆皇帝不得不避川內。以待恢復耳。
問。僉君子冠而不帶何也。 答。我國公服。乃束大帶。常衣則不帶也。
問。大明禮卽我朝鮮禮。昔者大明無常服不帶之禮。今之不帶。似非禮也。 答。漂泊之後。衣且無之。而况帶乎。
問。僉君子所居之地。爲何人管轄。今向何處而漂泊濟州也。 答。寅等所居明地。乃福建地方。皆延平藩轄也。但寅等皆世家後裔。因國家板蕩。進身無地。暫寄商旅。以觀來日耳。于五月初十。本船裝載。欲往日本貿易。不意洋中遇風。漂泊濟州。衝礁閣破。致有到此煩擾耳。
公元1811年
問。願留僉君子姓名也。 答書林寅觀甲子生,曾勝辛未生,陳得甲申生,鄭喜丙寅生也。(林,曾,陳三人官商。鄭客商也。與三人往來者。故書必末書。坐必末坐。)
漂人問答[金宅三](宅三湖南人)
問。上舍所居地名云何。 答。福建泉州人也。
問。上舍所業何事。姓名何。年紀何。 答。林寅觀甲子,曾勝辛未,陳得甲申,鄭喜丙寅。皆擧子業。今以開曠未定。暫寄商旅。
公元1806年
問。上舍何事椉船。向何地。何年月發船。何日遇風耶。 答。因我延平藩。領四船前來日本貿易。五月初十日。來將見日本山。三船俱倒日本港。而僕一船遇風桅折。漂至濟州。閣破于五月廿三夜也。
問。 崇禎後嗣皇帝代數年號國都。 答。 崇禎姪也。年號永曆。
問。天下版圖。上國有幾何。淸國所奪幾何。 答。明朝四省及沿海一帶。其餘九省。乃淸所據也。
問。上國恢復之勢如何。淸國侵暴之害如何。 答。淸朝殘暴。民心思漢。中興則有可望指日也。然此亦當觀其天意耳。
問。當今賢相名將爲誰。民心兵勢何如。 答。賢相名將甚多。不能書之。
漂人問答[李敏迪](時爲忠淸監司)
問。聞有南方鄭將軍專據海方。兵力最強云。今在何
公元1784年
地方。所割幾省耶。 答。現在據守福建地方。乃我先藩招討大將軍子也。甲辰年。永曆君勑命襲封延平王。共有四省地方也。
問。永曆今駐蹕何省。將相誰也。兵力強弱如何。能與淸國角力於中原耶。 答。當今建都泗川。將相丁國公,孫可榮。延平王及勳爵統鎭。難以盡書。且兵力連年。皆有相侵。干戈靡寧。然各省皆有義師據險山谷。民心無不思明。大要捴當觀其天意耳。
問。永曆建都於四川。則成都爲京邑耶。延平王有四省地方。則何省地耶。延平王乃鄭都督芝龍之孫耶。 答。延平王乃鄭都督孫也。受封割據福建地方。連續永曆君川內及廣西,廣東。共四省之地也。
問。以何人標下。行貨於日本耶。長崎拒福建幾日程耶。 答。延平王受封據守。軍糈浩大。錢糓不足以供請命。故暫淮權宜。卽將本國聊産藥材砂糖鹿皮諸貨。逐年發販外國。少佐軍需。寅等乃奉委領駕四船前來耳。五月初十日開駕。至二十三日。倐忽東風大作。三船俱收日本。寅等一船槎篙失壞。無奈任其漂流。是夜遇礁衝破濟州也。長崎至福建水道。順風八九日也。
漂人問答[閔徽繼](林寅觀赴京。路出公山。徽繼聞之。往與答問。時李泰淵知州事。)
問。緣何事故。遠涉大海。而漂泊至此耶。答曰。寅等父兄世受國恩。尙有見在之朝。而家在福建矣。因國家板蕩。干戈日尋。以延平藩職事。領四船來日本。欲遷有無。以佐軍需。因爲請兵挾攻淸人之意也。未及日本。猝遇狂風。所領三船俱入于港。獨寅船一隻爲天所助。不入飄沒之中。而遂爲風浪之驅。是日中夜。泊于濟州。則若干財貨。一無餘存。九十人丁生活無地。幸蒙濟牧不世之恩。得活衆丁幾百之命。今又煩擾貴國。惶恐惶恐。
又問。明天子春秋幾何。皇綱一脉。尙保一隅耶。子孫有幾。都城在何處。將爲誰而相爲誰耶。答云永曆君帝城建在泗川。而年近四十。乃 崇禎皇帝之侄也。將相乃延平王招討大將軍。乃丁國公,孫可榮等。其餘將帥甚多。難得枚擧。而地有四省。自泗川,廣西,廣東。至福建,浙江及海。皆屬大明。共有月餘程道路爾。
又問曰。我上國自日本有請兵之約耶。曰。我藩王據福建。以討復爲己任。與長岐王有挾攻淸朝之約。
往復久矣。俺等亦以此事有此行云。
問曰。然則藩王請兵書札。可得見否。曰。行中書札。已失於飄到之時。無以仰副敎意。悚歎悚歎。然而使俺等不指揮生道。召致京國料之。則必使衆丁盡陷於淸地。此有何罪而設計若是耶。今衆丁傷於水土。衆症俱發。去國思親之懷。日益至矣。而不爲卽地歸國。返卛去死地。獨何意耶。因悲泣不已。使官人李敬天貰酒強勸數盃。相對移時後慰諭曰。執政之臣。見數君而思其善處之道矣。何若是過慮也。俄而座中衣巾數人。向前而言其姓名曰。俺等前後事故。已陳於寅,得等所言。而所載物貨則俱沒于海。獨俺等一船挽篙失損而飄到者。殆天意也。意其我國與貴國情同兄弟。痛關心腹。義當護送本朝。復覩天日。而有此擧則正所謂親人戮親人也。念昔貴國有亂。我朝救之。父子兄弟同死于戰者幾人哉。其人則黃傑,閻九階也。此時押送之擧。不掩於拿卒之言。斷不可諱。只自無言悵歎而已。
林寅觀作一絶。以寓感恨之意。詩曰 神皇德澤遍東垠。草木猶知天地恩。豈獨姧臣床下出。爾家元
公元1832年
是壬辰人。其至寃惻怛之狀。不忍見也。
又問曰。諸君上京之後。朝議若返送本國。則路自何境而歸國耶。曰。貴國若以開悲惻之心。更甦殘命。則自此直向故國。路有難便之勢。當復向濟州。候風開船。復往日本籠仔沙箕。請于長岐王。使之傳此狀于我藩鄭經係,孫可榮。以待往復而歸。然而命將窮矣。何可望周旋累卵之命哉。
又問。林君所爲詩。出於慘惻之意。觀其調格。則亦出凡例。以此從事否。曰豈敢。寓其悲哀而強吟也。
問。不佞才雖不敏。終當報以木瓜也。曰。豈不好哉。言訖。因自公山赴于京城。
黃陳問答。[黃功](黃自謂也。陳似是陳得爾。)
公元1787年
丁未年九月二十八日。起之話本夜得一奇夢分明。夢見 孝宗大王呼詔。功隨卽叩頭拜伏於地。 王上曰。汝今入於東國。天年不順。何以度日。功奏曰。臣受王上天高地厚之恩。從至於此。飢寒无慮。感天之賜。 上曰。爾從後看。功回頭後看之時。當今同 世子靜坐。功隨卽叩頭回轉。再欲專奏之時。而不見 王上。忽然驚覺。乃是一夢。次日惆悵
不已。猶思古人之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終日無耶。口吟四句詩曰。二十三年別故鄕。那知父母有存亡。忠孝將來俱掃地。夢中含淚訴君王。次日早起。原來通官張次知前來與我攀話。亦又文墨之士。與厶(卽某字也)最厚。可爲知己。以二人禮罷。相對而坐。厶曰。今日有何貴幹。勞尊到此。張曰。今日之來。多有愧處。昔日中國同來。如同手足。至此二十餘年。未奉一刻之談。今日來叩。多有愧處。厶曰。足下官居。緊要事奉王庭。况今淸國行使言談禮法不同。來往應對。並无瀉漏其實。可欽可欽。張曰。若不見恠。我當說知。今有南方福建商人九十餘人海船。遭風打破。至於餓死。今 上寬洪。差官護救。將至近京。請同前去。看他言語動靜如何。厶擧手相謝曰。多蒙報說。感感不盡。惟有一事尊可知勿。厶雖靜食。凡事依禮而行。未奉王命。豈敢私去而討是非者乎。張曰。若有是非。吾肎相請。不須推托。明日請行。厶曰。雖感足下高情。理當奉命。惟恐 王上知之。去而不奏者。亦非臣下之所爲也。况足下才力有餘。南人旣已近京。自當西去。料无留戀之心。厶實不敢從命。張曰。旣然如此執意不去。就此
拜別。厶曰。不得相從。莫恠莫恠。二人分手出門外。張只上馬而去。厶進門掃室靜坐之間。思此行不去者。亦是有理之事。惟恐求請不從。實是有恠。又想南人不知進退。海上爲商。遭風至死。若非國恩。焉得到此。口題四句詩曰。人生何事不思量。苦海無邊去作商。雖感仁慈留命活。妻兒終日掛心膓。說話之間。不覺十月初二日。此日乃厶之生辰。五更未明。厶有二子。長成次俊。二子進榻拜壽。厶曰。爾今不是拜壽。乃添父之愁心。爾何知之乎。我之父母在於江南。存亡未省。書信不通。經今二十五年。如我之不肖。多愧於先人。子曰爲人子止於孝。今日是我生辰。不能我母堂前。問寢添飡加衣進食。何必當受爾之拜乎。言罷更思。放聲痛哭。妻子亦然淚下。纔哭之間。家人報說官府下人前來相請。全家掩淚。厶則梳洗穿衣帶笠。上馬前去。直至朝門外。下馬報入。隨卽進見。乃是備局堂上。厶上堂拜畢。蒙堂上曰。前日奉請。言無內知。其實有理。今奉上差。汝可去走一遭。今有南方福建商人九十餘名。遭風至死。今 上寬洪。差官護救。送回淸國。誰知盡是愚民。况又語言不同。傲強不食不言。
想爾與他同鄕。着爾前去說知。若是好去。自當飮食衣着人夫馬疋俱全。若不前行。當從軍法護解。只比數事。爾若懈遲速椉驛馬。卽去通知。厶纔解領命去。時 王上又傳厶隨進朝門內候旨。內官口傳 上命曰。爾今前去。査問原由。好生指送。不可有誤。厶叩頭領命而出朝門。再往備局堂上。再將 上命之事說知。堂上曰然也。厶辭拜出府。上馬而出西門。忽然想起心中一事。馬上題詩四句。今朝驛馬再加鞭。不是先天今後天。誠心雖領君王命。惟恐他人還譙前。題罷未出五里之外。衣冠文物之人。紛紛在道。厶問馬夫。此去行人主何事乎。對曰。乃是城中䆠家之子。聽得南人來到前驛。紛紛去看景的。厶聽罷。馬上又題四句詩。斯文不幸看他人。又非知己又非鄰。至我尙求從後退。爾今何事近他身。題畢。不覺將近舘驛路。逢高崗下。看舘內之時。果是南方海島中之流民。一㨾包頭小帽。半節靑衣。厶馬已到驛。門人進通報。隨驛堂執事之人。無不俱全一斑差官見拜禮畢。惟張也再拜言曰。前日奉請相推。无詔不來。今日一定領 命到此。厶曰。前日理當同來。恐有是非。不得相
從。莫恠莫恠。請問此事如何。張曰。說破嘴唇。全不理講。開心腹也難提。昨日至今茶飯不喫。那有西去之事乎。厶笑而言曰。還是新人有飯而不喫。誰自我輩早晨至今。未得點水入喉。衆官笑曰。果是寶句。厶曰。飢餓豈有戱言。卽時蒙送飮食。食罷欲前去。說知南人西去之事。厶曰請同行。倂驛官五六人前去。南人聽我前紛紛。哭淚相迎。厶亦不忍。掩面泣淚相憑。分次而坐。厶曰。爾今俱在難中。來於東國。言語不通。其宲凄凉。來往經由之事。細說與我知道。南人曰。不意經商。海上遭風。打破船隻。已死無生。多感國 王相救。送我回鄕。今只到此。又送淸國。不知何意。說罷底頭而哭。厶看其人身穿道袍平帽。年近四十。言語過人。乃是此中之首也。厶擧手言曰。東國之恩。如同山岳。非同小可。言訖之時。又一南人曰。不是國 王救命。乃是國 王送命。厶回首看其人。靑衣道袍。頭帶平帽。年近二十餘外。讒說之間。又一南人曰。我今已來此國。無處訴情。惟是餓死爲上。厶細觀其人。靑衣大袖。頭帶平巾。年近四十。忽又南人重聲言曰。我是淸白百姓。又非盜賊。何故送於淸國而死。能死於此
地。宲不西行。厶看其人。包頭露網。身着軍衣。年亦四十餘。厶靜聽再有何言者出。原來此四人。不食不言。惟哭而已。厶問南人之衆。汝等同事之人數。共是多少。南衆曰。九十五名。厶聽畢隨卽怒色言曰。原來彼爾四箇鬼神。連累九十一人。死於非命。說罷拂袖而出。南衆牽衣苦留曰。幸得同鄕至此。我衆還有活命之日。何事如此認眞。乞求明敎。至死無怨。厶回頭看時。紛紛下淚不止。厶依前復坐。厶曰。非我有怒而去。爾當自己思量。爲人子。項(一作頂)天立地於世。須知時運而可成家。船沈海底。爾只魚腹之飧。海灘餓死。以作羣鴉之食。皆是爾等不知時運而至此。當感國恩相救之情。何矣不知乎。書云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爾今受此大難以來。今則生存之日。何事愚迷去而卽死。爾衆自有賢愚不等。古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何哭之有。已乎。南人聽畢。俱起謝罪。南衆曰。我等遭難之人。不省人事。不辨賢愚。伏乞恕罪恕罪。厶曰。還有一事。意欲問爾。連日不食。主何意思。我今再說比方。與聽着。譬如孔子今古之師。陋巷未聞餓死。蘓武歸胡。齧雪吞氊。未聞餓死。夷齊季子口啖草木。兄弟換
氣經年放死。爾輩何能有飯而不喫。自忍飢餓。何爲人也。豈不自愧乎。南衆曰。多憂怕死。不敢西行。厶笑曰。兒童之言。汝何傳說。爾豈商人。名非盜賊。古云心無私曲。可與霹靂同居。敗辱將刑。面不改容。引領受誅。此爲豪傑。至於汝輩哭聲不絶。猶如失乳之嬰兒。何足道哉。南衆曰。纔得心明。厶曰。心明心明。如何有飯不喫。衆人連聲應道我吃我吃。南人隨卽分次而坐。湯飯盡喫。厶曰。我有朋友在館外。我去看他。一看就來。衆曰。請去請去。厶出館。竟到張次知下處。蒙他以是辨下厶之晩飯等候。厶將前事說知這班這班。如此如此。一邊進飯。張朴與某三人。同席而喫畢。張曰。事情雖則有音。全仗今夜與他說明明早前去甚好。厶曰。事情至此。不由不盡心力而行。還得一人同我去看說纔是。衆曰。我們大家同去。厶曰非也。他人已知前勸不依。今若大家前去。恐有回心私話難提到爲不便。張曰。如此何人去好。厶曰。只用一人。張曰。今用譯官張後順同去。我與朴通官在外候聽消息如何。厶曰。此言及是有理。如此寒天。二位在外等候。此去之事。難定更次。不敢不敢。張,朴曰。國家之事。豈
懼一夜之勞乎。放心前去。不用念我。四人同至舘門。我與張後順進去。南人見我前去。紛紛讓坐。南人曰。今日之事。多蒙鄕親相救。不省鄕親亦爲何事而來此地。厶曰。流冦破毁北京。東國 先王與淸國來討。我來淸國。卽着出送至此二十餘年。家鄕信息。半字未聞。幸得爾今到此。可知南方平亂之世界。其中強弱之事情。中原卽日何至。遷都立位之方。保守州城。共計多少。文官是誰。武將何人。天下今旣均分。淸兵到於何止。今日與爾相逢。亦是何生緣分。莫爲隱匿。鄕曲之情。明說與我知之。南人曰。我們雖在南方。入於海島。本州信息。尙且難聞。焉知兩國興亡之事。聽說中原之主。入海島之地。四處乃是雷化寧川之界。爲都不知是宲。厶曰。爾旣在於南方。經商爲業。貨出於州城之市。買賣行乎各省。何言不知乎。南人曰。雖近州城。本方不通買賣。厶曰。若依你說。汝今所帶之物。從何以得之。南人曰。買賣之人。來我島中貨賣。以物對換。不用進城經理。厶曰。尙有買賣之人來往通行。豈不聞乎。南人曰。買賣之人。無非利客。不說邦情。厶曰。你旣不言。意欲䐽(一作瞞)我也。罷歷書年號二十二年。
主歸何處。年落於今。爾旣能文。亦知古今。何故知之爲不知而對乎。南人曰。歷書不用經管。而各處自有所存。甲子再起周始之事。厶曰。歷書甲子周始是也。天下國號。豈同甲子周始乎。南衆曰。宲話宲話。厶曰。我問其情。惟推不知人言。爾等皆是䆠家之子。祖上何臣。南衆曰。此地人欺我而謊說。同鄕之前。敢有虗言。請問北京破日。官理如何。伏乞敎知敎知。厶曰。古人有言箭射朝陽殿。笳管繫柳陰。內人紅袖泣。王子白衣行。此乃破國之理也。又問淸國安民如何。厶笑而不答。極問數回。厶惟笑不言。南衆曰。我問此事。惟笑不言。主何意也。厶曰。我若說起淸國安民之有法。爾當親自相投。不勞東國護送去了。引出此言爲話柄。全憑三寸送行人。此人如何肎去。且看後回。便知分曉。
却說南人前後思量。終無歸身之處。但聞淸國安民之法。而有回心之念。南人曰。我等海外遙聞聽說。崇禎至明至仁。何事江山崩裂。厶曰。爾知天子仁明。焉知臣下狼心。文官付任留千兩。武將行兵要百斤。裡外官員財上做。無錢不用有能人。南人嗟歎不已。又聞大國忠臣文武之中。何無一人而盡
忠孝者乎。厶曰。此時之患。猶如大廈將傾。一木怎扶。縱得子牙再出。諸葛重生。那時亦是休矣。南人曰。淸國到於北京。民心如何肯伏。厶曰。此事爾亦當知。何須用問。流冦破京。官裡一腔。六街九陋。盡遭流冦殘傷。北京無主。軍民失望。吳家去淸遼兵。淸國發兵追趕。直出境外放回。此時百姓。放能歸業。自從請朝矣。來盜息民安。而用文官治世安天下。武將持兵定太平。黃榜招賢。紅門撰士。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賞罰公私明白。投順之人。計粮加祿。能商者放本資生。无能者冐粮靜食。城中鼓樂歡天。民歌紛紛載道。遙聞江南亦有投順。聽說西遼盡牘於淸。吳家鎭守齊地。丁將去按西京。你今前去享安寧。莫待淸朝究問。南人聽說這片言語。人人啛笑。介介歡顔。南人曰。果若如此。我當去之。厶曰。爾今此去。正是歸路。南人之中。二人改顔加怒而出。厶想此人出去。恐事有變。隨卽高聲言曰。你若好去者。衣食馬匹好行好送。不願去而欲自死者。館外土崗。自爾埋身之處。忠言不聽。何愚至此。原來二人聽我怒言。只在門外立等。隨卽與吾陪罪。厶曰。幸得 王恩。相送若是。淸兵押
去你等。路上豈得平安。勿再思海灘餓死之日。焉知今日而有回國之期乎。不思古言江頭死屍入句。厶不由不題。姓甚名誰住那鄕。爲因底事裘長江。朝隨流水羣鴉啄。夜泊孤舟衆犬傷。父母堂中情切切。妻兒枕上淚汪汪。人生且是隨緣過。何用奔波日夜忙。南人聽此。盡皆淚下。南人之中。林也再拜言曰。一言奉告。伏乞恕容。往前天氣寒冷。我在家鄕和暖之處。此行一定凍死。懇求衆位老爺奏知國 王。寬容過冬而去何如。厶曰。我道你是伶俐之人。不用我說。原來還在夢中未醒。此去之路。皆是一㨾。豈有西寒東暖之事乎。南北有寒來暑往之辨。東西天只一方。譬如你在家鄕。入於親戚之家。厚情太過。尙要辭歸。今蒙國恩。養你將至半年。又以榮歸相送。此福何安再。要過冬實難轉奏。厶問館舍下人。天有幾更時候。下人曰。夜已將半。南人曰。其宲得蒙鄕親相救之恩。焉敢有忘。內中還有愚屈之人。不從我勸。厶曰。再有譙爾之德者。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爾今再聽我數言先後之事。昔日明奪於淸。今日淸安於明。燕民尙且紛紛求官昇出。南北通行。爾今此去。經年未畢放歸。
南來北往。䆠商書信。頻頻寄帶。倘爾夙緣未斷。他日父母妻兒還得相逢。你今若在此死。百年音信半字難通。南人歎了一口氣噯。該去該去。縱死感國 王之恩難報。厶曰。從今已後。再勿言死。前日南來。明朝西去。人夫馬匹衣食。何止萬兩。東國與汝何仇。將銀萬兩。買送淸國死乎。南人聽罷大笑言曰。此是宲話。此是宲話。我當明朝早去。曾曰。還有一事討敎。頭脚寒冷。有何計▦。厶曰。此事易耳。我與衆官相量。前途自有應付。曾,林,丁(此中無丁氏。似是鄭喜之誤耳。)與衆同言間厶家鄕之事。厶曰。惟恐日夜勸之不盡。再要從先而說乎。南人曰非也。我等今日受此活命之恩。今日雖去淸國。倘或他日恐有回南之日。叩俯拜謝老大夫今日之恩。厶聽此言。亦然流涕。厶曰。縱得你信回鄕。我已作不肖之子。今有四句。你們聽着。家居中國近蘓杭。不說先人只姓黃。平生正直無偏向。惟留四海一空囊。南人泣而言曰。如此高名。必知淸國行事之中此去前途所忌者。伏乞訓之訓之。厶曰。如此我連一首詞語。與汝聽着。謹記謹記。南衆曰當得。厶念詞曰。爾今聽我說原因。側耳擡頭仔細聽。他國逢人須好話。
你今同伴莫相爭。到時莫說能文字。到時莫說會當兵。到時莫要回鄕土。到時莫要誇其能。四伴勞心須謹記。我將此事做人情。衆人聽畢。放聲痛哭。拜謝不已。曾,林,丁三人。袖中取出曆日書本倂此處之人問其往來之事語。厶畧看過。卽對南人說曰。你今好去。拿着无用書文。路上遇人盤問之時。亦費勞心而答。淸國專忌夾帶書帖。毁之爲上。帶之無益。南人聽罷。有理有理。卽時不顧書信古文。盡入火焚。厶辭出。衆拜送。厶出舘門。張,朴擁爐候等。厶不等開言。先道兩句。一夜萬言放肎去。天明修宲送行人。二人亦無別問。只言好好。四人分手各歸睡處。厶除笠解帶。伏枕而卧。再思領命而來。今事矣成。若是不去。何已回奏。雖然如此。古云有言曰。常將我語同他語。未必他心似我心。言罷再題八句詩曰。昨日承恩到此來。一宵勸解我心灰。文人聽說低頭哭。村漢聞言把口開。千句聞來无一答。半聲應出又重推。只今若不回心轉。爾死焉知何處埋。題罷。不覺東方日出。厶整衣帶笠而進館內之時。南人紛紛收拾行李。喜歡前來。與厶到安。南人曰。卽今意欲謝恩。專候尊駕到此。厶曰。此
是爾之忠情。不須用忙。你等喫飯之後。城中送官來時放可謝恩。南衆曰。其宲多感高情。無路可報。請問還有何囑付勿。厶曰。見汝回心思。故我亦傷情。畧將八句拳。作送行之饌。衆曰。不敢不敢。厶念詩曰。當初无意薦紅塵。提起傷情淚濕巾。堂前父母猶憐子。閨中妻妾憶懷人。春見鴻來疑帶信。秋聞鴈過恐知親。世上萬般哀告事。乾坤惟筭我孤身。題罷。不覺慘然淚下。衆人齊哭。厶曰。爾今喫飯。南人分次坐下。飯將喫罷之時。差送官員俱進館內。厶曰。爾衆下堦一邊立着。厶與送官亦在一邊。厶曰。你今好去。還有一事。你今身上所帶之刀。必須留下。南衆曰。留下留下。厶曰。旣然留下。不用爾手先出。待我親自一一掀衣看過。有刀者我自取之。衆曰。當得當得。厶然後叫過一人身邊。恐有藏隱挾帶之物。渾身搜遍。別無他物。如此九十餘人。皆是一㨾搜過。惟帶小刀十把。厶一一數淸。付與通官收乞。厶高聲曰。爾可謝恩前去。南人指京叩頭謝退。回轉再拜差送官員。南人想起東國恩深。又思回程未卜。放聲痛哭。聲若招呼。厶曰。你旣知之。館近京城。不可警動 上聞。日已將午。爾當快
速上馬前去。知者隨卽上馬而去。內有十餘人倒卧地下。不肎前去。還思留戀之心。厶到此時。不由不性急。親捧其兩臂托其後。身送於馬上。十數人皆似一㨾而送出門。厶此時痰火上昇。渾身力乏。昏迷不省人事。立而喘息。後有一人言曰。 上命之事。何以忘乎。厶定晴往後看。時原來不是別人。各處音聲。俱盡熟通官。東國宲聞名此人。乃是譯官之長。張次知言曰。南人今已去遠。何事佇立於此乎。厶曰。身力將盡。張曰。衆官俱在等候。厶同張次知前去舘堂。衆官言曰。今日之事。其宲勞心太過。厶曰。幸得順便而去。皆是 王恩洪福。李備郞言曰。請上馬同往前舘去。厶曰。此是何意。他人不往前行。當得再送。今已順便而去。何須再前送乎。衆曰。昨日朝堂分付高陽放回。一定請往前館。已重昨日朝堂之命。厶被衆人相讓。不過這得。拜辭張,朴。上馬而往。前行一時。想起南人拜別之後。知我回城。今又前去。使他添疑。如何是好。馬上尋思。悶悶不已。譯官李僉知從後而來。李曰。何事悶悶不悅。厶曰。別無他事。南人知我回城。今又前去。添其多疑。爲此諾悶。李曰。如此不難。我先去趕上南
人。說知衆官憐你謝 好去。再請同鄕相送一程。此意如何。厶曰。更竗更竗。李先出馬前去。與南人說知我們再送之事。南人甚喜不覺。南人先進舘內。然後送官亦進舘堂。此時厶馬也到舘門。下馬進舘之時。南人紛紛前來。與我到安。其宲多感厚恩。今又遠來。我等不安不安。卽時舘內進飯。衆皆喫畢。厶曰。我今前往南人睡處。以安其心。莫使他念如何。衆曰。請去請去。厶下舘前往舘舍兩廊南人住處。一一好言安之。已服其心。直至曾,林,丁住處坐下。衆南人曰。其寔多感厚恩。又勞遠送我等。無可酬報。厶曰。他鄕相會。略盡故國之情。豈有望報之心。南人又曰。我相多費東國錢粮。寔自難報。厶笑曰。依爾欲報。再住半年而去如何。衆人大笑亦羞。南人曰。再有一小事討敎。厶曰何事乎。南人曰。南來路上。人送墨一封。我帶隨身。宲无用處。今留此舘如何。厶曰。昨日不言。今又出此南來之事。以過今只西行。炭物虗名。有何爲貴。爾當自便。不用他知。對曰。謹記謹記。又曰。我們同伙之人二三人能唱。請聽如何。厶曰。俱在客裡憂思。若有佳音。更妙更妙。南人隨叫三人前來。開口要唱。厶曰。爾
旣能唱。我亦酬還。南人唱出劉智遠之子井邊遇母。厶隨卽還他一唱。乃是劉智遠磨房相會。南人聽罷語音合同。喜之不盡。再求我唱。厶隨口欲唱之時。通官李僉知親送酒食前來。李曰。遠聽高音佳韻。近來肅靜无聲。衆人皆笑。厶讓李也同席而坐。厶曰。今日同鄕歸國。愧無盃酒相別。幸君移酒而來。借作陽關之別如何。李曰。當得當得。厶曰。旣然如此。爾們一邊喫酒。我們一邊再唱。爾在家鄕聽唱。无非古曲。我今來於東國。思前想後。過往今來之事。連作一唱。名曰木蘭花。我今唱與你聽。衆曰。請敎請敎。厶唱曰。自別家亭。富貴榮華一但傾。歎先人誰是。我遭不幸。落在天涯度此生。想當初文着藍衫拜聖廟。武披金甲冠紅纓。 御前欽命傳旨意。後苑防門提調兵。也兵執戟隨鸞駕。也曾宣令在京營。俺也曾提軍修築邊城路。俺也曾領將三山去討征。也曾南京鳳泗爲留守。也曾西洋奉勅做差卿。俺也曾太湖埋伏爲制使。俺也曾池河守備顯䧺名。眞堪美事无成。空勞十載爲王庭。誰知草冦干戈起。翻天覆地杷人驚。恨奸臣䧺兵百萬皆投順。何况區區是小生。忠不忘義不更。多
感 君王帶此行。相憐憫愧平生。言不董語難聽。報君恩未用奇才處。歎雙親鶴髮已延齡。拋妻子阻隔關河遠。憶家鄕畢竟是彾行。有音書難過豺狼道。盻家期十載鴈行聲。他那裡空思憶。俺這裡信難憑。都做了一事无成兩鬂星。厶唱罷。衆人齊聲嚇彩。李曰。莫道同鄕說好。連我聽來其宲佳音。衆皆大笑。南人曰。古人有言與君一夜話。勝讀十年書。厶曰。若依你說。昨夜今夜。筭二十年書已。衆又大笑。厶問下人。天將幾時。對曰。三更將盡。厶曰。旣然如此。各當睡罷。南衆曰。其寔難捨。再有何囑勿。厶曰。別無他意。四句先知。此是男兒愚數奇。慇懃前去有何迷。何朝同上陽關道。我往東京爾往西。題罷辭。衆各歸睡處。厶解帶脫衣。放纔坐下之時。巡夜兵丁忙來報道不好了不好了。厶忙問何事。巡兵對曰。南人上梁吊死已。厶聽此言。正是臨漄烈馬修韁脫。船到江心補漏遲。我今卽去以是遲。已披衣拿笠前去。先與送官處而言此事。衆人大驚。厶曰。我今與他同伙之人說知。叫他親自去看纔是。衆曰。正是正是。厶到曾林下處。說知此事。驚惶失錯。口不能言。厶曰。爾當親去看他纔是。此
時三人言曰。有理有理。隨卽前去。厶亦同行。厶叫巡兵引路。在於何處。巡兵引至西廊盡頭連炕三間。住着南人二十二人。叫開門看之時。燈火煌煌。別無動靜。其炕上之人。盡皆驚起。有何恠事乎。曾林丁三人曰。我們前來。與爾送死。衆曰。豈有此理。厶問巡兵曰。他言沒有此事。爾何虗說乎。巡兵手指梁上曰。此是上吊之圈套。講看便知。厶擧頭上看。果有帛練繁掛於梁上。厶親手解下。問是何人所作之事。衆言不知。極問至切。二人言曰。我們悶得甚慌頑戱而已。那有縊死之心乎。厶曰。放着好路。不往前走。自欲討死。眞愚夫矣。你若果欲尋死。趍爾同鄕俱在之時。請吊請吊。二人羞愧無地。衆人大笑一塲。各歸住處。厶再往送官處而言此事。乃是虗情。對曰。前途如何事好。厶曰。必要小心。不可托大。謹記謹記。別回睡榻之時。不覺鷄鳴時候。舘中巡視之聲不絶。護送人夫無眠。厶倚枕挑燈而卧。不覺天明。厶整衣前看舘內之時。南人俱以飯罷。收拾要行。厶借得本舘別酒數甁。厶與南人言曰。你今此去。須聽我說。東國屢遭㐫年。前日南來路上五谷之中。十分還得三分。此去西路。十分
㐫年。田地荒蕪。人民飢餓。千里之民。盡是本京賑濟。你今前去飯食。盡是京中運載。直至北京路上。若有些少不足之處。衆人切不可閑話。謹記謹記。你豈不聞纔去敕使內中。亦有南人爲敕。西來路上。看見人民飢苦。遇舘不問有無。一飯卽行。京都聽得此信。尙要立碑流傳。卽今再別。你當好行。南人聽畢。淚如雨下。人人道是尊若不言。何已知之。哭拜而行。又有李備郞前來拜別。李曰。多承如此勸敎而行。我等路上亦得安心。厶曰。前途保重保重。小心小心。拜別上馬。督後而去。又有長湍太守僉知李公與厶拜別。李曰。誰知在此相逢。其宲難捨。若肎到邑。我送人馬如何。厶曰。家中无騎難進。有馬來時卽便行。二人拜別。上馬而去。厶回頭後看舘內之時。惟只區區一人。亦然上馬而出舘堂。西望之時。南人俱以去遠。厶上馬題詩四句。兩夜不曾閉口眼。今朝纔得稱心。鰲魚脫却金鉤釣。擺尾搖頭再不來。加鞭前走之時。李也勒馬等候。厶曰。此事如何。李曰。若非尊敎。焉得順便而行。再閑話之時。不却將近西門。李曰。我今前回家去。換上官衣。同入朝堂。回禀此事如何。厶曰。請去請去。
李則前行。厶馬未到西門。路逢𩃱雨盡濕。冐雨歸城。前往朝門外報入。書吏出來言曰。相位朝罷歸第。厶曰。旣然如此。我先進朝內。回奏此事。書吏曰。正是正是。厶隨進朝門內候。請趙太監出來領話。前日去時。是他傳下。今日亦要請他回奏。不移時。趙太監出來。厶將前事從頭至尾說知。辭拜而出。上馬再往備局私宅內而回此事。不覺馬到相府門前。人進通報。隨卽相見。不等厶開言。相位先言此行之事。聽說勞心之甚。厶曰。蒙恩作養。无可酬報。只此小事何勞之有。相位曰。南人此去。有何話勿。厶將此事從一至二。盡皆說知。再言南人无用鎗刀。五件棄於此地。莫往前送。又言頭脚寒冷。只此數事。別无他說。相位曰。亮此小事何必掛心。卽時蒙送飮食。食罷之時。李僉知亦回此事。厶先辭出。上馬之時。日已沉西。到家之時。天已將黑。厶隨卽分付家人。此來驛夫賞其飮食而去。厶 室坐下之時。妻兒俱來相見。我將南人之事耶說其情。家人進飯飯罷。妻兒各辭睡去。厶對燈獨坐无耶。又思前事今得和美。宲非小可。忽然想起前月二十八日夜夢之事。次日張次知來請之情。若依私
行。焉有今日而可序筆乎。南人至此。語音鄕貫不通。其何以行之哉。幸得我今在此。他國相逢。重提故國。再思昔日南京身爲留守之時。聞冦近界。所作平南記二卷。進京江南河北。尙有虗名。今至於此二十餘年。高厚之恩。思報无涯。幸得此事而酬萬分之一耳。厶愧無文墨而通古今。畧將傳說之事。亦當留筆於後。
硏經齋全集外集卷三十四
尊攘類○丁未傳信錄○詩文
漂人詩
莫道蓬萊無可到。漂來萬里一帆風。天均雨露人尊北。俗尙文儒道在東。故國自憐鍾鐻變。殊方還愧姓名通。千年周顗新亭淚。更洒滄溟水不窮。 遠客愁懷自不窮。回看何處是閩中。山千疊外雲連海。天一團邊水接空。異鄕秋風初淅瀝。旅窓寒月正朦朧。此間別有傷心事。父母君兄夢裡逢。
林寅觀等投書(時京中人往觀者相續。阻禁不得語。寅觀等作此書投示之。)
大明福建省官商林寅觀,陳得,曾勝等。謹啓爲陳籲下情。懇乞垂憫事。窃惟寅觀等。濱海鯫生。庸碌罔資世用。惟承先祖緖餘。王事不避身勞。慨自國家板蕩。割地分壃。舟車不濟。商旅裹足。緣本省嗣封
延平王世藩。以軍需浩繁。攸資外運。而本國土産沙糖鹿皮藥材等貨。特奏朝廷權宜謀販外國。聊佐萬一。寅觀等乃奉我世藩委督回船。裝諸色貨物。於五月初。開駕前來日本長歧貿易。不幸洋中遇風。桅篙失壞。不得跟踪三船。逆戧收入長歧澳。惟聽風漂濤。至廿三夜。衝破濟州。通載貨物。悉盡敗溺。寅觀等僅徼浮水身免。其所餘漂抵岸些少綢絲藥材。當時盡報大靜縣官封訖。玆漂泊以來。荷天恩欵洽周旋。雖念昔以及今。愛國以及人。寅觀等揣分奚堪。謹將涵存微物。奉貢公帑。少酬萬一。惟寅觀等經今半載。未得歸期。父母睊睊。殆將殞命。妻兒喃喃。勢必死亡。烏鳥私情。何關繫念。朝號夜泣。宲難度置。伏祈 殿下開天地好生厚德。施諸萬草萬木。念大明世代親誼。愛及末弁末民。雖寅觀等殘喘。何足重輕。而 殿下高義。千古留存。伏望勑下遣送日本界。得赴便舟而回。或蒙恩憫。另撥一船。俾寅觀等得自駕馭以歸本土。沾戴更無涯矣。不特百衆闔家頂戴洪恩于无窮。卽寅觀等國君藩王敢忘後來知遇之報哉。臨啓不勝仰望之至。
林寅觀從人投示耽羅書(出磻溪柳馨遠所錄)
僕等生於福建省。世受 皇恩。因國家板蕩。苟安二十餘載矣。今我永曆 皇帝建都在四川省。共四省地方。而福建封我延平藩據守也。因軍需浩大。故委林君領駕四船。前來日本貿易也。去五月廿三日。洋中遇風。三船俱收日本長崎澳。我船不幸失壞桅篙。漂到濟州敗船也。家中父母妻子未知情由。懷思之事。愁菀萬千。今幸朝廷召到京國。念我大明之人。如此欵待。恩德莫酬。不知歸期何時。僕等生于中國。語音不同。不知朝廷執政何姓何名。幸乞書示。僕等入京時。若求懇懇。必然憐燜(一作憫)。代我啓達。早得還歸本國。皆受諸君之恩。懇切懇切。
漂人在弘濟院投書(丁未十月)
公元1832年
大明國福建林寅觀,曾勝,陳得等。爲披陳苦情。懇祈垂憫事。昔自我朝與貴國。歷代以來。情義慇懃。親逾骨肉。且壬辰貴國之遭難。我朝如何出力。諸上尊能無聞乎。今寅等漂風而來。冀望百衆得全歸。旣不得一助以釋回。反欲盡解於淸地。此皆假手于淸。盡陷明人。凡此擧不亦太過乎。諸君乃哲人
達觀。能無惻隱之念。豈忍百衆以无罪而就死地乎。雖貴國畏淸之強。見明之弱。亦念昔以及今。愛國以及人。中倘有不便釋我還歸者。則當暫留于此地。編入民籍。使以農業。一則可無負大明世代親誼。二則无患淸朝後末之見咎。三則体天地好生之德。四則亦足以報國中之民望。縱使淸朝而聞知。則回之以營生之人。漂風到此。編入民籍。使以農務。則淸朝亦何恠哉。今寅等束手前來以求生。陷百衆於死地。則不知貴國有何榮。大明有何辱。淸朝更有何益。然百人殘喘。何足輕重。而國王高義。關于千古。寅等一見今日之事。方知朝中无人。吁可惜哉。然寅等亦豈偸生之士。惜死之人。乃念雙親日暮。兒女稚年。人事有所未盡。故不得不泣陳苦情。畧祈鄙私了。伏望諸上尊憐念惻憫。代啓諸東道執事大上官。俾知寅等悲慘。勖力啓達於朝廷。萬一有轉念而得回生者。則百衆閤家不特感戴造就之太德。凡我國豈敢忘諸上尊高厚於永達矣。懇乞留意。不盡欲言。(出謏聞錄下同。)
大明人林寅觀,陳得,曾勝,鄭喜等。謹上書于諸公之前曰。昔自我朝貴國。歷代以來。情誼慇懃。親逾骨
肉。寅等飄風而來。旣不得一助歸期。而反欲盡解於仇地。且壬辰年貴國遭難。我朝如何出力。諸君能無聞乎。今欲假手于淸。盡陷吾等。則此擧不亦太過乎。諸君乃哲人達觀。能無惻隱之念。而忍百衆無罪而就死地乎。雖貴國畏淸之強。見明之弱。更當念昔以及今。愛國以及人。中有不便放我還歸者。則當苟留于此國。編於軍民。使以農務。一則念大明世代情誼。二則不患淸國之疑惑。三体天地好生之德。四得以服貴國之士民。今寅等飄風敗舡。而偶遇束手盡解於仇敵。則貴國有何榮。我明有何辱。淸朝有何益乎。寅之百人何足輕重。而貴國大義冠于千古。僕等觀此議擧。乃知朝鮮無賢人。吁可惜哉。僕等豈不知釜中之魚。焉能得甦。憶念雙親日暮。兒子稚年。人事有所未盡。是以不得不流涕耳。今之啞寃莫辨。泣訴無門。乃見諸公彬彬文士有見憫之念。畧陳情緖。聊及鄙私。
察情垂憫。轉求諸同道啓達朝廷。使知下情之情怛。倘蒙軫念。得以回生。則百衆皆受諸君之再造。敢忘生成之大德乎。謹此上陳。(與上文大同上異。)
林寅觀,曾勝,陳得等。上書於諸上官之前曰。按自太
祖高皇帝以來。至今三百餘年。歷代與貴國。情親兄弟。痛關腹心。如壬辰年貴國有難。我朝援救恐後。則百衆之中。亦有父兄從戎客死于中。 寅觀敗舡而來。 國王不爲寅等指送歸國。而反陷於淸地。猶是親人戮親人也。寅等至此。口亦啞矣。不能盡書。伏乞諸位上官開惻隱之心。憐百衆之命。爲啓朝廷。以甦殘喘。則寅等雖爲貴國夜犬。亦在衣冠之邦。寅亦願矣。
林寅觀等上書于上官諸位曰。粤自 高皇帝。三百餘年會歷代。與貴國情同兄弟。痛開復之無路。哀同事之無人。故吾等千辛萬苦。泛舟來此。則貴國不爲指揮歸國。而反陷於淸地。所謂親人者。寅觀等至此。口亦啞矣。伏乞上官諸位。特開惻隱之情。使寅觀等復甦。則雖爲貴國之夜犬。亦在衣冠之邦。愛之憐之幸甚。其詩曰。大國人逢小國人。衣冠俱是漢王臣。來從南海身千苦。飄泊東方又萬辛。語及中原腸欲裂。心歸故土路無因。何時更掃燕塵黑。定使山河日月新。(此序文與前篇大同小異。)
漂人投詩
神皇德澤遍東垠。草木亦知感至仁。何事卽今爲異
敵。滿都皆是壬辰人。(送北主論。鄭相致和,金判書壽興。其他淸流无一人立異者。可勝歎哉。○當於漂到時。大靜縣監安塾認爲外賊。發兵捕捉。報知濟伯。濟伯洪字亮妄啓朝廷。終有送北之擧。國人皆曰。洪,安兩人將必有殃矣。未出數年。兩人俱歿。天之報施。可謂嚴矣。)
宋子大全(九則)
靜觀齋李公(端相)神道碑曰。甞有華人漂到。衣冠不改。爲言正統一脉。尙未全絶。朝議將交解其人于虜中。公極言其不可。旣不能得。則作詩以傷之。其匪風下泉之思。感憤激烈。所以眷眷於宗周者。終始不替焉。
沂川洪公(命夏)神道碑曰。適有漂舡到濟州。不改漢官衣冠。又有永曆曆書。公以爲義不可押送虜中。請自我方便處之。朝議恐事泄不從。公慨然作詩以見志。
吏曹正郞兪君(命胤)墓表。朝廷甞欲以泉漳人漂到者九十餘。執解于燕人。其人甞不改 皇明衣冠。而自謂如田橫義士。君時在縣職。歎息曰。此大義所係。其可以外官自嫌而不言耶。遂上䟽極言之不報。嗚呼。此見君之見義而能勇。不顧禍福也。(先生又撰墓碣云其䟽數千言。而其尊周之義。炳若月星。君可謂不負所學歟。)
校理洪公(萬衡)墓碣曰。甞有漂到人。不改漢衣冠。自言
皇朝遺民。朝廷將押解淸國。時朝紳皆怵迫。莫有言者。君草䟽辭嚴義正。誠意懇惻。雖有所拘不果。而見者無不魄動。
公元1787年
朴處士(尙衷)墓碣曰。歲丁未。有華服華語者近百人。漂到我境。自言東南撮土。皇統猶在。我卽其人。
朝家恐事泄。執解北庭。公痛憤慷慨。遂絶當世之意。甞題詩僧軸曰。將身未得追蹈海。羞對遼陽去國僧。人之知公者。咸昇其志節。
與李擇之選書曰。泉漳人自是漢官威儀。雖大統已絶。不害爲猶稱大復之爲可尙也。朱子於綱目。特著此。今日不須助割正助閏之論也。 聖考時則正是越豢吳手段。與今日自別。坡公曰。其父殺人報仇。其子行劫。此可爲戒者耳。
與▣▣▣(李野叟)書曰。泉漳人憤憤落淚。非令兄腐心之言。亦何得耳聞耶。爲此事者。亦何心哉。
公元1644年
志感詩(幷序)自崇禎甲申。北京淪沒之後。弘光繼立南京。旋卽顚覆。傳聞有永曆皇帝卽位。未知的否。至壬寅。北人稱擒得永曆。混一天下。至頒赦來。亦未知虗實。前後我使往返北京。相望於道。无人探問皇明存滅。是豈細故而漠然不知。草野之士。仰屋
公元1787年
而已。今丁未夏。唐船一隻漂到濟州。同載九十五名。福建泉漳人。皆唐服色。不削髮。其中陳得,林寅觀,鄭喜,曾勝四人能文。謂 永曆皇帝保有南方四省。宗社不替。衣冠依舊。今爲永曆二十一年。其所持曆書亦然云。積歲未知存亡之餘。忽得此信。喜極而悲。感涕无窮。因成拙句。情見于詞。(右唐船乃官商而往販日本者也。洋中遇颶風。敗舡於濟州見獲。上書陳情。願得還去。朝家竟捉送北京。)皇家消息廿年餘。今日初聞淚滿裙。尙有衣冠全海甸。應懃謨畧壯戎車。天心眷德人思奮。胡運垂亡賊易除。從此吾 皇恢舊業。幾時奇烈勒巫閭。○自古艱危開聖業。天心行合掃腥膻。惟將海外孤臣淚。霑洒重冥日御邊。○忽得皇家信。還如父母廻。蒼天存漢曆。聖德必重恢。喜極睢先淚。傷深骨欲摧。長吟出師表。沾洒望河魁。○痛念燕京覆。年今廿四還。腥膻何日掃。社稷一隅艱。志士思捐命。天心合去頑。北辰高夜夜。悵望淚長潸。○洪武涒灘歲。于玆五匝還。血書那忍讀。(崇禎皇帝自縊崩時。有血書遺詔。)天步至今艱。社稷行恢業。戎車待討頑。蒼茫東海外。拜日涕潸潸。(涒灘古甲申名。朱子詩有曰極知此道無終否。明年太歲又涒灘。宋祖開元是庚申之歲。朱子當慶元己未作此詩。其所感者深矣。每覽之。不覺淚下。洪武戊申。距今三百年。
公元1369年
而明年又是戊申矣。偏荒未生於 皇家存沒。耳目見聞。亦不可得。况敢言其他乎。未知海內有幾人能效忠義之願。而不負所學耶。只得仰天感涕無窮而已。)
次李靜觀齋韻。飄然簪佩問何來。遼界腥雲欝未開。吾人底事吞聲哭。先主陵前去復回。○海客新從靈武來。行朝尙傍會稽開。孤臣此日无窮痛。更喜涒灘太歲回。
李端相靜觀齋集(六則)
公元1787年
寄濟州牧使李侯(𡐔)序。丁未夏。李侯野叟受命耽羅。臨行見訪靜觀子。喟然歎曰。今天下爲長夜已數十年。惟我 太祖高皇帝萬世之業。豈終於此耶。夫耽羅地近吳越。李侯或可因此而得聞天上消息耶。遂展座隅所掛兩儀全圖。指點示侯曰。此爲江南之某地。海外之某國。而耽羅介其間云。遂相別。侯行未數句。閩人林寅觀等九十五人。奉永曆正朔。自東寧向日本。漂到耽羅。守土官執而聞于朝。時李侯尙未入島。靜觀子聞之。痛哭山中。以詩記之曰。夫夫也之不遇李侯天也。明年春。李侯送書山中。靜觀子遂爲說曰。今歲戊申。卽我 太祖高皇帝卽阼之年。甲子已五周矣。安知甲申 天王之禍。不爲漢之哀平。尙有光武中興之期耶。聞
耽羅有漢挐山。高可以俯臨南極。李侯試登其頂而望焉。則向所謂某地某國。擧在眼底。亦可知舂陵佳氣已浮於吳頭楚尾之間矣。又安知不有如林寅觀者過而得遇李侯。更傳天上消息耶。幸李侯姑以此說默而待之也。
上尤菴書。自聞 朝家將以漢挐人送北之報。獨坐窮山。如醉如狂。仰瞻 寧陵松栢。遠望華陽雲樹。幾令人失聲而哭。直欲溘然而無知。淸陰老先生崩心之痛。結爲大病。彷徨中谷。血泣焦乾之語。眞可謂寫出實際。在侍生尙且如此。伏想大監尤何以爲心耶。不知所書。不知所書。
公元1824年
上尤菴詩(幷序)。侍生頃於秋夕。往掃嘉陵先塋。來時由木道下斗津。過石室而還寓。路上得一絶云云。此時此事。固不宜形諸詩句。以煩人聽。况非敢眞以此爲詩也。只寓胷中痛恨之意而已。(朴玄石所撰行狀曰。公過金文正故居有句。尤齋聞而和之。盖纔經漂人事故也。辭義悲婉激切。人多傳誦。)南極浮槎海上來。紅雲一朶日邊開。千秋大義無人識。石室山前痛哭回。
答趙參判(復陽)書。自聞漢挐人送北之報。未甞不吞聲飮泣。今承下示。幾令人痛哭。當初島中不善處之
罪。固不可勝言。及至引對。台鑑與閔持叔所陳。俱爲迂濶備數之歸。此是綱常大義理。曾无秋毫愼重之意。一言爲决。差譯定官。遂至已展不縮。無可奈何之地。思之至此。痛心疾首。若於其時君臣上下秘不出口。雖父子兄弟之間。亦勿傳說。一邊密議在外諸大臣。雖已啓聞之後。豈无善處之道耶。向者得見啓聞中漂人文字。已知其必非商賈之比。今示果符所料。盖旣云明朝官人二人。來在日本。藩王主事。以書招之此人等。果方恃其書而來。則此必是天下大機關。况今北使赦文中。又有窃據山海者之語。天下形勢。亦可默揣。雖以漂人問答之語觀之。永曆恢廓大度。中興指日可待云。而旣已十年生聚。十年敎訓。以其時考之可矣。我東今日縱不能觀兵中國。協贊皇朝。一掃腥穢。以報神宗皇帝大德。何忍反爲此擧。自喪秉彜。壞天下大機哉。北使今明入京云。未知廟議直將語此而縛送耶。抑猶欲姑秘而更議善處之道耶。丙丁南漢椵錦之事。猶可有諉。今日此擧。雖有喙三尺。何以自解。更立天壤間耶。雖以利害言之。徒畏目前之暴。不念他日六師之移。亦不可謂遠思而長慮
也。若今廟議已定。則更無奈何。天運循環。將有其時。此後君臣上下若能惕然改圖。奮發一心。誓不俱生。眞若丙丁之初。以繼我 寧考之大志。少洒今日之恥。庶有辭於天下後世矣。 我國數十年來。謂彼旣混一天下。更無眞主。遂甘心服事。若於前後使行。費數千金。亦足以密探中原消息。曾無慮及於此者。玉河外一步地。則漠然不知爲何世界。李一善輩瞋目一喝。不惜萬金。獨於此吝此數千金。設令所探不實。歸於虗擲。亦何足區區。漢高陳平之事。可見其規模之大。狹陋至此。豈不可歎。侍生所常隱歎。並此漫及。漂人已渡海云耶。未知何間到此。明朝官人來在日本。藩王書招等語。乃是啓聞中語耶。抑私書所報耶。此等果泉漳人。是朱子遺化之。尤不忍言。
奉寄海西金按使(宇亨)序。昔考亭夫子知南康。得白鹿洞敎人爲學。爲萬世式。今天地長夜。而閩中一隅。猶不爲腥羶之區則。(時漳泉人林寅觀等奉永曆正朔。漂到本國故云。)
答金文谷(壽恒)書。皇家一脉尙在南隅之示。讀未終。不覺涕下。天雖此醉。豈令宇宙都歸長夜耶。(此下與答趙復陽書畧同。盖歎其不探中原消息也。今悉刪之。)聞廟議將綁送此人等云。
此擧殆甚於椵島錦州之沒。不知將何以拜 太祖高皇帝,神宗皇帝之靈於九地也。耽羅之初不故爲放遣。必此捉留馳聞何也。聞有別紙一張同來狀啓中。兄可謄示。
趙宗著南岳集(二則)
答人書曰。漂人事。乃是天地間大義理。而倫彜之所關也。無論卿士庶人有任無任。皆可言而可爭也。若拘於官守。則伯夷叔齊棄國爲匹夫。而何以爲殷餓死乎。魯仲連有何官。而欲蹈東海乎。大抵今世之人。義理不明。良心第塞。其心以爲漂人非我族類。素無情誼。今以父母妻子所繫之身。乃爲異方遠地平生所不識之人。惓惓不忘。掉舌妄言。不念虜人不測之怒。則若非矯情。必是喪性。上自公卿。下至韋布。皆懷此心。共爲此言。嗚呼。此所謂不知義者也。人不知義。則其弊必至於忘義。忘義之極。則計較利害之心生。計較利害之心生。則君雖有恩而不如吾身之切。父雖有愛而不如吾身之急。以此爲心。則無父無君。亦不遠矣。今夫遠方下土之士。居貧賤抱節義。平生未蒙國恩。不霑寸祿。不識其君之面目。論其情分之厚。則實不如其隣
人之相親也。一朝臨患難。則爲隣人則不死。而爲其君則死之。凡人乃以父母妻子所繫之身。爲平生所不識之君而裂膓披脰。死而不悔者義也。古有伯夷之餓死。魯連之陷海。近有淸陰之結項。桐溪之刺腹。伯夷有何恩於紂。魯連有何澤於周。况淸陰,桐溪於大明天子。有何受恩於蒙澤之事。而近推吾君。遠爲大明。守節而欲結其項。欲刺其腹者亦義也。今夫孝子之於慈父。方其疾病也。雖極焦煎。而斷指割股。則不能人之而辦之。及其死也。雖極哀憾。而猶復蔬食水飮。亦不能絶食而餓也。今乃爲不識面目。未甞受恩之君。或爲之裂膓披脰。或爲之餓死蹈海。或爲之結項刺腹。以常情論之。則宲近於矯情喪性。而自君子觀之。則乃天理人彜之自不容不爲者也。由此觀之。漂人之事。雖若微小。而窮源索本而言。則非爲漂人之身也。宲欲不忘大明。而君臣大伶關係甚重。仁人義士之所以不忍不言者也。僕自遇此事。如得狂魔。謗毁蜂起。譏侮帽集。而猶不能自已。被却喉司之後。乃復作爲憤憊之辭。以冀迂濶之計。尋亦自知其齟齬。未免中輟。而又作歌詩以舒其悲欝不平之氣。
早夜呻吟。頗用心力。妻孥嗔苦。憂其致傷。以爲久病心焦。致成狂病。此亦可笑事也。
請放漂人䟽曰。伏見頃夜小雨翣然。頗有喜意。纔浥輕塵。旋復停止。大旱焦枯之餘。無異於車薪之一杯。而况今驟雨乍過。凄風旋起。遍野禾糓。欲敷還枯。雨意尤遠。反不如未雨之前。則臣忠憤不自禁。抑玆敢冐昧更瀆。伏願 殿下垂察焉。大凡災咎之至。雖不可盡謂某事之應。至於今日之事。有昭昭可知者。臣請言之。臣窃伏聞朝議。將會縛送漂人事已完定。踈遠傳聞。雖未知其信否。臣窃惟此擧。係宗社存亡之機。神人向背之臣。而議者昧於名義之重。徒知利害之切迫。爭勸 殿下以天理人情所不忍爲之事。果如此計。今日之致旱固也。無足恠也。臣聞孝婦寃死。當致三年之旱。齊女呼天。猶飛五月之霜。一婦含寃。猶當如此。矧九十人無辜之命乎。他人無辜者。當云不可。况父母之國有恩之人乎。驅送死地。便是殺之之心也。殺人以刃與挺。何以異乎。 殿下入壇壝禱祝之日。胸中已有殺害有恩無辜九十人命之心。天地神祗豈肯顧歆 殿下之誠乎。臣請竭言義理利害之兩
公元1832年
端。爲 殿下痛哭而陳之。臣謹按我 太祖康獻大王。受封於 大明太祖高皇帝。恩禮之渥。無異內服。二百餘年。世篤忠貞。而逮至 宣祖大王遭壬辰之難。 神宗皇帝傾天下之兵以救之。遂使中國虗耗而不之恤焉。使我 宗社復血。版圖再全。我東方億臣蒼生一毛一髮。無非 神宗皇帝之賜。而天高地厚之恩。雖億萬年子孫。無以報其萬一也。是以以仁祖大王不幸遭罹逆境。而以 宗社生民所係之身。異於匹夫匹婦溝瀆之諒。故不得已而勉行聖人之達權。忘一己屈辱之恥。全萬姓塗炭之命。此誠大聖人處變之得宜。非狗儒俗士所可與論也。然猶以慙德自處。每甞洒血叩心。忍辱懷恥。至於間途送僧。陳奏 皇都。雖大被嘖言。幾致存亡之禍而有所不顧。其不忍 天朝。終始不渝之誠。可質神明。可貫金石。故 孝宗大王之所以日夜腐心。激勵薪膽。十年臨御。不遑寢食者。無非繼述 先王之志也。 殿下亦甞親見而竊識之矣。豈忍須臾忘之哉。今之議者以爲 仁祖旣已從權而屈己。則今日之縛送華人。不至大害於義。臣則竊以爲不然。 仁祖之屈己。出於
萬分不得已。雖使 神宗皇帝冥冥之靈聞之。想必無憾於 仁祖。至於今日之事。非不得已爲之者。而反以屈己之說藉口。欲贊君父以不義之擧。此乃誣 仁祖而誤 殿下也。甚矣議者之不忠不智也。臣甞見崔溥漂海錄。溥於 成宗時。以敬差官赴濟州。遭父喪過海返家。遇風漂至寧波府古道外洋。 孝宗皇帝招至闕庭。慰撫備至。賜溥白繒衣,紅團領,黑錦衣各一襲。靴一韈一。綠緜布二疋。鄭浮等吏卒四十二人。繒衣繒袴各一襲。履一。溥等行至廣寧驛。 皇帝念其暑熱。追賜溥生布靑團領,白布衾,白縞衣各一襲。帽一靴一履一。鄭浮等各賜白縞衣,小繒衣各一襲。帽一韈一。其軫念之篤。雖慈父之於愛子。無以過之。溥等歸國稱說。滿朝臣僚莫不動色嗟歎。感德 天恩。孰謂纔過百年。華人漂到其地。而反欲束縛之拘囚之。以投乕狼之口乎。揆以天理人情。胡可忍此。夫人以大德施我之。以大怨報之。則不仁之事。孰甚於此。 殿下亦觀夫 祖宗以來。 大明之施我國者何如。而丙丁以後我國之報 大明者何如也。無一毫報恩之事。歲歲年年。惟以背負戕伐爲事。
則我國君臣每念斯事。慚靦罔極。若無所容於天地之間。雖然旣往之事。皆出於萬萬不得已。則天地神祗猶或恕之。奈何復爲此擧。以增罪戾乎。以殿下之明聖。閱歷世故。不可謂不多矣。 殿下歷觀自古及今。有身爲不善之事而能享福祿者乎。或在其身僥倖得免。其子孫必受其殃。而未有終始安享者也。然則不善之事。豈不大可戒懼哉。而今有人縛其受恩之人。以媚其仇讐。則 殿下以此人爲善人乎。爲不善人乎。念到此事。則不覺心骨俱竦。肝膽自立。而嗚咽不能言也。嗚呼。京外之人。傳聞新 皇帝御宇圖恢之音。則聞者莫不悽然感舊。悲喜交幷。如聞漢世消息。怳然若復睹漢官威儀。雖市道小民村巷愚氓。聞之莫不墮淚者。誠以秉彜之良心。自然流出而不可遏也。今春明義理尊君父之論。雖極正大。有識之士。或有激昂者。而無知之人。知者甚鮮。至於此事。上自朝廷。下至閭巷六軍百姓兒童婦女。凡有血氣者。聞朝家縛送之議。莫不扼腕憤惋。咸一口非之。人情所在。大可見矣。今之主議者。亦豈無此心哉。惟恐一朝事覺。其自當禍。故利害切身。不顧義理。倡爲小不
忍亂大謀。慕虛名受宲禍等語。托以禍機不測。係關存亡。上以誑 殿下。下以拒今議。反詬淸議之人以爲欲沽一身之美名。不顧 宗社之大計。殊不知陷君不義之罪。有浮於沽名之罪也。國人憤菀。萬口喧騰。如是其藉藉。而獨 殿下深居九重。無由之而日日所引接者。只是主議之諸臣。耳目所聞見者。無非利害之卑說。則譬如一指之蔽泰山。浮雲之掩白日。君心何由而開悟。義理何由而可明乎。臣又聞都下盛傳 殿下臨筵有若費數萬金而無事則何忍爲此擧之敎。聞者莫不感歎。何吾君宲有堯舜之心。而惜乎大臣無將順之人。若此一大臣忘其死生。擔當此事則便可無事。 仁祖朝送僧之時。相臣崔鳴吉挺身擔當。 朝家賴以無事。此乃已然之驗也。噫。上有數萬金不惜之語。而下有拔一毛不爲之心。誠可痛也。臣於此又有所大憂者存焉。雖至治之世。畢竟則必有簒弑危亡之禍。故國家於奴僕叛弑之罪。治之至嚴者。盖防此患也。况今國家運福。已向衰季。綱常斁絶。風節頹靡。雖汲汲導卛而崇奬。猶懼其無補於危亡。 殿下縱不能救之。其何忍促之哉。 殿下
若忘 大明之恩義。則臣民亦何有於 殿下恩義哉。 上行下效。必然之理也。此君子之所深慮而庸人之所忽也。臣有一說可以喩此者。古有原糓者。其祖年老。父母厭患。意欲棄之。糓年十五。涕泣苦諫。父母不從。作輿舁棄之。糓隨父收輿歸。父謂之曰。爾焉用此凶器。糓曰。父老則吾亦棄之。更作亦不勞乎。吾是以收之。父感悟愧懼。乃載祖歸養。克己自責。父爲孝子。糓爲純孫。載於孝子傳。君臣父子。其理其異。臣之所以血泣碎首而爭者。盖慮此患也。雖然此事若在於査事之前。則擧朝必當恬然放還。豈有縛送之議乎。然則豈可過怵於査事之餘威。而做錯於此事也。臣甞見史紀。九百里至小之韓國。其畏虎狼之強秦。豈憾於我國之畏虜。而猶聞蘓秦之說。則韓王尙能仰天太息。按釰瞋目。以 殿下春秋之富。神武之資。擬有三千里之地。縱不能與之抗衡。何忍事之曲從。不敢隱諱。有若嚴家之餓隷乎。臣竊羞之。臣仰觀天氣。俯察人情。考之以象數。推之以事理。今日致旱。斷非他事。 殿下姑勿論 大明恩義之如何。試於靜夜淸燕之時。細思漂人之心事。漂蕩鯨濤。僅泊我
境。方自幸其萬死之一生。而今欲束縛投之死地。旣失其貨。又喪其身。則其人之情。豈不哀哉。 殿下亦豈無惻然之心乎。臣竊觀近日放釋罪窮哀痛元之。凡諸修省之道。畧已擧行。則默檢聖心。豈有大段懺悔之事。而惟此一事。想必不安於聖心。聖心不安。便是天心之不豫。則今日求雨。寧可求之於他事哉。 殿下若托以禍機所在而終不變通。則臣以爲撤樂减膳祈雨祭等事停止可也。何必虗行無益之事。欺天而益戾乎。今若渙發惻隱之心。曲活垂死之命。則積善之事莫大於此。非但雨於今日。抑亦聖子神孫萬世無彊之福也。
洪命夏沂川集(二則)
悲漂人詩。南來消息自霑巾。一脉猶存絶海濱。萬里風濤辛苦客。可憐終作未歸人。
漂漢人林寅觀等。持永曆曆書。來泊于耽羅。而見其書辭。不勝愴悢。以不忍押送彼中之意。畧陳一䟽。終未蒙採納。聊吟二絶以示慨然之意。 片帆浮沈到海東。大明日月載船中。尺䟽未售從便計。無面歸看石室翁。浮槎來自日南方。傳道五雲滯海傍。大義如今人不識。中宵灑涕泣 先王。
趙根損菴集(一則)
代成至善請勿執送漢人䟽。臣等伏聞耽羅有漂到漢人。而廟堂之議。將執送淸國云。噫。孰爲 殿下劃此計者。臣等竊不勝驚心而痛泣也。玆事秘密。不出朝報。其間說話曲折。莫能詳知。而槩聞其人自來福建。而永曆君王尙能矣國於肅陲云。若然則朱召之子孫尙在。而此乃吾父母國之人也。謂大明之已亡而今知其不亡也。不見漢儀之已久。而今復見也。則可幸可喜。孰大於是。國家縱不能馳一介之使。以慰問偏安之王業。而尙且厚恤其人。密爲津遣。倘或難便。則從其所願。送之他國。亦似無妨。而今此擧措抑何意也。亦何忍爲此也。有人於此。久失其父母親戚之所在。而漠然不知其死生存沒。一朝人有自其處來而得聞消息之眞。則其將顚倒驚喜而厚待其人乎。抑將執其人而投之豹虎之口必死之地乎。是固人情之所不忍。而苟有其人。則 殿下亦將罪之不赦矣。若今我國家已事康煕。朱氏雖在。不當復以父母之國待之云爾。則臣固不敢復言。而但此則雖使莫儔,孫覿輩復起。必不忍發於口也。嗚呼。人爲萬物之最
靈。而與天地參爲三寸者。以其有仁義之心也。苟無是心。則與夷狄禽獸何異也。我國之於 大明。君臣之義。固已至矣。父母之恩。尤不可亡而式至今日。背義甚矣。忘恩極矣。夷狄禽獸之名。烏可辭也。雖然已往之事。則或可誘之於強弱不同。而拜虜非所樂也。威勢所迫而桀非本心也。今則非有目前不得已之形勢。而忍其所不可忍而甘心焉。嗚呼。古今天下。寧有是哉。吾東方數百年禮義之稱。至此而掃地盡矣。大抵此等議論。每出於計較利害。而義理二字則輒謂之處士大言。此雖目前姑息之良策。而 殿下亦甞見義理晦塞。民彜汩喪。而終爲國家之利者乎。今日諸臣。非不知此。而只是懲羹於上年也。然臣等之見有不然者。設使虜人知之。其禍必不至於召冦。不過査問交通之狀而已。我之所執。苟義而直。則彼雖萬端恐喝。固不足畏。况費之數千金。則可保畢竟無事者耶。如或大臣惧禍之及己。則 殿下何不許以自當乎。雖由是而後。有往日之辱。此則無愧於吾心。而可以有辭於天下後世。豈若因我國一民之走回而替受臣下之罪者哉。臣等又有所慨然者。今此漂
公元1626年
人。特是行商他國。而敗於風濤。偶然來泊於我境。譬如鳧鴈適止海岸。麾之使去。有何痕跡。而猶且畏約恇㥘。至於如此。萬一永曆君臣。遣使宣詔。眞有交通之擧。則國家又將何以處之。以今觀之。則亦將拘囚行人。媚事讐敦之不暇矣。昔者已卽自仁祖四年。臣事金虜。而建炎之後。宋帝遣楊應誠等。詔諭麗王。使之假道。以迎二聖。而麗王亦遣使回報。絡厲口聘。無一毫畏忌之心。當此之時。外則金虜強盛。而威勢之通。不啻如今日。內則招俊京妙淸之徒。專權亂政。國勢之孤弱。可謂極矣。朝著之昏亂。可謂甚矣。猶且守禮義而自強如此。則堂堂 聖朝。豈遽出麗代之下哉。臣等仄驗屢日。庶幾改圖。而廟筭一定。牢不可破云。豈羣臣無一人爭之於 殿下者乎。抑有爭者而 殿下不之採納乎。恭惟我 殿下追 列聖拱北之誠。繼 先王必東之志。隱忍耿耿于玆有年。則臣於此事。决知 殿下之本意不如是也。獨惜乎無有以奉承將順之者也。昔朱夫子有曰。平時號爲賢士大夫。慨然有讐人役之歎者。一朝進而 乎廟堂之上。則顧乃惘然如醉而忘其疇昔之言。噫。今日廟堂
之臣。亦必有赧顔於此言者矣。論者乃以小不忍亂大謀爲言。自古傅會經訓。文致其說者何限。而未有若此之甚也。噫。一人無辜。猶不可殺。尋常賓旅。尙曰無忘。則今此漂人其數幾何。又是何國之人。而忍謂之小忍乎。此而謂之小忍。則何事不可忍也。始聞漢人漂來。明祚不絶。則莫不傳相誇說以爲奏報。及聞此語。則又莫不憤惋悲憾。此豈一一受恩於明世。和愛於漢人而然也。人情天理。自然如此。拂性悖理。而謂之小忍可乎。臣等雖極愚妄。亦知今日時勢之難便。非欲務爲高談大言而已也。竊當念處此之道。亦非大段難事。 殿下特命有司。更理舟楫。厚給餱粮。使人導之出壃。而一邊報聞淸國曰。念昔日臣事之義。誠不忍執送其人。罪罰雖重。亦所不辭云爾。則彼雖夷盧。亦有前識。罰金之外。何以加其罪乎。若然則我之義聲。足以感服四鄰。而 先王陟降之靈。亦必悅喜於無窮矣。臣等竊惟此事。本不合輕論。布衣之士。尤不當輒預朝政。而忠憤所激。不能自已。萬一因此而有意外之事。則妄言召事。臣宲有之。朱夫子曰。不幸蹉跌。死生以之。臣等之志亦如是也。伏乞 聖
明恕其愚而裁擇焉。臣等無任激切祈懇之至。臣等始具䟽草。繕寫旣訖。誤聞廟當將有變通之意云。臣等以爲此說果爾。則不必更爲剩語以煩聽聞。故旋卽停止矣。繼而傳聞之說。又甚多歧。或云朝議携貳未定。或云將縛欲左相出仕。噫。此事雖曰難處。豈至於若此之甚耶。豈 聖筭朝議已有一定者。而外人不知。妄相虗傳耶。臣等尤不勝欝然也。臣等且伏念今日之事。必須十分密勿。速爲决定。俾無痕露。而近者事機宣洩。不勝狼藉。有耳皆聞。有口皆說。此雖由於國綱之解弛。人心之浮淺。而亦是當斷不斷。留時引月之所致也。若使彼人得知今日朝廷畏約之狀。則其輕侮我。尤何如也。昆夷獯鬻。古亦有事之者。強弱不同。其勢然也。然事亦有可從不可從者。侂胄之奸㐫而又有興兵召禍之罪。縛給金人。有何所惜。方信儒尙以死生爭之。此豈愛侂胄而然也。誠以不可從而從之。則啓戎虜侮我之心。而後日之弊。將不可勝也。侂胄猶不可縛給。則而况此人乎。古人曰。謀之欲衆。斷之欲獨。伏乞 聖明斷自宸衷。無事遲疑。毋見侮於夷虜。毋見譏於天下後世。千萬幸甚。臣等懷
憤耿耿。久而不釋。又自念䟽旣成旣寫。而終不果呈。則是亦有似乎畏忌觀望。而非臣子有懷必達之意也。玆敢冐死叫閽。重觸時諱。伏乞 聖明裁擇焉。
閔徽繼湖巖集(一則)
公元1832年
悲漂人詩曰。多端愁思自紛繽。底事臨歧暗慼嚬。握手無言雙淚下。停觴不飮雨沾巾。遙憐大漠三千里。却送皇朝九十人。慘膽離懷徒脉脉。慇懃別語更諄諄。斷膓今日傷時事。回首當年記壬辰。伊昔大邦存下國。至今遺澤在邊垠。追懷帝德恩何報。復覩官儀感轉新。滄海島中漂到客。大明天下孑遺民。帝城何在開川峽。王業偏安保廣閩。中國存亡曾未識。上京消息始聞眞。風波僅得回生路。沙漠如何就死濱。殘喘乞哀傷道路。危情欲達阻城闉。民情眷眷猶思漢。廷議紛紛尙畏秦。諸宰或疑媒禍案。九重玆靳降恩綸。強吞輒以威相劫。弱役惟知令則遵。勢有所難寧背德。賢何相厄謾傷神。覊人却抱無窮恨。 聖主猶懷不忍仁。君去莫言前代事。子來終訣故鄕親。指南安得三年至。有北還投萬死身。持勑譯官爭迫脅。吞聲行子却逡巡。
胡寧忍此新哀訴。我罪伊何更怒嗔。孤影不堪歸紫塞。深寃何以籲蒼旻。窮歸魏子誰能濟。欲効虞卿我莫因。周厄英風今寂寞。急人高義久沈淪。時危始信人情薄。世變還嗟國步頻。顧我多慚南國帝。憐君老作北朝臣。何殊以肉投饑乕。無計添波救涸鱗。臨分只贈心慷慨。感時偏覺膽輪囷。加飧遠道須珍重。出餞長橋慰辛苦。飛雪滿天迷去路。驚風捲地撲征輪。離魂不散烟郊樹。別淚遙添驛路塵。南望楚天天接嶺。北臨遙海海無津。思親遠夢尋楡社。戀主孤魂繞玉宸。征旆出關非故國。行裝度漠卽殊隣。悠悠至痛無時盡。欝欝悲懷底處伸。數日齧氊應不死。十年持節庶明倫。邊庭歲暮羊無子。上苑秋高鴈不賓。行過殷墟歌麥穗。回首漢闕入荊榛。歸心歲歲年年日。遺恨千千萬萬春。長句贈行聊記別。滿腔悲懷口難陳。(公號湖岩。自稱大明民。此後永廢科臼。以吟咏從事。年四十二年。)
韓元震南塘集(一則)
公元1787年
權遂菴行狀曰。丁未。華人陳得,曾勝等百餘人。漂到濟州。自言大明人。上言 永曆皇帝方保有一隅。克紹 崇禎之統。朝議將執解淸國。先生獨奮曰。
此大義所關也。遂與李緯長等數人上密䟽。極論其不可。議政公(格)亦陳䟽力爭。廟堂不用其議。陳得等竟押赴燕中。閔文貞公(維重)執先生手。深加敬歎。至於涕下。
李畬睡谷集(一則)
閔驪陽(維重)謚狀。有漢船漂到耽羅。盖 明季遺民也。朝廷將押送彼中。公曰。吾不可无一言以救之。遂促駕入城。適見洪公命夏書。正說此事。公覽未了。涕淚交下。紙爲之盡濕。翌日進對 啓曰。此本不可押送。縱不能然。託以耶蘓宗文而入送日本。猶可以副其情願。時 廟議已定。以後患爲慮。公再三力爭。明其不然。而 上堅不許。公旣出言于廟堂曰。諸公儘憂後患耶。萬一不幸。吾必以死自當。大臣亦不聽。公常痛恨不已。
申愈集(二則)
尤菴先生行狀。丁未五月。耽羅漂到漢人百餘人。不改衣冠。自言在泉漳間。而東南一隅。 皇統尙存。吾等卽其人。先生聞之泣下。又恨其不得相見問泉漳朱子古蹟。遂貽知舊書曰。 大明一脉。尙不絶矣。天意儻可恃歟。尋朝廷恐事洩於虜。將縛解
燕山。先生又慷慨痛惋。而金佐明筵斥士類之朋黨偏護。意在先生。故皇恐不敢有言。或有疑而問之者。先生答曰。泉漳人事。爲之淚落。責之以義。敢不承罪云。
執義權公(格)行狀。丁未六月。有唐船漂泊濟州。一行百餘人。皆服華服語華語。亦有通文章曉事理者。其言曰。 永曆皇帝。方保有江南。克紹 崇禎之統。守臣上其事。 朝家將執送于北。公拊膺涕下曰。是可忍耶。誰爲畫此計者。國事至此。吾雖不在言地。豈忍含默。使吾 君負不義名也。遂奮筆草䟽。痛陳君臣大義。有讐視上國之人。投之餓乕之口。甘心得罪於天下後世等語。書上不報。盖 上意深欲納其言。而大臣執政內懷恇懼。力主執送之議。事果不行。忠志之士。至今骨寒心痛。而益服公之義烈。誦之不衰。(尤菴先生撰公基碣。稱此事爲有功於民彜世敎。且於墓誌曰。春秋之義。炳然數十。而尊周爲大。聖人處匪風於變極之際。以爲當治之兆。安知不有 高皇帝神孫如周宣王者出而克紹正統也。)
李宜顯陶谷集(一則)
尹珍山以健墓誌曰。 顯宗朝。有閩人漂到濟州。不改漢儀。 朝廷畏虜。將執而與之。公抗䟽言其不
可。義辨激烈。人比之校理公和䟽。
思漢編(四則)
公元1667年
柳馨遠遺事曰。崇禎後丁未夏。唐船一隻漂到濟州。自謂福建泉漳人。同船九十五人。皆唐服色。不剃髮。其中鄭喜,曾勝,林寅觀,陳得四人。皆文士也。自濟州押送京城。到井邑站。磻溪柳馨遠往見。以漢語酬酢。四人驚喜。問答 皇朝事。相對涕泣。仍謂永曆皇帝保有南方四省。 宗社不替。衣冠依昔。今是 永曆二十一年云。啓見其裝中曆書則果然云。
公元1803年
尤菴語錄曰。 朝家以耽羅收得中原人。押到漢師。仍執送虜中。京鄕士子。莫不奔走見而愍歎也。厥後有人以書質其不卞執送虜中之事者。先生答書以爲泉漳人事。爲之淚落。責之以義。敢不承罪。但伊時此有俟罪之事。故不敢言耳。盖於其時。金佐明乃於筵中。甚攻癸亥反正以來。西人之爲偏黨者。其意盖指人之救護先生而攻斥善道世哲者也。故先生以爲不安而俟罪云。
閔驪陽遺事曰。權遂菴爲太學掌議。亦欲以此事陳䟽。爲探事機。歷拜公。見公慷慨悲咤不自勝。爲之
感歎。每對人稱公忘身軆國。丹忠炳然。可質鬼神。而有辭於後世。一日公歸自朝堂。語遂菴曰。今日諸宰會處。李元禎忽攘臂而言曰。彼人事之已數十年。當待以誠信。相公曰。公言是也。左右默默。無敢言其不然。世道人心。一至於此。良可痛惋。又曰。濟州牧使狀啓中。載其與陳得問答說話。而今皇帝年紀幾何云云。不曰春秋而曰年紀。牧使武人不足責。判官安塾可惜矣。
公元1787年
又曰。丁未。有商船漂到耽羅。舟中數百人。皆華服華語。其中陳得等數人頗能文。自言 永曆皇帝方保有江南。吾屬卽其人也。行裝中亦有 永曆皇帝璽書數紙。左相鄭致和,備堂金佐明等慮有後患。將押送虜庭。公方帶承旨。適在外聞之大驚。趣駕還第。親客數人來會。相與歔欷感慨。因命進酒。酒數行。洪相命夏書至。書中亦說此事。覽未了。涕淚交下。紙爲之盡濕。遂因入對力爭曰。此輩固不宜押送。從不能留置國中。若托以耶蘓宗文而入送日本。猶可以副其情願矣。 上已入廟堂之言。故下敎曰。彼人後若聞之。必不善也。公對曰。彼人執文契然後成我罪案。今若直自邊邑管送日本。
則是 朝廷無所預。而後必不至於生釁矣。殺一無辜。聖主之所不忍。明知其漢人。而忍爲此乎。 上曰。彼人深巧。無乃故令漂來。以爲甞試之計耶。公又以船葉之盡碎。明其不然。卒不能得請。退而言於諸大臣曰。諸公儘憂後患耶。願使我再殿南服。萬一不幸。吾請以死自當。大臣不聽。竟押送焉。文忠公時在北藩。聞之歎曰。吾弟雖不行。其心可質神明。吾聞活人多者。其後也昌。吾弟之後。必其昌乎。
李志述上家庭書(一則)
大靜縣監安塾。以捉囚漢人事。論議層激。而其所以與洪宇亮往復低昂。而不許宇亮之欲放。銳意拘置。以貽朝廷之難處者。此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淸議以是不許。騎曺亦欲施罰矣。夫人處事。若是其不仁而能有後乎。
權遂菴集(二則)
答閔聖猷(鎭遠)書曰。 顯宗丁未。有漢人數百漂到耽羅。皆華服華語。其中陳得等數人。頗能文曉事。自言 永曆皇帝方保有江南。克紹 崇禎之統。吾屬卽其人也。且其行裝中。有永曆璽書數紙。牧使
洪宇亮據宲密 啓。于時三事位不備。右相鄭公致和獨掌廟議。欲執解于北。金尙書佐明贊助。將遣備局郞。渡海押來。先人時在散班。聞而涕下曰。國事至此。吾雖不在言地。豈忍含默乎。亟上密䟽。痛陳君臣大義。有讐視上國之人。投之餓乕之口。甘心得罪於天下後世等語。不報。時尹軆元以倡同志數人。方具一䟽。尙夏亦忝大學齋任。與苦于儒生。擬上貼黃之章。一日先大監辱臨鄙家。敎尙夏曰。余屢以此事爭于筵席。自上不無聽納之意。而恐語泄生事。趑趄未决。若儒䟽入於此際。則 上必以爲事已宣露。如此則豈不有害於密勿之機乎。子須姑停䟽擧。亦以此力言于士反。俾幷少遲。尙夏奉諾。其後屢造門屛。以𧨝廟謨。先大監曰。我有一策。朝廷若差我濟州牧。我當隨便善處。他日事發。我自當之。庶不爲 君相之累矣。日昨以此陳乞於筵中。亦甞力懇於相公。而相公峻拒不納。沒奈何矣。然此外無長策。當不住申請矣。後日筵中。終以執送爲决。太學䟽及體元諸人䟽一時上徹。而皆不得力矣。先大監每言及此事。慷慨悲咤。不能自勝。雖位卑力孤。言不見用。其忘身軆國
炳炳丹忠。可謂質諸鬼神而有辭於後世矣。然其事秘。人莫知之。又可恨也。先大監一日謂余曰。今日諸宰會處。元禎忽攘臂而言曰。彼人事之已數十年。當待以誠信。相公曰。公言是矣。左右默默。無敢言其非。世道人心。一至於此。良可痛惋。
先生甞語及陳得事。出示其時在太學䟽等及所與閔公(鎭遠)書。因曰其時我 國押解於彼人。彼乃釋之。使還得等還由我境云。問其時退憂公亦主押解之議。故靜觀齋詩曰。春秋大義無人識。石室山前痛哭廻云云。未知果然否。曰。靜觀其詩自謂未甞有指斥退憂之語矣。然退憂初盖與鄭相致和諸人。同其議矣。時文谷出在楊山。還言其不是。退憂遂入對。更言不可矣。
李陶菴集(一則)
郡守朴公(尙一)墓碣。 顯宗丁未。泉漳人林寅觀等。奉永曆正朔。漂到耽羅。廟議執送與虜。公與四學章甫拜䟽。極論朝廷狃讐背義之失。其槩云請斬首相鄭太和頭。以謝 大明。一世壯之。鄭相戒其子弟無憾曰。此人重義理。不饒姻婭。士論當如此矣。(原本雖以爲鄭相太和。而其時主論者鄭相致和。兄弟不當共據相府。此或記傳之誤者歟。)
鄭澔丈巖集(一則)
李公(𡐔)行狀。丁未出除濟州牧使。道聞閩人林寅觀等漂到大靜縣。前牧伯執而聞於朝。將縛送燕京。公聞而慨然。旣到官。與林寅觀等相見。以文字酬酢。詳得 中朝甲申以後消息。因出示永曆二十一年大統曆。盖永曆皇帝。是 崇禎皇帝之孫。今據廣西四省云。公聞卽歔欷出涕。將禀于 朝。送還本土。後雖有患。擬自當之。旣而押去郞廳入島。事雖已。公不勝慨惋。乃致書于沂川洪相命夏云云。洪相報書曰。公之爲此者。一出於尊周之義。而竭力周旋。終不可得。則但於接送之際。曲致慇懃而已。漂人感泣曰。大官德意。死不可忘。公命子弟。錄與漂人問答一卷藏于家。
恩恤
公元1798年
正宗戊午七月二十一日。行左承旨沈晉賢所啓。臣有區區所懷。適當今日。倍切激感。敢此仰達矣。昔在辛巳關西七義士之立節也。南舘被禍者十二人。灣上被禍者十五人。合爲二十七人。乙未贈職時。只擧八人之名。而其中崔孝一,車禮亮。又在二十七人之外。則二十七人中。得蒙褒 贈者。只是
公元1821年
六人而已。其餘二十一人中。白大豪,黃後晟,崔訔,張超等四人之名。襍出於諸義士公私文跡。韓仕䧺,白元仁,黃大中三人。則幸有之傳記。賴以不泯。此外十四人。並與其姓名而終無可徵之道。極其悼惜。凡此二十一人者。同是被禍於南舘,龍灣上。則其所樹之卓然。顧與已配院之七義士。宜無異同。而只緣子孫之畏縮泯伏。以致見漏於當時之恩典。今則七義士。皆已配侑於顯忠祠。華誥崇秩。血食千秋。而獨彼知名者七人及不知名者十四人。則孤魂無主。四時餒饗。其所欝抑寃恨於冥冥之中者。想必有倍於前日。今若別設一壇於顯忠祠之傍。竪一木牌。書之辛巳義士白大豪等二十一人。每於祠享之時。一軆祭之。則不昧之魂。永有依歸。西土瞻聆。倍當激勸。其於慰忠奬烈之方。不爲無助矣。再昨年。義州慰諭御史李始源以此事狀。歸卽陳達。而因其時禮堂之覆難。未免置而勿論。臣之愚見。則恐無不可施之端。設壇並享。他院固有已例。不必以禮無所據爲說。設壇又與配院大有間焉。則亦豈至於恩典之瀆褻乎。臣向叨灣尹。旣切卽地之感。今登筵席。仰念我 聖上
起感風泉。存錄忠裔之敎。尤不勝激懷。輒此仰達。下詢大臣處之。恐合事宜矣。 上曰。依爲之。令該曹問于在京大臣草記可也。
公元1636年
禮曹啓曰。發遣郞廳。問議于在京大臣。則議政府右議政臣李秉模以爲別設一壇之議。非無所據。而年前禮堂之持難。旣有意見。其時相臣亦以禮堂之言爲是。以臣愚昧。不敢擅議於義起之禮。伏惟上裁云。領中樞府事臣洪樂性,行判中樞府事臣蔡濟恭,領敦寧府事臣金履素。俱以病未獻議矣。大臣之議如此。 上裁何如。 傳曰。 皇朝崇禎丙子以往。山河包羞。草木帶腥。而尙今爲志士之所扼腕而裂眦者。辛巳之崔孝一,車禮亮事也。丁未之林寅觀,陳得事也。當崔孝一之市舟浮海也。關以西許多壯士。被酒悲歌。相送於港口。而謀洩爭死。無一得脫。其勇也扛鼎。其術也舞釰。其忠義也薄雲耀日。畢竟事不成而死者命也。同時被禍。已蒙㫌褒之外。又有二十一人。而名姓之傳者。僅七人耳。猿鶴謳吟。尙有煩寃。茫然風沙。水落石出。每西望歔欷。未甞不撫髀於邑。有宋威愍公鄭驤葬以衣冠。而建祠以祠之。唐衛士手擊金虜以死。
而名字不聞。朱子猶表章之。崔,車諸人之祠。亦倣威愍故事。則以其姓名之不傳。詎少衛士之忠節乎。木牌紙牓。廣招享之。盖有崇節祠近例。而府內旣有顯忠祠。以其牌面藏弆本祠。遇春秋祭日。並享于壇。仍令道臣就其祠。題其牌面曰 皇朝義士白大豪等二十一人。祭用剛鬣斗酒著爲式。若林寅觀等九十五人之事。固出於迫不得已之意。而故副學李端相之詩。故洗馬尹以健之䟽。可以無愧於千秋。彼九十五人之一時並戮。慘傷錯愕。何嗟及之。其來泊雖在耽羅。其回程必由灣上。而于今一百三十有二年之間。尙未有宣欝䟽寃之擧。其爲闕典欠事。莫有過此。適當二十義士並享之時。九十五人一軆造牌同祭。題曰 皇明遺民林寅觀等九十五人。若是則禮似有據。義似有辭。並以此意分付可也。
公元1667年
禮曹跋尾。今七月二十一日。北苑望拜禮罷後。惟我聖上風泉感興。春秋比義。爰修崇節闡幽之 盛典。有若辛巳義士白大豪等二十一人。丁未遺民林寅觀等九十五人。風檣陣馬。想毅魄之靡憑。腥烟氊野。憫寃魂之無主。於是按衛士之故事。倣節
祠之近例。 特命設壇于顯忠祠之左。而並 賜牲酒之侑。亦自儀曹下送木牌二面。一則當以 皇朝義士白大豪等二十一人題面。一則當以 皇朝遺民林寅觀等九十五人題面也。大抵義起之例。世不常有。今此姓名不傳之諸義士。穹壤無歸之故遺民。同被曠古之隆恩。仍與楚些之招來。肹蠁在壇。精靈可尋。其義也籩豆以倣之。其饗也旗鼓以侈之。奚但彼一百十有六人。徘徊歔欷於風雨冥冥之中。龍灣以東。遼薊以北。凡有血義之倫。孰不聞此而激仰雪涕。生則北首張拳。死則兼衛 本朝。振義聲於天下。樹倫綱於百世。思所以廣聖人之丕烈。而報 昭代之特典耶。猗歟 聖敎一布。大東之山河洗羞。八域之草木拂腥。永有光於崇禎之日月矣。設壇與祀享時擧行條件。關後錄下送爲去乎。到關卽爲申明知委該府。仍爲趁卽擧行後形止。亦卽狀聞。
禮曹啓曰。今此 皇朝義士白大豪等二十一人。 皇朝遺民林寅觀等九十五人。設壇于義州顯忠祠之傍。造牌同享。而壇所則設於祠左神門之內。坐向與祠宇同。木牌一依配享位板造成。依 傳
公元1789年
敎題面。春秋祭享時。列奉於壇上。常時則祠內分左右奉安。而勿設交椅。設一空床。安於其上。以避配享之嫌。第次則當依傳敎第次。祠內奉安時。白義士等在東配享之下。林遺民等在西配享之下。壇上出主時。亦白東林西。而祠享時祭品。一依配享位例備設。而旣是衆人同享。則白義士等一位。林遺民等一位。各以飯三盆,泡湯三盆,酒三大椀。猪用全首。設壇後祭時。依己酉致祭時例。設旗幟鉦鼓。 香祝當自京下送。獻官本府尹爲之。位板材栗木。依例自本曹下送。而合行條件。並關後錄分付本道之意敢啓。 傳曰知道。神理不甚相遠。則距泉漳不啻夐邈。况百餘年之後。始行並侑之典。年之久地之遠有如彼。其所招招之擧。宜有拔異之例。略倣城隍發告儀節。行祀前。斯先令守臣告于城祠。祭日備禮行事。告文道臣撰送事。一軆分付於箕伯灣尹可也。
後錄
一。設壇於祠左神門之內。坐向與祠宇同。
一。木牌一依配享位板造成。依 傳敎題面。春秋祭享時。列奉於壇上。常時則祠內分左右奉安。
而勿設交椅。設一空床。安於其上。以避配享之嫌。
一。第次則當依 傳敎第次。祠內奉安則白義士等在東配享之下。林遺民等在西配享之下。壇上出主時。亦白東林西。
一。祠享時祭品。一依配享位例備設。而旣是衆人同享。則白義士等一位。林遺民等一位。各以飯三盆,泡湯三盆,酒三大椀。猪用全首。
一。設壇後祭時。依己酉 致祭時例。設壇幟鉦鼓。
一。香祝當自京下送。獻官則本府尹爲之。
一。位板材栗木。依例自本曹下送。
公元1798年
維崇禎百七十一年歲次戊午九月初七日。 國王遣臣義州府尹李基讓。諭祭于 皇朝遺民林寅觀等九十五人之靈。大運陽九。鱗介冠裳。帝統如綫。炎陬迷茫。何來一舟。掠于扶桑。殷冔無改。漢曆猶煌。若將復覿。上國之光。維耽與漳。萬里重洋。於我乎泊。玄昊孔彰。時際綴旒。弱投於強。忍令周黎。終離箕壃。夫豈所樂。事有難詳。儒臣播詠。布衣抗章。孰有血氣。而不衋傷。時移跡𨓏。雲水𣾘泱。餒魂無依。托些何鄕。輪馬倭遲。往來 帝傍。怛兮中心。
寤言難忘。曩拜北苑。回薄星霜。風泉餘感。靡隱不揚。壇由義起。于灣之陽。城下淸流。萬折湯湯。試▣域中。腥塵彌望。一區乾凈。繄維東方。臨江大招。酒馨鬣剛。其來醉飽。守臣瓣香。
(附)公山倅李泰淵。南京使臣黃傑等問答。
公元1827年
𨓏在丁亥。唐船數隻。漂到海南縣。被執之日。恐其殺害。自削其髮。假稱淸人。又焚其所賫文書。盖自南京差遣使。請兵日本。搆辭朝鮮。挾攻淸人之計也。其上使則前太學士黃傑蘓州人。副使則都督閻九堦浙江人。金賓亦以白衣隨行。傑等英姿秀異。文章贍麗。九堦則身長八尺。容貌傑特。賓則文彩動人。笔跡絶妙。自南海縣次次押領。送於京都。及到公州。主倅李泰淵別備供具。禮待甚欵。兩使恠而問之曰。吾所經都邑。皆以惡草具待之。到此甚欵。公山倅必是名人也。譯官紿曰。主倅以翰林學士。言事左遷。兩使然之。至暮。公山倅又持牛酒。親往勞之。兩使僕僕稱謝。遂張燭穩叙。語及中原。問南京事。兩使牢諱曰。我輩本以江湖間駔𩦱之徒也。避兵奔竄。漂轉到此。南北興亡之事。漠然不知矣。主倅且怒且解曰。我國勢窮力竭。不得已臣事
彼國。至於 皇朝。則舊誠少無所變。諸老爺若是踈外。不肯開抱。余甚愧嘆。兩使曰。主公若是至誠問之。則余何敢不副盛敎也。乃取筆書辭問答。兩使嫌其煩漏。色有持難。主倅乃取粉板以示之。旋卽拭之。兩使大喜。於是各持粉板。互相問答。上使先以宋詩書以示之。卽樓外靑山山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杷(一作把)杭州作杭州之詩也。主倅曰。何以示此也。曰。主公知此詩乎。曰。此乃宋人名作也。余亦知之。上使色喜。卽命還取側書其傍曰。樓外靑山不見樓。西湖歌舞一時休。暖風薰得馬糞臭。直把杭州作滿州。(卽胡地名。)主倅曰。何以改此詩也。曰。金陵陷沒之後。南人以此改之。因泣下沾襟。主倅乃以淸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在。牧童遙指杏花村。挾書淸明時節又紛紛。亂離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在。牧童遙指向化村。(胡人降附本國居生者謂之向化。)以示之曰。丙子後東人亦以此改此詩。上使撫掌大笑曰。改此詩者。亦是才子也。主倅因問北京事顚末。上使曰。大明亡徵。始於萬曆壬辰東征之後。經費虗耗。百姓怨咨。天下騷然。人心思亂。所謂流賊起於
其時。分據山東勢漸熾。而 皇帝晏然鴆毒。荒淫鄭妃。以天下之事。委之太監。䆠官專執朝權。盖自天啓時作門生天子。至於崇禎時。則天子拱手而已。所謂關東盜無能爲者。正謂此也。流賊以此益熾。其賊黨心腹。相半都城。及至城陷之日。羣盜闌入城門然後。 皇帝始知之。乃與 皇后同縊而崩。自古亡國之變。豈有如此之時哉。北京旣陷之後。元帥吳三桂托以復父之讐。引入強胡。復躝中原。使三百年禮樂之地。一朝變作豺虎之穴。自古兵火之慘。豈有如此時者乎。主倅又問南京之事顚末曰。北京避亂之將士。南渡金陵。議立藩王。以存宗社。不擇賢否。只貪功名。乃立弘光。卽福恭王常洵之子。鄭妃之孫也。鄭妃萬曆時煽亂天下。積失人心。天下之人。怨怒沸動。正如唐明皇之楊貴妃。弘光以此不愜輿情。加以性本昏庸。淫戱無度。淸人擧兵南下。俘執福王。臨江車裂。直渡長江。若昇虗邑。乃擒弘光。遂陷南京。南安伯鄭芝龍等定策協謀。推戴唐王。稱以監國。是爲 永曆皇帝。淸人聞之。乃欲一擧殲盡。以精兵十萬。直擣長駈。 皇帝預先設備。可飮之白水則盡置毒藥。可陣之塲
則盡莊炮火。賊兵不知飮水則人馬自斃。設陣則火炮自發。不戰自破。幾盡死滅。若干殘兵。僅得生還。 皇帝以蠻兵四十萬。躡後長駈。直擣金陵。賊兵望風遁潰。不敢交鋒。渡河而北。 皇帝遂收復南京。畫漢爲界。漢水以北則委與淸人。漢水以南則以五十萬沿江列陣。分據要害。宗宗中選大將。約以先入定關中者王之。不建儲嗣。以江曰廣爲中興相。曰廣之忠義大節。卽今之諸葛亮也。江南之人。倚以爲重。鄭芝龍父子。則䧺才妙畧。雖古之名將。蔑以加矣。主倅問曰。李自成今在何處。曰。自成走關中。又爲淸人所逐。走入成都病死。其子兵單勢孤。不能自立。歸順金陵。江曰廣建議以爲此賊乃宗社大賊。萬世深讐。不殺此賊。無以建中興之業也。不可以降者不殺。有所容貸。遂斬之。卽今西蜀以南。皆爲永曆之地矣。主倅又問曰。北京之敗。忠臣義士之死於國者幾何。曰。其時死節。亦有某某人矣。至如洪閣老承疇。素以名流爲國大臣。人皆以爲承疇必先伏節死義。及吳三桂引賊入城。承疇首先附降。人以爲三桂,承疇豈眞降虜。姑爲全軀以爲後圖計。及攻金陵也。承疇以前鋒大將。
引路先下。因執兵權。封王陝西口。饗貴富而已。了無匡復之志。承疇,三桂。天下之人。莫不憤奮。欲食其肉。主倅又問曰。卽今南京形勢。庶有興復之期乎。上使曰。 大明中興之厥兆有三。惟我 崇禎皇帝小無失德。而遭時不幸。遂死社稷。天下傷悼。中興之兆此其一也。 皇帝聖明。將相得人。中興之兆此其二也。西蜀江南。物貨府庫。 大明兼有之。中興之兆此其三也。因問老爺居在蘓州。姑蘓風景。可以聞與。楓林幾何。上使曰。何以問楓林。神曰。古詩有江楓漁火對愁眠之句。以此知有楓林也。上使曰。貴國雖文翰之國。與中國隔遠。古人詩句。不知意味而讀之耳。所謂江楓者非楓林。乃是禽名也。詩以楓橋夜泊爲題。何不信也。仍相對酬酢。情意頗洽。翌日相別。各有悽感之懷。及到京城。適有敕使入在舘。兩使入門。上敕見黃傑至。奔趨下庭。握手號泣。兩人在京城時。曾爲翰林同官者也。敕使歸時。同行至北京。不屈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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