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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经斋全集卷之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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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经斋全集卷之五十七
 草榭谈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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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晋熙
金晋熙故相国宇杭庶从子也。居清州上党城下。以孝闻于乡。 英宗戊申。逆贼李獜佐等藏兵于清州北薮。夜陷清州。杀节度使讨捕使。西向京师。留其党申天永为假兵使。据上党城。发州兵以自卫。晋熙始闻变愤甚。往见虞候朴宗元曰今两帅已死。公盍急招山东兵。傍檄列邑以守城。宗元沈吟良久曰今无见兵奈何。晋熙知其欲降贼即出。宗元果降贼。牧使朴镗弃城走。贼扬言京师已陷。人心益汹汹。列邑多观望。甚者传凶檄治兵粮以待贼。晋熙从上党路见所知军校投贼者。为言逆顺。往往感悟曰公幸言之。吾几得罪于国家多。止不往。晋熙即具酒食。邀其亲戚及里人杂坐。语曰谁能从我杀城中贼者。众感其义。皆曰从公。先是晋熙约州校李震遇,赵重廉募兵。震遇果以众至。晋熙有母年八十矣。握手泣曰吾前年哭仲儿。今汝伯远去。生死未可知。汝又欲弃我而死于贼。吾宁先死。不忍见汝死也。晋熙曰日未午儿当还。母无忧也。母曰日入不还。吾当死。晋熙即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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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驰。从者七十馀人。直抵山城水门外。城上人欲射。晋熙叱曰若奚射。趣召若将官来。吾乃语。会一贼将来。即晋熙旧所识也。晋熙呼曰今 王师尽杀贼。明日且到此尽戮若曹。若曹不闻之耶。若曹今尽死无类矣。其人惧甚曰将奈何。曰第开门。若曹皆胁从。何诛之有。其人然之。遍谕城上人开西门迎之。晋熙以诸义兵既入。即闭城。诸义兵惊曰门闭而事不成。将奈何。晋熙曰城不闭。众必由此而逃。吾所以闭之者。欲以坚吾军心。且不令贼亡逸也。诸义兵皆曰善。晋熙即抵贼所居门外。潜见其领炮者。耳语其人。入言天永曰卒露处久。恐伤铳心。请试放之。天永醉曰诺。晋熙招其众。反围天永馆。试放一炮。诸义兵即坏门而入。天永苍黄觅双釰而跳。晋熙追杀之。又格一贼。贼勇悍。既击其脑落左耳。犹挺刃而前。势甚急。晋熙遽曰若不类贼。岂官人欤。吾诚误伤之。若毋恨我。贼曰诺。晋熙即割衣前衽与之曰用此拭血。贼受之方拭其耳。晋熙举枪击其颈。贼倒即斮之。于是城中定而日未午。晋熙部署诸军。分守城门。收兵使营将虞候印及贼中文簿。将闻于 朝。晋熙母意晋熙必死。涕泣欲自尽。立谈间人三四至。晋熙心益急。会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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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敏雄自州城斩数贼而至。晋熙喜曰吾除凶贼。非希功也。吾来时与老母约日入而归。今不归母危矣。君既举义而至。请以为君功。敏雄固辞不可。敏雄遂自为启。晋熙乃与敏雄引所擒诸贼斩之。发仓中米饷士而返。不自言其劳。人亦少知之者。召抚使俞崇闻之。欲以晋熙名改上而未果。湖中儒生二百馀人又上书讼冤于审理使。审理使虽叹其义而亦不得上。晋熙后以寿进秩至知中枢府事而终。 正宗戊申。搜访乱中逸事。晋熙名既彻。 特赠崇禄大夫判中枢府事兼判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獜佐败于安竹。拥纸伞骑白骡入阳智山寺。自呼曰大元帅来。寺僧睨曰大元帅何物。汝必安竹贼魁也。呼其徒缚于石槽。寺邻里申姓人闻之。曳木屐而至。求卖曰此奇货也。僧不卖。吾当夺之。相与上下其价者良久。獜佐帖耳而听若牛马也。
晋熙当 国家之危乱。首先奋发斩贼魁义也。不忍以己之荣伤母之志。弃功而径去孝也。既去而绝口不言让也。使晋熙扬扬然与罔功居利者列。亦晋熙之所耻也。余在阴城。闻于其外裔在县中者。长八尺馀。须髯赫赫。性伉直云。晋熙既深藏于下邑。湮没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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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矣。 正庙尝加崇秩。而人犹有不知者。其知者亦掩讳不明言。为戡乱录中载朴敏雄故也。事在人耳目者。模糊若是。况千载之下乎。
李秀节,张䎘。
李秀节韩山人。故判书秀彦之族也。举进士。精术数。出入于忠献金相国之门。 景宗辛丑狱大起。忠献诸公被淫祸。宾客多死。秀节与忠献之族令行等十九人被谪。及宥还。过令行所居青枫溪。历言某岁一番人当复进。某岁被祸诸大臣当复官。其言一一皆验。秀节以术中祸几死。 英宗大王自在春邸。知秀节故活之。且其孙陷陋狱特放。
张䎘字大鹏居义州。素解天象。韩德弼为府尹。会节使过期不至。召䎘问之。䎘曰王良星动。主必远出。使待其还而后发。所以迟也。使至问之果然。䎘尝随节使入北京。与仆御混。有识者执手问所为来。亦异人。先君子尝为云山郡守。遇之洪和辅谪所。从容言贼星入紫微垣。无何有丁酉秋狱。晚而避隐宁边釰山。以辟谷导引为事。卒中奇祸死。
术数固君子所不言也。然有理必有数。自星象卜筮六壬奇门之法。皆由数而生。苟得推之精究之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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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前知之。如李淳风,陈希夷之类其选也。彼皆以道将之。不妄言漏泄。故得免于祸乱。苟无德而行之。适足以自戕矣。
金圣基,金鸣国。
金圣基者琴师也。初为尚方弓人。嗜音律。弃弓而学琴。且解洞箫琵琶。能自为新声。都下众伎皆宗之。然家贫甚。妻子饥寒。亦不之恤也。晚乃僦居西湖。买小舟钓鱼以自给。自号钓隐。每静夜月明。泛中流。引洞箫数弄。水鸟皆惊起。宫奴睦虎龙上变。狱大起。遂杀金忠献等四大臣。为功臣封东城君。气焰熏人。尝大会其徒。具骏马徒从。请圣基鼓琴。圣基辞以疾不往。其徒请之者数辈。终不往。虎龙怒曰圣基不来。吾且辱之。圣基方与客鼓琵琶。闻之大怒。掷琵琶于使者前。骂曰若趣归语虎龙。吾年七十矣。岂惧汝者。若善告变。盍告杀我。虎龙闻之色沮。为之罢会。自是圣基罕诣人作乐。有好事者访之。用洞箫为欢。圣基少语言。不饮酒。穷居江上以终。
金鸣国画师也。自号莲潭。其画得于心。不泥古法。 仁祖时以黄绡梳贴 命鸣国绘。十日而后进。固不画。 仁祖怒欲治。鸣国对曰臣固画之。他日当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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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公主早梳。有二虱缘发末。爪之故不死。视之画也。鸣国为人疏放。善谐谑嗜酒。能一饮数斗。醉而画方神。岭南僧持大绡乞冥司图。用细布数十疋为币。鸣国喜甚。以布付家人曰用此付酒家。使我得数月快饮足矣。既而僧来索图。鸣国谓曰汝姑去。俟我兴到时。如是者数四。乃痛饮至醉。临绡而瞪良久。即奋笔顷刻而就。殿宇甚阴幽。鬼物森列若动。其捽而前者。曳而刑者。挫烧者舂磨者。皆和尚比丘也。僧见之愕然。鸣国箕踞而笑曰尔徒以惑世诬民为事。入地狱者非尔徒而谁入乎。僧嚬蹙曰公何误我大事。还我布。当改求他。鸣国笑曰若益市酒来。吾为尔改之。僧即具酒至。鸣国饮至酣。即援笔髡者尽发矣。即投笔大噱曰此可以足汝意乎。僧嗟异曰公诚天下神笔。拜谢而去。
怀绝艺者其性气必异于人。非驱迫束缚而得之也。如金圣基隐居江上。故以肮脏名。岂虎龙所可屈哉。世之士大夫或去就不能定。以取污辱者。视圣基可以知愧哉。鸣国之画。亦闲旷俊逸。非碌碌庸人矣。
李台明,释致雄。
李台明字汝三号半痴。 宗姓也。家在瑞兴。世以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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穑为事。独台明学为诗。长于绝句。槎川李公秉渊自以为不及也。少负气多奇节。择贤豪长者游。每稠坐辄悲歌慷慨。已而大笑。槎川尝得雪山图为障子。欲题诗其上。若未佳。乃属台明。台明诺之。一夜大风雪寒洌甚。槎川拥衾独睡。至四更忽闻叩门声。急问曰子非半痴乎。曰然。速开门张灯。适得佳句。思为公题雪山图。槎川即起迎之。径至障子下。疾书而去。其诗曰柴门月落晓灯颓。寒气阴森绕閤梅。病里此身疑是梦。雪山千叠忽飞来。槎川大奇之。台明以诗游于洛久之。老而返瑞兴以卒。
释致雄号梦月。居金刚山中。与三渊金先生昌翕相得也。同住白华庵中读庄子。其徒弟霜勋亦能诗。三渊赠诗曰梦月沦光后。逢师涕满巾。又咏金刚题其轴曰峰奇尽琼玉。木老皆枫楠。李槎川亦与之诗。有曰万木秋风独立时。霜勋老居云岳山。抱是帖而游吾家。吾幼时亦尝见之。
汉城之北白岳山下。故多诗人。盖三渊槎川之风也。如柳下洪世泰委巷人也。诗名振一世。当时公卿贤大夫皆折节礼之。故名士韵释多归岳下。至今说岳下体。亦一时之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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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世泰,李泰。
洪世泰字道长。唐城人。本人奴也。好为诗。善学唐人意。清城金公锡胄曰高岑之流也。其主怒世泰不从令欲杀之。清城出白金一百两。东平君杭亦如之得赎。世泰纵益游学。得交金农岩,三渊二先生。二先生喜为之延誉。由是诗名益盛。或言世泰诗当在石洲权鞸之上,荪谷李达之下。世泰意犹不满也。 上令工画西湖。 命世泰赋之。遂为纂修郎。掌选东人诗。清城尝入燕至榛子店。见季文兰诗。文兰江右秀才虞尚卿妻也。为清人所俘。沈阳王章京以白金七千买之。过榛子店题诗。且曰天下有人心。怜而见拯。主媪见之。色悲楚凄黯而娇艳动人。从骑促之。垂泪疾书。右手倦。即左手接书之。清城为言世泰。世泰作鹧鸪词。声调甚妙。为国人所诵。世泰素德杭。己巳文谷金相国之祸。杭惎之。辛巳杭被诛。金氏诸人快之。往观其刑。然世泰收杭尸。农岩兄弟善之。
李泰本名泰海字子山。李公晚成奴也。雅善书。李公嫉其妖邪将杀之。朴凝斋泰观爱其才而免之。清金尚明者。其曾祖德云为义州知印。墓在义州。尚明之先。丙子被俘。仕清为贵族。尚明以文学师雍正主。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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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秩大臣。尊宠用事。赠德云光禄大夫。尚明常眷念故国。为我事甚力。壬寅册封 英宗为 王世弟而请之。亦赖尚明力得请。尝愿得我国屏。且要我人笔题之诸宰坐。备边司招泰书之。泰即大书曰平生惯写崇祯字。不忍提毫向虏屏。坐皆惊欲罪之。礼原赵公显命曰匹夫之志难夺。泰虽妄不可罪。泰遂免罪。尝坐事配阴城。戊申闻贼入清州。自请隶束伍哨官以讨贼。往辞其母。母欲挽之。即拂衣起去。闻贼破而止。泰卒以邪死。
洪世泰,李泰。一流人也。其材亦同。世泰倖倖不可以势屈。泰沾沾好交结缙绅间。干预时事。终之世泰免。泰诛。此可为贱而有才者戒。晋庵李相国尝言世泰诗有傔从气。观其诗未尽然也。要之幅尺狭。泰笔能变为各体。然轻薄不可法也。
嘉山童,郭氏儿。
嘉山童者。三登村氓也。童母无子。祷于嘉山寺弥勒佛。梦言汝今有子。童父远贾。适以其日还。有娠生子。名嘉山童。年十六。暴长肥大。庞硕如弥勒佛。妇家在江东县。其邻也。童往诣之。折三牛之脊。尹守翼随父任往见之。童所居室。通壁为户。固已惊骇。及见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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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帽加之头。指如腕。腕如股。股如腰。惟掩一布衾。黄色荡荡。不可逼视。一日食饭三盆羹三盆。所能即纸牌象戏。人莫能敌。童本富家子。家产从而尽。二十馀岁而死。
郭氏儿玄风人。忘忧堂郭再佑之族也。其父失其名。称别将云。别将老无子。过七十始生男。男猝长大。三四岁能负薪温父母之室。邻里人异之。或曰是将有后祸。盍除之。其父母忧之。然怜爱不能决。儿知之。劝其母炊饭数斗。邀邻里聚食。儿亦饱而后。辞父母曰儿之长非罪也。为邻里所疑。儿当远去。其父母泣止之不可留。然每父母有疾。觉室温。怪而伺之。儿夜辄负薪至。既迹之。泣询其故。曰儿常念父母老无依。候病发则辄来温之。居数年。儿渡江入燕京。匿于皇极殿傍。为康熙主所捉。儿曰我朝鲜国玄风县郭别将子也。主曰若欲何之。儿曰愿还东土。主曰若还必诛。不若留上国。朕且官尔。儿曰不可。还见父母而死。死亦无所恨。主如其言还之。朝议或欲生之。文忠公闵鼎重独言当杀。枭于玄风县。
圣人不言怪。若二人者诚怪矣。西方有藏禅者。能投胎夺舍。嘉山童岂是欤。郭氏儿涂于虏主之室。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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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可知也。岂欲为明室报仇哉。苟然者。其不成亦天也。
全百禄,田日祥,洪禹祚。
全百禄。稳城土兵也。母梦白鹿而生。故名曰白鹿。及仕改百禄。中武科为庆兴府使。将之官。路过镜城。时李东彦为北评事。以百禄为北方之杰。留与饮谈边塞事甚悉。且问自吾来此。北路人云何。有得失可详言之。百禄曰昔闻公居台阁。遇事敢言。威棱凛然不可犯。公自抵北幕。日张妓乐以自娱。他无所事。阃帅守宰初甚怵畏。相戒饬毋敢以过失见公。今则曰易易也。夫声乐易伤人志。公宜屏之而自重。如不能远声乐。后勿轻论人。人必反讥公。东彦瞿然谢。及还盛言百禄可大用。遂得擢拜忠清水军节度使而卒。
田日祥▣▣(潭阳)人。以武显。尝为罗州营将。治盗甚酷。凡赃多与荐入者皆死。盗患之。夜聚锦城山。诟辱之甚丑。日祥潜出而迹之。声在左冈。即从右冈詈辱如左冈盗。左冈盗亦迹而会日祥曰。我淳昌盗也。吾徒死于日祥将尽。且及我。我欲刃其腹。顾力单不能办。且解腰间钱授卒盗曰趣具酒肴。已而卒盗担数盆酒。且缚一狗至。斫木而烧之。日祥即倾一盆而饮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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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狗半体。并骨啖之。盗罗拜曰壮士。真吾帅也。日祥曰来夜又会此。至则盗皆会而加数人矣。日祥曰若徒岂有壮士乎。如得我数十辈。鏖日祥易如反手耳。来夜又会此。日祥益赍酒肉而往。会者又加数人。日祥曰吾徒数十。各聚七八人。岂惟日祥哉。罗州城亦可覆也。与若辈约。我徒几人吾皆能致之。若等亦尽致。若徒以某日为期。众曰诺。于是日祥尽得其要领而返锦城。去营可十里。往返不移时。虽傍御者不能觉。日祥乃阴选城中壮士。至期皆便衣纳椎。嘱曰第从我。至所期。毋存等威。必尔汝我。不者还而棍。且伏健卒于山四隩。约闻我啸即出掩之。日祥从十馀人而至。会者六七十人。皆健盗也。各挟釰椎势甚狞。日祥曰若等皆至矣。今夜第先共一醉可乎。众曰诺。椎数牛酒再行。日祥曰众好汉醉矣。无以为欢。歌者歌舞者舞。手拍角抵。各从其好。盗曰善。皆释釰椎。日祥从者辄已去釰椎。日祥始起舞。忽长啸。从者皆啸。伏兵皆起。盗拱手皆就擒。自是环罗州而邑无狗吠之警矣。日祥常借南平民家鹰。数日将还之。民诉于倅。倅大臣子。逢日祥众诟之。日祥曰某虽武夫。位则乃上官也。公侮辱之可乎。即取鹰而裂之。投南平倅。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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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舆出。座中大惊。官至节度使而卒。年五十三。
洪禹祚南阳人。出自将家。美须髯。便弓马。少游侠邪间。长安诸少年惮其趫勇莫敢近。中武科。顾地寒不得用。得一佥使而止。家贫无以为生。从旧时所游而寄食。尝从其族人某为朔州倅者。某新购胡马而骑之。马甚悍踶齧莫能制。独禹祚当厩而立。马垂头受制甚驯。某忿其马从禹祚驭而己不能驭。缚之槽。令群卒乱捣之。马颓卧将死。禹祚怜之。自为检刍豆。视之甚勤而后得苏。某罢官归。诸客各有所资。禹祚独请胡马。徒鞍而跨。振鬣长鸣。超险如飞。及至京。司仆寺闻其神骏。购入内厩。厩卒惮其悍饿杀之。
全百禄等三人。皆豪俊之尤者。碌碌无所知名。虽少试之营镇。岂能尽其材哉。使当 孝庙时得备北伐之用。必横戈跃马。奋功名于辽沈之间。惜乎其不当时也。如百禄者。又伉直不徇人。卒能以是自拔。亦盛时之风也。
刑仙,祁利衰。
刑仙失其姓名。大静县塞达里民也。大静在南海中。土瘠确谷不茂。刑仙力农不自给。岁且歉饥甚。盗邻家牛。事觉被刑于县。既出叹曰吾不能忍饥而陷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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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何面目立于世乎。即入汉拿山。食木实松叶。后二十馀年。樵夫遇之。散发被薜荔。毛遍体长数寸许。目闪闪如电。不类人形。以能言故知其为大静县塞达里人也。欲与俱归。曰山中甚乐。不愿归也。高歌而行。行步如飞。遂失所在。济州人谓之刑仙。
祁利衰者。石堂金公相定之奴也。性朴直。值岁饥不能自食。为富家佣。佣直贱。间出行乞。人多不与。夕而计所得。不能食一日。久而益窘。于是喟然叹曰甚矣吾生之苟也。吾以糊口为事。若不能焉。久而盗心生。盗者吾所深耻也。今如此。吾宁死矣乎。遂反锁其外户。终日不出。邻人固笑之。再经宿而锁之如故。始怪之。争相告来集。穴壁而视之。祁利衰敛手瞑目。盘膝而坐如塑。或呼之若不闻也。有村媪闻之曰彼其死矣。吾曩见其忽忽然不乐也。既而由由然自得。彼其死矣。即具饭一盂羹一碗。往呼其门曰翁何自苦如此。我具饭与羹待此。翁出可一饱。久之不应。媪复泣而言非为饱也。惟吾意是图。祁利衰乃曰感媪之义。虽然媪亦贫。安得继我饱。苟其长饱我。吾又恶其无名。媪速去。媪立终日。卒无奈何去之。后数日。祁利衰竟死其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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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者人之所恶也。饥则犯之。失其性也。为有司者不能导之食而安其所。乃反刑之。非先王哀矜之义也。若刑仙者。虽犯之。能悔寤而自引。卒能超然于物表。祁利衰者。恐流入于恶。能办一死而绝偷冒苟且之意。皆贤于人一等矣。
鱼锡光,洪楗。
鱼锡光字成之。咸从人。早中文科。官员外郎。聪明绝人。每观书目精触纸。纸若为之穿。尝公座客有示东坡所题寺壁诗者。诗曰终岁荒茂湖浦焦。贫女戴笠落柘条。阿侬去家京洛遥。惊心寇盗来攻剽。锡光谛视良久曰此谜语也。终岁者十二月也。荒茂者草田也。湖浦焦者水去也。其于字也。为青为苗为法。贫女戴笠落柘条者。为安为石。阿侬者吴言也。去家京洛者。国也。寇盗来剽者。贼民也。盖谓青苗法安石误国贼民也。一坐大惊。锡光为人孤特有苦节。不肯与有力者俯仰。登第十年。其仕不达。又不得一小县以养亲。家道益贫。恒并日而食。能安之。尝取古今人礼说百馀家。句栉字解以成书。便于考校。亦不得脱藁。 正宗甲辰卒。
洪楗者武人也。中武科。为军门哨官。 英宗尝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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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讲。讲书有曰丁胸矛。 英庙适御松节茶。 教曰汝安知丁胸矛者。矛之擉人胸者也。楗迁延不对。若有所思者。 上教之再三。楗离席伏卒不对。 上疑其不知而故不对。下兵曹棍之。 上怒益甚曰彼妖恶物也。棍不足蔽之。吾将亲讯而戮之。左右侍臣皆惶㥘无人色。楗气色安闲。不异平日。徐奏曰勇士不忘丧其元。臣固不敢惜死。第 上教异于臣所闻。思之而未敢妄对故迟也。 上问曰若何思。对曰臣方讲第几板丁胸矛。注在上第几板。视之乃拒马枪也。以其丁马胸故名。 上大奇之。问有守令窼。适舒川阙守。即除之。 正宗大王适侍侧见之。及设壮勇营。问楗尚在。已死矣。
士之踜蹭困顿者。辄曰不遇时矣。 正宗大王求才如不及。尺寸之能。无不自试。独锡光困顿踜蹭而终。岂可曰不遇时哉。锡光解东坡诗诚奇矣。以彼之才。不随俗苟容以取功名者。其操尤可言矣。洪楗之得一守。亦可谓遇时矣。惜乎。不能寿以究其用也。
翠梅,莫德。
翠梅。湖西公州吏金声达女也。声达管双树山城军饷谷。幻簿书盗米四百石。事觉系狱者数䄵。徵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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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党。族党数十人皆破家。观察使欲诛之。治状本将闻于 朝。翠梅夜叩幕府而哭。持一牒。牒辞委曲恳恻。读不能竟。然裨将等力不能救。第慰遣之。翌日观察使视衙。民众男女数百人。喧哗盈庭。翠梅被发而前。上阶而泣曰乞蒙恩活父。哀号凄酸。见者无不泣下。观察使改容而听。即问彼民众何为而至。众曰声达罪固当诛。且民等非声达族党。直以孝女之故。人各出谷一石。可数百石。乞以此赎其死。观察使曰若等且退。吾将思之。众皆退。翠梅不退。蒲伏涕泣曰。乞蒙恩活父。裨将等亦以翠梅夜所诉者告。观察使恻然。活声达出狱。翠梅自父囚。朝夕躬持饭往遗父。数年不懈如一日。父闻当死不肯食。翠梅叩首狱门外曰父不食。儿请先死。见食已还。翠梅时䄵十七。
莫德。新溪民家女。海西久饥。而谷山府使金孝元以善赈闻。民携一男一女就之食。女即莫德也。未几民得恶疾。莫德泣谓兄曰人言指血可治。兄盍断指以试之。兄持刀不即决。莫德曰疾久则不可救。兄何惜肤如此。取其刀即自割一指试之。病果愈。未几民竟以疠死。官闻莫德孝。赏以米。莫德即散以募饥民。负土以葬。朝夕必就川上净地而奠。虽风雨不废。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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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又死。官为敛且葬。旌其墓。
昔缇萦以书感动天子。免父于刑。曹娥赴水抱父尸以出。若二女子有之。诚者不可伪。翠梅恳曲由中。能使人仁恻。莫德血其指。卒不能救父于疠。身又不终。何其能于人而不能于天也。殆有命矣夫。
赵节妇,优人妻。
赵节妇。金川人也。其父屠者也。家在乡塾傍。每乡先生谈说古今贤者事教诸生。节妇未尝不窃听。喜为父诵之。父固不憙也。既长妇邑中富人。富人子有恶疾。节妇事之甚勤。嫁数岁举一女。其夫死。节妇度父必坏其节。然为儿强食之。同里少䄵有欲节妇者。请于屠者。屠者曰吾女素烈不从我。子必夜半多具人徒劫取之。事可成也。因受少年币。与约日为会。节妇闻之恸曰吾所以不即死者。为夫家儿。苟不得守吾志。何可顾夫家儿而生哉。潜诣夫座哭甚哀。退乳怀中儿。作书系儿腕。托其兄之为邑人妇者。解裙带自缢死。年二十二。
优人妻。湖南某邑巫也。少而美。夫之徒慕之。具孝子服往邀巫曰我某邑优也。父祥在明日。敢请娘以荐福。巫信之。与夫往。优故引入山谷中甚僻迂。即缚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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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巫顾曰老奴性妄喜乾妒。每毒打我。吾尝恨之。君缚之甚善。既缚欲刃之。巫止之曰吾固欲彼死。我与彼久居。诚不忍见其死。且屏我隐处而后杀之。优即以巫入林中。巫故媚之曰彼老而尔壮。彼丑而尔美。我不从尔而何之。出橐中饭。掬以相哺。拔优人佩刀。切肉自啖之。复以刃插肉而啖优。优喜甚张口而受之。巫刀刺其喉而杀之。解夫缚以归。
屠与优。贱者也。辱人必数屠与优。然或临危而决死。或以术而免夫死。固男子之所难也。贱者虽自贱而其不贱者存。论人辄以地高下者何哉。
金姬
金姬黄州良家女也。䄵十九。为兵使尹重渊所畜。未几重渊病且死。嘱家人曰彼少而无子。必嫁之。姬闻之欲先自裁。家人守之甚不得死。久而后归觐父母。已而重渊兄泰渊以罪诛。为泰渊嗣者。重渊子也。与妻窜海岛。妻生男于道。名曰道生云。姬闻重渊家覆。将赴与之同死生。其父母泣曰彼乃罪人家。残靡破败。人违弃之不暇。况敢向迩之乎。若去将谁依。若如未尝嫁者而守若志。姑衣食我而资其馀。以毕汝生。诚不负尹氏矣。且吾不忍舍诸怀而投水火中也。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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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父母意坚。即纳屦号泣于门。父母亦无可奈何。即治仆马资送之。至则重渊家空虚而独其妻在。相见卒愕。握手涕泣。既而相欢爱若兄弟然。久之重渊妇没。道生之母又蒙恩宥还即没。独道生在而才六七岁。初泰渊为将。秉兵柄数十䄵。富赀甲都下。及被诛泮涣坏乱。僮仆皆强梁。不循法度。田庐漫漶。为射利者所乾没。姬一朝理家事。事皆整齐不棼乱。书籍器用皆具籍。无所遗失。家道复盛如泰渊时。既而挈道生屏居杨州田舍。里中无赖诱道生赌技。以攘其赀。姬曰是不可居儿。自杨州迁之原州之伽倻。数为酒食供邻里读书者。请为道生谈说古人言行。得不为外诱迁。闻者皆乐为之师。道生既娶。不宜其妻。姬诚劝其好合。卒得谐其志。姬年五十六而卒于尹氏。凡为尹氏效劳者三十年。家人捡其藏。无一布缕自私者。
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古昔程婴杵臼,诸葛武侯之伦其至也。此男子之所难。如金姬者非由学而自能合仁义之道。不亦异哉。夫人不胜一朝之谅。自轻其身而经沟渎者固多矣。金姬能终始贞固。不渝其志。又能持门户以干称。其材亦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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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赵𡷗
赵𡷗平壤人。父兵使东渐。𡷗亦官兵使。 正宗丁酉。坐事谪济州。其故人金永绶为牧使而管谪人甚严。每月朔望阅于庭。以防走逸。𡷗值天寒着毛裘。永绶曰罪人安敢自便。使人捽而裂之。𡷗愤甚即病剧。嘱官人上京者曰吾家在大兴。尔归可传吾某月某日死。官人漫应之。既而自京还。至大兴界而憩。梦𡷗曰吾死矣。若不传吾家何也。官人大惊觉。直诣𡷗家告来时𡷗所言及𡷗告诸梦。家人即往寻之。𡷗果死。𡷗临没谓主人曰敛我不可付我傔。傔多诈。又谓傔曰若勿死我而多乾没。我且祸汝。死之夕。主人女子未笄。忽张目奋拳作男子声曰我赵兵使也。亟捽某傔来。傔自摄伏庭下。神骂曰汝敢窃我敛时服几件为。我欲杀汝而不忍。汝速出而焚之。傔不敢匿。焚之如神言。神又恨永绶甚曰独不念旧时情而众辱我乎。泪随下如雨。或曰神诚憾彼。何不惧之。神曰彼命吏也。不可侮也。永绶闻之以为妖。张威而出。欲置女子于刑。及见女子。其声音状貌乃𡷗也。即前而劳苦永绶。且讪其薄。因及少时事。皆永绶所独知也。永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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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止。柩返而神不去曰吾谪限未满。满当去。一日谓主人曰具小船如升。上张锦帆。吾乃行。主人如其言。且具酒食以饯。神醉饱已。帆自动涉波涛以去。见者无不流涕。神忽返曰吾始谪。吾妻知不复见。赠一襦。吾置架上而忘之。妇人之襦。不可亵也。主人搜得之。载于舟。又曰吾当解北兵使而归也。遇某人于铁𡽹上。 先王罪其人。命戴毡笠之谪。吾心怜之。脱吾锦毡笠而与之。至今不能忘。闻其人子亦方谪此而不敢见。彼亦知此否乎。言讫而舟动复去。主人女子昏倒于地。舟既还。乃蹶然起。非复𡷗也。
昔子产有言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𡷗世世武家。建节钺佩符绶。掌三军之重。用物诚弘矣。取精诚多矣。又愤恚恨毒。中心有不自得者。其强死也。魂魄郁结而不散。乃凭依于人。以见灵异。斯理固不可诬矣。
牛寻,俊首坐。
牛寻者僧也。貌朴而騃。乞食于华山太古寺。久之不去。僧徒苦之。至呵叱窘辱。寻恒嘻嘻而笑。僧徒尤愤其所为。举杖欲击之。寻乃走。数日复归。春洲金道洙读书寺中。从容语曰汝遭窘辱而独无恚乎。寻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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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本无荣。安知辱。即又以痴语乱之。道洙曰若非庸人也。独不为吾一摅胸中所蕴乎。寻遂敛膝而坐。发言皆奇。道洙曰是所谓藐然丧其天下者也。寻笑曰放勋乃不能丧其身。独丧其天下耶。道洙益叹曰奇材也。汝何自弃如草木乎。寻又笑曰吾既不知有吾。况知有名迹乎。是日逃去。道洙尝游伽倻山中。遇僧义讷者具言之。讷惊曰是僧常住是山三年。人不知为异僧也。
俊首坐者。不知何许僧。而寓于伽倻山。自称俊首坐。首坐者。僧长老之称也。形貌如木瘿。语音如稚犊。寺僧怪骇之。有一布衣士至寺。气宇轩举。顾眄流彩。吐音鸿亮。适有青庵经徒六七人来谒。生乃纚纚谈内典。经徒相顾吐舌。俊方坐睡东寮。乃欠伸而起。与生话。傍人茫然不知为何语。自晡时至夜深。生起而长跪拱揖。俊端坐不动。忽俱起出至楼上。时正中秋。山空月明。万籁俱寂。但嘿嘿相对如泥塑人。向晓生忽朗吟。其韵节若金刚偈。而其语不能解也。明朝俱不知所去处。
豪杰之人。往往不能发舒其气。愤世嫉俗。不顾失路之悲。宁以身自托禅林。沈冥物外。不欲汩没淟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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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于流污。其称以异僧者。非其志也。使圣人者作。彼皆在弟子之列。得以闻大道则必彬彬然成章矣。余尝读论语微子篇。多举避世之人。圣人思狂狷之士者。亦有以夫。
权克中,李德宇。
权克中安东人。能文章。隐居古阜之天台山。鍊丹不出。其后坐化。有虹自其屋发。上烛于天。注参同契行于世。
李德宇安边人。始居德源。娶妇生一女。德宇尝掩捕其妇解衣与人私。私者搏颡乞命。德宇笑曰吾岂为是杀汝乎。汝欲吾妻乎。与汝取去。且并田宅悉汝畀。唯吾女非汝种也。汝宜怜之。长而择所归。即去入黄龙山中。结庵以居。每腰大斧入山。斫松得钱。时送于私妇者。俾养己女。德宇时亦来见。其人感而善待之。德宇既益老。更筑土室于绝顶。每夜中起拜北斗。虎豹之属环守其庐。夜来朝去。遇之路必避匿。能一食斗米。亦能数日不食。年八十馀。上下层崖如飞。
禅学之盛于东方。在丹学后。东方之丹学。自金可纪始。可纪入唐。遇正阳真人。传得鍊金口诀东归。递相传授。其源派甚明。自禅学盛而渐就澌灭。彼亦有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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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两大者乎。李德宇者非有得于丹学而能寿而健。不知其得道之由。然由受气之厚故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