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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经斋全集卷之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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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经斋全集卷之四十八
 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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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宁成氏世谱[上]
吾成氏系昌宁。昌宁新罗时比自火郡。真兴王十六年置下州。景德王改火王郡。高丽太祖改今名。一称昌山。又昌城又夏城又夏山。而成氏宗族虽众。皆籍昌宁而无他籍。然文献不完。无以徵得姓之由。有讳仁辅为鼻祖而称中尹户长。三国之末。豪杰分据州郡。太祖既统合三韩。遣王官监之。掌民者谓之户长云。公以朝正使诣松京而卒。子讳松国。负公尸徒行。哭千里至青山院。假宿院门外。夜大雪。朝起见大虎绕柩而迹。寻至池浦后北山之顶而止。雪消可容圹。遂葬之。松国官门下侍中。或云守太尉开府仪同三司。二子公弼追封奉翊大夫版图判书。汉弼官都佥议门下赞成事赠侍中。成氏有两派。公弼之后居路上。故称路上派。汉弼之后居路下。故称路下派。公弼子君美官奉常大夫版图总郎。君阜官侍郎。君美子汝完。初讳汉生号怡轩。年二十八中文科。历事忠肃,忠惠,忠穆,忠定,恭悯,恭让王。官佥书密直政堂文学。辛祦时与牧隐李穑。共赞国政。长子石璘号独谷。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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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石瑢号桧谷。叔子石因字子由号桑谷。皆中第。石因又壮元。皆显于朝。及恭让即位。而穑得罪。石璘,石瑢以穑党并流外。已而圃隐郑梦周知丽祚将倾。谋除郑道传等以扶持之。至善竹桥。为赵英圭等所击杀。怡轩公宅桥畔。时人以为圃隐将诣公议事。未及而被杀云。我 太祖既践阼。徙豪杰大姓于汉阳。公寓居南城。以耆老特拜检校门下侍中封昌宁府院君。然公固辞不起。 太祖尝与潜邸故友。宴于庆会楼。公与焉。献三子而请归。 太祖义而许之。公遂退居抱川之王方山以卒。王方者义在王氏方也。时君阜子有得孙思齐。皆仕丽朝。丽朝既亡。思齐名其子曰杜。送之姓乡。自入杜门洞以终。君阜孙遵官中书侍郎。孙文治官护军。 世祖乙亥。坐安平党绞死。大节并为国人所传诵。而路下之成。亦簪组蝉连。其最著者门下评理君补。门下侍中乙臣。乙臣子集贤殿太学士士弘。从子三重大匡集贤殿太提学士达。当丽朝时有名士弘。初名元度。士达号易庵。与牧隐同举文科。皆以文章取重。士达子溥。辛祦九年登文科。太宗同榜也。为总郎。 本朝累徵不起。其曾孙曰希颜。在燕山时。与朴元宗等决策。废燕山迎 中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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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官议政府领议政策靖国功臣谥忠定。希颜堂从侄世章。文科右参赞。尝论斥李芑尹元衡等。 明宗时以廉谨称。世章从父兄世平。文科监司。有至行。希颜弟希雍亦靖国功臣封昌城君。其五世孙鈛。武科官兵马节度使。 孝庙时以将材荐。孙僩有风节。少事李玄逸。后当 肃庙己巳之后。见其所为多无状。即绝之。官木川县监。士弘八世孙安义,汝信。安义举文科。少游寒岗郑逑之门。号芙蓉堂。光海时屏居荣川。 仁祖登极。仕至承旨而卒。汝信从南冥曹植游。号浮查。以孝行文章名。士达八世孙云翰。自 崇祯丙子之乱。不仕 王朝。寿至八耋。子虎徵举文科左承旨。虎烈县监。虎臣文科掌令。虎祥生员县监。虎昌进士佐郎。以福禄称。世平第四子曰漤号听竹。师事栗谷牛溪二先生。作持敬指南图。官佐郎。孙震升亦崇祯丙子后。杜门自守。孙晚徵号秋潭。从寒水斋权文纯尚夏游有名。官 王子师傅。漤有庶子汝枋。当丙子时。起义多杀胡。乱定仍遂不赴科。寿至八十馀。此路下派知名当世者也。然怡轩公三子之后为尤盛。独谷公事 本朝。参佐命功臣左政丞封昌宁府院君。能文章善楷书。谥文景。子发道官至左参赞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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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肃。后孙虽繁少显者。独谷公仲弟桧谷公事 本朝。官至宝文阁大提学谥文肃。子达生官判中枢府事谥襄惠。子胜官都总制。子三问,三聘,三顾,三省。而三问号梅竹堂。当 世宗时直集贤殿。以文学备受恩遇。 端宗内禅为太上王。公与总制公及三聘等。谋复 上王位。事觉皆被戮。子元等八人俱死。桧谷公仲子概中文科。官参判。能文章善书。子熺号仁斋。端宗时为承文校理。与堂从侄梅竹公。以启沃为事。六臣狱起。被株连刑讯。安置金海府十三年。而还至家病卒。子聃寿号文斗。聃年号静斋。聃命生员。聃龄号斗文。聃仲号晦斋。兄弟五人。皆痛父癈痼。亦放浪山水。耕钓自娱以没。聃寿世称生六臣者也。独聃年举文科。官弘文馆校理。然疏直不事家人产业。孙孝元,礼元,悌元最知名。孝元号渔父。尝为龙仁县有治理。被悍吏所螫见罢。寻丁母忧。以孝卒。礼元廉清而睦于宗。悌元号东洲笑仙。从柳藕游。潜心性理之学。尤以慎独为主。敦孝好礼。尝为报恩县监有异政。聃年仲子梦井。中文科官至吏曹参判。取礼元为子。礼元生寿益号七峰。官礼曹参判。以恬静称。孙夏宗中武科官北路兵马节度使。以清白选。寿益仲子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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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月蓑。能文。生夏挺有学行。第三子晋善与弟启善。中文科联榜。皆致荣达。聃命子云。燕山时中文科。位甚通显。其孙辂号石田先生。好持高节。当光海时。屡徵不起。我东节义之盛。莫尚于 世祖乙丙之际。梅竹公阖门被祸。仁斋公被鞫流窜。斗文兄弟其废。可谓中权。而子孙多脩身洁行。如渔父之操。东洲之学。节度之清。石田之义。皆足以名显后世。彬彬然盛矣乎。又来许之繁衍。无与及桧谷之派。可见公德厚而裕于后也。桧谷公季弟桑谷公。在 本朝官至礼曹判书兼脩文馆大提学。卒谥靖平。史臣柳思讷曰天资端亮。行己温良。历扬清要。曾不骄盈。初公以父命事 太祖。然常侍文靖公于城西药岘之第。搆一室其后曰卫生堂。与骑牛先生李行相来往。以诗酒优游。名二子曰掩曰抑。其义可知也已。掩举文科。官知中枢府事谥恭度。生念祖亦文科。官吏曹参判谥恭惠。生任号安斋。举文科官吏曹判书。典文衡谥文安。其仲弟侃号真逸斋。中文科弘文馆修撰。早卒。季弟伣号慵斋。又号虚白堂。中文科官礼曹判书典文衡。有诗文集及慵斋丛话乐学轨范等书。任兄弟俱富于文学。善书法。侃能知音律。并名重于世。任,伣举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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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及拔英试。世又推其科甲之盛。燕山甲子。以伣首谏。宠幸而追罪之。至有泉壤之祸。及 中宗反正。复官赐祭谥文戴。任子世淳号竹轩。能文章。年十五而卒。弟世明登文科。官知敦宁府事谥平安。孙子泽中文科。 中宗乙巳之祸。亦远窜而卒。弟子沆中文科。为李梁所陷。官遂不振。弟子汉当 宣祖壬辰。与妻任氏为倭所杀。两子博,怡死于孝。博妇怡妇死于烈。子沆子恪中武科。 宣祖壬辰以南海县令。死于倭。子俊英翼蔽之。被倭刃几殊。妻沈氏百方救之而免。以烈㫌其闾。侃五世孙永达中武科。 宣祖癸巳。与倡义使金千镒等守晋州。城陷殉节。 赠兵曹参议。伣子世亨。燕山时谪死。弟世昌号遁斋。受业于寒暄堂金先生宏弼。中文科典文衡。遂至左议政。乙巳窜长渊以卒。其天资英伟。学识超迈。善文词笔法。又能画知音律。时人以三绝目之。恭度之仲子奉祖参佐理功臣。官左议政谥襄靖。弟顺祖官刑曹参判。生俊中文科。 成宗时以副元帅。从许琮征江外诸胡部落而还。燕山癸亥。进官领议政。初 成宗废妃尹氏有罪赐死。俊承 上命 启于 三大妃。及燕山甲子。追论其事。配稷山县。又论其在领议政时所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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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遂杀之。初俊预燕山内宴。见燕山狎一妓。即谏言老臣不死。殿下不得如是。燕山衔之。至是并其二子仲温,景温杀之。景温出为叔父健后。及闻当杀。从容仰药而卒。 中宗时谥俊明惠。 赠仲温礼曹参议。景温弘文馆副提学。健当 世祖时中文科。官至左参赞谥文惠。景温死而无嗣。靖平公仲子抑。官左赞成谥僖靖。女为诚宁大君妻。诚宁无子。以安平大君为嗣。及安平被祸。诚宁夫人安置于庆州。公初以夫人父筮仕。然以谨慎得免于祸。子得识官汉城左尹。子忠达官金浦县令。子世俊号松庵。中文科官副正。力学不懈。生四子近,远,遇,运。近号敬斋。与远遇皆力学。遇以荐为斋陵参奉。尹元衡论与乙巳被祸者郭珣等交结被鞫。委官李芑杖杀之。运号大谷。其学以存养为主。故其言有物。其行有常。 明 宣之际。隐居报恩县。屡被徵召终不起。退溪李先生滉谓之隐成云。远子允谐号板谷。隐居尚州之化宁县。朝廷高其行。每除官辄以疾辞。栗谷李先生及郑相国芝衍等荐以逸民而终莫能起也。近孙大寿居春川盘松亭下。力学好教授。其曾孙揆宪居大明滩上。志于春秋之义。 肃宗己巳。 仁显皇后出宫。倡率儒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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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八百人。上疏争之。不得而退。后以寿官同知中枢府事。金浦公仲子世贞举文科。以开城留守卒。尝为大司谏。论朴永文贪黩。直节为时所重。子伟,伦。伟官郡守。伦中文科。 仁宗在春宫。公以善讲春秋。被 上眷甚隆重。官至吏曹参判。子效宽天姿端重。笃于孝行。官黄山察访而卒。听松先生守琛。其从祖叔父也。叹曰惜乎。君子也。子以文号隐几翁。中文科官至副提学黄海监司。当光海时。屏居十一年而卒。伟孙应吉中武科。 宣祖壬辰。以庆尚左兵使。与倭战死。以文子俊耇中文科。历翰林,吏曹佐郎,弘文馆校理,修撰,议政府舍人等职。 宣祖末。论贼臣李尔瞻。既而 上升遐而光海即位。事大变。公始安置南海。寻迁碧潼。又迁梁山。 仁祖反正宥还。因客湖外。明年李适叛。公倾财募士。传檄远近。将讨贼。贼平而止。寻遭丁卯之乱。朝廷命公管饷两西兼赞画使。两西新被兵。而毛文龙在椵岛。素信公。遂得谷累万斛而济之。寻观察海西。大有劳绩。尝言曰古人云活千人。子孙必兴。吾当乱世。荷 国恩。活人累万。吾后世不绝乎。后赠左赞成。公弟信耇中司马。光海时李伟卿将上疏请废母后。公即焚其草。遂退不复应举。 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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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始仕至县令。而子后聃,后周,后卨。并中司马联榜。后卨又举文科。官至承旨。后周子瑨举文科。累典府县甚廉约。弟瓘,瑍。后卨继子璹亦文科。一门群从兄弟皆荣达矣。察访公季子以敏号三古堂。举文科壮元。已而忤时相柳永庆。见摈不用。官止郡守。文名重于世。子台耇文科。官司宪府执义。廉白自守。子后相不事科业。以博闻强记称。副学公慈仁岂弟。笃于宗族。谨于礼享。而自守甚确。处伦纪斁绝之时。管饷公又窜谪南北。而凶徒不敢以非理累公。然闻凶议蜂发。辄废食饮。是故郡守公贤弟也。县令公贤子也。皆端洁自守。不愧副学公之义矣。金浦公季子世纯中文科。历官知中枢府事谥思肃。子守琛号听松。又号竹雨。有至行。丁父忧以毁闻。荐遗逸至积城县监。不起而卒。后 赠右议政谥文贞。弟守琮亦笃于孝。 中宗己卯擢贤良科。未几群贤被祸而削其榜。及卒门人私谥节孝先生。守琛子浑号默庵。世称牛溪先生。弱冠学于家庭。既长与栗谷李先生为友。 宣祖以宾师之礼礼之。历官左参赞。及卒 赠左议政谥文简。从祀文庙。子文浚号沧浪。以学行荐至县监。 赠吏曹判书。子杙官佥正。㮨号梅边。官至知中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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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谥靖惠。寿九十五岁。孙至善以学行荐官县令。 国朝世家。以文章名者或少风节。以风节名者或少事功。以事功称者或少道学。兼此四者。唯吾宗是也。且今之大姓多异贯。非显荣于世者。祖先系谱家法与派流。鲜能不失其传。而独成氏无异贯。故无贵贱。皆知其同出于中尹公也。且皆能谨饬。安于拙。考之谱承。无重得罪于 王家者。 肃庙尝称成氏无小人。 圣主其知之矣。此又他族之所无者也。昔琅琊王氏。盛于晋宋之间。但以官爵显。故袁氏淑粲之族。轻其无忠节。吾成氏今虽少蹇。其视当世所称权势荣利之门。其轻重高下。必有所辨矣。夫收族之法古也。然枝叶各分处四方。又多贫困不自振者。大宗小宗无以别焉。故惟世谱可以徵信。然海应尝考 国史。 世祖丙子六月二十七日。传旨义禁府曰成熺,成照,成然收告身。安置远方。戊子放丙子狱缘坐人外从便者成然,成照。然与照及仁斋。同时被谪。以缘坐称。知其为梅竹公堂内之亲也。考之世谱而不得焉。又东鹤寺魂记列丙子殉节人名曰成三问,成三聘,孟瞻,孟平,孟终,成宪,成泽,无名,今年生。盖孟瞻等三人。明知为梅竹子。成宪等四人。未知其为子为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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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要亦一门之俱死者。今考世谱曰三问子元子孟詹。三聘子河子汉。而皆与魂记不合。独孟詹合而字又讹。三顾,三省皆丙子六月二十一日。车裂军器监前。其烈若是。又 国史 端宗乙亥闰六月。 世祖与右议政韩确等。言杨嫔锦城大君护军成文治等谋乱。其九月七日。并绞死。考世谱皆不载其事。又如晴湖成公重淹。当燕山甲子被祸。夫人自投楼下死。俱载公私惇史。而世谱乃别录于下。文献之缺。不亦可叹哉。
成氏世谱[下]
成氏之世其显名者。海应既皆历叙之矣。而自赞成公以下。始为我继祢之宗。公娶高灵申氏。掌令桡女也。掌令与副学公素善。遂与为婚。而参奉公讳后龙字舜卿。天启辛酉某月某日生。母清河崔氏。郡守德男女。申夫人无子。以公为嗣。幼少时已能喜文词善书法。既长沉毅寡言笑。有智虑。旁通数纬艺术。而不屑为举业。以荫授南部参奉不就。文谷金公寿恒,老峰闵公鼎重皆以国士待之。吴三桂起兵广西以叛清。天下震恐。闵公喜曰可以用成某矣。奉使至燕。公与俱。以觇虏势。后三桂败而公亦襄病矣。杨州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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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世世葬地也。初 中宗妃慎氏逊位而薨。葬其傍。公为诸宗计曰墓有吉气。必为陵。盍移先祖墓乎。诸宗人不肯。公独以 显宗五年甲辰。迁赞成公墓于平山西金刚山下负乾之原。后几年果封 温陵。累世茔域。皆入封沟之内。人始服其先见。尝有委巷人贷银。及病且死。乞以妻若女为公家婢。公笑曰何其浅我也。即烧券。其好义类此。 显庙辛亥五月二十五日卒。葬于广州东水月里负巳之原。配安东金氏。文忠公尚容之女。有二子。长讳琬字伯圭号翠虚子。季讳璟字叔玉号独青轩。继配延安金氏。郡守埈之女。有二子。长讳珞字国宝。次讳瑙字君玉。翠虚公以崇祯己卯三月二十八日生。生四岁。丁金夫人忧。年十三四。始从南公老星郑公斗卿学。藻思汪洋。虽艰棘聱牙人所难解者。即豁然无复碍滞。好读庄子史记诸书。又能刻意探赜。气完力厚。不可以涯涘。 显庙丙午。与独青公联中司马。参奉公既下世。公携家眷而西居康翎县勃浦。尝游县之水仙台。辄瞻望中原。往往为歌诗。以发风泉之思。 肃宗壬戌。倭人请信使。金公锡胄闻公名。即白 上充白衣制述官以行。及为倭人作诗。倭人皆惊其神速。源玙雨森东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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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也。叹慕公弥深。及归付承文院制述官。公雅不欲起。已而 仁显王后出宫。文谷赐死珍岛。老峰窜西边。公即弃官屏居白岳山下。后十五年。忠文李公颐命举公为北部参奉。公年六十五矣。李公强起之。屡迁至军资监主簿。庚寅十月二十二日。卒于居平洞之赁舍。葬于广州参奉公墓下。有庶子二人。曰梦翼曰某。梦翼亦能诗。官主簿。有子孙几人。某无嗣。独青公以崇祯辛巳八月二十九日生。十一岁始学。文思奇壮。不愧为翠虚公弟也。公礼貌伟干。风度峻整。常有遗世长往之意。文谷欲荐为官。公力辞之。归安山丙舍。手植松一株。仍为号以见志。好从沧海许公格游。许公尝横罹于狱。狱久不解。公独数访于狱中。相与唱酬。公世居白岳下。与金氏诸公为文章之好。梦窝忠献公留守江都。农岩,三渊二先生往游。而公亦自安山往。相与为歌诗甚盛。江都之南门。文忠公殉节之所也。公谓忠献曰盍树碑以记之。此公责也。忠献曰诺。即伐石表之。三渊诗曰文献后人成子过。共谋城侧屹龟头者是也。 肃庙壬辰二月十日卒。葬于广州参奉公墓后。有集二卷。诗甚精工。三渊称之曰独青晚年成就。胜于石洲云。有四子。长讳梦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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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弼号长啸轩。次讳梦泽字楚望。次讳梦奎字文瑞。次讳梦天字季通。啸轩公一号适庵。然常有诸葛长啸之诗。盖思汉之义也。故世以啸轩称之。 显宗癸丑二月壬戌生。少好学。家贫无灯火。每持书照雪而读。或画雪作字。至指冻不自觉也。及为诗。奔放澎湃。光芒四射。风调悲壮。然间亦琢磨精刻。而错以平远悠扬之响。不欲局于一格。壬午举进士。己亥从通信使入倭。倭人求诗者坌集。皆应之如宿搆。凡有赠遗。无所受。惟取宝剑一口书数种以自随。庚子金忠献公辟为天文学教授。忠献素重公。延置邻馆。托教诸孙。壬寅忠献为凶徒所搆将先国。是夜土星犯上相。公忧之。未几祸甚惨。人莫敢问。公独往吊恤如平日。甲辰群小又搆英嫔急。勒五部官民投疏论之。公即日弃官归。乙巳陶山李公宜显荐为长兴库主簿。寻监牧水原。既递归。以乙卯正月六日卒。葬于安山草山乡负酉之原。有集六卷。公所自抄者也。子远基生大承皆学生。而二房有二子。长讳福基字汝绥。有子大雄早卒。次讳亿基字汝久。无子。三房学生府君。 肃宗庚申二月二十八日生。天资粹美。尝赘居海州。见有急步过门者。怀恋父母。恐有疾。即挈眷归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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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山亲侧。不离晨夕。已而得疾。庚寅十一月十三日卒。临殁恨不得终养。且以二子托夫人曰。使之勤学。勿坠家业。夫人完山李氏。通德郎维贤女。完平相公元翼五世孙也。庚申九月十五日生。幼丧母夫人。鞠于外家郑氏。外祖讳好谦。圃隐先生之后。以孝后 赠持平。公素爱夫人。知夫人嫠居贫穷。具田宅仆从以迎之。夫人泣曰吾岂为衣食疏于二子之学。而负夫子临殁之命哉。卒不往。王考府君讳孝基字百源号疏溪。以 肃宗辛巳正月十四日生。叔祖府君讳学基字乐甫号广斋。以 肃宗丙戌五月一日生。是时王考府君才十岁。叔祖府君才五岁。夫人昼夜勤于绩。以育以教。且使学于啸轩公。王考府君自学语时。已能识字。七岁得戚氏纪效新书而筹之。以究御倭法。十三岁作古诗。三渊叹曰东人不知作古诗。是子其兴之乎。然府君未尝以文词自多。好探赜经史。凡古今王伯治乱。礼乐性命之要。以至天文地志历象算数。无所不通。丁未对策南省。立草万言。备陈时弊通变之方。首请罢内需司。考官擢置第二。至白于上。然不果用。癸丑举进士。时太孺人从王考府君于抱川。以女史教导诸孙。丙寅卒。始葬抱川之南香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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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后二十七年。返而合祔曾王考府君之墓。王考府君既丁忧。以毁成疾几危。久而后得愈。辛未授礼宾参奉。屡迁至长水道察访。所至皆有惠政。去官人多流涕思者。府君少好经济。晚而约于经礼。其学主敬直。尝为礼书四卷。每辨析经义必谨严。然常退然谦抑。虽古之拘学。未尝轻斥以直己见。端居静穆。若不可犯。及与众言。简而和。教人必因其材而笃之。听者皆充然有得。以故乡人化之。流风遗韵。久而不已。庚寅正月二日卒。葬于抱川大谷负艮之原。配文化柳氏。学生始震女。始宁府院君腆六世孙。御家严而有法。虽贫甚未尝苟于财。丁丑九月十三日卒。始葬香积之麓九隅上。后十五年。移祔于王考府君之墓。叔祖府君才少鲁而劬于学。常愤悱流汗。或终日不食。卒乃文辞通豁。然以劳成疾。府君长身而晰。岂弟坦易。与人语如或伤之。内实峻严。遇有不可者。不与之交。常以未及逮事为痛恨。当曾王考讳日。辄终日垂涕。师事厚斋金公干。值公及夫人讳日。必三日不进肉。庚申举进士生员两试。辛酉客游松京。爱故都山川谣俗。多赋诗跌宕。诗皆闲淡清丽。传于世。槎川李公秉渊称其得言外之妙。然王考府君忧其旷。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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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十二月二十六日卒。葬于大谷负辰之原。距王考墓数十步而异麓。子讳大亨。生三子。其二早夭。独一子海连祀公。先府君讳大中字士执号青城。以 英宗壬子十月十日生。先叔父讳大集字士振。以 英宗壬戌正月二日生。长姑母生于丙辰。季姑母生于己未。府君兄弟早以文辞著名。二姑母聪慧和淑。而长姑母尤端洁好持礼法。识解玄悟。年十九未嫁而患疹。临没夷然曰我死无哭。敛我礼服。埋好志文。盖欲正终也。叔父年二十九。以庚寅正月一日卒。有至行。其病祟由于孝也。季姑母嫁李公彦五。公早举文科知县。然家贫甚而能安之。且以不妒称。六十一岁而卒。独先府君年跻七耋。故学益邃而德益卲。当学语时。已能解字。十馀岁。发言成章。二十二岁中生员。寻从迟斋金先生学易。二十五岁中文科。三十二岁从信使入日本而还。历典五府县。皆有成绩。府君少好苏氏策论。已而弃之。为文必依六经。闳深雄博。典实平远。常曰读书惟知圣贤。于时士或有厌平常而乐浮靡者。号称稗官。诗文多噍杀之音。府君每斥之曰。此文章之贼也。 正宗大王雅好府君文。辄褒其醇正。进秩通政大夫。惜其不尽用也。府君好兼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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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思欲安天下之民。达天下之善。不徒一乡一国而止。顾无以行其志。以词翰自遣。而非其素志也。故忠爱笃厚。常见于辞。读者以是重之。以己巳二月十七日卒。葬香积山下负艮之原。配全州李氏。进士德老之女。忠贞公弘胄六世孙。德容和整。言行可以为闺范。壬子四月十九日卒。祔于府君墓左。府君及先妣行治爵秩。具在不肖所撰志状。独青公第四房孙信基生大海。早卒无嗣。始赞成公有一区庄田于海西。参奉公继配金夫人所生二子。遂居康翎之渤浦。长房子二人孙八人。曾孙十五人。玄孙四人。二房子三人。孙四人。曾孙八人。玄孙五人。赞成公素称有阴德。而翠虚公一派皆奔走衣食于畿湖之间。独青公四派。长派居安山。亦贫困。子孙绵弱。第二第四派并无后。三派在抱川。独以文学相传。得世世有科名。而从叔父之后。又几衰绝。渤浦之派。混居于田家渔户之中。先祖之德。何所徵哉。然脩身者德之符也。好学者德之基也。子孙宗族。苟能以是自饬。虽不能通显于朝。家家得以弦诵相闻。州闾乡里皆称善人君子者亦足矣。斯可以不负先祖之德也。
记先世冢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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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孔子少孤。不知其墓。问于鄹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论者曰此记者妄也。孔子岂有终母之世。不求父葬之地。至母殡而犹不知之乎。余尝考周公制礼。有冢人墓大夫。掌公墓邦墓之地。具有封邱树数与夫为图为尸正位掌禁之事。在春秋时。岂漫弃之欤。或曰叔梁纥从殷制。墓无封识。故孔子不之知也。是皆遥遥不可考者。然古者墓而不坟。盖以为魂气无不之也。故致而祭焉。于体魄则无所事。故厚藏之。使人不得见。葬已则去之。后世始封为之坟。既坟矣。孝子之见之。固宜有所不忍者。汉明帝始墓祭其亲。虽非古制。蔡邕与之者。循夫不能自已之思耳。然高起冢墓。过加崇饰。为无益之费者。自刘向杨王孙之徒言之深矣。今之士大夫好为广占兆域。多植松柏。冈麓曼延。左右前后。虽通望阔远。辄禁他人葬。争讼纷纭。惟务争夺。又牵于祸福之说。移葬不已。此岂仁人怵惕之意乎。吾家清贫。自先世以来。凡茔墓基地封沟甚狭。象设不侈。虽有愧于观瞻之美。亦可谓得古人之义。而无过制之讥矣。海应今衰老。不得以时省扫。致雨露之思。略记茔域所在。尝自披阅。悠然兴感于无穷。后之子孙。亦能记有而不失。庶几如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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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之母所指者乎。
中尹墓在昌宁之麦山。侍中公负中尹公之柩。自松京行哭千里。至青山院而宿。夜大雪。见虎迹绕柩而出。寻至山后而止。即是地也。盖野中之一墩。而火旺山众谷之水会于前。为弯弓之形。渟滀有情。古传游鱼弄波之形。山势从艮而入。负亥向巳。
侍中墓在昌宁牛顶山。异僧所指也。火旺之脉既落而为麦山。透迤而西过一野。耸然而起。内外案对端妙。术者谓卧牛形。花草案水。左右合于前。而南流盘屈。谓之盘龙水。唐人杜思忠,僧性智皆曰岭南有三大地。此其一也。山脉由甲卯而入。负寅向戌。
版图尚书公墓在昌宁云。未详。
总郎公墓亦在昌宁而未详。或云在中尹公墓右。夫人吴氏墓。在长湍府龙屯里天化寺南七里天斋宫村北。
文靖公墓在抱川县西北界溪流村。公所隐居之地。僧无学所占。其言曰明堂广阔。贤人辈出。羊蹄在丙。君子不幸。登墓而望之。其东野平远。而问礼岘当其南。如羊蹄形。此岂指梅竹公一门之祸也欤。术家之说。往往多奇中。斯理也果有之乎。庆安宅主罗州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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祔焉。有碣。下有文景公之墓。而间者失传。明滩居士揆宪始得之。葬其妻于文景公墓下。左右冈麓。多成氏之葬。妙德庵址在洞中。
靖平公墓。在果川县北文发山之阳牛晚村后负戌之原。有表石。下有佥枢公扱之墓。前临大野。群山左右绕之。局圆而势尊。其左麓之穴。常为人所欲夺。虽禁之终不止。
僖靖公墓。在高阳县大慈洞负酉之原。设长明灯石人。
左尹公墓。在高阳元堂面降圣斋宫洞负亥之原。有短碑。
金浦公墓。在高阳降圣斋宫洞艮坐之原。
留守公墓。在高阳大慈洞。与僖靖公墓同麓。夫人南阳洪氏窆其傍。俱竖碑。以上四世多有墓田。令山下民禁樵牧而资之食。后皆为人攘夺。
参判公墓。在杨州之南西山卯坐之原。埋志设石人床石柱石之属。西山故白川赵氏物。而赵氏金浦公妇家也。假其别麓而葬成氏七十有馀。我又以馀麓假居昌慎氏。亦我姻亲。而慎氏复世葬之。 端敬王妃逊位于本第。亦葬其山。 英陵己未。封 温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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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之墓。并入封沟之内。 上命成慎各守护其先墓。设坛望祭于封沟之外。然慎氏当封 陵初为寝郎。成氏辞之。寻又远居湖中。守护不得与慎氏比。 正宗辛亥。宗孙烈上言乞如慎氏修治先茔。 上特许之。令伐墓傍松槚而改封之。移望祭坛于封沟之内。复以 御制祭文告于 温陵。 圣人之恩。诚浃骨矣。
察访公墓。在西山。有石人及柱石志石。
副学公墓。在西山负亥之原。夫人淳昌赵氏窆其傍。有柱石。蔡湖洲裕后撰志而埋之。
赞成公墓。在平山府西金刚山下负乾之原。夫人平山申氏祔焉。有床石柱石。许眉叟穆撰碑铭。而石其在未及刻。墓始在西山。参奉公常言山有吉气。陵必封。遂移窆于是。
参奉公墓。在广州东水月里武甲山麓负巳之原。夫人安东金氏。继夫人延安金氏祔焉。有床石柱石。翠虚公葬其下。其东麓故参判金相翊夺之而葬其亲。屡讼而不获伸。今几六十年馀。
独青公墓。在广州参奉公墓后负酉之原。有床石柱石。夫人骊州李氏葬其左麓。亦有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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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公墓。在安山草山面负酉之原。夫人全州李氏祔焉。有床石柱石。初啸轩公屡举不第。闻都下郑夏圭者卜术甚精。往问之。夏圭睨曰家祸将作。科举何为哉。公故未之信也。未几我曾王考先没。一门五丧相继。公思夏圭言。复往问之。夏圭曰殆哉。家几尽覆。赖海上一名墓而纾其祸矣。公曰先世墓在平山及广州。皆非海上。诚不知何所指也。夏圭曰试更思之。吾岂妄言者。公乃悟曰亡弟因死丧稠叠。未能葬先墓下。即家后而窆。此岂海上名墓也欤。夏圭喜曰是也。公返而察之。果门内之诅也。术者言太乙金星之脉而挂榜砂在己丙。后孙金生者贵。而科甲在癸丙年。试验之果然。三角山▦虎▦乾亥之▦。啸轩公墓在其傍。左右多门内诸亲之葬。
疏溪府君墓。在抱川南金谷里负艮之原。夫人文化柳氏祔焉。水源山抱之镇也。南走为注叶山。其北枝由广岘将为花山。而特聚气于是。故白沙相国物。而与金忠简居之。遂为金氏所有。先府君请其一麓而葬之。道峰数抹。青苍缥缈。耸立于坤方。注叶之脊。平圆横带于南。田水纵横于右。而前有池塘可六七亩。花木照映。局圆而体尊。文明之气。常葱蔚如也。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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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石。先叔父葬其右。前麓又葬亡妻庆州李氏。
先府君墓。在抱川南松隅里赤岸村负艮之原。先妣淑夫人全州李氏祔焉。由注叶山为香积山。弯曲而东。其北枝由巽巳逶迤而至大村。绕其前后。田水浸灌于左右。沟塍纵横。平野横其东北。常有文明之气。
家世纪略
余观人家子孙。状貌之肥瘠。身体之长短。气像之和毅。必类其父母。而苟或不类者。考之曾高以上。必有一合者。寝远矣。奚由知其合也。以古之名硕图像。求之于云仍来裔。不可掩也。古之祭者。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旋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未尝及其容光矣。其见果不爽乎。未尝及其声音矣。其闻果不差乎。未尝及其威仪矣。其叹果实有之乎。是盖思成也。夫未之及见。而思之犹足以成之。况及见而思之乎。是故思其居处则真成其严。思其笑语则真成其存。思其志意则真成其敬。思其乐嗜则真成其著。气类之应。始可以得其真矣。余自庚寅以来。于今五十馀年。先王考先叔父之典刑。已茫茫然不能道其详者。以其远也。先考先妣之典刑。尚能详细记有者。以其近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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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渐远。后承又何考焉。当余舞彩欢乐之时。窃拟长得如此。俯仰三纪。不意乃尔孤露。又复穷鳏。鲜民之恨。宁有既时哉。每兄弟子女之会。相谓余貌类先考。仲女李氏妇。貌类先妣。季女元氏妇。貌类先妻。季弟之貌。略似先王考。每声音笑貌隐约髣髴之际。如将追之而不可得。先叔父之貌无类之者。每对从妹怅然而已。余于是具写当时所睹见者。以为思成之一助。然把笔不得闻语笑之音。临纸不得睹威仪之美。情思神气邈然有不相关者。要在思之深。而余之悲痛。于是乎益切矣。且读欧阳公泷冈墓表。具述以先训而自勉于学。能致荣贵于朝廷。遂得三世封爵之隆。以为人子之孝。余固不敢望欧阳公所自致而荣父祖者。若其所自勉者。可勉而亦不能勉。徒能读其文辞之美。慨然羡慕。为之太息者久矣。其可谓负先训者乎。
王考府君。长身癯容。高颧疏髯。修面礼额。耳耸而颐狭。气清而神秀。色和而声庄。立如俯坐必竦。与乡老言。由由如也。饮酒必以礼拜。与家人言和颜色。必戒以勤俭治身。孝顺事长之礼。与朋友言。错以谐笑。风流凝远。与学徒言。必使先治其心。以正本领。讨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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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间陈前言往行。使自得之。是故负笈者盈坐。莫不欣然有得。然干犯名义者。辄不得容。门下有一人语及戊申之逆。而其言不择。即斥之。食饮屏远华腴。先考常以郁陵岛乾鳆数十。为甘旨之具。府君曰吾何用食珍异哉。即易布为奴仆夏衣。且为药用进蔘稏。府君藏之笔筒而未尝服。府君下世而后始得之。盖伤少小贫穷。不得致力于孝养故也。尝就养蔚珍县。官舍之傍。有湖十里。荷盛开。秋香清远。府君乐之。常往游其中。辄命不肖从之。居一年而返疏溪之精庐。有小楼半楹。府君常悠然倚楼望。四山苍翠。有出尘之想。庚寅元月一日之晓。先叔父以疾卒。府君从门人入视之。时叔母号哭。命止之而出。府君素患嗽甚剧。至是虽强制而渐凘顿难支。翌日亲戚妇人皆来诀。府君屡顾下意手足露也。门人识之。即正衾。已而考终。具有年谱。府君尝有诗曰高峰气肃不成霞。沈参判念祖诵之曰公之气像也。
先祖妣太淑人。不肖不能及事也。闻故时亲戚之言。端洁自治。所居无一尘栖者。家虽酷贫。朝夕辄设盘案。菜粥疏粝。未尝阙焉。京华贵人多就先王考而学。家无婢使。太淑人手持饭具。置窗下而去。使自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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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其艰如此。语音未尝出中门外。家有女诫总叙。盖闺中之训也。令伯季二姑母诵习之。先王考素居安山。奉曾王妣来依太淑人父母之家。凡米盐薪水。多为父母忧。太淑人常不便也。曰族属有赘者。吾当裹粮而止之。以 肃宗己卯七月初九日生。 英宗丁丑九月十二日。患痢而终。
先府君幼而清弱。长而厖硕。衰而癯劲。身体均停。头颅圆厚。发密而髯少。耳耸而眉秀。目光奕奕四射。人畏慑不可逼视。大口而礼颐。面白而唇丹。准高而颧隆。人中深而印堂润。齿细而白。背厚而阔。腰端而直。手长而泽。胸广而长。立容俨然。坐容凝然。行容舒卧容恬食容宽气容粹。接物常和而当于义则峻厉不可犯。应事常缓而当于分则奋迅不可追。以翰墨之事自娱。而意常在翰墨之外。以山水之乐自逸。而趣常在山水之外。常穆然有思而高远不可测也。 英宗大王尝称府君貌礼下。类姜子牙像。 正宗大王叹府君文路醇正。不得翱翔于文苑。此 圣君之所褒嘉也。恬溪徐公命膺闻府君读书韵折清亮。叹曰此所谓玉声者也。迟斋金先生焌曰姿禀岂弟。言行忠信。聪明英特。天下士也。此又当时贤士大夫所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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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美也。日本人井潜见府君曰龙渊有一举凌云之气。中州方禹畴者。正学之傍裔也。见府君诗笔而为之评曰林梢雨歇。杲日独升。万家丝竹。为谁悠扬。其异域殊俗之人。亦皆向慕之如此。府君始号龙渊。入日本时所称也。又号东湖。长在蔚珍时所称。又号青城。青城抱川一号也。后号醇斋。因 正宗大王圣训而称之。然诗集与时人。呼之常以青城号。生卒年月。具有年谱。
先夫人身体端雅。德容辉美。神气清润。语笑温粹。面圆而额广。视平而倩好。齿细而唇厚。发长而耳耸。生于富家。年十九归先府君。家甚贫。即去华饰。躬任酒浆浣濯舂磨之具而不之惮也。时取外家精凿菹酱牛肪雉膏。颇陆续以为养。外王母太孺人素贤。常具以待。尝当元日不能炊。外家即遣人赍米肉而至。始得具甘旨。先王考府君教授于乡。从者常盈座。先夫人以孝厨之馀。待客常礼足。客不知其窭。舅家之亲多以贫穷至。凡有求于先夫人。未尝不得。而诚意常见于酒食之间。舅家之亲皆感之。有从婢而予衣食每后于舅家婢。曰若焉得与彼比也。邻里至今传诵之。先府君谓先夫人曰贫亦久矣。得无困乎。资装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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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又何为哉。先夫人即出锦缎衣裳而市之。买数区田。饬奴课耕。以勤俭率下。家道遂立。己巳得长男祖庆失之。丙子得长女淑妍又失之。庚辰生不肖海应。甲申生仲弟海运。癸巳生季弟海范。仲弟生时。先府君从使事在日本未还。不肖嬉戏其傍。见儿啼泣呱呱。指以为乐。且记先夫人使傍人以产血涂儿口曰如此少病。已而血下多。委顿久之始起。季弟生时。先府君喜甚。当早晨诸婢烂睡。促呼具羹饭以进。此皆历历如昨。而忽已五十年。抱不洎之痛矣。不肖且念癸卯举进士。奉先夫人觐府君于兴海之任所。酒食宴乐。先夫人曰戒之。不已盈乎。在官数年。即曰归哉。不已饱乎。在乡里。令僮仆婢使耕织如故曰乐矣吾分。不亦足乎。在京第。见米绵鱼肉椒丝自大内降者曰敬之。 君恩其敢渎乎。壬子仲子举进士则曰满矣。无求进也。是岁四月十九日。患染疾下世。先夫人以 英宗己酉闰七月二十八日生。至是寿六十四岁。
先叔父府君颧高面癯。上礼下狭。长身玉立。滢澈无瑕。眼彩烨如。神气凝远。言辞和厚。居众未尝有挨异之行。块处未尝有颓堕之容。文华溢发而刻意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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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无别馆。就外氏之舍。计日科程。或宾客纷扰。酒食狼藉。辄避之其内廊灶陉上向阳处。尽其课而后起。尝从王考府君于长水之馆。闻王母太淑人疾剧。驰返至村前。闻太淑人讣。恸甚气绝落马。损左下脸。遂有痕。悲哀成疾者十馀年。及疾甚。从叔祖母谓府君曰医言汝疾必不起。府君但微笑。盖亦知不可医也。庚寅元日之鸡鸣。忽起坐曰伤哉。庶祖母在傍问曰何伤乎。曰伤吾父及老而丧壮子也。时灯明而屡促挑之。遂绝。府君寿二十九。府君泊然无他嗜好。及检其用惟笔囊砚具书簏而已。
先妻淑人讳某。在室时。父母素贤。教之有常法。以和淑闻。身不踰中人。礼厚敦重。面方而额广。准高而辅平。发美而眉阔。耳耸而轮厚。眼长而视端。虽不自力于妆梳而澹素之色。常自发见。与妇人稠坐。以简默自持。未尝随众妄言笑。少习于京华。然能任爨溉劳苦之役。而衣裳常宽博如村妇女。珠翠之饰。容臭之佩。泊然无所嗜好。先夫人虽老。常自力于蚕绩。尝当夏热。躬操盆缫。淑人在傍而扇之。务欲清凉。诚意依依。至今不能忘。其美行甚多。最其孝友尤可称也。吾当壬子夏。丁先夫人忧。得疾卧外廊。汗落而复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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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淑人亦病起而气未完。来处外廊。每晨夕视食饮之节甚悉。凡有须索。未尝不具以待。及余当丁丑冬。又苦寒疾甚剧。淑人时方病咳。而当霜雪之夜。辄检药饵必及时。余病以苏。而余于淑人之病。不能如淑人之笃于我也。苟当致力于药饵而不之止则病或痊可而大命不之倾耶。淑人禀赋甚厚。常朝暮阙食。傍人不能兴。淑人能振作如平日。尝有疾疑于染。方出避之他舍。检家中见粮及细务无所遗漏而出。痛三日矣。若是者乃于五岁之后。遽尔殒逝。岂药力之不能回耶。殆不能致力于调治也。岂命止于是耶。尤可恨也。淑人产一男二女。又一女五岁而夭。一女仅数月而夭。又损于胎而径产者二。淑人尝恤于下而忘己饥。厚于族而忘己寒。归我四十三年。舅姑怜爱。室家和乐。子女相继。衣食粗足。邻里诵其行。亲属归其德。此可谓受天报者乎。馀皆志于墓。
室人遗事
余既为淑人为志。而志辞简。淑人之行。素宽裕不苟。好持大体。余亦不欲以夫妇情爱缠绵之辞累之也。先妣有三男子而无一女子。淑人既入门。委曲承顺。先妣甚爱之。以弱女视。常曰汝夫少病。知汝慎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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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余于昏夜。从灯下见淑人颜色甚庄。事先妣十有七年。先妣未尝一有不可者。每夜起虽房中跬步之近。必整剃敛衣裳。妆束甚严而后起。自少至于老。余察之辄然。先府君既丧先妣。取北姬梁氏女蓄之家。梁氏女尝立侍先府君之傍。淑人望之而悲。盖伤先妣之不在而府君之老而梁氏女之少也。故梁氏女有忿狷不平。淑人常好语慰之。然以其尝为妓也。戒稚女新妇勿与之杂处。而不使梁氏女知之。梁氏女在吾家九年而去。无一恨意于淑人也。先府君在阴城衙中。尝徘徊轩楹间。意有所不乐。淑人叹曰为馀日之短而自伤也。其言黯然而悲。余至今思之辄涕下。先府君食饮或不中节。辄责淑人。淑人悚惶恐惧。若不自容。未尝敢怒婢使之不敏。而躬董家务。日用浩穰。不暇自恤。冬月衾甚薄。在衙久而后始具一绵布被。先府君谓曰若饱经寒苦。今乃得一被耶。淑人对曰妇女得此亦足矣。况敢望侈乎。先府君善之。常语不肖曰汝宜营裘褐之属。以酬汝妇劳也。余具语淑人。淑人辞曰余不能为公致力于服饰之美。吾敢先乎。余美其言而止。淑人操烹饪之具。每一尝而得其甘酸则水陆之品虽满前。朝夕一饭之馀。不之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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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每当祀享时。必审于祭品。一有苟焉。不荐陈之。最于御下有恩。当甲乙之歉。有婢给季女为元氏妇者。其家放之使自求食。淑人恐其流离失所。自阙其食而食之。至岁稔而止。及病深垂尽。而余以疾就仲弟家距十里。淑人日问苦歇及食饮几许。对从子祐曾而叹曰妇人六十岁亦寿矣。汝从父在汝家。调将甚适。吾自此可以相忘矣。翌日遂逝。吾病寻亦瘳。然不欲以哭泣之哀。自致其情礼者。以淑人之旷怀。必叹余无益之悲也。而身世无穷之感。久而益深。考诸古人有哭内者。或以其离合散聚之常不槩于中。而以为达者。或以其结发慇勤之谊。不能自遣。而以为戚者。余未尝忘情而至于达。又未尝钟情而至于戚。第其美行。终不可以遗也。当淑人在时。及其行也则以为妇人之常。其殁也而知其难能也。具书其细行之人所不得见不能知者。以为闺壸之观。
家集义例
先考之文。最为 正宗大王所知。尝谓筵臣曰成某之文体。最雅驯无促迫意。予甚喜之。徐尚书荣辅以是编日得录。又曰恭趍涂辙。又曰惜不翱翔于文苑。此发于丝纶者也。又曰成某家文路特正。又曰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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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当入唐宋八大家。此皆因近臣而获闻之也。于时云汉之盛。卓越百王。而 褒嘉如此。终古文学之臣。孰能及此。先考之文。始学苏氏。中岁以易礼从事。晚又以班史为归。然气昌识明。自成体裁。不专得于一家也。诗自稚年作至仙槎录为一集。又自壬辰至癸丑诗文为前集。又自甲寅至乙丑诗文为后集。如经解史传杂识之类。虽非同时所制皆附焉。(宋史筌一卷,揣言一卷,质言一卷,醒言三卷,诗话一卷,读易劄义一卷,易书通义一卷,卦变图一卷,濠濮绪言一卷,尊周汇编草本二卷。)然颇浩博。难于卷帙。故只就诗文。谨用寻绎而编正之。僭加存删。亦或有之。夫选文之法。始于昭明。编书之法。精于韩欧苏三集。折衷诸家之得失。洮汰各体之冗长。法严而义简者。归震川集也。昭明之集英略秽。汇聚类分。诚考校家所必资也。昌黎集始多榛芜。自经朱夫子是正而义例始严。欧苏二集。是二公所手定。然刻本既多间有杂错。独居士集为手定本。今考欧集古诗律诗几首。既编于上。而下又有一卷。序论经旨记书。或再见或三见。吉水胡柯之为撰次也。且公好为铭章。而所载者只泷冈阡表若干篇也。意集随录跋尾及▦间有后人录。盖遗佚者多。不如▦▦公本。且考苏集。诗文各为一部。而义例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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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欧集之重复。然门目少繁。似亦非手定本。独归集钱谦益所定也。秩然不乱。然赠序寿序各置一编。庸属细碎多门。今编先考诗文集。于斯五者。各取其长焉。 诗一千三百五十七首。考之文选韩集及欧集。诗皆居前编。而韩欧二集分古诗律诗皆各编。然比兴著述。众体错陈。洵足盛也。先考多值文墨之事。官岭东时。与上流诸君子相属于海山之际。在抱川时。与社中诸公相和于乡里之席。在秘省时。一时名德多载酒就之。倡酬于粉署朱栏之侧。官岭南时。与诸名士属和于梅竹琴湖之傍。官北邑时。历息慎沃沮之山川而发于歌咏。宅南村时。与洞中能诗诸公。驰筒于松石风佩之中。自乙丑以后。废不复作。今皆一一考校。不无取舍。盖先志也。 书五十五首。考之文选。书在赋诗策表之下。韩集书在杂著之下。欧集书在论序记之下。苏集书在乐语及启之下。归集书在题跋之下。例既不一。然先考集中无策表。故从文选定之。编于诗下。 序六十四首。考之韩集。序并论议说属之杂著之中。皆议论之文也。故以体裁而同编焉。又有序一目在于书下。先考集中序最多。多有为人酬者。然多勉诫之辞。观之可见其有助于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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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若议论之体则无可分属者。故从其序一目之例。阙其杂著之所附。 记九十三首。序记文体相似。故考之集例。或序先而记后。或记先而序后。考之韩集在杂著中。苏集在说下。今从欧集归集而次之。先考之文。必据事直书。皆有考信。如清凉山记。常言摸写退溪气象。听潮楼重修记及垂纶堂记。皆称合作。如侍中台碑阁重修记。尝揭于阁。因北民有所毁画而撤。自述华阳洞记而后。文遂不作。 文说跋铭合二十四首。考之集例。无别立文一目者。苟有之。宜置杂著中。如韩昌黎送穷文是也。先考在北青任所。尝应 上命制感恩文一篇。文体谨严。恩教郑重。不宜置杂著中。故冠之于说跋铭之上。考之苏集。说在记上。铭在颂上。又若题跋别立一门。欧集亦然。先考文无雕巧零琐之语。故跋铭皆具篇法。未尝如苏集或短或长。体裁不一。故荟萃而归之一门。 书后识题合三十六首。即题跋之类也。是故欧苏集中书后编于题跋中。而先考文中书后颇广。苟欲合题跋为一类。恐涉繁缛。故另为一编。 行状墓志铭碑碣铭合二十首。先考不喜为人作铭章。惟亲知最切与夫幽潜未阐者。始有制而亦不多作。考之文选。碑文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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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各立一门。考之韩集。行状入杂文中。碑志混为一类。欧集以墓志铭神道碑并置墓表下为一类。归集以墓志铭墓表碑碣行状各立一门。今从文选归集而编之。但分目而合一门。以其齐整易读。 祭文哀辞合三十二首。考之文选。哀祭文在行状下。韩集归集有祭文一门而哀辞错焉。欧集则编祭文于书下。苏集则祭文哀辞编为一卷。今仿苏集例编定。祭文哀辞。俱是伤逝。但体裁少异故也。 史论论合十一首。先考之文。善于议论。考之萟苑定评。以为可继苏氏。然顾不多作。尝言事之成败。不必预言。若预言之。又欲吾言之中。是祸心也。是故于古人事。虽或论定上下。至如当世事。未尝言其得失。不多作论者。恐其广及于民国之事故也。尝因 上命撰宋史筌。有史论一首。又有揣言一篇。论古人事者。有可警俗。故移置于此。考文选则论赞在序下。韩集则在杂著中。欧苏集在赋下。归集在序下。皆在前而不在后。盖亦从篇策之多而先之也。先考著论甚少。故从其寡而后之也。 传书事遗事合十八首。古人之为传者。皆采入于国史。如陶靖节五柳先生传。始孤行集中。又如昌黎之圬者王承福传及毛颖传。及柳州之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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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皆出一时尚词之习与夫托意之辞也。先考之为传也。只举隐逸忠孝之可传者。故皆可腾于史籍。考之欧集。只有桑怿传编序下。苏集只陈公弼等十一传在记下。独归集中诸传在行状下。今仿之。而如书事之篇。苏集编题跋中。归集编杂文中。然此传类也。亦以类从之。 杂著三首。即一时漫笔。置之于末。从韩集置杂文于卷尾之意也。
先世谚札跋
先夫人有至行。先王考先祖妣所赐谚札。一一手自涂附为二轴。先祖妣札至于丁丑。是岁九月卒。先王考札至于己丑。翌岁庚寅元月卒。先夫人事祖妣十年。事王考二十二年。其间悲欢礼悴之故。日用细琐之具。祀飨宾客之需。人事百端。而将之以先训。申之以勉戒。先夫人每当怀恋之时。辄披视流涕。海应生晚而不得事祖妣。常叹典刑之不可睹。及见遗墨。字画端正。辞旨简严。绝无时俗妇人潦率胡乱之意。辄肃然而读之。如承警咳于侧。怀不自止。夫人家简牍。与外人问答多详审。至若家中裁写。往往纤碎不择之。故知司马温公平生无不可对人言者为尤难。今考先王考先祖妣书牍。虽联累多幅。而不徒家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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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诵箴警。亦可以为他闺壸之训。不亦盛乎。子孙其勿坠哉。
记梦
己卯十二月二十一日。梦室人垢衣弊裙如平日。与之言曰漠然无兄弟室家之恋。俄而貌变矣。余又觉茫茫有隔世之悲。室人没已十有七月而始梦。苟其思梦也。当初没而思切时不梦。当没久而思弛时始梦者亦异矣。见归震川纪行篇。有俗云泪着殓时衣。不梦也。其信矣乎。昔卫玠问梦于乐广。广对以想。曰形神不接而梦。此岂想哉。曰因也。海应自庚寅以后先王考几岁而梦。王考教人庄以和。故常瞻庄和之容。先考几日而梦。先考御家严以整。故常曕(一作瞻)严整之容。先妣几月而梦。先妣逮下温而粹。故常瞻温粹之容。夫形神之不接者。如古今之殊幽明之分。而有时因想而发焉。盖心之精爽曰魂魄。当画而接于物也。见于运用。当夜而向晦也。不见其运用。然唯其荧荧不昧也。故其形焉有变有恒。皆从思虑之所之也。祖先之典刑。家人之形迹寝远矣。得于梦中而团聚款洽则庸非幸欤。古语曰至人无梦者。无想故也。陶渊明诗曰虚室绝尘想。惟其虚也。故绝其尘想而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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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无想乎。
家世记闻
曾王母贫甚。从王考府君居于抱川。每舂麦自为之守臼。王考府君与叔祖府君共压杵两股。村人相传进士舂。
曾王母从安山来。只一机一梭谨守之。子孙妇女相借用之。今破坏不可用。
曾王母丧出于丙寅七月患染。人不敢通。时又雨潦瀰漫。不可渡涉。奴一命驰入京都。告都正李公秀辅,参议公秀得。得敛具若干以成丧。常感李氏之惠。后孙亦宜知之。
海应年九岁。侍王考侧。常问栗谷之德尤翁之义孰优也。王考曰儿辈不宜轻言先贤高下。
先王考常有疾。医言当用蠡鱼。邻里知旧皆竞出捕之。至摆拨幕店前潭。深处没人颐。浅处没人腹。店傍郑氏老人闻。皆出坐潭傍曰某丈之疾。吾敢不尽力。恨知之晚矣。托饼肆馈捕鱼人以饼。取直于己。乡人之慕府君如此。
王考府君戊子在蔚珍衙中。有梦作诗一绝曰海上三山日月高。天风吹下赤霜袍。长鲸自作回波舞。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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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双鸣碧玉璈。己丑冬。又梦作二句曰沧海茫茫灰万劫。辽东寡鹤几飞来。既觉曰吾其不久于世乎。未几果弃世。
海应年十岁。闻诸少年相言。任徵夏赴科入店舍而溺。主家女见之。笑而去。遂作赋一句曰。诚天下之至宝。动主人之颜色。既入场屋。出挂剑徐君墓赋。即书呈中格。海应时不知为何语。在王考府君傍。与客言之。王考府君嘿听之。待言讫。徐曰童子不宜语此。此可见教诱之不迫。若遽责之则便截话头矣。截话头则便摧折之矣。气像宽裕。虽当小节亦如此。
庶祖母始入吾门。有性气。其从喃来谒。王考府君即谓曰便可将若妹去。不过数语。辞气严正。自是庶祖母鲜复发作。
先祖观察公在海西时。多有奴婢。散布在关西州县。先府君为云山郡守。或劝推刷之。府君曰奴既积年未刷。其投托为校吏者。不可举贱籍而阅之。其流离丐乞者。徒累我费食而已。不如置之。
先府君褒奖忠烈。靡有遗蕴。少时在洞阴。闻朴氏有深河战亡者。朴即外曾王考庶女婿家也。及当编尊周汇编也。遍求而不得其姓名。叹曰同春有言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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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万事。莫如好子孙。信然。
叶西权尚书。甲午被罪。谪楸子岛。有诗曰友道穷时见。 君恩罪后知。先府君尝诵传于济庵赵公。公击节叹赏。寻诣铨席。以兵曹郎见辟。
先府君于济庵赵公。有知遇之感。尝退自朝班。见公于济洞之第。公方餐即停匙。命傔人取酒壶来。自斟而劝之曰。有百金之士。有千金之士。有万金之士。定价不可逃也。意以属先府君也。先府君宰云山时。赵公坐关西赃谪渭原。本道复行查将就拿。时北村诸罪人次第就捕。鞫狱方张。皆赵公姻亲故旧也。先府君念赵公若趁此就狱。恐有横虑。使卜者占行中吉凶。卜者曰差徐徐而行。可无事。时水潦方盛。可托而缓之。令官妓伴宿金吾吏隶。吏隶果以水潦为言。留一日半而始发。先府君谓公庶从弟㬚曰公有岭南之惠。未之受报。此行必无他。而若得善谪。以岭南为归。果然。
济庵赵公谪渭原将就拿。府君尝闻金知事相勋。于梦窝相公戚属也。方梦窝之赴谪也。金公就别。梦窝曰此行岂可还乎。远别宜握手而诀。金公退曰手冷如铁。公必不还。果然。府君执公手。手甚温矣。退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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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无事。
柯汀尚书公颂父冤。伏于金虎门外。时天雨方下而傍无侍者。有一敦宁府下隶以油衣覆之。时轩轺阗咽。熟视而过之。不肖归言之先府君。先府君泫然曰安得见是公之快伸乎。因令不肖勿由金虎门。不欲见公困苦也。
先府君虽厚蒙 圣眷。未尝由他道。不肖在内阁时。戒之勿与掖庭人亲熟。 上常求楞严经。家适有之。不肖欲以进之。先府君不可而止。
先府君爱才如不及。李命艺者以笔名而贫困。因缘游门下。先府君称其才。得为写字官则因屏迹不复至。不肖等言有才者薄于德。先府君曰才本难御。患吾御之不得其方耳。且岂可因一人而并疑其他哉。先府君丙子十月。闻庭试别试当设场。驰入京。寓会贤坊李公奎亮宅。至场屋。日已晚而门闭。 上适命开门。使后至者追入。先府君得入。而 上发策问邵子元会数。场屋人见策题曰某当中第。及榜出果然。时掖隶院隶攘夺中第人衣服佩饰以为例。先府君方尽失衣服。寒甚而慄。有掖隶郑某者进新制衣服。得以御寒。先府君感之。宰蔚珍时。与之往偕。郑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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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而死无后。先府君欲酬其志而未得。常恨之。
先府君于文字间。苟非大故。未尝言人不善曰。今人为守宰。当考覆官则避之。为台谏论劾人死罪则竞焉。何其惮于法而锐于讦人耶。
尝宰云山时。有邻官得罪于按使。而先府君适当其查。为之婉曲其辞。按使疑有私于邻官。府君曰以文字而驱人。素不能也。某与其人。实无雅分。按使喟然叹曰吾亦有是心而不能也。按使即徐公命膺也。 上于府君。眷遇非常。府君自西邑还而未有实职。 上教阁臣曰欲除某以职。如五卫将等职。不足为也。然某欲之否。阁臣出传下教。府君曰 君命之除。即某之光华。何敢以尊卑高下计较哉。 上屡欲除敦宁都正参议等职。前后丝纶间。亦可以仰揣 圣意。庚申五月。以都正单付 书出传教。而李相国秉模徐左相龙辅言不可而止。府君只感 圣恩而已。不以诸人之枳阏为介怀也。
常窝李公敏辅常谓苍厓俞公汉隽曰。当世之文章。子与成某也。苍厓辞曰某何敢当成某也。
上尝谓筵臣曰成某不徒文章。闻其政事亦鍊熟。
洪大提学良浩论近时文章曰不噍杀则卑陋。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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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文曰文路之正。殆近世未有也。
金相国熤宰宁边。而府君宰云山。其邻邑也。数过从而相知最深。尝与徐尚书有邻谈府君之善。其胤子载瓒相国从傍言其称道之过。金公责之曰汝何足以知某乎。
府君从济庵赵公入日本。有诗曰看取桃都春色早。上林花木几枝红。赵公尝称之曰此子前程甚远。
近臣(尹行恁)尝传 上教曰成某文。当入八大家。
蔡相济恭方为时所斥。屏居江郊。府君以旧好也。故时时问讯。及其作相也。未尝过之。府君宰北青时行户钱。蔡相登筵语及此。 上曰近来文体卑甚。特除某渭原。将以警时也。
府君少时勤学。邻有戚家妇善治家。常晨起纺绩。已闻府君读书。
府君尝访沈咸兴廷最。会李公溵时以江华留守至门。府君欲起。沈公止之。李公既入。沈公言金氏事不当治。金氏者沙溪之裔。入江都适犯屠牛。且将杖之。李公甚难之曰如是则法将安施。沈公屡顾府君。府君曰传云叔向其十世宥之。贤者之后。苟无罪则何宥之有。此为有罪者而言也。李公曰然。今将释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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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遂得无事。
坯窝常谓人曰某当吾家之盛。未尝有一烛一炬之求。而及其衰也。情谊之笃。比前无减。盛衰之际。不渝其心者。唯此人乎。
海应尝入考文馆。适有书役。 上命招儿子宪曾同书。寻 命儿子入侍有 下教。而殿宇甚邃。未之谛听。及退闻之侍者。 上教若曰成某家文路特正。
注叶山中有蟾岩。广而可憩。先府君儿时。与叶西权公,枫轩李公,汾皋李公游其下。既出而岩颓。人异之。
先府君少时乾唇露齿。先王考戒之。先府君自是常缄口。至于老而言笑之馀。未尝启齿。
先府君平生未尝露髻。卧起必整之。及疾亟。侍者扶起。将进汤药。先府君屡顾枕傍堕巾。侍者始觉。及整之而后饮。未几而弃不肖。
府君尝蓄鸡子雌雄。既长辄去其雄。恶其乱也。
府君入日本。有陶国兴者。和泉守书记也。年八十馀。衣野服而无裳。府君问曰此朱文公野服制也。公何从得之。国兴曰文公后孙避蒙古入吾州。世守此制。仆幸得之。以为致仕服。裳则从俗去之耳。然此服少传于世。公何由知之。府君曰今之礼乐。独在吾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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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法服。仆岂不知。国兴瞿然惊叹。
宋广平梅花赋。少行于世。海应尝得见之。问海阳丈得见否。海阳丈曰未之见也。海应尝侍先府君侧。偶言海阳丈尚未见宋广平梅花赋。先府君责曰吾亦四十岁后见之。海阳之不得见。固无怪也。海阳丈尝与先府君谈笔法。以为圆峤李匡师笔法。诡奇不可法。既而海阳丈归而复抵书先府君曰。圆峤笔虽违笔苑正法。工积力完。不可令后辈轻议之也。时海应在傍参闻故云然。先辈教人笃厚如此。
先府君在渭原时。吏校有言邑人得金请取之。府君呵曰民之所得。宁可夺耶。亟止之。由是吏知不可以非理夺民财。后闻乃假为金而妄言得金。若取之。被其欺诈矣。
壬申五月十日。儿子宪曾有疾甚剧。盖胸膈痞壅。有物冲亘。方昏倒不醒。忽梦一老人扶杖入户曰疾急矣。用清心丸可已。即觉而研吞之。旋觉气下。少顷又梦上一高阁甚穹崇。先府君与太湖洪公,坯窝金公。对老人坐。不肖与仲弟海运及渠渠子骏祥与弟侍。先府君谢老人曰幸公命药活我孙。甚感公恩。老人曰适见其急而救之。何谢之有。且以小壶贮水赠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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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曰饮此。宪曾饮之。果益清爽。海应因问老人曰儿辈科事。何差池也。老人笑曰会当有时尔。先府君座侧书籍堆积。不肖敬问曰眼力不妨看阅否。洪公字呼先府君曰某一生耽书籍。眼力宁或妨否。先府君教不肖等曰若不往见汝母氏乎。不肖等五人下楼而前。有侍女导之。楼观帘帏。严邃重复。如府君所在处。不肖等前谒。先夫人有所言。不甚分明。会仲弟搅之而觉。先府君岂或如石曼卿芙蓉城主。王平甫灵芝仙官否。骏祥时未有弟也。第记之。以俟他日阴骘云。
从祖父讳亿基。从祖叔父讳大承。若来至家。先夫人凡于食饮之具。悉力备待曰。舅家之亲甚少。可不善待乎。
先从叔学生公治家甚阔。新孪女子而从叔母乏乳。先夫人常沽海藿为羹而遣之。时自进。使乳道足而后往乳之。
先夫人有本家所赐婢曰尚丹。舅家所赐婢曰莲伊。先夫人令两婢爨。每当给米。辄使莲伊食一家人馀饭。别贮其粮而给之。尚丹给粮如他婢。尚丹有言。辄喻曰舅家婢宁得与本家婢同耶。村人至今传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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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府君尝以事就理。时值寒节。先夫人除屏障之属。房突虽甚寒。不之设也。府君出禁府后。始乃复设。
先夫人庶叔欲依廊庑以居。既已置家。将携其妻孥搬移矣。先夫人不可。庶叔终不得来。无何其家罹于狱。长子死。盖洪逆獜汉将其女为妾。先夫人以是素不快于庶叔。庶叔卒为其累。人服先夫人之明决。
先夫人赐家人食。有肉必兼以蔬曰安得自举匙而至于饱。直以肉终始哉。
先夫人在蔚珍县衙。先府君有侍妓曰鹤蟾。时官贫未及给衣资。先夫人告先府君办给。俾无阙乏。妓甚感之。
先府君御家甚严。尝当极寒。问水在铁缶中。不冻破否。亡妻夜起自往。以糠温其下而守之。虽甚寒得咳而不之止。
亡妻为婢使之冬衣。自撤衾里绵布。而绵絮散乱。先府君知之。办绵布可制衾里。且可制单衾而给之。亡妻闻季侄冬不得衣。裁其为单衾者为季侄衣而遗之。恐先府君怪其不制也。裁绵布少许而缘衾以垂外。先府君卒不知也。
亡妻身后。捡家中事。无亲家一物持来舅家者。无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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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一物持送亲家者。朝夕具炊之后。无祭祀宾客之需则未尝别设爨鼎。
先府君在阴城衙中。迫岁以痰候忽剧。方走报二弟。亡妻在先府君寝房之侧小厅上。只凭一褥而对鼎铛垆罐之属。露彻一昼夜。痰候寻少减。然亡妻昼犹常在故处而候之。时冬月甚寒冽。先府君叹曰孝妇也。
第一女李氏妇言。亡妻平日未尝一言自誇其善。捡之良然。
先府君素好进河豚羹。时在迎华馆。馆人每日诣都有定期。亡妻预买河豚。亲自割烹。待馆人而付之进。不愆时刻。及先府君归壶洞第。第与内寝隔壁。而外人多来省。亡妻每当朝夕进食之际。不得亲自省察。每于窗外候伺。记进匙之数。盘案既退而后。始还室而食。有识之者。每日不违时。
亡妻每当爨。恐进食失时。早晚朝晡。辄画日影而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