硏經齋全集卷之四十二

　皇明遺民傳[六]

　　

時琚，胡琛，吳昌文，顧苓，朱明德，汪价，孫夢簡，王璣，葛芝，丁之賢，朱國藻，朱用純，徐繼恩，盛應奎，張梯(弟杉，楞)，張士㮋，楊永言，郝太極，陳佐才，陳南箕(弟覯)，丘嘉彩。

時琚字子奇。號次其先生。故吳人。弱冠食餼縣官。計歲積資。當以明經授選。會國破。遂止不就。家事悉委諸子。買一山搆一室居之。惟以一童竪及琴書自隨。形影蕭然。閉閤瞑坐。甞竟日無聲。間亦獨游巖磵。不語不笑。見者莫能測也。卒年六十四。

胡環(一作琛)字獻其。安定人。乙酉國變。時年三十一。卽棄經生籍。息影杜門。嘿嘿自守。遂以卒。年六十。

吳昌文字修之。少倜儻負奇氣。能文章。議論激發。常若有不平者。國亡欝欝不自得。晩遘獄訟。以困窮死。年五十七。子長轍次榷。俱邑諸生。轍早死。榷以文章名。次法果法紹俱爲僧。

顧苓字云美。吳縣人。當弘光時。以明經廷對登上第。而南都陷。帝之蕪湖。同擧者或言當觀變以圖去

就。苓不從。行且哭曰吾不忍以祖父淸白之身。事二姓也。及抵里。足盡繭。遂隱虎丘山麓。奉烈皇帝御書松風二字以顔其寢室。息偃其中。有塔影園藁。

朱明德吳人。甞得程敏政宋遺民錄而廣之。得四百餘人。顧炎武序之曰莊生有言。越之流人。去國期年。見似人者而喜。余甞遊覽山之東西河之南北二十餘年。其人益以不似。及問之大江以南。昔時所稱魁梧丈夫者。亦且改形換骨。學爲不似之人。而朱君乃爲此書。以存人類於天下。若朱君者。將不得爲遺民矣乎。

汪价字介人。號三儂贅人。世亂與仲子隱於市。雅好著書。常以事逮獄。獄中日事編纂。客有譙之者。价曰馬遷腐刑居蚕室而著史記。陸平原臨刑曰古人立言。以垂不朽。吾所恨者書未成耳。蔡中郞被收。請黥首刖足。繼成漢史。此三賢者。价之師也。已而得釋。戊午其故人仕淸者。欲以博學宏詞薦。辭不應。价少辨方言。作儂雅四卷。屢經患難。作火山客樵十五卷，廣禪一卷。故多感慨。作鼠嚇五卷。豫遊最久。作中州雜俎二十四卷。集同人問訊。作千里面目六卷。老卧半舫。作化化書十二卷，人林題目八卷，蟹春秋一卷。

孫夢簡。宜興諸生。篤孝友。隱居敎授生徒。以紫陽山學䂓爲式。邑令欲識其面。謝不可。雅慕倪瓚爲人。

王璣杭州府錢塘縣學生員。王氏本爲商而通經義。思用之於天下者自璣始。及父歿而家益落。遂走京師。歷薊抵寧遠。觀邊鎭大勢。每以大計干當事者不用。轉客東萊。聞京師之變。哭烈皇帝于萊山之陽。馳至南都。公卿又無下士者。遂僦居於吳。集宋遺臣事。著信書一編。

葛芝字瑞五。本名雲芝。崑山人。祖錫璠歷官淸顯。有子八人。多負才望。尤倡明古學。刊行經籍。以故葛氏書滿天下。芝九歲聞周順昌被逮。吳氓擊殺緹騎。立屛側涕泣曰更益我數年。庸渠不能從公於難。十五爲邑諸生。時婁東二張負天下重望。芝於南張爲壻。西張爲高弟子。礪名行。以文章稱。國亡盡棄所爲。潛心求道。一以王守仁爲宗。屛家累入山。獨捿一室。竟日瞑坐。久逾十旬。亦時携婦入林澤間。從容笑言。婦張亦知玄學。能辟穀。初淸人下江南。崑山獨距守。芝知事必敗。豫以族避地得免。有卧龍山人集，容膝居雜錄。

丁之賢字德峰。家綏安。崇禎中流冦起西北。之賢欲

上書闕下言兵事。入都門。客南司空家。會司空罷官歸秦中。挾之賢與俱。書不果上。旣至秦中。厚爲資裝。齎十日糧。短衣匹馬。循賀蘭山出長城。求古戰陳營壘。日與朔方豪傑。画沙聚米。爲擣賊巢六策。謀甫合。李自成陷西安破潼關。皇朝遂亡。之賢念家有老母。脫身南下。有王將軍者建牙汀洲。聞之賢名。招致幕下。復資給之贈。婢海蠻生一子。未幾將軍調他職以去。之賢偕海蠻窮老無聊。僦居城東桃花溪上。樵爨不繼。客至淸談而已。所爲詩甚多。不能具紙筆。多草曆日背上。沒後邑令檀光熿斂而葬之。書其碑曰詩人丁布衣之墓。

朱國藻字爲章。晩號獨醒居士。少孤事母以孝聞。崇禎甲申聞國變。狂走登古越王臺址。北向號慟累日。夜不休。悉焚棄素業。託於賈人以自晦。歷吳越涉荊豫。往來燕趙齊魯郊。與僮僕傭儈。共甘苦以雜作。所至遇古忠臣名賢祠廟墟墓。掬石泉摘山花。俯伏拜奠。歌詩憑吊。有騷人之遺意。

朱用純吳人。年十二。與徐枋同學。有至性。能文章。以學行世其家。亂後隱居不出。

徐繼恩字世臣。仁和人。十歲能文。天啓中魏忠賢亂

政。繼恩惡之。作䆠者論。稍長補諸生。中壬午副榜。弘光中擧明經首繼恩。繼恩爲文刺馬士英。士英怒。趣官旗逮繼恩。大行陸培爭止之。由是繼恩聲稱益藉甚。四方士過杭者。皆爭造繼恩。巷爲之咽。先是文社大起。婁東張溥，漳浦黃道周並屬繼恩爲長。繼恩爲社名登樓。又名攬雲。聚臨安名士于其中。主東南壇墠者凡三十年。及國亡。焚書埋筆札。鬻羖市盆簝漿酪間。或鞣馬牛之皮。與鞄者雜作。有故人爲方伯。欲就見之不得。請以百金爲壽拒之。諸曁孝廉錢某執贄造講易。繼恩倚市門口授之去。旣而歎曰吾生時吾母夢。老僧皤然杖于堂。吾昔夢亦如之。此豈吾前因哉。西湖愚菴受洞宗法。繼恩與之遊有契。遂落髮設壇凈戒。改名靜挺字俍亭。時年四十七。初居花塢。侍郞嚴某延。居之禾中資聖寺。歲歉生徒皆飢。繼恩躬持鉢乞米飯僧凡三年。全活萬衆。去之武塘。乃以雲門顯聖爲洞宗中興祖庭。退居雲溪。生于萬曆四十三年。卒時年七十。法臘二十四。所授法弟子智琮等三十人。其子姓皆有文章世其家。繼恩與陸培，汪渢等友善。皆以至行大節顯于時。及死皆得以邦賢從祀學宮。以繼恩僧。故提督學士督撫各具文。迎主

入祀。繼恩講堂所祀。啓禎兩朝忠義祠末。

盛應奎字聚森。本延陵之後姓吳氏。由宛陵雲梯轉徙臨安。遂依母盛氏嗣其家。崇禎甲申。時年十四。痛國亡。取所讀書史及擧文盡棄之。越三年丙戌。淸人入金陵。開科取士。其父召應奎前曰爾十歲爲文。今六年矣。吾老不能試。于爾何如。應奎跪曰兒廢學三年。正爲今日用。願市儈以養父母。稱爲牆東君足矣。父笑曰善。雖然天下豈有丁年兒處士乎。于是人以兒處士呼之。卒年六十五。

張梯字木弟。山陰人。與弟杉，楞有盛名。人稱山陰三張。梯九歲能屬文。爲人孝悌慈愛。好立名節。從劉宗周學。當是時東南文社大起。天下士咸相聚會。見三張俱幼小在末坐。皆相顧，歎其夙就。丙戌淸兵入浙江。山陰鄭遵謙卛郡民抗之。江濱。楞死焉。梯乃髡髮遊澤中。性不嗜酒。至是好飮。飮必劇醉。甞與杉過楊州。人爭邀飮。梯劇醉成疾遂死。杉獨行于世者若干年。初祁彪佳殉難。其家寢落。里中豪侵彪佳寓山莊田。梯挺身理之。其人惶懼謝還田。

張士㮋惠安人。中崇禎癸未副榜。國亡遯跡臺灣。隱居於東安坊。杜門不出。日以書史自娛。辟穀三年。惟

食茶果。年至九十九而終。

楊永言雲南人。國亡在崑山倡義師不克。爲僧於華亭。避吳三桂去之蘭谿。往來吳中。

郝太極滇人也。天啓中守沾益。國亡爲毉。客于吳之上津橋。

陳佐才蒙化人。爲黔國公沐氏部將。自孫可望入滇。隱居不仕。鑿石爲棺。鐫詩其上。所著集甚多。

陳南箕字狂奴。安福人。崇禎時副榜。弟覯字二止擧人。甲申之變。兄弟北望大哭。棄妻子入歐公山。破衣藿食。歷八年南箕沒。覯爲左右穴。葬兄左。留其右以待己死。孤處萬峯中。又二十年而卒。

丘嘉彩字白夫。泰寧人。崇禎擧人。國亡奉母入山。不至城市者二十餘年。工書畵。標其所作曰兼山丘園。

謝文洊，李其聡，楊敏芳，甘京，顧玘徵，紀坤，顧有孝，高識，潘陸，王邦畿，徐緘，徐士俊，史玄，夏古丹，褚連時，程家摯，路澤農，趙瀚，兪南史，王炘。

謝文洊字約齋。南豊人。父天錫生子六人。長文洊縣學生。國變棄去。躬行講學於程山。以躬行實踐爲務。甞作學庸切己錄。發明張子主敬之旨。學者稱程山

先生。與寧都魏禧善。

李其聦字作謀。南豊人。師事謝文洊。爲人剛正不苟合。與人坦易。不修睚眦。國亡棄擧子業。學古文。庚戌卒。

楊敏芳字仲子。秦人。家世顯仕。兄弟惇厚有家法。並工制業。國變棄諸生服。子孫並淳謹。以文學名。流寓南昌之蓼洲。楚人稱涇陽蘭佩先生。

甘京字健齋。南豊人。少多材。風流跳蕩。善歌曲。以身試優伶。壯而好經世之務。自區劃邑田賦上下。有司行之無少變易。常建議勦山賊。爲大吏口授指畫。且潛身走賊砦。知其險易而爲之計。旣而折節篤行誼。以聖賢爲歸。國亡棄諸生服。隱居爲童子師自給。閩中令聞其名。欲歲以白金十五斤爲壽。京不應。所著有家禮酌宜，了溪家譜，了溪一家詩。京有恭謁孝陵詩。命門人摹高皇帝像。以十苦歌下堂曲諸作。因自編錄。附之族弟素。素詩不多作。而出處略與京同。與易堂諸子善。長魏禧一歲。禧兄事之。

顧玘徵字文玉。嘉興縣學生。有讀書臺集。

紀坤號厚齋。直隷獻縣諸生。著有花閣謄藁一卷。其詩淸峭。多憂時感事之作。

顧有孝字茂倫號雪灘。又號抱甕丈人。吳江縣學生。國亡隱居。雕百家詩。盛行于時。家貧甚而賓至輒留連。江左有韲菜孟甞君之目。松陵女子沈關關刺繡作雪灘濯足圖。過江名士多以不與題辭爲恨。

高識字敏生。南豊人。年二十七。喪婦不娶。與程山謝文洊隱居講學。

潘陸字江如。江南吳江人。僑居鎭江。四壁蕭然。而客恒滿座。其論詩常謂鍾譚興而國亡。

王邦畿字說作。廣東番禺縣人。以貢生終。有耳鳴集。

徐緘字伯調。浙江山陰人。善交遊。所至餙厨饌。爭相爲歡。四方請敎。日益輻湊。然性簡傲。未能委曲。隨時俯仰。有歲星堂集。

徐士俊字野君。號紫珍道人。浙江仁和人。少奇敏。于書無所不讀。爲文跌宕自喜。好爲樂府詩歌。人有一長可錄。必奬成。以故所至逢迎恐後。爭禮爲上賓。讀書日有程課。雖老不替。五經歲必一遍。曾遇異人授以導引。年近八十。蒼髥丹唇。顔面鮮澤如嬰兒。有鴈樓集。

史玄字弱玄。吳江人。詩甚豪邁。國亡隱居以終。

夏古丹不知何許人。或云越人。胡姓析姓爲名。往來

吳興碌山。亦遺民也。卒葬龍興橋畔。有葫芦藏藁。

褚連時字靑還。嘉興縣學生。隱居以終。

程家摯字公衡。歙縣人。補江寧儒學生以終。有稼堂遺藁。

路澤農字安卿。曲周人。有高節。

趙瀚字砥之。吳江縣學生。隱居不仕。鄕人私謚貞孝先生。有和雪堂草。

兪南史字無殊號鹿床。江南吳江人。爲諸生。好學能詩。

王炘䧺縣人。事親以孝聞。九歲讀尙書通大義。長而博覽經史。肆力詩文。下筆頃刻千言。客游金陵。知府訪之拒不見。後歸里。從游益衆。

林少眉(從子佳璣)，潘凱(子章)，吳炎，徐桐，鄭瀣師。

林少眉福建莆田人。崇禎癸未進士。才甚雋異。隱居著述。以伉直死獄中。與余賡之同難。著蟛蜞集十卷。從子佳璣字衡者。爲人質朴。修志行。詩文雅健。能世其家風。

潘凱字仲和。一字豈凡。又字貽令。世居吳江平望。事親孝事兄恭。其爲學。殫心經濟之略。爲詩典雅。尤工

尺牘。與同縣吳允夏，包捷吳䎖。文章行誼相切劘。當是時。在朝君子多附東林。而海內名士以聲氣和應。名曰復社。凱與焉。有周之夔者搆難摭凱過。作復社或問。無錫馬世奇，太倉張溥。並爲之辨甚力。德淸章曰介愛凱文。以女歸焉。旣而知吳縣事。凱甚自晦匿。未甞干以私。遭亂破家。遂屛棄時文。纂平望志及本草類方合，文集數十卷。子三人。章，楨，吾耒。章一名檉章字更生。號力田。與吳炎才望相埒。當國變後。年皆二十以上。並棄諸生。以詩文自豪。旣而曰此不足傳也。當成一代史書。以繼遷固之後。於是購得實錄。復旁搜人家所藏文集。早夜矻矻。會湖州莊氏難作。莊氏名廷鑨。目盲而富。乃欲著書。取朱國楨明朝事及公卿誌狀䟽草鈔本數十帙。招致賓客。編輯爲明書。書冗雜不堪讀。慕章等盛名。引以爲重。列諸參閱姓名中。書凡百餘帙。頗有忌諱語。莊氏旣巨富。浙人得其書。往往持而恐嚇之。得所欲以去。歸安令吳之榮以贓繫獄。遇赦得出。有吏敎之買此書。恐嚇莊氏。莊氏亦苦之不應。之榮入京師發之。淸康煕癸卯二月。逮繫虎林軍營。是歲五月。俱磔於杭之弼敎坊。死者二百餘人。章著述甚富。悉遺亡。有杜詩博議。朱鶴齡

箋注多所采取而不著姓氏。崑山顧炎武。章故人也。炎武甥徐乾學擧於淸爲壯元及第。章䂓炎武愼勿以甥貴稍貶其節。

吳炎字赤溟號愧菴。吳江人。癸卯與潘章同死。先一日炎語其弟曰我必罹極刑。血肉狼藉。豈能辨我。汝但視兩股上各有一火字。卽我屍也。聞者無不流涕。當鞫訊時。或有改辭以求脫者。炎獨大罵。官不能堪。至拳踢仆地。章以有母故不罵。亦不辨。

徐桐字古木。浙江嘉興人。通詞賦。有膂力善射。工擊釰。能飛斬人頭百步外。乙酉江東建國。爲游擊將軍守嘉禾城。城破入震澤。旣而浙閩降淸。乃散壯士使耕湖濱。自爲比丘。號木頭陀。以醫游江南北。任俠得錢。多散濟貧乏。尤結納天下材智士。以芒碭間素産豪傑。遂遊彭城。見無賴少年及狗屠賣醬乞兒。盤鈴胡孫之戱。鷄鳴鼠竊之類。輒相結納。卒爲其累。與其仲子俱死於獄。年五十有五。

鄭瀣師號雪舫。海塩人。鴻博俊逸而血性湛摯。甞與友人之難。爲同事所賣。受笞辱憤死。

張履祥，徐之瑞，袁徵，蔡德馨，周嘉申，陸坦，欽楫，吳統持，査崧繼，彭孫貽，韓純玉，陸蘓，葉大疑，林珽，宋呂，張印頂，劉蓼雪，黃鍾，潘問奇，蔡海寧，秦旹霖。

張履祥字考父。桐鄕縣學生。嘗撰有楊園備忘錄。其講學一以鹿洞爲師。

徐之瑞字蘭生。浙江臨安人。崇禎丙子擧人。不畜妻子。灌圃自給。有橫秋堂藁。

袁徵字公白。吳縣人。崇禎末貢生。抗志隱居。不交當世。有蘧莊遺藁。

蔡德馨字惟明。世居西洞庭山。其族父羽以詩文名正嘉間。父之瑛吳縣諸生。德馨天姿靜。素厭帖括業。獨好丹靑家。父聽之。是時吳中畫家惟劉原起最稱有師法。一時從原起學者數十人。獨許德馨及欽楫，袁徵數稱之。隣長者朱行恕因妻以女。行恕目失明精卜筮。常屬德馨視卜。德馨遂硏精易學。與高士陸坦數相講論。爲忘形交。

周嘉申字貞玆。無錫人。掌詹事府吏部左侍郞兼侍讀學士贈禮部尙書謚文恪公子義曾孫。都察院都事炳文孫。典簿如璜子也。少而篤志于學。皇朝淪亡。自以屢世仕䆠。捨擧子業。故延名師以訓子孫。年

七十一而卒。

陸坦字履長。蘓州嘉定人。崇禎庚午擧人。授南豊知縣不赴。隱居鄧尉山。有庚除詩藁。

欽楫字遠猶。江南吳縣人。與蔡德馨學畵於劉原起。嶔㟢多奇。洞徹經史。放志自適。寓居僧舍。終身不娶。寫山水最饒秀韻。

吳統持字巨手。嘉興府學生。有危齋集。

査崧繼字柱靑。後更名遺字逸遠。號學圃。海寧人。補海塩縣學生。有澄淸江集。

彭孫貽字仲謀。一字羿仁。海塩貢生。鄕人私謚孝介先生。有茗齋集。

韓純玉字子蘧。歸安人。修撰敬少子。隱居以終。有蘧廬詩集。

陸蘓字望來。江陰人。六歲善屬文。十一歲値甲申國變。蘓白衣冠哀號七日夜。乙酉淸人下江南。遂毁巾衫焚筆硯。擧家遷於舟。誓不登岸。冠昏皆在舟中。惟披網捕魚。令童子入市換米以自給。每遇風雨之夕。輒繫棹荻葦間。仰天長號呼崇禎皇帝不輟。久之聲卽啞。相知者掉艇來訪。以書代語。揚帆海上。隨波以往。或遭舟幾覆。衆皆股栗。蘓仰天大笑曰諸君何

爲懼哉。人莫不有死。死陸死水等耳。卒年五十。遺命葬於海島曰毋使我魂遊中土也。

葉大疑無錫人。素以節義自許。崇禎甲申。卽棄家野服。築居水中。自署其門曰有天不戴逃方外。無地堪依住水中。矢志不越戶限。謝絶友朋不與通。惟同邑薛堆山，馬大臨，強恂如三進士及嚴培之，高仰兮，樂莘湯，黃元藻，繆微陽，唐旭如七生。乃得往來。聞萬泰來游梁溪。乃駕小艇迎諸水滸。共載而歸。歌咏十餘日而去。

林珽字士搢號自明。浙東永嘉人。少而意氣自尙。擧諸生。崇禎甲申。同學葉天章鄒欽堯等殉難。珽白衣冠呼天號哭。亦欲盡節。母呼曰若欲殉義。予當偕死。乃牽珽赴水。珽患母死。遂得不死。入深山躬耕養母。母卒築千峯閣於空谷。不出戶者三十餘年。取歷代忠臣孝子義夫節婦及亂臣賊子。彙爲一帙。痛加褒貶。系以歌詩。名曰淚海篇。日命奚童執酒痛飮。歌之至哽咽不能出聲。一日命子孫具香案正衣冠。北面再拜。取淚海篇焚之。危坐而卒。

宋呂字世臣。塩城人。性至孝能文章。以氣節自許。崇禎甲申。流冦陷京師。呂拊膺大慟。不食累日。遂絶意當世。以甲子編年。籜冠野服。或諷之曰以先生之才。

取功名如反手爾。曷爲自苦乃爾。呂大怒。被髮佯狂。夜握兩石噪其門。其人懼伏床下不敢動。大吏某豺虎也。而郡人祠之。呂怒白衣冠登堂。指像大罵。守祠人垂刃而睨。呂張拱翔步。從容而出。常屛人獨居。中夜彷徨。悽然泣下。時又躍然坐枕上。呼先皇帝。臨卒語其子永貽曰國變以來。吾鄕布衣如司孫厲李捐軀者不乏。吾獨苟活。徒以祖父父生吾一人。而吾未得汝故爾。今汝幸成立。差能讀書。或干進求名。希尺寸之利。辱我多矣。言訖而歿。門人私謚曰貞孝。呂衣冠磊落。神采異人。昂然行道上。貴人引避。否則拱揖道左。呂抗手而已。

張印頂字大育。江陰人。博學工詩。善皷琴擊釰。每酒酣。持雙葦或柳枝。狂舞中庭。令人目眩。甲申聞李自成陷京師。一慟卽成顚疾。常號泣狂走于市。或裸體悲歌於道。人多惡之。乃移家定山雲停里。自署其門曰山定人隨定。雲停我亦停。每鷄鳴而起。詣山谷痛哭。大呼崇禎皇帝。日出乃返。如是者二十餘年卒。里人皆呼曰張顚。

劉蓼雪字蔓坡。號石槨老子。江陰人。博學工文章。擧孝廉。甲申國變。棄妻子往來吳越間。將欲有爲者二

十餘年。卒不成。遂自號盲蟲先生。盲蟲者言其命苦如蟲。又盲無見也。忽忽病狂。携竹筐如丐者。日夕於道。甞過鍾山。哭孝陵凡七日夜。金陵人爭往觀之。皆不識。襄陽杜濬曰此必盲蟲先生也。往識之。相持大慟而歸。日痛飮三山酒肆中。醉則仰天嗚嗚。或仆地或自批頰至血流。或以頭顱撞柱。大呼老天殺我。老天殺我。年八十五。猶能躡屐登鍾山顚。望梅花嶺。題詩龍泉寺壁。越數日遂卒。

黃鍾字呂侶號音古。又號覺浪。江陰人。篤行博學。擧諸生。從高攀龍學。及攀龍罹璫禍。爲文往祭。哭甚哀。卽棄諸生曰入朝爲璫用則負吾所學。不爲璫用。禍患立至。安用科第爲。隱居敎授生徒。甲申聞國變。號泣累日。遂成顚疾。或不食飮。或坐卧山巓。累夜不歸。或咄咄譫語如與鬼神晤對狀。乙酉夏謂其子孫曰。吾不能久留斯世。沐浴更衣冠。端坐而逝。年八十八。其從侄毓祺亦以名節顯。

潘問奇字雪帆。錢塘人。幼耿介。數歲卽岸然自異。不與羣兒同跬步。年十五卽以詩鳴于越。於是嫉者蠭起。問奇歎曰丈夫旣不能脫然使庸人竪子不能仰視。便當飄然遠引。作物外遇。惡可與鄕里少兒爭伎

倆耶。遂北之大梁。拜信陵墓。南泛洞庭吊屈原。遡流入蜀。達成都。悼諸葛亮。還客京師。哭十三帝陵。登西山作懷古詩。後流寓江都卒。年六十四。太守傅澤洪表其墓曰錢塘詩人潘雪航之墓。

蔡海寧一名仁溥字指方。號理公。江南崇明人。性端愨。未嘗與人競。家貲百萬。崇禎末見天下亂。盡散與宗族鄕黨貧者。棄擧子業。來遊江陰。自號白石山樵。敎授自食。與東山笑和尙善。笑和尙者不知何許人。語似楚音。寄栖大王破廟。捆屨爲食。不乞人一錢。負屨入市不二價。見人輒笑。人問之。大笑不止。獨行山谷中。皷掌高笑。臨池獨立。顧影自笑。或仰天長咲。每入市。羣小兒皆擁遶呼笑和尙。亦相與大笑。嘗與海寧危坐空山。終日作耳語。語竟相視大笑。和尙所善者曰哭道士。亦不知何許人。來廬江蔭席帽山。籜冠麻履。入市求食。必北面再拜而祭。祭必哭。哭必誦黃庭經。人問其故。哭而不言。固問之則大哭。和尙邀海寧抵其廬。道士方陳芋栗哭祭。和尙海寧聞之傷心。歔欷泣下。相與延佇扉外以俟。久之哭聲愈慘。皆掩面大慟。日暮道士哭休。入見卽獻祭餘。方食和尙忽言曩昔觸道士心。又呼泣悲慘。和尙，海寧亦皆淫淫

淚下。相對達朝。三人遂成莫逆。道士每於風雨或月明時。遶樹對景。悲哀甚。椎心咽血。逾年辭入終南。出方書五卷授海寧曰是神書也。吾閱人多矣。無若子之仁也。然毋治不忠不孝不義人也。遂大哭而別。海寧閉戶揣摩又逾年。和尙欲他往。留之不可。握手大笑而去。竟不知所之。由是海寧自笑自哭。自歌自歎而已。三年盡得其術。門人欲受其術。曰不可。良毉治病。必先審六氣。調陰陽辨虗實之候。參補洩之性。然後投之以劑。疾無不立去者。若心動氣浮。志岐欲侈。譌審察之微失參辨之宜。未有不殺人者也。海寧必擇人如忠信孝讓。雖貧無酬謝。一召卽往。且資助之。有權貴母疾篤。召治不赴。懾之以死。亦不往曰若貪利虐民。不忠於所事。天必禍之。治之獲罪於天。吾寧死不爲也。里有不仁者怨其不治子病。陰使無賴辱之。遂火其書曰無以賈禍後人。遂遷隱留溪。

秦旹霖字誠溥。丹陽人。年十二。補博士弟子員。以文名。國亡棄巾衫爲醫。遇異人授起死方。聞于江南。好老莊。自號大還道人。與寧波張秋水善。秋水孝廉煌言弟也。亦遇異人授金針法。能開十年𥌒者。旹霖嗜酒面赤。與同志飮。嘻笑唾罵無所忌。往往發狂。髮上

衝冠眦盡裂。衆大駭。嘗東至琅琊。西至流沙。南至粤。北至燕趙。抵交趾入緬甸。上武當登大華。上書西大王。

及歸足胝面黧。

自云老子以芒鞋謁天子來。

人皆笑爲迂。

居數月復出遊。

謂家人曰曩遇勞勞仙。

與吾約今歲某月授吾大還丹服之。

拔宅上天去。

歲餘還。

囊中出紅丸數百顆。

分與妻子及鷄犬。

卒不効。

竟以勞瘁卒。

胡長庚，常延齡，趙茂之，謝璣。

胡長庚字星卿。江寧人。東川侯海後也。海子觀尙南康長公主。成祖擧兵靖難。觀不肯降。仰藥死。因失侯。降世襲指揮使。長庚有大志。不就世職。讓其弟。自事帖括爲諸生。國亡盡棄家財。結廬南康公主墓傍。白衣冠終身不入城市。當事造廬請見。卽避去。晩年自號茅屋道人。善堪輿以自給。有子數人。皆承父志以自高尙。卒年七十餘。門人私謚曰貞讓。

常延齡字蒼谷。江寧人。開平王遇春之裔。懷遠侯元振曾孫也。少孤事母至孝。崇禎十六年。全楚淪陷。延齡請統京兵赴九江協守。又言江都有地名常家沙。族丁數千。皆其始祖遠裔。請皷以忠義。練爲親兵。帝嘉之不果行。南都諸勳戚多恣睢自肆。獨延齡以

守職稱。國亡卽棄世爵。奉母遁居上元之熟湖山中。躬耕自食。未嘗入市。當事者累招不出。以麻衣葛巾終老。

趙茂之者。失其名。濠州人。其先祖德勝從太祖起兵有功。死于豫章之難。追封梁國公。茂之磊落不覊。好奇節。工制萟。甲申國變。爲位北向。長號累日。自念世受國恩。今不能提戈殺賊。卽死尙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敢靦顔安享乎。遂盡焚制萟棄妻子。流落江淮間。草履麻巾衫。持竹枝劚地而歌。市兒笑爲顚。而茂之自若也。有時杜門閉目。危坐屛飮食數日。或就酒肆立飮數大碗。掉頭長吟而去。有好事者招之飮。卽欣然往。醉則起爲釰舞。舞竟忽大罵闖獻賊。至目眦裂。禿髯盡張。慷慨歌呼以泣。連呼先帝先帝。年七十。忽請其徒曰吾欲死矣。吾家世受國恩三百年。而吾不能小報萬一。不瞑目耳。語畢遂死。

謝璣字在之。江寧人。九世祖貴建文中北平指揮。爲遜國死難之首。璣少擧應天茂才。善事父母。崇禎末中原大亂。璣慨然讀書靈谷山中。閉戶不出者十五年。通經濟術。時適大飢。出爲區劃。活數萬人。流賊逼江浦。都城戒嚴。璣遂策立保甲法。賊不敢入。甲申弘

光帝入南都。時四鎭多跋扈。欲寄孥江南。家衆以萬計。璣憂之。言于閣部。史可法遣車駕郞萬曰吉。馳往沮之得免。後左良玉果擧兵。人始服璣之明决。中丞張瑋雅重璣。率臺中交章薦璣。璣知時不可爲。堅辭不出。國亡盡棄田宅。避入寧陽山中。居十餘年。髮落頂禿乃還。麻巾草履喪服以終老。每歲三月十九日。必爲位祭烈皇帝。夢中嘗大哭失聲。醒則涕泗滿枕席。自題卧榻曰饑人墓。著問心詩草以見志。久之憂欝成疾卒。

武恬，龍在田。

武恬字澹男。雲南武定州人。詩書百家言及百工巧萟。一過目輒記之。好飮酒。取細竹可爲箸者。削炭如筆。入水中。持刺箸上。颯颯有聲。且飮且作。酒盡乃止。嘗作十八學士圖。眉目宛然。侍從畢具。頗自愛。不輕與人作。滇人寶之。醉以酒則可得。或遇貧士僧道。告以窮餓。輒欣然爲作。丁亥流賊自蜀奔滇。士民皆趍之。恬獨深匿不出。賊見其箸異之。遍召不得。或告曰曷不出以圖富貴。恬唾之曰豈作淫巧奇技以悅賊者乎。偵者繫之。白眼視天。僵立於庭。賊令作著不應。飮之酒。復誘以利。恐以刀鋸。終不應。賊大怒。揮出斬

之。神色自如。賊左右有憐之者勸之釋。遂被髮佯狂。日歌哭於市。夜逐犬豕宿。賊敗病瘉。方爲人作箸以謀醉。竟以醉死。年六十二。

龍在田。石屛州土官舍人。天啓二年。雲南賊安效良，張世臣等爲亂。在田與阿迷普名聲，武定吾必奎等征討數有功。得爲土守備。新平賊剽石屛。安效良攻霑益。在田俱破走之。廵撫閔洪學上其功。擢左營都司。崇禎二年。與必奎收復烏撒。八年流賊犯鳳陽。詔徵雲南土兵。在田卛所部應詔。擊賊湖廣，河南。有功擢副捴兵。總理盧象昇檄討襄陽賊。至則象昇已奉詔勤王。命屬熊文燦。十年三月。擊禽大盜三海。十一年九月。大破賀一龍，李萬慶於雙溝。進都督同知。明年三月。大破賊固始。斬首三千五百有奇。張獻忠之叛也。文燦命在田駐穀城。遏賊東突。諸將多忌在田。及文燦被逮。在田亦罷歸。還至貴州。擊平叛賊安隴壁。十五年夏。中原盜益熾。在田上䟽曰臣以石屛世弁。因流氛震陵。奮激國難。捐貲募精卒九千五百。戰象四。戰馬二千。入楚豫破賊。賊不敢窺江北陵寢。滇兵有力焉。五載奏捷二十有八。忌口中阻。逼臣病歸。自臣之罷。親藩辱而名城屢陷。臣妄謂討冦必須南

兵。葢諸將所統多烏合。遇冦卽逃。乏餉卽噪。滇兵萬里長驅。家人父子同志。非若他人易潰也。且一歲中秋冬氣凉。賊得馳騁。春夏卽入山避暑。養銳而出。故其氣益盛。夫平原戰旣不勝。山蹊又莫敢攖。徒致師老財殫。滇兵輕走遠跳。善搜山。臣願整萬衆。力掃秦楚豫𤾂諸冦。不滅不止。望速給行糧。沿途接濟。臣誓捐軀報國。言而不效。甘伏斧鉞。帝壯之。下兵部議。寢不行。踰二年乙酉八月。吾必奎叛。黔國公沐天波檄在田及寧州土知州祿永命。協擊禽之。未幾沙定洲作亂據雲南府。在田不敢擊。明年定洲攻在田不下。移攻寧州。尋陷嶍峨。在田走大理。又明年孫可望等至貴州。在田說令攻定洲。定洲迄破滅。在田歸卒於家。

張盟(子惟孝)，鄒名世，鄒元檄，楊毓奇(陳國三)，楊志達，陳潔，唐昇。

張盟丹徒人故明經。國亡卽棄擧子業。閉戶不出。人或語烈皇帝。輒涔涔淚不止。或獨處一室。向隅涕泣。子惟孝五六歲。事親如成人。父母有疾。卽彷徨不寐。己亥鄭成功入鎭江。旣退讎家告盟通成功。捕者至。盟謀匿惟孝。惟孝大呼曰父亡與亡。焉敢獨生。遂

俱就繫。箠楚備至。惟孝匍匐奉父足。呼天長號。願以身代。訊者叱曰孩提之童。烏得代父。時惟孝才九齡也。因幷楚惟孝。惟孝泣曰彼鄭氏假前朝名號。入中國。虜掠子女玉帛耳。豈誠心爲明。恢復尺寸。卽某三尺童子。早已知其僞。况復讀書明理者而與之通耶。奈何憑讎家言。卽置人於族歟。父子卽死。卽不服也。訊者大驚曰神童也。父因得釋。逾年盟忽呼惟孝曰吾欲逝矣。我死汝必爲僧。毋得逗留塵俗。惟孝卽欲與父俱死。母謝泣慰之。旣葬堅卧壠頭。泣曰吾實不忍捨父去。母爲結盧壠上。延師課之。每食必先持祭父。涕泣再拜然後食。暮則匝父壠行更餘方卧。三年喪畢。謂其母曰父命兒爲僧。乃栖止僧室。朝夕定省而已。其母曰汝欲從父命固孝也。而弟幼母老。獨不念乎。乃止不祝髮。年十七其弟旣長。乃別母遊學四方。以詩顯於江南北。

鄒名世字聞望。常熟人。爲人重厚簡默。尙氣節。好武略。天官地理六壬太乙奇門之書。無不精討。妻周亦柔順有德。崇禎甲申。李自成陷北都。名世業醫自給。不入城市。明年淸人入南都。兵下蘓州。名世挈妻避兵。半道失散。時周方擧子繹光。乃依村媼。力紡績。有

餘貲。輒借隣老求之不得。朝夕啼泣。久之隣嫗諷曰子之良人。其或罹難乎。何久不相聞也。子曷不自主。周泣曰婦人之義。從一而終。百歲不易也。脫良人有它故。妾當以死奉孤耳。經四年。始與名世遇於錫山之開化鄕。遂偕隱於蘭陵。夫婦俱八十。無疾而卒。

鄒元檄字文江。無錫人。天啓中。高攀龍，顧憲成諸君子倡學東林。鄒氏悉從之遊。而元檄幼得家學。然性慷慨。每見不平則拔釰相助。父兄戒以中庸。終未能也。崇禎中以恩貢入都。抗䟽論宰輔楊嗣昌奪情起復。雖不見納。時論韙之。甲申聞變。卽棄室而逃。後三十年。人見其在東甌冷溪。結盧第五雲峰。從隱者若干人。元檄日與諸隱者狂吟酣飮。久之有富兒搆瓦屋于左。乃大怒曰吾輩可與俗人居者耶。卽挈妻子入深山。不知所終。

楊毓奇字洵平。瑞安人也。通春秋。補邑博士員。甲申聞國變。號痛失聲。或曰君未沾升斗之祿。而欲效君臣之誼。實有痛心。其誰信之。毓奇正色曰凡屬踐土。莫非臣子。凡戴須眉。皆有剛膓。况某身列膠庠。素明大義。敢同世俗而不少盡心耶。卽毁家治戰具。誓報國讐。旣而聞李自成死曰。大讎旣殄。吾可已矣。遂著

春秋四傳論衡。人多稱之。同邑有陳國三者。亦弟子員。聞烈皇帝訃。棄家入山。耿仲明將曾養性數招之。不赴曰吾之存顚毛者。行志耳。若等受國恩而反之。與鳥獸何異。益遠遁。二人皆以明衣冠終。

楊志達字爾成號天玉。丹陽人。遊邑庠食餼。與同邑孝廉眭明永友善。乙酉明永殉難。志達聞之大慟曰。苟當一命之寄。固當從死。今未踐其位而沾其祿。敢依回世俗哉。遂捐妻子入李山不出。架松爲巢。因名曰安樓。吟嘯其中。或誚之曰世之履崇階享厚糈者。不知其幾。而一諸生欲抗節高蹈。不亦矯乎。志達不顧也。歷久彌厲。絶迹城市。僅一童子理炊扃戶而已。如是者數十年而卒。年七十三。

陳㓗字素人。江陰人。性廉介。家貧訓徒。妻䌟纑以自給。里有富翁殺侄而據其産。命其子持五千金丐潔爲壽文。㓗揮之不顧。崇禎間歲㐫。米石至三緡。累日不擧火。冬大雪。夫婦相對讀書䌟纑。欣然自樂。其叔憐之。令家僮負米與之。㓗不受。三進三却。妻大悅曰今日始知足下高節。盖其叔乾沒多金至數十萬。㓗惡之。只元朝一拜而已。擧諸生。國亡棄巾衫。耕田以終。年九十八。

唐昇字郁如。當塗人。父懷育性端方尙氣節。崇禎中擧諸生。以文章道義著。建當仁館於黃池。講學以躬行實履爲本。其敎子尤嚴。有三子皆賢。昇生有至性。事父母能盡其道。通天官之學。性恬淡。自號農丈人。農功畢。輒負笠走天都匡廬。登齊雲落星。仰天長嘯。皷腹高歌而已。著有天官十卷。

倪允中，孫爽，張嘉玲，林雲鳳，高斗魁，査雍，勞以定，管諧琴，劉廷鑾，吳天放，湯纘禹(王漢)，徐增，宋之繩，趙起元，韓曾駒，錢其恒，劉世斗，王蔚，行發，王汸，嚴啓隆，李无垢，王弘度。

倪允中字端甫號執菴。靑浦人。數歲卽通經書大義。有膂力。兩手各握五百觔行數百步。虬髥虎項。里有惡少畏之。喜則放聲高歌。性孝。棄書服賈。累致千金。奉父母極其甘旨。妻旭能承夫志。允中任俠結納豪俊。與應天蔡長善。長亦多力。謀起義討賊。旣而中原定乃止。乙酉淸人入江南圍松江。鎭帥黃蜚招允中及長。入城固守。四閱月城不下。副將某叛。蜚開門納淸兵。允中與長督所部巷戰七日夜。殺傷過半。力不支。乃引殘兵突圍出東門。長遂下海。招允中往。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