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x 页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风泉录二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5H 页
抵岭伯书
海应尝著 皇明遗民传。有文可纪者。博学能文章。乡荐就选。得天台令。 明亡即归。闭户不出。或劝其仕于清。可纪曰吾祖文山。百折不回。卒以死效宋室。吾世受国恩。而敢耽富贵事二姓。为吾祖羞哉。以故衣冠终。从侄振祚字孝先。亦诸生也。国亡弃巾衫。老死室中。又文可尚者。宋信国公天祥六世孙。父荣光居杨子江。崇祯乙亥。漂至殷栗县。寻遭丙子之乱。移居恩津。手录华语三卷进于朝。授通政大夫阶。有诗载于通文馆志。可尚有子曰振东。计可尚与可纪。远则必袒免之亲。近则从父从祖父兄弟也。想其分张离析亦不久。不然振祚振东排行。又可同乎。向者甲寅年间。云溪李尚书按湖南时。闻兴阳守朴宗正言。在咸平时有民称可尚后孙。求免贱役。见所持文迹。多前辈诗文。即除其役。亦赠以诗。李公遂访咸平。间已往岭南地。杳不知所之。 正庙庚申。召李公询可尚事。李公具告可尚后实在。 命春曹求之三南。湖南报在咸平者。漂至南平。谓土着文姓人为同姓。托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5L 页
其先迹。其人流离。不知所在。湖西报振东官佥枢。墓在恩津。子孙不知所在。岭南报可尚后孙居安义。为人佣奴。诸道之报至。皆在六月。 天崩之后。事遂寝。不以上闻。其间已十年矣。其在安义者。安知不复转徙失所乎。且文姓之祖益渐者甚多。况可尚遗迹又易眩幻。苟未能细心察之。实难辨析。夫文山之裔耻为膻裘之民。漂泊于我。困顿窘迫。不能糊口而为贱役。卒无庇覆之者。其于爱蛛之义。果何如哉。诚宜汲汲求问。得自拔于溷秽之中。亦树风奖节之一大助也。
与或人书
皇明之季。忠烈炳烺。视前世革除之时尤多。 太祖皇帝立国之初。已以节义劝励士大夫。元福寿之死。为之恤闷。危素之失节也则鄙而斥之。由是士皆励志洁身。苟义之在则鼎镬刀锯。其甘如饴。且崇祯之季。 天子自以身殉社稷。臣子岂敢爱其生乎。时当胡元秽污之馀。天以纯粹清明之运。畀之我 皇朝。乱极而治。亦其理也。清人虽芟夷 皇统。而肆然𦲷皇极之尊。然褒扬 皇朝忠烈。靡遗馀蕴。乾隆年间。太学士九卿等。会同询议。自史可法,黄道周以下。徵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6H 页
考姓名。仍其故官而谥之。专谥者二十六人。通谥忠烈者一百十二人。通谥忠节者一百九人。通谥烈悯者五百七十六人。通谥节悯八百四十三人。并各节叙事实。为胜朝殉节诸臣录。又如洪承畴吴三桂等诸反逆。清人虽导以为伥鬼。其心未尝不唾骂之。钱谦益,龚鼎孳等。自诩名流。而腼颜降附。皆无耻者也。清悉搜此曹。著为贰臣传。以示彰瘅。此二书其所褒贬。非谓皆一一称停。且殉节诸臣。岂以得虏谥为荣哉。第明季野史错出。混淆忒甚。又以人之爱憎而予夺之。王之仁死于洪承畴而谓之沈海死。丁魁楚死于藤江而或谓之降。张缙彦降贼而乃曰为皇朝兴义复中原。如此类者甚多。清人既肯为忠臣褒奖。则必考其实而与之。苟能得是而阅之。其忠逆真伪。可得以辨也。昔老峰使燕。得明季遗闻而献之朝。盖欲慰东人下泉之思。仆亦下泉之徒也。执事倘于入燕之日。购此二书而使阅之否。此惟可与知者道也。
崇祯皇帝庙号说
崇祯皇帝庙号有四。曰怀宗曰思宗曰毅宗曰威宗。崇祯十七年。清人上号曰怀宗。六月南都上号曰思宗。弘光元年改曰毅宗。隆武时又改上威宗。夫清人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6L 页
所上。似以楚怀譬之也。谥法曰慈仁短折曰怀。此岂足喻 先帝之德乎。思也者。为士民之思也。忻城伯赵之龙言思非美谥也。改谥曰毅。之龙马士英之党也。时左良玉方举兵上流。声士英罪。以为改谥 先帝。明示不足思。以绝天下雪耻之心。此岂公言乎哉。顾其以思为谥者。即张慎言,高弘图等所议定也。思有二义。道德纯一曰思者。美谥也。追悔前过曰思者者。恶谥也。慎言等贤臣也。岂肯以恶谥诬 先帝之德乎。第前世谥思者鲜矣。所以招良玉之言也。今之纸榜书毅宗。然毅与威。其义一也。特弘光时所议者人皆知之。隆武时所议者。人鲜能知之。所以从毅谥也。
祭服说
坛享之服。从 本朝制用黑罗。古者侍祠之服。唐宋以来。皆略准周礼服冕有旒。 皇朝时。易以青衣而加以方心曲领。或议坛享时。宜从 皇朝制。或以为我国俗称深黑色为鸦青。青与黑一也。 正宗戊戌。尝询其制。或对凡服玄上纁下礼也。服不当改。夫 皇朝祭服之用青。未知何据。案经国大典祭服用青绡衣。正与 皇朝礼同。今之用黑。殆后来之变也。然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7H 页
玄者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象幽而入覆之也。与鸦青有异。或者之言。未之深考也。苟欲循古之制。宜用玄而不宜用黑。
坛制说
皇坛始仿社坛之制。高四尺方阔二丈五尺。 英宗己巳。重修坛制。高五尺广三丈九尺纵三丈。时儒臣言天子适诸侯。必为坛宫。宫者壝也。今象坛宫制为三坛。以次祀 三皇帝。坛可为十二寻。壝可为三百步。大臣金在鲁言其太广不可用。 上亲写坛图下之。其制以一坛分三坛。坛享之初。虽用祭天之礼。坛制仿社坛之故。仪式多从之。是故以毛血置卓上。祭毕埋之。此社坛仪也。尔雅祭地曰瘗狸。瘗翳也。既祭埋牲瘗玉币。翳藏地中。今坛享阳祀也。不宜用祭地之礼。故因弘文馆之启改之。诸大祝燎毛血于北壝门内坎石上。
大明红说
余尝访一士人于洌水上。其人掇庭花而语曰此大明红也。且遗其子。余归种于香山之下。失其方不得荣。然叶狭而长。花如鸡冠。盖华阳之产云。大明红多为学士大夫所歌咏。然未详其状。凌壶李公诗曰明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7L 页
花宋子泪。檀木 肃王封。似指 皇坛所树。然 皇坛无大明红者。许氏记言曰大明红。红花紫蕊黑茎。叶小高数尺。七月花开。花叶五出如裁。香洌为异花。此又与其人所莳不同何欤。西京杂记载上林令虞渊花木簿。排列异品。后之观者辄有卢橘蒲桃之感。况我之于 皇朝哉。榛苓之微物也。卫之君子兴之以西方之思。花以大明名。感人固宜。其状之同不同。又不足论也。
孟永光会稽图记
世传 孝宗大王在沈阳馆。遇孟永光者。为会稽之图。永光山阴人。奚为远游至辽沈耶。非俘则降也。顾清阴金文正,潜谷金文贞好与之游。清阴赠以诗。潜谷使绘己像。永光而苟委身事满洲者。两贤岂乐与之游哉。会稽以山水名。山阴耶溪兰亭之胜。为名士所觞咏者。皆夫差句践戎马驰逐之场也。想卧薪尝胆之苦。茂林脩竹丹崖翠壁。皆足以寓我痛冤。此乃圣祖所以画者。 圣祖方摧刚抑柔以俟时。然复雪之志未之暂忘如此。不亦悕哉。永光字月心。工人物写真。后从满洲入燕。以画秪候其内庭。然性高旷不乐仕进。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8H 页
孔子墓蓍说
余家有阙里之蓍五十茎。旧时柳惠甫游于燕。得于圣人之后者也。其状似菊茎而有节。以建初尺量之。其长者一尺六寸七分。短者一尺六寸六分。其大者下圆径三分。上圆径二分半。小者下圆径三分。上圆径一分。孔墓之蓍。不见经传。蓍神物也。为圣人之藏。托根而能自生耶。抑弟子采四方之珍木树之墓域也。蓍亦同时种之耶。至今二千馀年而能蕃茂不绝者。何其异也。龟策传有之曰天下和平。王道得而蓍茎长丈。其丛生满百茎。自孔子没以来。世之治乱。王道之得不得。可谓不一。而蓍则不变其旧。长能丈丛能百茎耶。且蓍之所生。神龟守之。青云覆之。其灵异稀有如此。顾诗人之辞曰冽彼下泉。浸彼苞蓍。与萧稂凡草。比而喻之何也。岂彼当天下之乱。不为人所贵。而物亦失其地耶。顾今中国为毡裘之邦。不可曰有道之世。蓍之生可谓得其时乎。然产于昌平之乡。不与荆棘同茂矣。虽无神龟之守青云之覆。自足葆其雷异稀有之瑞。物之可贵者。顾不在得其地者乎。且圣人之后。传之于东国者。必谓东人有念周之思。能葆而不失也欤。其德通神明。其智穷变化之迹。其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8L 页
材大衍之数所由起也。其用圣人之决疑也。余从易传诗书礼诸经。知蓍之为物如此。而无由得之。今既得之矣。又恨余在海外几千里外。不得从圣人之后。详其种植与蕃茂之故。惠甫已亡。又无以叩余所未晓者。徒慨然太息而慕之。如望见孔氏之门墙。不得入其中。见宗庙百官之美。不亦可叹欤。惠甫博物好古。盖蓍泉之徒也。
丹心菊说
清阴先生自沈阳之北馆将东归。有僧画丹心菊以献曰。公向 君丹心。与此花一般。先生当围城之中。手裂和书。既而入鹤盖山中。自靖其身。 王朝助兵沈阳。以攻松山。先生上疏言不可。为小人所讦。幽于沈阳之馆。前后五年而返。其大节为华夷所警动。山僧亦感而为之图绘如此。不亦伟欤。虽然先生精微之心。虽同朝之士。亦不得而知之。况山僧乎。是时 崇祯皇帝崩。吴三桂引多尔衮残毁 宗社。 弘光皇帝立于南都。危不自保。先生虽在石室之穷山。其心未尝忘 明室。进慎斋于朝。援引草野之贤臣。将以讲大义于天下。其机甚微。其旨甚精。或者只见其不挫于风霜震剥之中。卓然而自立。乃以一花之微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9H 页
喻之者。庸讵知先生之心乎。然菊禀中正之德。弃脆而全刚。故君子尤赏之。屈原餐菊。陶靖节泛菊而饮之。先生之心。取譬于草木。唯菊近之。此所以画者欤。昔吴学士作梅花图。 肃宗大王有诗。 英宗大王有识。其竦枝繁英。出于节义之笔。峭劲奇古。自有以大过人者。 二圣之表章。亦感发人心。而黍离之恫益不可禁。孰谓一花木而扶植义理如此也。以节之相类也。故附识之。
尊周汇编条议
我朝尊攘之义。撑拄宇宙。然河清无日。时移岁久。则其用不得不殊。当 仁庙之初。以斥和为事。 君臣上下。专心一力。上尊 皇朝。虽妇孺亦知大义之不可犯。大分之不可踰。及 孝庙之时。丧乱虽平。冠屦易置。朝野冤愤愧恨。讴唫思 明室。而 上方励薪胆之志。斥逐顽钝嗜利之辈。进用山林宿德之士。将以伸大义于天下。于是士皆欲执殳荷戈。有北首争死之气。及 肃庙 英庙之时。 皇统已绝。天下安于夷狄。而感其喣濡之恩。不可以有为。于是乎竭力于崇奉之节。效诚于祀享之仪。北苑坛墠。有辞于千秋。及 正庙之时。士皆狃安。朱子八字之训浸浸不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09L 页
之讲。则于是乎惧大义之弁髦。斥和之裔。殉节之后。皆褒奖录用。而其幽潜者彰。冤郁者伸。会粹 列朝之实迹。发明 列圣之志事。使后之见者。亦有以感叹嘘唏。无或忘春秋之义者。此汇编之所以作也。
春秋鲁史也。编年属之鲁公。以尊天王。鲁侯爵而称公者。鲁臣子之辞也。汇编之条陈事宲。谨为 列圣之纪者。亦春秋之志也。
崇祯之末。 弘光 隆武 永历三皇帝继之。虽其国小兵弱。而 皇朝之统。独能撑拄。如章武之绪。寄于西蜀。清人之修 明史也。徐乾学议 崇祯纪后。照宋史瀛国公纪后二王附见之例。以 弘光 隆武 永历及鲁监国附入。而张廷玉之编纂也。散见于诸王传中者。以忌讳也。我国僻远。夷虏间之。无以奉 三皇帝正朔。及汇编成而又不能书。则 三皇之统。无以表显于 国乘。大书特书。庸可已乎。或者以未尝奉正朔为疑。而是书也其事则东国之史也。其义则公之天下也。有或继朱子而作纲目。则其不以 三皇帝之统。上继于 崇祯乎。此书之表揭 三皇帝正朔。诚天下之至义也。起自 天启。讫于 永历。永历以后书甲子。 先王命以朱子纲目无统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0H 页
之时例之。大矣哉。 圣人尊王之义也。
朱子纲目值武则天之篡唐也。书以帝在房陵。俾不绝唐之世。当 永历之寄寓桂林与缅甸也。每岁月正。必书所在。以著眷王之义。
康献大王受命 天朝。为朝鲜国王。世世恪勤侯度。藩辅于 皇朝。以迄于 崇祯之世。今则满洲主中国。而中国无可尊者。礼乐文物。徵于我邦。不啻若东鲁。则本朝反不尊乎。 永历以前。恭书 王字。所以明大伦也。 永历以后。恭书 上字。示其无屈于满洲也。
南汉之讲和也。椵岛之助兵也。锦州之赴战也。林寅观等之入燕也。并不得已也。不忍道也。宛转其辞。而其义则显。读之者可谅其志而悲之。
昔天顺皇帝北狩于虏。河纬地曰 天子蒙尘。我辈虽海外陪臣。可不预其忧乎。遂处于外而不入寝室。天朝之恩。浃洽于海堧之外。使陪臣劝忠如此。满洲之入寇 天朝也。书其槩以备祸乱之故。且志我上下同其忧。而悲我力绌不能勤 王也。
深河之役。 天师尽衄。而刘督被刃。满洲之强如是。而观其所谓全韵诗者。其注曰明海盖道康应乾。与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0L 页
朝鲜兵营于富察之野。甲仗坚锐。太宗同众贝勒进攻。朝鲜兵竞发火器。忽大风骤作。扬沙走石。烟焰反扑。军乘之又大破之。歼二万人。应乾遁去。游击乔一琦奔朝鲜。朝鲜元帅姜弘立诣营降。其称太宗者。乃洪歹始也。观此则金应河之败。大风之故也。且称甲仗坚锐则其强可知。而乃以昏朝密旨为口宲。不战而降。弘立之罪。上通于天矣。凡于丁卯之乱。朝廷草野所以讨弘立之罪者悉书之。俾知乱逆之无所逃其罪也。
丁卯之乱。我操其势。时赵率教控制于三坌。袁崇焕自援于东江。东南之师阻其前。西北之旅遮其后。且霖雨水涨。敌亦穷矣。乃庙堂之臣。徒㥘其凭陵之势。遂为刘海所胁而轻与之盟。削弱之甚。驯至于南汉之耻。始之不图。终于何有。江都斥和之章劄。备举槩略。而得失之迹。可按而考也。
椵岛据于满洲之背。足以控制。而毛文龙素无大略。徒蝥贼于我。袁崇焕诛之诚是也。但岛中无帅。徒糜本朝之饷而无所为。金声桓,尚可喜。皆岛中之桀黠者。后乃效力于满洲。入江右入桂林。 皇朝之沦亡。并此属之为也。其在岛中碌碌无事功之著见者。由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1H 页
置帅之不得其人也。苟使雄豪据东江而联络我关西北之兵。或攻或袭。扰其巢穴。则满洲虽欲侵寇于宁锦。其可得乎。是故为辽事者。常眷眷于东方。思有以牵连属国而壮其势。徐光启,高弘图所以经营筹度者是已。凡椵岛之事。亦具书之。惜其据形便而失事机。
东江之乱也。李曙,郑忠信等扬兵于西海之口。乱遂以靖。其义声亦足暴于天下。是时岛中贼孔有德,耿仲明扰于登莱。杀张可大,徐从冶等。投降满洲。黄龙与林庆业破之于荻江之南。几获有德而逸。东江之镇。本为联我。而我乃靖东江之乱。不可谓无力矣。顾其事逸于 皇明之史。故具采野乘。参诸国史而详之。所以志我之武也。
洪学士殉节于丁丑三月初五日。吴尹两学士殉节于丁丑四月十九日。而金厚斋干集中言清人不杀吴学士。窜于吴三桂军中。及三桂反清。学士因海舶寄信于我。以其年甲为验。又尹进士柔服其兄学士丧。后有见学士于沈阳者。柔疑其礼。质于金慎斋先生。二臣之殉。俱不得分明。黄文景景源陪臣传中。书以不知所终。盖疑之也。 正宗庚戌。使臣入燕。见其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1L 页
所谓开国方略者。有云崇德二年三月甲辰。朝鲜国臣洪翼汉等伏诛。以正其倡议袒明败盟搆兵之罪。崇德虏号也。二年丁丑也。甲辰初五日也。吴尹两学士虽不与洪学士同日而死。举洪学士而蔽之也。其声罪也。秪足以彰其烈。今考此书。以详其殉节之月日。俾破缪悠之说也。
崔相鸣吉力主和议。为正论之所斥。集千古小人之目。然其迓虏锋于西郊。 銮舆得入南汉城。送独步于 天朝。以明我情宲者。其事不可泯也。俱各牵连而书之。其褒贬与夺之旨。亦可因而见之。
自丁卯之乱。至于丙丁之寇。将帅之臣。死于封疆。 王国之老。死于 宗社。捍然御难。不济则殉。以靖其身。其心固未必为 天子而死也。自古诸侯之国为天子罹大难。则其大夫士虽为其国死。与死于 天子无异也。清人方朵颐乎 皇都。未尝一日忘。而先入属国。以绝后援。南汉既败。 皇都之势愈急。清人歌舞而入关。直逼 京都。天下莫之御。然则诸臣虽为 本朝而死。实与孙承宗,卢象升之殉难同其烈。今皆一一具载。以见其死若是之重也。
林庆业之入 天朝也。其迹则微。其志则烈。始虽䵝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2H 页
昧。终乃炳烺。盖沈逆器远志在 天朝。而为乱于国中。庆业之逃。器远之所周旋也。是以当其时也。或有异同之说。然其事之始。由于独步之募送。即此而其大节不已昭乎。虽其入椵岛也。受清人爵。不宜以是訾其人。故具为之传。以明其始黩而后贞。
崔孝一之殉于 烈皇帝殡侧者。光于我东。以属国之臣。视 天子如父母。恐不得自尽其节。比范景文,李邦华尤贤。或者疑其事。然按沈阳馆日记。本国漂卒从宁远逃来。自言在吴三桂麾下。 昭显世子问孝一所在。曰孝一在三桂军。三桂厚遇之。给白金三十两。俾具屋。孝一贫甚。只用白金七两购屋数间而居之。英俄尔岱呀然笑曰投入南朝。有何益哉。据此则孝一之从三桂明甚。况其殉也。朴士明者睹之甚详乎。庸昭宲迹。俾日星之大节。益致皎然。
车礼亮之死。实欲为 天朝举事。而其入锦也。以军卒选。其见杀也。以犯潜商。辛巳十二月十四日。禁军李晔与柳廷益莅杀于锦州之军。此沈阳日记所载。然潜商事。乃徐鹤逊之所以死也。与礼亮事无预。而亦称潜商罪者何也。陪臣传中说礼亮事甚详。且言其死于沈阳者明甚。故今从之。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2L 页
金景瑞之陷虏也。按明史书其与弘立率众降则其节隳矣。谅其实则乃为弘立所诳。而栅中日记可明其本心。卒为弘立之所发。遂膏虏刃。其事亦烈矣。进之死事之列。
乔一琦之节。诚烈哉。刘督死绥。诸将遁去。独以监督依我师以不去。洎乎势迫。乃捐身而报 主恩。其寄子之书。激烈可涕。而流传东土。其家人顾安得而知之。今亦属事而书之。以著其烈。
康世爵,王凤岗等。并以 皇朝遗黎。流离东土。虽极困穷。而不为左衽幸也。况李应仁,田应旸等之后裔皆列于朝。朝廷之酬之也亦至矣。与屈氏崔姐之属。另为一传。以标周馀之踪云。
诸臣文编。或因书牍。或因章疏。杂以冗语枝辞。多乙之。只存大义之旨脉。俾观者瞭然。
凡国乘野史论人多褒贬。此书则所编者皆扶正殉难之人也。无贬可施。而传闻互异。记载错出。除非见诸乘史则必藉立言之人。而或载地志。或载祠院。寔出公共之议。非由私阿之见。故亦为附载。
诸臣事实之或漏于乘史。而的有见闻。不可泯没。则别为一编。名之曰附录。盖其志存 皇朝。效力 王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3H 页
室。虽无磊落卓越之节。亦有累欷慷慨之风。有足关世教。故录之下方。
自辽沈用兵以后。以其名义可托也。匪人凶徒。往往假以为名。尔瞻上疏昏朝。大言斥和。而金忠武之节极力褒奖。器远名为 天朝。阴怀异图。而林忠悯之行。暗地周旋。紫之乱朱。莠之乱苗。诚可恶也。又不可以是为金林诸公之訾。此皆不可不知。
东土思汉之咏。诚出于秉彝之天。固当一一收载。以验夫 皇恩之浩博。而冗烦杂糅。语不裁择者有之。爽误错谬。事出传闻者有之。有难尽搜。徒博卷帙。故择名贤所著及为世所脍炙。与夫事实可以考据者编定。馀并刊汰之。
丁卯虏乱以后。未尝与虏力战。而独郑凤寿破虏于龙骨城。李立等亦以残众抄虏。多得首级。且如柳琳柏田之绩。金俊龙光郊之捷。可谓伟矣。虽其粮绌兵散。不能大建功业。而能捍然执刃。周旋于矢石之场者。惟四将是已。如杨古利者。虏主之妹婿也。破西北杂种。为其开国之勋者。死于光郊。可见其战甚力也。亦并搜载。以见胡虏未尝全胜尔。
满洲之始服事我国。 朝廷给同枢衔。满洲之酋叩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3L 页
谢鸭绿江外。 宣庙丁未。奴儿哈赤大破忽剌温部落。驱六镇藩胡以去。穿过我国镜城镇陈乌碣岩下。再与忽剌温遇大破之。又从庆源镇东南而回。满酋答袁崇焕之书曰我军东征。收我边境。属国朝鲜以兵阻战。我军击败之者是也。其始也不过我江外之杂种一部族。今乃鸱张而驾中国。故详其所起。以识其绵绵不折蔓蔓难图之势也。
是书非史而具史之体。或曰作史之体。在于采缀众家前人之书。果事覈而文赡者。即仍用旧文可乎。曰可也。迁固晔寿皆如是也。黄文景景源陪臣考。诚合抄录。而 先王戒谕勿删润以掩人之美。今遵 圣旨往往以全文录上。其事实之复见者。与夫凡例之违左者。不得不或删或增。然率皆难慎郑重。无或轻易涂乙。
复雪议
天之所报者功也。功大则享国也。远如禹汤文武是已。人之所归者德也。德盛则得名也。长如尧舜是已。是故禹汤文武之后。或四百五十八年。或六百四十四年。或八百七十四年。尧舜官天下。不得延祚于子孙。然千万世颂其圣不已。若功不及禹汤文武。德不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4H 页
及尧舜。苟得拯民于涂炭之中。跻之于衽席之上。则亦能受命于天。裕及于后嗣。如汉唐是已。汉高祖约法三章。以除秦苛暴。其后再昌。唐太宗贞观之治。可继三代。其泽及于南唐。其报施之巧。如烛照而数计。然舜命皋陶以蛮夷猾夏戒之。禹作贡赋。斥蛮夷为荒服绥服。殷伐鬼方。周伐崇。嗣是而汉驱逐扫荡。使呼韩稽首请命。唐亦勒石霝州。以雪百王之耻。德愈盛而待之益严。功愈大而逐之益急。若阴阳淑慝之辨。辨之不可不早。未有能俱畜之。俱畜则乃乱。自五胡乱晋而尝执天子而行之酒。元魏又慕华俗。易制度改氏族。欲以施功德于中华。然不四五世。复归于乱。自是辽据燕金据汴而皆不能一统。及胡元之灭宋。得并天下。然不满百岁而 真主兴。天运暂晦而得复明。但明不能久。如夕照之辉于东。夫满洲也者。东北小部族也。东不过宁固塔。南不过鸭绿江。北不过开原铁岭。西不过沈阳。其部落不过数万。而亦邻族之所服从也。其始无霝异可以服人者。特努尔哈赤沈猜鸷悍。为北关叶赫等所畏。杨镐失策。四路覆败。得以张其势。辽沈守将又轻儇无谋。遂开门而纳寇敌。夫满洲之众。非鲜卑乌桓之强也。其兵器脆弱。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4L 页
非火炮火鎗句戟长釰之利也。其兵食无陆输船运之饷也。其深谋远虑。行师用兵。非阿保机,太祚荣之雄也。 天子方以九有为囿。四海为池。诚使度长较大则奚啻九牛之一毛哉。然而成败异效。得失相反者何哉。党弊之故也。自魏阉专权而祸作。杨左诸人死于狱。彼皆良臣也。顾其材虽未能驱逐流寇。使其徒布于州县。必不使州民化为盗贼。良臣戮贼势盛。国之元气崩溃。而外寇随而乘之。且熊廷弼袁崇焕诛孙承宗逐卢象升。夺其兵而就死地。孙传庭督战而败。传宗龙囚。黄道周窜。刘宗周斥。此党祸也。马阮之祸。固勿论也。 永历皇帝偏安一隅。群臣各挟权臣而为党。甚矣。党祸之祸人国也。然孙承宗镇边而满桂效功于宁远。赵率教树勋于锦州。胡惮之不敢入。袁崇焕鏖其酋而毙之。胡慑焉不敢近。虽松杏败而降祖大寿杀曹变蛟等。然犹不敢窥山海关。及吴三桂开关而始入。是流寇亡 明室。非满洲所得亡也。满洲既入中国。固非有宏远之谟。特见宫室之盛。士女之众。歆歆然慕之。欲得一据而有之。然常恐中原士大夫群起而逐之。欲立晋王为帝。使主中国。如张邦昌,刘豫故事。南都群臣以为清人真无意于南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5H 页
寇。欲与连和。共击李自成。是时北京之叛臣降将。日怂恿满洲。收中原取江南。欲自以为功名。中原之人不得自拔于寇乱。甚者欲效节于虏。薙发左衽。扬扬然饫富贵。其他并群盗也。是故争献款于虏。南都恬然宴安。史可法虽开府淮上。四镇强悍不用命。左良玉拥兵武昌。 君弑而不讨贼。有举足左古之势。虏于是乎纵兵南下。而 王室即土崩矣。昔契丹入中国矣。未尝令中国之人薙其发左其衽。然中国之人耻为胡虏之臣。所在即驱逐之。契丹虽强。亦不得不归。何昔之人耻之而今之人无耻也。国之将亡。廉耻坏乱。如钱谦益王铎张缙彦。并以 皇明大臣。投降如不及。于是洪承畴为大臣在镇江。李成栋收浙东。金声桓收江右。刘良佐以 弘光皇帝自效。吴三桂以 永历皇帝自效。 皇朝之豢养此属固不小。尝令建斧钺而开府。分茅土而封侯。卒乃为此属之殄灭。爵赏徒自戕之具也。清人之设计亦狡矣。胡元以强悍称。然待宋少帝甚厚。方三宫入燕。宰相出通州迎之。黄罗张幔。先宴三宫于会同馆。然后十次开筵。月支粮万石。日支羊肉六千斤。满洲则弑 弘光皇帝于燕。弑 隆武皇帝于汀州之市。加之以刃弑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5L 页
永历皇帝于滇中。朱氏诸宗杀之殆尽。其残忍酷烈。又过胡元。顾享国之久且远。殆欲齐于汉唐。是诚何理哉。夫李自成张献忠屠戮天下生霝。荼毒刳割。振古所未有也。虏皆驱除致之死。为天下生霝而除怨。是其功也。且一苦一乐者。理之常也。一否一泰者。运之平也。夫芟夷斩伐之馀。必有安乐休养之时。虏乃乘之。履其泰而享其乐矣。泰极则复于否。乐极则归于苦。犹晦明之遽于前。虏岂能久于中国乎。虏之在边徼也。驰突趫勇。所衣毡裘也。所食酪也。如飞鸟走兽。得美水草而止。非有城郭室庐之藏。无输挽赍具。能自为战。耐辛苦。乐转徙。好杀掠。及至中国。目极其采色。耳极其声音。口极其刍豢。体极其文绣。于是柔脆软弱。反不如中国之人。方野鹰之饥也。搏击豪健。恣噬快食。及其在笼。日饱以肉。则委靡纵弛。爪牙亦不可用。其吉林索伦之兵。虏所称健卒也。苟有征调。饘糜相续。且如觉罗诸胡。并都雅娟秀。笔翰翩翩。有王谢子弟之风。携琴赋诗。或作西园之会。声调悠扬。非复穹庐本色。且虏之始入。有姜镶李建泰之属数侵挠为乱。继而三藩作梗。天下纷纭。尚能戒心戎备。顾 皇朝之故老遗民。皆已零落。中国之人被其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6H 页
喣濡之恩。休养生息且二百年矣。四方安乐无事。虏亦暇逸。以酣乐为事。园明畅春之园。静宜静明之景。皆丹碧雕巧。架壑刬壁。引金水灌玉泉。垂虹驾湖。蜿蜒百尺。榱桷户牖。玲珑华丽。秀削缥缈。树珍异之木。罗希有之禽。宫室之盛。秦隋之所不及也。宝鼎彝器。输载内府。雪浪之石。澄泥之砚。奇巧精工。汉玉璜周镈钟。长城甓铜雀瓦。端歙之品。和阗之玉。无不搜剔穷索。以侈耳目之玩。法书篆刻。如快雪之帖。淳化之书。晋唐真迹。移模翻刻。周鼓汉碑。屈曲奇变。弆阁嵌壁。其金石之美。宣和之所不及也。张照之笔张宗苍之画沈德潜之诗。以纤丽称。设曲宴开宝书。淋漓跌宕。唱酬交错。艳词华藻。动人心志。其词律之盛。亦足方于陈李二后主也。且兵权专属满洲。欲以制中夏之人。尝誇吉林伉健。索伦魁杰。每轻绿旗葸弱。不足为兵。然汉武帝唐文皇及我 皇明太祖太宗所用以逐胡虏者。皆绿旗兵也。以若鲜少之部众。安能压普天之冤郁哉。譬若盗入主人之室。乘其空虚。据其帑藏。自以为大。苟主人还索。安得不拱手而献之。中州之人。亦耻其为胡服。每我使至燕。夜阑灯灺。辄慷慨悲咤。着我衣冠。顾影而嘻。此其心岂一日忘胡哉。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6L 页
特畏其强。然强岂足恃哉。强莫盛于秦。秦始皇杀豪杰刬名城。销兵为鐻。疲天下之力。以供其娱。竭生灵之财。以济其欲。而陈涉一呼。忽焉亡灭。况满洲之强。不及于秦。而自以为强乎。胡虏虽云合鸟散。以令严胜。昔后唐庄宗破契丹而蹑之。见其宿处。环秸在地。方隅整然。虽去而不乱。叹曰虏法令严如此。今闻我使入其庭。庭雪不扫。雪融至污衣冠。纪纲之解弛如此。且宠其姻娅而任以事。内府之用。专用苏杭之织造。近皆疏薄不中程。所赐使臣缎。皆不满尺度。裨译代以绢。库藏皆空虚。虏何恃而自存哉。其覆败可计日而待也。虽然清之忽亡。实我之忧也。我之事 皇朝。以功与德也。壬辰之寇。弥漫布塞。 社稷几不血食矣。 天子劳江浙之士而征之。倾登莱之饷而馈之。猛将骋其勇。计臣奋其智。七年之强寇。得以屏迹。苟无是也。我皆雕题黑齿。卉服文身。与鱼鳖蛟龙何所分别哉。丙丁之耻。诚天下之至痛也。 孝宗大王与一二臣。思所以明大义于天下。不幸 仙驭上升。计不得遂。铁杖木马。徒为忠志之恨。北苑之 坛。特明我素心尔。岂足酬功德之万一哉。虏诚委苶危急则固宜蓄锐而击之。不当忧其败也。然我无以敌彼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7H 页
之兵。徒张空名而号于众曰此复雪之机也。亦君子之所不取也。昔韩侂胄故寻兵端。以启金虏之祸。宋人罪之。安有复雪者不谅势审机而进者乎。昔金为蒙古所逐。尽殄于青城。东方固无忧也。乃辽东部众奔崩溃决。为患于我境。金始金山之类。搏啮跳梁。高丽之强。非我 朝所可方。然借强于蒙古。久而后始定。辽东之虏不甚多。犹发难如是。若金国之众。悉倾于东。为害岂可言哉。今之谈者以为蒙古当继清而主中国。彼必扼其背而戮之。其部落无以复归于吉林兴京之间。其残众固不足忧也。以吾度之。吉林兴京之驻防。虽破残孤弱。非我三营之卒所当敌。况京外不习之兵乎。且蒙古必不代清而主中国。何以知其然也。历代之君。溯其源而求之。必古昔圣哲有大功德于天下。不者亦贤人所以裕后昆也。三代以后。秦出自伯益。汉出自尧。晋出自程伯休父。刘宋出自汉。萧齐及梁出自萧何。陈出自舜。唐出自皋陶。隋与宋与 皇朝。未详其自出。然隋疑出自叔向。宋疑出自伯益。 皇朝或谓朱夫子后也。且以闰位论之。魏出自曹参。后梁本于梁。南唐本于唐。南汉本于汉。如孙氏之吴。孟氏之蜀。亦皆疑出于贤者之后。若夷虏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7L 页
之主中国者。皆因天之未定而闯之也。天既定矣。继夷虏而王者。必中国帝王之裔也。岂复为蒙古所得夺哉。虏众若萃我。而我乃无备。则其忧庸可已乎。或者曰我之事彼已久。彼当危急时。若责我以援师。将若之何。椵岛锦州事可徵也已。曰苟徵援则可辞以弱。昔高丽大祖当石晋之末。欲以兵赴难。石晋遣使视。兵力宲脆弱。故辞之。我兵之不振。自昔然矣。清使之往来也。见我兵甲车乘。皆蠹弊朽钝。士众猥促。方存乎见轻。又奚以为援乎。请援非所虑也。每我使至燕。彼辄使使臣升座。亲酌酒以劝之。凡所以存恤者。皆尽心力而为之。以是而德我者何也。彼诚自知天下非久盗之物。败则当归于乌拉宁古塔。皆我邻境也。瞰我之势。若强梗则如前修和好。若柔弱则欲袭而有之也。我朝自丙丁以来。未尝讲一兵修一城。脱有缓急。将何以敌之哉。讲和之初。朝野悲愤痛冤。抑塞纡郁。而虏喝数至。国计荡析。然譬之夏康之一旅则优矣。乃屈首敛手。未之敢为。及 孝庙即位。修城池峙粮饷易军制。以鼓忠义之气。但运筹无子房之智。输赍无萧何之才。决胜无英卫之勇。嗣是而党祸作。击刺之勇。不施于沙漠之中。而施之于同室。侦探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8H 页
之技。不用于穹庐杂种。而用之于共贞。谈国计者谓之迂阔。语兵具者谓之诞妄。忧民事者谓之诽谤。为有司者以掊克为务。为经邦者以簿书为事。驯至于今。民忧之澒洞。兵事之龃龉。莫今时若也。关东岭南之峡民。困于还饷。湖西之民。困于豪强。沿海之渔。困于诛求。僧徒困于纸。商贾困于税。国计之尾闾多方。吏胥之蠹贼多端。倖民之武断多术。此诚肉食者所当深忧也。漫弃之如是。谁与为国哉。且西北两界。乃渤海之遗也。女真之蘖也。沃沮之馀也。高勾丽之所以强也。其地雄深多险阻。其民朴野不诈伪。土不宜五谷。唯种粟麦。其用多资于射猎。方渤海之割据也。置鸭绿府于平壤。率宾府于三甲。以名马珍宝自雄。女真之起。谋臣猛将。多出曷懒之甸胡里改之路。今北青端川吉州境也。沃沮有南北东三种。皆今关北地。以质直强勇闻。好持矛步战。高勾丽尝寇钞乐浪。掠其太守妻子。杀带方令。屡为辽东患。其所用并今西北之民也。其俗尚有伉健之习。顾用之如何耳。今夫江河川渎。方其安流也。固沦涟清漪。及风起而涛作。澎湃汹涌。激射奔怒。足以撼山岳。鼓士之气。亦犹是也。 国朝龙兴四百馀岁。西北之杰。未有显扬者。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8L 页
殆不鼓故也。是故其豪俊者皆悲歌感慨。以酒食相招邀。财货争雄长。其黠者交通朝廷之柄臣。辄有干嘱。遨游官长以自恣。其次者为掾吏之属。与吏校胶固作奸。侵剥小民为利。或以明经取仕宦于 朝。多辛苦困顿。宗族皆破其家。所得不过丞与外台而已。既之任。又为上司之所黜。以武进者尤狼贝蹇顿。 国俗素贱武。北人尤为所轻。魁梧拔萃者。仅得讨捕使。馀皆佥使万户而止耳。当壬辰时。鞠景仁等叛执王子大臣以与倭。论者谓北俗强悍。不倾心 国家。彼固叛逆也。奉郑帅而讨之。顾非北人乎。西北远 王化。其自待不如南服之士。且墨倅污吏贪残淫虐。六镇之纤布。三甲之剃。端川之马。废郡之蔘稏。挹娄之紫貂。诚天下之绝宝也。西路素称繁华。山川楼台之胜。声伎之奉。固足蛊人心。且财货由燕而至。榷之尤易为奸利。边地多遣武人以守之。武人既以是而自腴。又辇输于京以赂遗之。为进身之阶。民安得不重困乎。且白头之枝。既障南北。鸭绿豆满夹之而东西。固险固难越。然如虚项之岭。直接胡地。杳茫无遮壅。而我无所守。胡人由是鼓行而至。散入于北关。谁得而制之。长坡天坪之间。并藩胡所据。金宗瑞驱逐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9H 页
之。尚屯结不去。故设烽于内地以防之。今则瓯脱尽空。既不设镇堡。又不与民而耕。弃为蓬蒿之墟往往。而是丸都之险。中国经略之故道也。王颀毋丘俭由是而荡北关。慕容皝由是而入勾丽。踰厚州之险而东截于海。则咸兴以北。非我之有也。度狄逾之阨。南入于熙川。则走内地路又捷。是故隋唐之行师。由盖马道。盖马者白头也。苟欲取白头则舍丸都而何以哉。且蔘稏之产。彼我之所同欲也。吉林部落多聚丁壮。伺丹黄之节而入。毡幕弥山。我人固无如之何矣。略以炮矢威之而止。有胆勇者或伺隙杀之。然彼皆山东辽沈之无赖。虽死无所恤。吴越之争桑细故也。犹足以招兵衅。况宝藏之邻于敌乎。若胡虏失国。彼尽为难于我矣。且萨水以南铁岭以北。雄藩巨镇。城堞崩溃。沟池废弃。往往漫无界限。樵童牧竖之径也。军簿不为不多而皆虚伍也。其在者或老白首也。或黄口而髫龁也。富者壮者夤缘货赂而免。填伍者皆贫而劣者也。且操练不讲。队不识伍。部不识司。闻金鼓之声。已瑟缩而战慄。恍敢弯弓而北向哉。考之西北之人心。若是判涣。关阨若是无备。城堞若是不脩。卒伍若是不缮。何恃而御外寇哉。藿食之忧过也。先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19L 页
事之言罪也。然先民固取之。夫以两汉之盛。远不能绥王化则置戊己校尉西域都护以镇之。成周之隆。近欲其宣邦治则分陕东北而周召主之。唐置大行台于东都。 皇朝置府部于南京。设兵部科道官。此皆出政教敷治道。使远近咸归于恩泽。无有不偏。我之北距六镇三千馀里。西至义州一千五百里。较挈长短则殆唐之洛阳。 皇朝之南都乎。今若建行台于咸兴与平壤。设置官职。如 皇朝之制。而专任武职。拣厕西北之豪。视之不减朝廷之清要。厚为之俸禄。得以为养。且参错以南方之仕。俾权柄不偏。上之可以卫邦国。次之可以护乡里。次之可以取功名。彼必欣欣然皆欲死 王事。且今之关北。汉之山西也。人皆习边事识戎务。身犯风雪之苦而不悴。强劲雄勇。岂京营之帅所可譬哉。今夫纨裤子弟总戎而莅阃。特幸四方无战垒耳。方其釰楯相薄。钲鼓相接。乌能当西北之士哉。行台既设。六部既置。则广斥沿江之地。益开久荒之田。覆隍可崇。阙伍可充。设或江外有变。彼皆守坟墓保乡里。效死而不去。岂得漫弃之哉。或曰此自守之策。非进取之道也。 孝庙之志事。终不可为耶。曰我国处在东偏。三面阻海。独西北阙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0H 页
然若玦。兵燹鲜能及焉。自罗丽以后。罕用兵甲。苟善于自守则足矣。况可以进取耶。虽然此策非专于自守也。夫东北之部族。所以为雄。得辽东故也。辽东无山河之固。接蒙古而界燕地肥沃。以其四战也。故民习于干戈。今若鼓西北之气。临鸭绿豆满之界。我气充彼气缩。我师锐彼师懦。其胜负之机。不待战而可决矣。苟能取辽东按高勾丽之旧疆而有之。彼清人部落皆失巢穴而远屏。夫然后可与争衡于燕城之下矣。中国每用兵于东。必以一军出辽。由陆而进。一军出登莱。由海而至。其迹可按而考也。我亦反由之。既以西北之师。由辽以当辽燕之众。又悉东南之甲。由海入苏杭。坏其税运。入登莱冲其心腹。天下之溃乱。又可知矣。昔 孝庙与诸臣议北伐若何而可。闵文忠鼎重议。清塞无防守。所置甲军广宁二十人。辽东宁远四十人。牛家庄山海关五十人。凤凰城盖州百人。沈阳千人。宁古塔二千人。通州八百人。蓟州三河或百人或三百人。其他堡铺州县所居。皆 明时中国之农与商也。以此观之。清人之种亦少矣。自凤凰城至山海关千馀里。闾井萧然。城郭亭障。颓而不修。若帅万兵。直捣关外。辽广可定。既定辽广。则关内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0L 页
之人皆将闻风而起。缚清将吏而来。李贞翼浣曰选十万卒。十年教养。由渤海直抵山东。则功可八九成矣。浣愿为 王前驱。是二说者皆不可废。或者疑以为时移而事往。清人之种必繁植滋广。譬文忠之时倍矣。城堞亭障。且皆坚致。又若贞翼之计。欲鼓山东遗民之心。然中国之民。事清已久。其驰骛扰攘。未必尽如贞翼之计。然凡戎狄之起也。不在多而在少。女真满万而天下无敌。及其衰也。举一国之众而溃乱不可收。慕容氏之起也。其子弟皆雄豪壮健。割据天下之半。及为兰汗所败。所称雄豪壮健者。曾缚鸡之不如。安在其多且众也。且中国之人。虽事清已久。然忿其柄为满洲所夺。忧谗畏忌。至今存形迹。不得自逸。是以寇乱数作。虽为清人所扑灭。天下有变。此其心岂恬然事夷虏哉。斯二者皆可用之。今矣窃观清人之势。将分崩离析。如黄河方泛滥。荡啮得蚁穴之微。亦足冲击。以恣其势。我师少挠之。即亡灭可朝夕也。或曰既驱逐清人而复中华。且将如何。曰求 朱氏之后。即位于皇极之殿。以礼改葬 崇祯帝后。涤除腥秽。扫荡氛祲。追罪洪承畴李永芳等诸叛逆。退守东藩。则其义声垂于百世。自三代以后。孰有及于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1H 页
我邦哉。昔周方衰乱。朝鲜欲出力助之。萧梁为侯景残破。百济使者恸哭于阙外。唐明皇幸成都。新罗万里送使朝之。宋欲通和于女真。高丽潜告其不可。东国于上国。固倾心事之。未尝以危难颠沛而渝其节者何也。箕子东出朝鲜。以仁贤之化化之。是故东俗皆柔仁贞信。不独其性然也。丁丑之讲和也。不使之胡服者。彼亦敬我礼义之俗。自知不可与膻裘齿。方丁卯之乱。刘海称其信义。清人亦尝称以朝鲜不背南朝。自是好事秉彝之善。蕃汉一也。固不可诬矣。或者又以为策则善矣。其于人材之眇然何。曰不然。人材未尝无也。昔汉武帝好文词则司马相如,枚皋之伦至。事武力则卫青,霍去病之徒兴。裕财用则桑弘羊,孔仅之类作。劝民本则田千秋,赵过之属进。人材惟人主之所求。东国虽褊小。然金庾信之智。乙支文德之勇。黑齿常之之雄豪。姜邯赞之武略。尹瓘之沈鸷。用之天下而有馀。我 朝将材如金宗瑞之开边。李舜臣之御倭。可耸于华夷。草泽之中安知无此属耶。在求之之如何耳。然此皆空言也。今之人恬然安乐。苟夤缘取科宦。华其衣美其食。语及薪胆之事则辄曰 皇朝之泽已斩。且我已事清日久。玉帛之使。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1L 页
以岁而发。复雪之事。非今日所可讲也。噫是说行而人才愈不可得。国耻愈不可雪。清之于我。何功何德。而我之所授号者。 皇朝之赐也。所履者 皇朝之封也。所仪章而临者。 皇朝之制也。无往而非 皇朝之物也。虏乃肆然据帝位。徒责金缯于我。以丙子之存我国。反德我东国。诚有血性者流。岂不以寸铁加其使乎。 皇明之亡愈远。而我之雠虏益深。不能早为蓄积缮修。养锐搜材。以时而动。乃委靡恬嬉。习以为常。夫蔽牛之材。非朝暮所得养也。七年之艾。非猝乍所可办也。蓄之宜久。储之宜早。养之宜素。缮之宜豫。夫以越王勾践之彊忍。犹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而后用。顾兵不在目前而汲汲于征缮。有能如越王勾践者乎。 皇朝之功与德。何由而可报也。破朋党重廉耻刮民蠹。皆急先务也。肉食者在。非草野之所敢言也。然其本在 人主之一心。
正统论
周室之东也。有天子之名。无天子之实。凌夷萎苶。莫能自树立。郑首乱而射王中肩。戎人执天子之使。天子亦不以礼貌自重。求金求车。请于河阳则赴之。执苌弘为说则诛之。然齐晋之君。当盟会征伐。请王臣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2H 页
而监之。王室有乱。亦知荷戈奋袂以赴其急。彼视天子如缀旒。然自以处中国。习见周文武以来正纪纲笃名教重义分。虽忿骜伉悍跋扈跳梁而不敢自干于正统。独徐戎僭称王。当穆王之世。周室未衰。而敢欲主东方之诸侯。楚子僻处山林。亦僭称王以自雄。灭汉阳之王族。乃欲问鼎于东洛。吴固泰伯之后而周室之宗也。污染蛮夷之俗。未尝朝觐于王室。肆然僭称王。越亦如之。彼所居自外于中国。叛乱凌犯。不自以为耻。荆杨青徐。即禹贡之所载。而王化之所尝及也。徐楚吴越。茫无统纪如此。况禹贡之所不载而王化之所不及乎。是以圣人作春秋。以尊攘为急。岂不知空言不能正夷狄之强梁乎。不如是。无以正天下之统。开示万世之法程。吴楚越未尝书葬。盖难其辞也。书其使曰秦伯使术来聘。曰楚子使椒来聘。曰吴子使札来聘。其待之严。不与中国混如此。卒乃凌周室而一天下者秦也。戎狄之主夏由秦始。昔伏羲作卦。阴居二阳居五者谓之正。以卑居尊。以夷居华。犹阴阳之易位。不得谓之正。秦伯爵也。于职为卑。且西鄙也。于位为夷。而敢欲为天子。此鲁仲连之所以蹈海也。吾故曰得孔子之精义者。唯鲁仲连也。自是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2L 页
以来。得天下之正统者。唯汉唐宋明四朝。然唐高祖值隋主失德。生霝涂炭。举兵而声其罪吊其民可也。乃为裴寂等所诳。出师既苟且。又立代王侑为天子。自为之禅授。不已乖乎。是篡也非正也。宋太祖出师陈桥为诸将所立。露刃犯阙。扼幼主而夺之位。虽非其志。得国与后唐潞王后周太祖无异。是亦篡也非正也。得天下而无疵议。人戴之天与之。如三代之盛。唯汉与 皇明也。皇明之世。闺门正于上。权柄不移于下。将帅不敢恣。直士奋舌强谏。朝廷清明纯粹。比汉又过之。当汉绝。由中华而君人者。唯魏晋宋齐梁陈隋。然魏篡汉。晋篡魏。宋篡晋。齐篡宋。梁篡齐。陈篡梁。隋篡后魏。是谓之不正。不正者虽得以威力强服之。人不戴之。天亦与之而不终。故是六七国者。皆不能久于位。晋隋虽暂统一。而旋归于乱。晋且远寄江南而不能北。唐亡由中华而君人者。唐蜀后汉。然唐据江南。蜀据两川。后汉据岭南。皆荒陋僻远。不得自比于中国。是之谓偏邦。偏邦者威令不能远。德泽不足拊绥。人亦不戴之。天与之而不终。故是数国者皆不能久于位。继晋而五胡之属。继唐而五代之国。皆荒杂狂暴。溃决分崩。不足道者。自三代以来。居天下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3H 页
之正者 皇明也。合天下之统者亦 皇明也。夫正统者。有名有实者也。古昔有道之世。天与人合其道。故书曰天工人其代之。又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言人之所归。天必从之。尧舜禹汤文武。膺天而顺民。受禄无穷。此实也。及民德不恒。乘天之未定而胜之。于是乎僭乱者兴焉。兵强马壮者为天子。故正统遂为空名。然非人力所可袭有之也。蜀汉远处遐陬。不绝如缕。而正统之名。不之吴魏而之蜀汉。宋南渡江都钱唐。微弱困穷。末虽寄寓崖海。而正统之名。不之金源而之宋。夫 皇明虽残破。然弘光皇帝在南都则正统在南都。 隆武皇帝在福州则正统在福州。 永历皇帝在桂林在缅甸则正统在桂林在缅甸者。天下之正义也。 永历皇帝崩。正统于是乎绝矣。或曰清为天子。非正统乎。昔朱子作资治通鉴纲目也。书秦为正统。当后魏与南朝并峙也。虽天下无统。列后魏于帝位。夷狄而君中夏则可绝之乎。曰清主天下已久。四方之讼狱。外夷之宾服者皆归。水旱灾祥事变之类。无以为系。固不得不纪诸清。然譬如主人远出。盗贼闯而据其室。固知非久假之物。苟中原有真天子出。清当谨避之。不然如
研经斋全集卷之三十二 第 223L 页
金人之靡青城。吾所谓正统者。果在是乎。且人之初生也。无羽毛以自假如鹿豕之属。故曰裸虫三百。人为之长。人亦未离于虫也。及尧舜取诸乾坤。垂衣裳而治天下。民于是知上衣下裳之制。各自掩其体。天子以大裘冕祀昊天上帝。以衮冕享先王。以鷩冕享先公飨射。以毳冕祀四望山川。以絺冕祭社稷五祀。以玄冕祭群小祀。韦弁服视兵事。皮弁服视朝。冠弁服视甸。此天子之服也。上公服衮冕以下。侯伯服鷩冕以下。子男服毳冕以下。孤服絺冕以下。卿大夫服玄冕以下。士服皮弁以下。此公孤侯伯子男卿大夫士之分也。君有君之威仪。臣有臣之威仪。灿然可象。秩然可仿。宗庙朝廷之际。布文章正等位秩上下辩贵贱者。唯是物耳。焉有辫发左衽。服马蹄袖。戴绒帽。为犬羊之服。以据皇极之尊哉。不宁惟是。且坏尧舜以来上衣下裳之制。使天下泯然皆为𦏛羯。莫克自异。天下之变极矣。若是者可谓正统之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