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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经斋全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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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经斋全集卷之十
 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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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岳说送枫岳翁
枫岳在东海上。山多枫故名。每秋深石色呈露。故一号皆骨。而其称金刚者。禅家之说也。汉书郊祀志。蓬莱在渤海中。去人不远。诸仙及不死之药皆在。黄金白银为宫阙。中国人或信或不信。东国乃以枫岳当之。理或然也。渤海者。海之别支。今旅顺海。折而南而北至瑟海者是也。不死药者。疑人形蔘也。野史称枫岳皆金银。惟无欲者见之。其雕锼壁削。往往若宫阙之形。汉书所载。虽涉不经。不可谓无是也。谈海者自齐邹衍始。若安期生,卢敖之徒。亦皆燕齐之士。燕齐与我境接。得其说。故益神之。以为蓬莱在是。秦汉之主从海上望之甚苦。然汉之时。尝开濊貉置沧海郡。在今关东境。顾蓬莱在近而不能见也。东国多名山。北之白头。西之妙香。南之智异。东之太白。特其大者。皆灵邃磅礴。能以利泽及于人。独枫岳以奇名。此蓬莱之所以名也。枫岳翁最好之。自少至老。入山者十而不厌。尝挈家室居断发岭下数年而返。今又闻山中有别境新开。翩然而往。公家在西海上。距枫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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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馀里。公年今七十有四。能徒步自力登众香之顶。颜发郁然。见者殆以为羽化不死者也。京山李公尝过枫岳。当月明登歇惺楼。吹箫数弄。山僧疑仙人降于楼上。公试登楼而访其迹也。夫远而视之则皆仙也。尚平梅福所称为仙。不过类是也。
师说
古人之择师慕其德。今人之择师慕其势。有德者未必无势。要之无势者多。苟慕之在德则德日进。其于势也玩而忘之。若奏钟鼓以破秋虫之吟也。有势者未尝无德。要之无德者多。苟慕之在势则势日竞。其于德也不知所以消之。如夏冰之易释。汤雪之易沃。德与势未始有分。而在所慕之如何而已。今之士大夫辄以为人材不若古人。殊不知求之师而乃求于才。孟子亚圣也。使不就学舍之傍而习之。孟子之为孟子未可知也。亚圣犹然。况下此乎。今之人幼少时。以了了称。及长而无闻。虽有闻亦未能充幼少时所了了者何也。所师非所以为师也。吾家以教授为业。见人多矣。其上材固未易也。下材亦少。要之无不可教之人。先祖考家居贫甚。茆屋不能以时掩。夏日雨辄漏不可坐。冬日冰霜满壁不可寝。麦饭葱汤。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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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阙。而都下士大夫多从之学。共其淡泊而不之苦。若其服勤也。不离乎左右。成就者甚多。当时称先祖考善为师。以人之所慕在德而不在势也。百年之间。风俗日下。必延师于室而豢之。以教其子弟。彼子弟素骄。且挟其豢之之势以临师。师亦无以为威。不施诃责。不施捶楚。特为之役而已。子弟既卑师而受其旨。固无以进业。则又以是责师之不力。是犹授朽索而御悍马耳。是以贤者不辄为之师。其为师者特有求者耳。幼小时所习如此。既长始择于林下之名重可为势者师之。终岁未尝讲业。只假其门人号以号于众而张之。卒又多殃其师。此所慕在势而不在德也。为师者不亦难乎。然则教子弟于何乎始。在往学而毋馆师。自幼小时知师道之严而后。始可以进于学矣。君父有定位。师无定位。唯道之所在而师之。又何择其贵贱尊卑乎。德在己势在人。学者欲为己乎。抑为人也。
纬书说
六经一经秦火。并失其旧。汉时所传者。复伪撰杂错。真赝混矣。易之序卦。诗小序。后之所拱壁者。朱子皆疑之。且如古文书。非孔氏之本决矣。又有七纬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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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称孔子之作。荀爽辨其伪。以为哀平之间终张之徒所作。即其书目。知非圣人笔法。如郑康成之淹博。乃为之解。与经俱行。不亦惑乎。盖中兴之前。谶纬盛而光武假是而御极。大臣以斥谶几被诛。东汉诸儒不能自拔于胶固者。殆以是也欤。立国之初。风气一定。猝不可移。今之山论。殆纬书之类也。世所称无学者。尝谒 太祖大王。谈山水。其说遂行于缙绅间。至以子孙祸福。都归于葬地善不善。今之士大夫广占地步。跨越冈麓。唯势之视。无力者死而无以为葬。流弊盛矣。纬书亦尝至隋而绝。今能烧绝青乌家说。俾不敢售其妄。亦治法之一也。
岳氏五经说
余尝以职事入秘府。见岳珂五经刻本。每卷后皆有木刻亚形。相台岳氏刻梓。荆溪家塾印。大小篆隶文楷书不等。且每页之末。辄有篇识。如易乾坤书尧舜典之类。字或有遗落。皆傍刻之。不赢缩其行。用心精而纪类审。盖宋本之佳者。古时经师。皆传授音义而未有全本。故夏五郭公之类。即其脱误而皆曲为之说。经旨于是乎晦矣。自石经之刻。得不讹缪。然诸儒之讲五经同异也。妄以意改。易之大人聚也。见于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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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疏。诗之宛如左僻伐木所所。书之鸟兽准髦之句。见于说文。如此类者甚多。今皆易他字。古之为经者。虽意有不可者。恐怫所受旨。谨守之如金石。年代寝邈之后。犹得以论得失。自石刻一定。或有可疑者。无从而据之。欲其无讹谬而先自犯讹谬。此其汉儒之固也。况今石经屡改梓刻。聚珍之本。纷纷而作。校对不精。偏傍多误。阅三四叶。辄有数处摘误。近时本不可读也。苟能购岳氏本而改刻。以开初学者不使错缪之本。迷乱其心。则于发蒙也何有。珂乃武穆之孙也。多有功于经籍。
研经斋全集卷之十
 文○行状
  
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 赠推忠奋义挟策平难功臣,始宁府院君愚伏堂柳公行状。
公讳腆字克厚号愚伏堂。文化人也。鼻祖讳车达。事高丽太祖。以功位大丞。传十三世而讳曼殊。事我 太祖。为议政府左议政。又五世而至公。公考讳礼善。有洁行。兄弟五人。亦皆笃于义。同居抱川旺芳山下。号其井曰孝友。乡之人至今称之。公以嘉靖辛卯生。生而颖拔。不好弄。学语便能解文字。叔父参判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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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之曰他日门户之望必汝也。自是益劬学不已。八九岁。文辞娴熟。从祖父文僖公洵尝为 成宗制进美人图诗。有 君王自是疏声色。展画惟应寄一颦之句。公读而味之曰诗其讽矣乎。闻者识其为公辅之器也。壬子与伯兄埴。联中司马试。游于泮。矫矫以风节闻。癸丑擢别试文科。分隶承文院权知副正字。迁承政院注书。记注甚敏。人皆属目。乙卯为大提学郑公士龙所荐入湖堂。寻荐授艺文馆检阅兼春秋馆记事官。丙辰中重试。升成均馆典籍。迁兵曹佐郎。入司谏院为正言司谏。入司宪府为持平掌令。入弘文馆为校理应教。入议政府为检详舍人。入吏曹为佐郎正郎。是时群贤并集于 朝。朴公淳,洪公暹,李公后白,洪公天民,沈公守庆,郑公惟吉,金公继辉,奇公大升,辛公应时。皆一时之望。而公与翱翔上下。凡文苑之选。与夫言议之责。公皆主之。而尤致力于谏诤。斥奸邪进儒贤雪冤枉。使 朝廷举措。务得其正。盖其发之者诸贤。而成之者公也。癸亥 上命洪公暹选朴公淳等八人入读书堂。皆峻选。而公居第三。甲子夏。与洪公暹,金公继辉等十九人诣宾厅。 上以科试为念。画举子登第状。分为二十三幅令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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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制进七言律二首。又 命各手书幅上。其宠荣如此。乙丑夏。与诸台谏请诛妖僧普雨。普雨居处僭滥。且广设佛法。殆将竭国力。及是窜济州。为牧使边协所诛。是年秋又与诸台谏效领议政尹元衡。元衡专国政二十年。无能发其奸者。朴公淳曰劾冀斩宪。挽回世道。吾之责也。欲与大司宪李公铎合辞。铎惧不肯。朴公强而后从之。公时在两司。即合启曰元衡托肺腑之亲。据上台之位。窃弄神器。欺罔 天聪。黜其妻为妾。当 文定王后大渐时。遣妾入大内。指挥内医。妄试杂药。广布其党于方镇。舟运陆输。络续于门。家富于国。身侈于主。犹壅海泽。冒占良田。官给种守督农。又纵奴掠人妻妾。夺人田。至杀人而莫敢谁何。请窜谪。元衡遂得罪而死。丁卯 明宗升遐。 宣祖由河原之邸御极。侥倖之徒。妄言扈从当录功。坌集而录其名。宫奴以簿授承旨朴素立。素立受之。公责素立曰宫奴亡赖之簿。士大夫宁可袖乎。复上劄焚其簿。戊辰退溪李先生滉承 命进见。言静庵赵先生光祖当褒赠。 上询于弘文馆两司承政院。公曰故大司宪赵光祖始倡绝学。发挥经传。大有功于斯文。况 仁庙复其官。 上宜继述而褒之。 上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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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 上将亲祭大院君。弘文馆言不可。公与大司谏白公仁杰联 启曰。继统之义虽重。私恩亦不可轻。 殿下亲祭于大院君。于礼无违。 上从之。癸酉升通政大夫承政院同副承旨。旋拜弘文馆副提学。甲戌春。 上有疾不视事。公时在承政院。与栗谷李先生珥为同僚。 启曰 祖宗朝虽有不宁节。令群臣入对卧内。君臣犹父子。安有父母疾而子不得瞻望颜色乎。且令外人知 上体未甚愆和。亦足以慰其望也。 上尝御昼筵。公请召牛溪成先生浑曰某学问通明。诚能致之筵席。必多裨益。然多病不可以职任责。宜令带 经筵官。得入侍于 上。以备咨询。上从之。乙亥进都承旨。寻拜礼曹参判。时 上居 仁顺王后丧。哀号过礼。及因山。 上谓礼官曰下 玄宫时至。予欲率百官望 陵而哭。其令大臣玉堂议以闻。公又与栗谷先生同奏曰躬诣山陵。礼之常也。有疾摄行。礼之变也。五礼仪只道其常。故不言摄行仪。 上既不得躬诣山陵。下 玄宫时不可无望哭之节。 上教合于礼。可传为成法。 上从之。丙子拜兵曹参判兼都揔府副总管。丁丑移拜司宪府大司宪。初奸党尹元衡,郑顺朋,李芑,林百龄搆杀柳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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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仁淑,尹任,桂林君琉等。且诬 恭懿王后阴主琉谋。 恭懿王后常痛之。栗谷先生力言灌,仁淑等当复官。顺朋等当削勋。凡四十启。是时 恭懿王后不豫。屡下谚教于侍药厅。言其状。廷臣又竞请之。屡月未得 允。公从容奏曰乙巳之祸。专由尹元衡。元衡既得罪。诸贤复官。何靳之有。有如 慈候因此益笃。将如之何。臣不肖固知其不可。况我 圣孝乎。由是复灌,仁淑,任,琉职。夺芑,顺朋,百龄等官。罢功臣号。未几 大妃薨。大臣定 上服齐衰杖期。公与其僚争。以为 上承 明庙之统。 明庙承 仁庙之统。承统为重。 上当服三年。 上从之。己卯升资宪大夫礼曹判书兼艺文馆提学。故事当 国哀。 太庙祝书哀孙某。公上疏言其失曰新丧当称哀。 太庙不当称哀。今 殿下于 太庙称哀曾孙。是以新丧事之也。先王之礼。吉凶异施。 宗庙之祭。钟鼓铿锵。岂宜以悲哀之词间之乎。时左通礼黄公廷彧议亦同。上询于大臣而行之。自乙丑至是十有五年之间。公连在三司政院。凡 朝廷大议与大礼。公皆主其事。知之未尝不言。言之未尝不得请。然每逡巡后于人。故世少知之者。庚辰出为湖西观察使。时湖俗甚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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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议须得宿望而镇之。公遂膺命。人慰其左迁。公曰苟益于国。虽邑宰乡胥。固不敢辞。况藩任乎。及之任。以治理闻。部下民多立石颂其惠。辛巳入为正宪大夫兵曹判书。乙酉擢拜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辞不得。丁亥以谢恩使朝正京师。己丑升左议政。夏拜领议政。时灾异屡现。饥馑荐臻。公常忧之。屡上章乞免。且陈修治之策。冬郑汝立谋叛。变既上。委公宄其狱。捕汝立子玉男及其党边汜,朴春龙等诛之。汝立自刺死。并磔其尸。是时公得疾。疾亟 上遣太医赍药救之。疾因瘁而不可为也。命子侄曰天佑 宗社。罪人斯得。吾可以瞑目矣。遂恬然而逝。享年五十有九。讣闻 上震悼辍朝三日。 赐祭致赙。哀荣备至。葬于县南香积山下亥坐之原。后移于永平县东锦柱山子坐之原。庚寅八月。录平难功。追 赐铁券。 赠始宁府院君。公貌和易而志刚方。有至行。丁亲忧庐墓者三年。丧祭用朱文公礼。处兄弟常怡怡然。饮食必与之同。具田一区于武夷山下。让其伯兄。自搆茅屋于苏屹山中以居。制甚朴素。不能避风雨。自乙亥以后。士论分东西为党。公无所偏主。解官即角巾还乡。逍遥林园。以经籍自娱。为文不事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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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必根于六经。故洋洋为盛世之音。当秉铨时。黜陟注措。一循公议。人不敢干以私。然知人有善。必破格而用之。尝赴公。有武人孙孝舜者骑马而过前。隶执以告。公曰是子有气槩。不可罪也。擢用至阃帅。忠武李公舜臣初浮沉末僚。公故求其箭筒。以试其志。李公果不可。公奇之。即言于 朝。遂拜井邑县监。李公由是知名。人服其藻鉴。贞敬夫人金氏。安东人县令嶪之女。贤而有法。佐公无违言。及卒祔公墓。有二男三女。长熙绪中文科官刑曹参判。袭儒城君。为临海君珒所贼害。后录清难勋 赠左赞成。次裕绪进士。出为族父节度使敬先后。壬辰为倭贼所杀。女长适郡守李通。次适县令权晙。次适察访金声振。熙绪有一男舶举进士郡守。四女长适卫率柳澈。澈高兴人。异籍故也。次适士人申塾。次适监役权复吉。次适承旨李惟圣。曾玄以下不能悉记。公所建白。其事皆士大夫所共诵者。若其出入经幄。规切箴益。开导 圣聪。臧否人物者尤多。故特被 圣主之知。畀以上相之重。而时论亦归之。以贤相称。然公恶矫激之名。在当时固多秘而不显。及参判公遘祸变。郡守公流离窜谪。文献亡缺。今于数百年之后。掇拾旧闻。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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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一二。然惟俟立言者择焉。谨状。
龙川府使郑公(时凝)行状
公讳时凝字汝绩号知止窝。草溪人。始祖倍杰。仕高丽为侍中光儒侯谥弘文。曾祖景伦官庶尹 赠承政院左承旨。祖应铎官佥正 赠吏曹判书。父文翼号松竹堂。以节义显光海时。 仁穆大妃处于西宫。松竹公抗疏明大义。及 仁祖反正。擢拜肃川府使。李适举兵叛。松竹公捕斩适支属。官至观察使。公以崇祯戊辰八月二十三日生。生而膂力过人。善骑射。二十四登武科。二十九中重试及第。 孝宗大王有志北伐。阴求材武之士。见公射而奇之。每内苑肄射。辄召公试之。褒赐甚盛。公亦感激知遇。谓将朝夕渡鸭绿水。磨铁枪而待之。不幸 孝庙升遐而大义遂不讲焉。世且熙熙若无事。公亦无所用矣。顾卑屈浮沉。然朝廷惜其材。屡试之邑镇。所至皆以廉勤称。壬寅为黔毛浦万户。制战漕船。修缮兵器。癸卯领海上税船至群山前洋。遇风失之。户曹以公不能捡启罢。丁未为内资寺主簿。己酉讲大典居最者三。升为孟山县监。六月丁母忧归。壬子为御营哨官。癸丑试射春塘台居魁。升通政资。寻从冬至使赴燕。观辽蓟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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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而归。甲寅为忠翊将。乙卯为阿耳镇佥使。阿耳罕畜牛。且不解鼓铁。民用木锄刮硗确。收谷甚少。公买牝牛给土兵。且耕且孳。烙印两角。牒观察节度营。俾后之为镇者。不得妄用。搜产铁地。借匠鼓铸。令土兵习之。俾饶其用。缮城壕凿井泉。蠲民役。严师律。有逃卒杖杀之。比公还无一人逃者。时从军校射猎。以备器械。募士分哨。教训兵法。丙辰御史权瑍以其状闻。上谕曰尔为人勤干。号令既立。教训亦勤。土卒之试剑放射而成才者多。山行所捉。一不私用。土卒之投入本郡。积年未刷者。一并刷还。其尽职不怠。诚为嘉尚。特赐表里一袭。尔其领受。丁巳夏节度使李益亨启公善治状。 上谕曰尔备鸟铳至一百柄。特赐表里一袭。尔其领受。戊午秋节度使巡审江边。又以公成绩闻。 上曰前阿耳佥使郑时凝三次褒启。其居官尽职。诚为可嘉。特授守令以激劝之。己未秋除西北佥使。以眼病而递。是年兵曹启冬等岁抄。公名遗落。 上察之。命兵曹判书金公锡胄推考。特叙公。庚申秋拜理山郡守。募民斫山木为船。载粟沿鸭绿水贩于义州。鸠财甚众。后因微眚而递。壬戌冬拜洪原县监。洪原绾关北诸营。观察使尹阶以公秩卑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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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邑体例启罢之。癸亥国中大饥。判府事李公尚真请择守令。 上从之。领议政金公寿恒曰 圣上诚欲择守令。守令终不可择。 上曰云何。金公对曰往者权井吉以春川营将。当丙子之乱。勤 王南汉。当时诸将无能出其右者。后除春川宣川防御使。将以阃帅畀之而未果。守令之兼营将者此辈。本自差遣。郑时凝之拜洪原也。本道监司不思时行之规。遽以体例递改。代者未必优于时凝也。左议政闵公鼎重亦以为然。 上曰此其居官尽职者也。予嘉之而不忘矣。是岁春金公又奏言文武人材。俱极眇然。我国用人之路太狭者。以门地取舍故也。弊习虽难猝变。至若用武之路。不可拘泥常规。当此危急之际。苟有才能表著者。诚宜别加擢用。堂上武弁郑时凝武艺绝伦。声绩俱优。若得奖拔。可以得力于缓急。 上曰人才高下。不系地处。此人宜差送边上大镇若营将之任。吏曹判书李公䎘对以龙川府使秩满。 上即命差遣。丙寅递归。寻为江华中军。监筑甲串城。设镇抚营。事闻升嘉善阶。戊辰为大兴山城中军。庚午为守御厅留营别将。改修南汉山城。 赐熟马帖。是年冬龙川民宋相辅等举公缮修戎器。鍊习士卒。设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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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给敕库等诸善绩。颂之于节度营。事闻 上特下谕书。赐熟马一疋。辛未为广州中军。壬申差守御厅军器别将。丁丑为忠壮将。同知中枢府事。戊寅为训鍊都监局别将。甲申卒于东湖知止窝。年七十七。家贫无以为敛。所知公卿大夫相与襚之。公公忠廉洁。每语及丙丁之际。辄奋怒扼腕裂眦。尝抚所磨铁枪曰此枪苔蚀尽矣。幸未死时。一得当胡酋而斗。当复无恨也。时于大雪中射禽鹿之属。从野老乞酒为乐。酒酣辄慷慨道 孝庙时事。听者虽不能尽解。亦为之感叹不已。三渊金先生昌翕,参判申公昉为诗记其事。公亦能诗。尝有咏怀诗曰抚釰三长叹。弯弓一浩吟。挑灯秋夜半。无限丈夫心。公恬于进取。逆宗桢闻公名。遣其射徒屡邀之。公故不往。及桢诛。射徒多与祸而公则不及。许积设体府厅。以军整官督公出。军整官即衙门要任也。公故引疾不起。有崔瑞獜者缘积子坚而代之。已而体府罢。瑞麟刑死而公不与焉。李广汉,南斗北素亲知人也。庚申俱以元勋封君。欲引公入别单。公不肯。至己巳。别单中诸人或死或窜而公亦无事。当典边邑也。每冰合。猛虎来自胡地恣啖人。公手殪之浿上。善画者曹世杰绘其状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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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子孙衰绝。瘗于公墓前云。公生于忠州。葬于忠州可兴面壮财潭傍乾坐之原。配遂安李氏。副司猛弘长之女也。有继男基胄。武兼宣传官。有一女无男。继子东允佥使。女适佥知李倚全。东允有二女无男。继子道明。女适金澄,金宗翼。倚全男德老进士。次台老。公于海应为外党之亲。窃尝闻公行迹而未得其详。今因公傍孙㬇发其所藏而读之。益想见公为人。公当 孝庙之世。诚得其时矣。荷戈执殳。得一奋功名于辽沈之间。明大义而雪国耻。即公之志也。 龙驭宾天。事皆瓦解。公乃穷老无所事。虽略试于边邑。然拘于时而局于势。不能大展其志焉。重为公惜之。我正宗大王眷眷乎尊攘之义。命撰尊周汇编而公之名著焉。此少足以泄公之志也欤。今谨掇拾闻见而为状。以俟立言者择焉。
 公之材武多可记者。公兄生朝。家贫无以辨具。乃携铳上可兴蔷薇山。发无不中。获二十馀雉备酒食。与家人邻里共饱。又尝踰老隐屯岘。有一婢牵轿马而行哭。问之曰从者与诸奴。为群盗所劫。帑物尽被夺去。公只手卸轿路左。即追群盗。尽缚于高树上。解从者而还其物。又过楼岩。有鬼夜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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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其炮。至晓视之。有血在途中。最其英爽。至久不泯。公母朴氏墓在本州无怀洞杰坡里。将改莎草。邻人梦公骑率卫从一如生时。诣陵谷省其兄进士墓。招其邻墓居人语之曰将向无怀洞改莎所云。公没后二丙辰十月十三日也。
先府君行状
府君姓成氏讳大中字士执号青城。一号醇斋。贯昌宁。始祖讳仁辅。高丽中尹。是生讳松国。官至门下侍中。四世而讳汝完。以丽朝大臣。当革命之际。遁于抱川王方山而卒。谥文靖。五世祖讳俊耇。光海初。论贼臣李尔瞻窜极西南边。 仁祖登极始还。观察海西。管饷椵岛 天兵。当丁卯之乱。活西民累万。世称有阴德云。高祖讳后龙参奉。曾祖讳璟进士。与伯氏翠虚公琬。以诗名于世。祖讳梦奎早卒。考讳孝基进士。官止察访。隐于抱川之乡。以教授为事。成材者甚众。乡人闻其风而化之。妣文化柳氏。学生讳始震女。始宁府院君讳腆七世孙也。府君以 英宗壬子十月十日生。才学语。已能解字。六七岁。发言成章。有诗曰负禾烟中入。满庭黄金色。十三岁以诗文见于槎川李公秉渊。公叹曰此非左海口气也。仍寄诗曰甘罗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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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怜汝。翩发髧髧下大荒。盖以退之比也。癸酉登小科。乙亥从迟斋金先生焌受易。府君尝入场屋。制赋既毕而不呈。先生之弟傲窗公焵怪问之。府君答曰篇终之际。偶与座中人同句。而其人未呈。姑且待之。傲窗公归言于先生曰今世而见古之人也。先生固奇之。适宰洞阴。府君往从之学。洞阴山水乡也。先生以清净𦲷之。风淳而事简。府君在县斋。讨论精义。暇则就庭前树阴。划河图八卦于地讲习之。县之人至今说府君读易时事。丙子登庭试别试第六人。唱名于春塘台。元相国仁孙时为都承旨。奏曰是其父以策名而不中第。今其子中之以策。诚不食之报也。丁丑遭母夫人丧。服阕例授校书馆副正字。升正字博士。赴文臣殿试。 上遥见识之曰成某之面礼下。类姜子牙像。后赴文臣殿讲。 上犁然而听曰快哉其读也。 命举颜而顾筵臣曰曾于殿试日。见其独坐操纸笔立草。诚难矣。予至今不能忘也。命敷奏经义。未尝不称善。再蒙锡马之典。辛巳升成均馆典籍。移奉常寺主簿。壬午为银溪道察访。银溪在东北之孔道。驿弊猬兴。府君就驿之尤凋者。蠲其役。计民口种果于驿傍闲田。树盛而驿村以蕃。是年夏游金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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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观诸胜而归。赵相载浩常为府君言某人之才。府君不答。赵相卒为其人所累。赴谪北边。府君就见之。赵相问曰向者言某人而不答何也。府君答曰少尝闻之家庭。才多而不蹈规矩则适足以戕其身也。某人舍经术而骛外。所以不答。赵相喟然叹曰使吾从如子者游。岂有是行乎。癸未有倭国通信之役。府君从济庵赵公曮入日本。至壹岐岛。大风骤起。樯摧桅拉。舟中叫呼。皆无人色。府君独闭篷户睡若无事。坯窝金先生相肃尝问曰君何术而能此。府君笑曰公以我有定力耶。是行也。生死争一船耳。苟可以益于船。我固先众而忧矣。顾无益故不为也。是行也。返至大坂。明将下船。译官崔天宗死于盗。迹不得而疑马岛倭之为也。马岛倭主行中事。即促发。赵公集众而询。或请还至东莱。请究于倭之执政。府君曰此使行以来始有之变。而大坂水陆之都会也。幸贼发于此。舍此一步而径下海。消息阻于江户。操纵系于马岛。进退失所据矣。何贼之获。公盍留此而待之。强厉忍诟。此伍子胥之所以集事也。赵公乃正色励众曰苏子卿仗节十九年。彼独何人哉。余意已定。若等毋动。遂留大坂不去。马倭亦不敢匿盗。狱具𦲷斩乃返。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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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常以是器之。倭之求和诗者甚众。皆以宿搆待之。府君应之。未常淹思而就。倭人皆叉手拜惊以为神。有井潜者曰成公有一举凌云之气云。凡倭人赠遗无所取。惟持倭书数种而还。甲申拜典籍。寻移承文院校检。拜奉常寺判官。监刈西籍。覈佚田蠲宿逋修廨舍。殚力于职。始称分司之重。丙戌拜蔚珍县令。入侍于便殿。 上曰海隅残氓。今以付尔。尔将何术而拯之。府君对曰不挠民则自安。 上曰简而当。读书者之言也。既至官。县中有圣留窟佛影寺望洋亭之胜。官舍之傍。有湖可十里。荷花盛开。府君甚乐之。常泛舟其中。自号曰东湖长。府君以事来往原州观察营。辄道安昌。安昌即迟斋先生所居也。先生以高年名德。重于上游。丹室闵公百顺,霅桥安公锡儆,龙村林公配垕。皆往游于先生点易轩。先生素好鹿门炊黍之意。尝以语闵公。闵公慨然曰吾辈数三人。若与之相会则未必隆中独有人矣。戊子三月。府君适到安昌。先生为之要闵公。龙村亦步而来会。于时日长风和。轩宇明敞。取床上易。竞质于先生。讲河洛图象。傍及传记史策。谈论津津。风流映发。又挐舟游汶田岩及翠屏山。乘月而返。迭相唱酬。凡有百馀篇。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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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蔚三年。柔顽俗而振文化。查宿逋而葺弊宇。时人以文章政事并称之。庚寅丁察访公忧而归。壬辰服阕。九月拜司宪府持平。十月与僚台联章救谏臣谴罢者。蒙刊削之典。癸巳再为持平。甲午升掌令。出为云山郡守。尝沿鸭绿江。遍游塞上诸邑。悉其山川谣俗而归。著述甚富。时济庵赵公为权臣所陷。窜渭原。事下道臣而查究。祸将不测。府君伤其冤。往见道臣。欲为之周章而不得。及赵公被拿而还。凡所以资行者。府君多为之办。 正庙丁酉递归。戊戌付龙骧卫副司果。翌年以乞暇过限被勘。时洪乐纯恶府君之不款曲也。必欲中以法。盛言于 筵席。 上察之而得免重罪。遂返抱川之乡庐。日与所好朋友优游觞咏。教导后生。不知倦也。辛丑拜校书馆校理。 上方兴右文之治。建奎章阁。储文学之士。移校书馆为奎章外阁。首举府君而管之。凡有校雠编摩之役则辄 命之。壬寅以 国朝宝鉴监印劳升叙。癸卯拜兴海郡守。时洪公元燮判大邱。李相国秉模为按使。郑公持淳为醴泉守。相见欢甚。与之唱和。有达句长轴。传为峤南盛事。府君为政于兴。劳而不懈。宽而信。作事而利民。兴之人安之者五年。 上念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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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于外。丁未岭南驰启赈邑所备谷。 上见府君措办米三百石。 教曰是不猥杂。真善赈者。又 命升叙。仍内移为校书馆校理。 上又闷其独直也。收大臣议复设判校窠以分直。海阳罗公烈,京山李公汉镇。与一时诸名士。就访于直庐。书画篆籀棋酒文词。各尽其娱。会辄移日。时与银台玉署诸臣应制于 禁中。 上每命题而亲自考定。府君辄居嵬选。 上批长律券尾曰付吏曹。盖将器使之也。壬子秋。以六书发策。府君复居壮元。 上批其券曰取者雅驯。是年冬柑制。诸生多失仪者。 上进之殿庭而责之。诸生拱立而大雪适下。 上因思程门故事。命题曰朝起视之。真所谓门外雪深三尺。 命禁直诸臣制进功令赋体。府君券既上。 上亲加批圈曰惜不翱翔于文苑。仍 命拟入外三品。又 命进笺谢恩。礼既讫。仍拜北青都护府使。 命内阁设宴赋诗而送之。甫上任。驰驿 赐御笔。又下雪笺帖。令写进古人格言。时 上以时文噍杀。 命诸臣之文体不驯者进文以讼愆。又 命府君制进感恩之作。府君悉陈古今文路之孰正孰偏。继之以旷绝 恩数。铭镂心肝。殆数千馀言。读者服其博。北路军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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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甚于诸路。按簿而阅之。皆虚伍也。丁壮皆入土豪家以免。不可搜括。府君常念国制之役民也。班户皆逸。役不得均而国受其病。及是遂创户钱法。邑之土豪皆不悦也。谤言四至。府君不挠而行之。凡北产之貂蔘良马之属。无一入家者。府民以苏。邻邑之人作歌而颂之。是年冬。特除渭原郡守。进秩通政大夫。府君踰薛罕之险。取道江界。触冒风雪。行千里而之任。治渭如治北。废四郡在江界境。弃之既久。朝议限慈城界许民耕垦。江边之民。闻风坌集。而渭民亦有入者。府君谕之曰民众而无统。必多争狼。且绵力易竭于辟荒。若等去必复还。孰若安堵于故土乎。已而果然。郡人执盗而告于官。府君察其非盗也。谓告者曰第俟之。岂可轻以盗斥人哉。有顷获其赃。果他人之为也。乙卯递归。 上念之常询所在曰是家文路最正。丙辰特 命诣内阁校 庄陵史补。又命纂次尊周文字。 上方培节义扶植世教。斥和殉节诸臣后孙。既皆收录之矣。但忌讳甚多。涒滩之后。廊庙尊攘之论。草野思汉之咏。率皆秘而不宣。迄未有全部传信之文。是年春。 展拜于皇坛。即 命府君与李公义骏博采公私乘牒。使表微而阐幽。旌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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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显节。府君开局秘省。阅数月而成草稿以进。其著述则皆府君笔也。寻 命与李尚书书九发凡起例。更加修润。俾成完稿。是年冬。有春秋之役。 上特召府君于便殿。 命之前而属之曰今欲仿思政殿训义纲目例。大书经文。分注传文。且抄删诸注而就简洁。尔亦老矣。迨精力之未尽衰也。宜成一部书。嘉惠后学。今者之编为春秋。大一统之义也。尔之书法。余雅好之。可书大字否。府君对曰编书之役。臣虽无似。尚可以奉行。至若大字则臣衰朽。恐不能终始齐整也。 上仍曰以彼之醇正学识。醇正笔法。不得为弘文提学。我国用人之方。何如是隘耶。尔 先朝侍从也。所以付是役也。府君感泣。遂以醇斋自号。丁巳为五卫将。寻递而未付军衔。阁臣言其状。 上命西铨。即以侍从例行之。书成印进。有锡马之典。戊午冬。 上进臣海应。 讯府君安否。时府君病。臣以实对。 上下御纂三礼手圈义例曰此近日所得。欲令汝父一读于前席而听之。今闻病不能也。可以此归遗也。继 赐以柚膏曰闻汝父病喉。此药可医之。内阁有印书。辄 赐之。葆藏于室。 天香常满座。庚申遭攀弓之痛。府君号恸陨廓。益无意于世。旧患风痰遂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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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秋不肖知阴城县。奉府君以往。因入华阳洞。谒文正书院。奉审 万东庙。穷溪源而入巴串。清流白石。豁然可意。返而作华阳洞记。丙寅秋。就养于仲子迎华馆任所。常望 健陵而流涕。丁卯秋。大归于抱川。府君虽居京辇。未尝不志于返。及归病益甚。然神精不衰。常早起盥栉。属纩之前日。犹不废也。己巳二月十七日。遽弃不肖。呜呼恸哉。府君以超诣之才。少承家庭之训。师不外求。学务自得。从事六经。以正其源。泛及百家。以达其趍。淹博湛濊。不可涯涘。是以气昌而质厚。识深而理明。少习功令体。多学苏氏说。既中第。遂进于古文。非秦汉不学。取材必博。用工必笃。会意必宲。辞奇而欲夷。字古而欲驯。每为文不三四易稿不出也。谭文者以为策论苏氏后初有也。见人文字寸长。若己有之。推诩如不及。其不能者。循循然诱掖之。务长其志气。是以从之学者。无不开发。而当世皆以文宗推之。遂入 圣君之知。宠锡频繁。恩褒辉焕。从古以文词遭遇者鲜能及之。华人见府君诗笔。评曰林杪雨歇。杲日独升。万家丝竹。为谁悠扬。府君未尝以诗自名。然学老杜。法胜而格高。笔则少学董太史。中岁以后。学金生进之于阁帖。晚益遒健。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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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进万川明月主人翁序。揭之 禁中殿楣。府君持论平恕。未尝为已甚者。然背经训而趍邪径者。斥之甚严。方邪学之始也。人不以为深虑。而府君独忧其滔天。已而党与骈戮而其祸未息。人莫不服其先见。待人一以诚信。遇不可者必诫之。既改则未尝念其旧也。不改则曰爱人不亲反其仁。宜吾之自勉也。笃于故旧。无大故则不弃。尤致力于穷途。济庵赵公既没于谪所。尚虞馀祸。而府君顾不恤也。操文而哭之。与其胤子柯汀公情志尤笃。柳原明星汉言事而为世所攻。几不保首领。府君悯之。时常问遗。及原明没。委巷人夺其田。府君言于秋曹而还之。抚其孤甚勤。李校理明渊亦摈于世。屡踬于外。谤言丛集。而府君独往复如平常时。学以兼济为急。虽肖蠢之物。皆欲达之而得其所。见人枳阏者。若己致之。必思拯济。而力不及则曰壅人所以自壅也。杀狱之冤枉者。赖府君而平反者甚多。利原人孔贤德者。先圣后裔也。有膂力罹杀狱。府君欲活之。书及于近臣。 上知之。命骑驿而来。 赐武科。超迁至都总府都事。殆北人所未有也。居官不事近效。务去姑息。尝诵曾子之训曰士当以弘毅为主。意有所定则不以势夺。不以威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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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行之后已。前后不得于上官者以是。尤惓惓于阐扬忠烈。如柳智杰之节。世所不知。而为之作传。至于上彻而 赠职。尹兴信之节。中微而不显。为言于掌世道者。竖碑于殉节之所。俞忠穆遗墟之田。入于籍案而未还。为言于地部而复其税。朴醉琴之松在其旧宅。为风所折。斲之为琴。以成梅竹旧宅之松妆其柱。常置座右。以寓景仰之意。当世知名之士多歌咏其事。府君虽身在草野。心系 王室。每朝廷有善政令。喜而不寐。有贪墨而瘠民者。必痛疾之。欲手剪之而不得。闻四方之水旱疾病。辄嚬蹙曰民何以聊生乎。国计有不赡者。思虑措办之方。如在其职。当疾亟也。闻马岛通信有奇。缕缕以信使所赍之蔘为忧。至若世道吉凶。人事得失。往往多奇中。不爽锱铢。见履盈者。必戒之曰盛衰者天之道也。持满者其惟谦乎。虽亲熟者。当铨不与之通。是以权臣之覆败者相续。而府君未尝累焉。御家以勤俭为先。凡器用服饰。无得华侈。戒子孙婢仆辈曰无事而食。是蠹也。每令课业有常。不至于惰。视世所谓功名。不啻如外物。漠然无累于心。常曰蓄名山大泽之气则气不歉。思凤凰麒麟之食则食不苟。是故衣食裁取足而止。屡典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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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以俸馀济知旧之贫。少时困穷所尝德者无不报。为乡先生置墓田禁樵牧。为淑乡之功也。有诗文集二十卷。四月十二日。葬于抱川香积之麓负艮之原。配全州李氏。进士讳德老之女。忠贞公讳弘胄六世孙也。妇德极备。先府君十八年而卒。子三。长即不肖。举进士知县。次海运进士察访。出为叔父后。次海畴。不肖一男二女。男宪曾。女适李哲贤,元井孙。海运三男三女。男祐曾,翼曾,荣曾。女适张塾,吴致骥,李光奎。不肖孤海应泣血谨状。
先妣行状
先妣全州李氏。进士讳德老之女。佥知中枢府事讳倚全之孙。进士讳瀡之曾孙。县监讳知白之玄孙。监察讳宪邦之五世孙。领议政忠贞公讳弘胄之六世孙。系出 定宗大王别子宣城君讳茂生。五传而至忠贞。以相业著称。而县监公承其统。又以文学闻于时。母孺人昌原黄氏。学生讳应时之女也。己酉七月二十八日。生于永平本第。幼有至性。才解语。母夫人尝有疾。先妣问曰母何病。曰乳汝故也。先妣遂不复乳。年十九归于我先君子。先君子讳大中。王考疏溪先生讳孝基。时吾家贫窭甚。王考自安山赘于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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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茅庐数间。厨炊不继。先妣生长富饶之家。资装华盛。未尝躬亲鄙事。既入门。与一婢执井臼不辍。且捐簪珥衣裳之属。以补阙乏。先君子得以攻业勤苦。不以菽水为忧者。先妣之力为多。先君子既中第而谒外姑黄夫人。夫人愀然曰使子处山林之间。勤学问而勉道德则所得不已优乎。今出没宦涂。秪增辱耳。顾何乐之有。先妣亦以为然。夫子之婴簪组而拥轩盖。禄食于朝。门户华盛。米盐礼饶者。乃妇人之所慕羡者也。先妣不乐是也。顾以梁伯鸾,桓少君之故事为乐。不亦盛乎。姑患痢亟。先妣尝粪而验之。卒不起。先妣手检先姑手墨。联章屡牍。藏之惟谨。每启视之。未尝不流涕。先王考家居教授。从之者盈室。先妣以供奉之馀。待之必诚。庶母有时忿狷。时相勃蹊。而先妣常婉其辞戒之。庶母亦往往息其怒。丁亥春。将从先君子于蔚珍任所。时天寒雨雪而无行具。先妣庶从妹为时贵人妾者欲借其裘帽以资之。先妣鄙而谢却之。迨王考之就养也。凡旨瀡膳殽。一不委婢使。躬亲调和。务尽芳洁。王考甚宜之。庚寅遭王考丧。返抱川旧居。居贫者久之。先君子出宰云山。有乡长老其子死于博川。欲返其丧而难于输器具。载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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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乞先妣手简。抵于先君子任所换用之。博距云不远故也。先妣不许曰未承夫子之命。不敢施也。屡请之而不得。先君子既考满而归。复游宦京师。契活渐礼。先妣不以私为念。而先于族党。凡有求不忍不予。是故椸无馀衣。箱无馀帛。从叔父家贫。尝求米酱食物。终朝而三至。踵相接也。先妣辄应之。见者无不以为难。癸卯先君子守兴海。而不肖举进士。往任所。先妣懔然曰履盛满而能无惧乎。既之郡。尝欲速返曰民膏不可多啜。丁未先君子返自兴海。具屋 辇毂之下。室家咸聚驩乐。而先妣每欲遄返于乡曰国恩不可以久饱。不肖通籍内阁。 恩贶屡及。如食物果品鱼鲜丝帛柴薪之用。或一日荐降。先妣必怵惕祗受。常若出于望外。而分于族党惟均。时先君子佩数郡绂。而不肖不家食。诸孙盈前。人称以厚福。则辄巽缩不敢当。衣食甘与下者比曰衣能掩体。食能疗饥足矣。华侈何益于身哉。御婢仆有惠。在官舍未尝以一丝役邑婢。兴海之婢有流离失所者。欲归于先妣。而道病不得达。流涕而语诸人。家中尝失鍮器。意婢使之为也。令赔之。先妣曰安知非他盗耶。自为之赔其价。后获之捕厅。果外盗也。壬子春。仲男海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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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小科。先妣深以为驩。仲男时为叔父后。叔母早岁寡居。无以为慰。及是甚欣欣然。先妣之驩为是故也。是岁四月十九日。考终于都下妙洞之舍。方有疾。疑于疠。先君子将就直秘书省。先妣曰速就直。疾至八日。朝起坐。色夷然曰吾将逝矣。至申刻汗浃而气绝。享年六十四岁。葬于香积山下巳坐之原。后十八年先君子卒。而宅兆不利。迁而祔于左。即艮坐之原。距旧圹不十步。男长不肖海应进士知县。次海运进士察访。次海畴。海应一子宪曾举进士。二女李哲贤,元奎孙。海运二子祐曾,僖曾。并举进士。季荣曾。三女张塾,吴致骥,李光奎。海畴一女一子并幼。不肖海应泣血谨状。
研经斋全集卷之十
 文○墓志铭
  
翠虚公墓志
公讳琬字伯圭。自号翠虚。昌宁人。鼻祖讳松国。高丽侍中。十世祖讳石因。事 本朝官礼曹判书谥靖平公。曾祖讳以文弘文馆副提学。祖讳俊耇光海时抗疏论贼臣李尔瞻。窜西边十四年而还。当丁卯之乱。著绩西土。管饷椵岛天兵。遂观察海西。尝曰吾活人甚多。必有后乎。考讳后龙南部参奉。妣安东金氏。文忠公讳尚容女也。公以崇祯己卯三月二十八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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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四岁而丁母忧。鞠于外氏。参奉公怜其弱而零丁也。不勤教诲。年几十三四。见邻儿挟册而过者。慨然慕之。即从南公老星学。初授史略。凡五日毕首卷。自是藻思日长。凡遇艰棘聱牙人所难解者。即豁然迎刃而解。南公辄屈不能复授。又从东溟郑公斗卿受史记,庄子诸书。公益自刻苦。务为深博。上三角山之文殊重兴寺。读书必过千遍。不下山者四五年。遂汎滥渟蓄。不可涯涘。虽东溟亦服其奇。壮游庠序间。复为湖洲蔡公所赏。名振一世。老峰闵公鼎重,文谷金公寿恒,静观李公端相,壶谷南公龙翼皆重之。丙午与季氏独青公中司马。当放榜也。 仁宣王后宣酝于 内庭。 仁宣王后文忠公外孙也。辛亥参奉公下世。公携家孥西下于康翎县勃浦。服阕仍居之。康翎在西海之曲。与登莱相近。时 皇朝沦亡。 永历皇帝入缅甸。为吴三桂所弑者已十年矣。东国人士未之详也。辄悲咜慷慨。欲洁身自靖。往往深藏草泽间。公尝游于县之水仙台鸡冠峰。辄瞻望中原。眷顾不自胜。时从乡人吟哦。以发风泉之思。若将终老焉。 肃宗壬戌。倭人要信使。清城金公锡胄为文衡。欲峻选文学士而送之。顾难其人。闻公名。恳恳欲致之。公以为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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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遂至。既入都。名公钜匠以文章称者咸会于文谷别墅清晖之阁以俟之。公以布衣据其座。发言成章。敏速汪洋。殆不可穷。见者无不惊以为神。金公即白于 上。以白衣著述官充其行。是时尹公趾完为上使。李公彦纲为副使。朴公庆后为从事。公又与之俱。自信使之往来。文章之盛。鲜有及是行者。每为倭人作诗。倭人亦惊其速。辄又手拜曰昔曹子建有七步诗。公乃三四步而就之耶。公笔又遒健。倭以银货求之。公辄却之。及还 朝廷惜其材。付承文院制述官。公雅不欲起。会己巳 仁显王后出宫。文谷受后命于珍岛。老峰窜西边。公即弃去。杜门白岳山下。后十五年。忠文李公颐命举公为北部参奉。公时年六十五矣。李公强起之。丙戌移军资监奉事。丁亥拜汉城府参军。寻移尚衣院直长。己丑除军资监主簿。庚寅十月二十二日。卒于居平洞之赁舍。公姿性疏朗。不以家事为忧。臧获皆推之与群弟。家虽贫。处之晏如也。于书务记览。自经传子史。以至内典道流。无不贯通。顾无所试于世。故其长于碨磊淹博。三渊金先生赆倭行诗曰大儿车天辂。小儿李奎报。又尝以为青莲不足两。其厌伏如此。源玙,雨森东。倭之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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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杰才士也。叹慕公弥深。尝从信使问公在否。座中人曰今岁已千古人矣。玙曰仆得海外之交。吊墓中之人。可恸也已。有子乎。曰有二子。玙曰公归国之日。以仆一恸达其子。雨森东尤重公。编东槎酬唱录。多载公诗。沧海许公格自遭丙丁之耻。不仕于 王朝。以文章自娱。公最与之熟。沧海临没。谓其门人曰大观子在。文章当属此子矣。大观子即公一号也。公有集二卷行于世。墓在广州水月里水铁洞巳坐之原。配安东权氏。郡守震翼之孙。士人泽之女。祔于左。世称公遇诗仙孟道人。事甚荒怪。殆传者过耳。士要当以志节为重。公当 皇朝陆沈之馀。既悲愤痛念。而孝庙不早宾天。当时诸公奋大义出师。得以驰骋于辽沈之间。则公当奋笔而从。勒燕然铭瀚海。以之张士气而著茂绩。是公志耳。今乃用之于蛮夷鴃舌之邦者。不亦用违其材。而公之志节。亦何所著见哉。辞曰吁嗟先生。志维昌。气维刚。执不随。贞不猗。发而为诗。惜乎施非其宜。
庶祖母墓志
庶祖母姓金氏籍金海。尝为余言其世曰祖某。金化编氓也。升伍训鍊都监。因家京师。父某属米廛。 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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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戊申。从征安竹。尝抚一长釰曰用是而剪贼奴多矣。外祖黄某相马业针医。得通政帖云。庶祖母早失父母。零丁困穷。兄弟二人无所归。故兵使申㬚,故府使李观祥。与其父相知。收而鞠之。观祥之戚联李公颐炳为庆山县监。闷庶祖母之孑孑。俱之任所。时先王考新丧夫人而求副室。李公以庶祖母归之。侍先王考于长水之馆。庶祖母性褊急。又习于武人华靡之家。见吾家寒素质朴。辄訾短勃溪。王考性严重。屡见呵责。几不得安于室。先君子常好语而戒谕之。俾无发作。年既长。颇雍容遵绳削。而善于治生。且手理纺绩。虽甚寒暑不辍也。鞠吾兄弟有恩。而于吾最劳。吾自离大夫人之抱。嬉戏寝处。常于庶祖母之室。既而先王考下世。庶祖母有二女并不育。顾影自悼。无以为生。而先君子游宦京师。庶祖母从之。手检饮食衣服惟谨。使先君子忘羁旅之苦。先君子好宾客。必设酒肉而娱之。庶祖母乐为之具。于是宾客亲知莫不称其干。然乐处乡里。见富贵人多颠覆。常劝先君子谢仕宦屏闲处曰设为太守。其朝夕之供。皆出于民。鞭挞而求之。于心安乎。不如课僮仆耕桑之便也。先君子出守兴海。迎之官次。未几还都下。具屋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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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君子之至。器用皆整饬。既而举以俾长孙妇。退处一室以佐之。凡可以补益阙乏者。靡不为之周旋。家有骧庆。其欣喜怡乐。出于至诚。壬子先妣患疠而不起。长子妇季子妇长孙女相继痛卧。家人欲出避。竞请于庶祖母。庶祖母不可曰死生命也。避可免乎。我若出避。谁能救病者。卒不避。未几得疾亦不起。人之品行。临事乃见其难易。夫死生事之至难者也。庶祖母处之者如是。岂非知命者乎。庶祖母生于丙辰十一月十二日。没于壬子闰五月二十九日。年五十七。葬于抱川香积山负▣之原。记吾初丁忧也。庶祖母深以为念。手劝粥饮。见其啜而后已。仲弟避疾还乡。庶祖母握手相向而哭。于邑悲哀。不能自止。吾自先君子直所秘书之馆。有疾还归庐次。时方昏夜。四顾廊庑寂然。庭除松阴惨黑。外舍灯火微耿耿。病气熏人。而庶祖母力疾出视而慰之。吾疾未瘳而庶祖母已长逝矣。至今追惟。未尝不流涕久之。
叔母咸平李氏墓志
叔母姓李氏。籍咸平。父讳喜观举进士。为木川县监。祖讳燮涟川县监。曾祖讳久松阴城县监。高祖讳澥咸陵府院君。五世祖讳效元司谏院大司谏。光海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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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臣李尔瞻萌凶议。将戕 先王所信任诸臣。大谏公与吾先祖观察公举劾之。中其螫。大谏公窜巨济。观察公窜南海。咸陵公恫家 国之难。与靖社诸公诛除奸孽。然视功名若浼。屏间处而自靖。以是子孙皆有脩洁名。木川公益清修岂弟。举世称其贤。叔母以壬戌八月十六日生。妣仁同张氏也。生而柔静婉顺。年十九归于我叔父。时叔父勤学游泮庠有名。不别治产。先妣与庶祖母视先王考食饮衣具。叔母无所用其力。而母夫人得叔母甚晚。不欲离膝下。是故叔母在舅家时少。或来觐亦不多留。然王考性严重而宜之。木川公简而无私言。亦道叔母贤。最与先妣相得舅家之亲。以及婢仆邻里。无一人不称之者。使叔母有年。其淑德懿行。益有著见涂耳目者。岂不惜哉。丁亥秋。先王考就养于先考衙中。迎叔母治家事。叔母既至。辞于庶祖母。退处一室。以事叔父。尝倚户而望夕照。泫然流涕曰人生于世。倏忽如是。安得不感于心乎。叔母素多病。至是遂剧。以是岁十一月十一日卒。享年二十六。葬于抱川之冶洞。后三年叔父卒。葬于花山负艮之原。距王考墓不十步而近。迁夫人墓而祔其左。有一女归士人李英著。早寡而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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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姑母墓志
长姑母姓成氏讳季兰。考疏溪先生讳孝基。妣文化柳氏。以 崇祯纪元后再丙辰十月十七日丑时生。生而聪慧。五岁能诵诗。叔祖广斋公举进士。乡中诸妇人来贺我曾王母。命姑母诵诗。姑母诵而退。动作雍容若成人。诸妇人皆惊异之。尝手写小学解。每诵习之。问王考曰吾家法度。何不一依小学乎。王考虽解以贫。常愧之。在花下曰草木叶皆青。而花各异其色者何也。其识解玄悟如此。闻者拟之范纯甫女子。姑母渐长。一以小学自持。端洁和淑。王考尝曰有女如此。父母其无辱乎。先君子尝与姑母较才。先君子常以为不及也。姑母患疹而误试药。疾遂不救。宲甲戌六月二十五日也。临没夷然不以为意。顾语先君子曰妇人礼服有圆衫。处子亦服之乎。又曰我死无哭。只读祭文。埋好志文也。盖欲正其终。故言礼服。忧父母之戚。故言无哭。思不朽之名。故求好文。王考时从宦京师。不能诀。常悲其言。具瓷而欲为志。悲甚不能文。先君子复欲为之志。草及半而止。姑母之淑行令德。其不得著矣乎。谨追先君子之志而续其稿。系谱备载先府君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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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姑母墓志
季姑母姓成氏讳季齐。考疏溪先生讳孝基。妣文化柳氏。以 崇祯纪元后再己未二月三日卯时生。长姑母性淑慧而有才。季姑母性和厚而有容。俱为父母所爱。吾家甚贫。多资外家。外家人苦之。王母每临急不得不求之。命长姑母往。辄难之。强则黾勉而往。命季姑母往。即恬然无所怪。辄往求之。以是知季姑母之有量也。既长嫁于李公彦五。公骊兴人。考讳凤祯进士。妣骊兴闵氏。方婚也。王母患痢甚剧故促之。其归也。舅家亦甚贫。不能具服饰导从之仪。有从父兄嫁为李氏妇。欲借所佩环钏之属。亦辞之。而季姑母未尝以不备仪为耻。李公早举明经科。游宦于外。有所得辄以供父母养。以其馀具田土室庐。归之伯氏。自购屋五六间。才可以庇身者居之。而季姑母未尝以不取腴为忧。李公取襄阳妓为妾。与季姑母同一室而处之。产屡乏。或饥甚不能兴。冬月衣裙不完。室户颓圮。冰霜匝壁。而季姑母未尝以不析居为言。衣服器用侈靡芬华。妇人之所好也。兄弟妯娌产业不均。妇人之所易招衅也。妻妾妒忌争恨勃溪。亦妇人之常情也。季姑母处之怡如也。不贤而能之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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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出宰外邑。衣食渐礼。而季姑母方艰食迎至家。见米盐狼藉而不之顾。其恬洁如此。季姑母产一男不育。取于族人子曰运南以为嗣。拊养甚至。以慈爱闻。居贫四十馀年。以己未正月初七日得疾。终于笔洞之第。寿六十一。系谱具载先君子行状中。
季嫂墓志
季嫂庆州李氏。察访讳崇老之女。文忠公讳恒福之六世孙。母庆州金氏。察访公号枫轩。性豁达喜诙谐。有文忠之风。与先君子最相友善。晚而得季嫂。而吾弟海畴亦先君子季子也。才髫龀即结约。丁未冬行卺礼。季嫂貌礼而性婉。且勤女工。先君子宜之。时先君子从宦京师。家室圆满。而季弟未及析产。季嫂无以表见于家政。然御婢使未尝见一呵叱。恒怡怡然也。壬子先妣患疠方谻。家人环列。不知所为。季嫂引刀斫指。血淋漓灌口。先妣既下世。先君子出宰北青渭原诸邑。季嫂多归宁时。然诣都下之第。必趁先妣讳日无违时。季嫂时未育。抚诸侄如己出。教诲必诚。凡器用服饰虽华采可玩者。澹然无欲色。自入门凡十一年。无一言间于妯娌者。季嫂以壬辰二月四日生于抱川之柯山。丁巳十月十九日卒。年二十六。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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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抱川香积山负巳之麓。呜呼哀哉。
殇女墓志
研经室主人季女曰曾万。以戊午十一月十八日生。先府君名之曰万。所以祝其寿也。女貌丰性和。凝重寡言笑。若可以寿。以壬戌十二月二十日患痘而夭。其母方孕梦月而月随亏。女又乳讫辄背母而卧。皆不祥之兆也。余在金井之馆。适诣锦上按使。具酒肉为岁暮之欢。而女以是时死于家。家人悲泣惨恻。哀乐之际。何其漠然也。裹以柳箦。埋于抱川县南冶洞之原。距先姑上殇之墓不远。昔庄生有言曰莫寿乎殇子。莫夭于彭祖。此说诚不伦。然以天地之悠久见之。彭祖不足为寿。知彭祖之不足为寿。则殇子之夭。不足为夭。盖脩短悠悠。何足论也。是为志。
金童子墓志铭
君姓金氏名绛孙。光山人。父箕常。祖坯窝先生讳相肃。曾祖汉城府判尹讳元泽。高祖江原道观察使讳镇玉。七世祖沙溪先生讳长生。 赠议政府领议政谥文元。外祖承政院同副承旨李公述源。议政府左议政谥文忠公廷龟六世孙也。坯窝先生以绛县老人之岁得君。名之曰绛孙。所以志其寿也。余屡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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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见君从其季父箕书学。隅坐不他移。眉目如画。雍容都雅。自中于绳削。坯窝先生道高德丰。不克享于身。人以为君好学不倦。膺受厥报。壬戌十二月十一日得疾不起。年仅十四。葬于坯窝先生墓右癸坐之原。呜呼惜哉。铭曰。
其系华其源昌。其教笃其质良。胡不永其寿。以赫其光。
李凤元(汉乔)墓志铭
公讳汉乔字凤元。月城人。沙梁部大人谒平事新罗。始赐姓李氏。籍月城。实汉宣帝五凤元年。此凤元所以字也。历高丽入本朝。世有簪缨。至文忠公讳恒福而始大之。事 宣祖为议政府领议政。有大勋劳于王室。当昏朝议废 母后时。抗言不可。窜北青府以卒。是于凤元为七世祖。知中枢府事讳箕男。当 仁祖时西边扰乱。用材武自效。屡典边郡。以清白著。然世惜其材之未尽用也。是为六世祖。嗣是以下。讳时宪司果赠掌乐正。讳世百赠承政院承旨。讳东佐赠工曹参判。讳宗翰嘉义大夫同知中枢府事。司果公以下年寿并短促。同知公以寿得貤赠三世。考讳命集学生。生三子。凤元其仲也。妣宜宁南氏。察访凡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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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也。凤元颖拔秀异。治文学苕华溢发。二十五举生员。三十二中增广文科。入校书馆升至校理。迁奉常寺主簿。出为金郊丞。时 正宗大王求材如不及。凤元自在上舍生。应制已有名。及以文臣应制。益敏速。屈其耦。每朔日书进篆文。辄居最。由是 上念之。凤元尝庭对。笺文书朱书篇帙数少错。 上赐朱书百选一部。诵之而职任递。不得书朔篆。 上问朔篆无李某名为何。阁臣对某实在外。 命下义禁府。名既上。即复拜校书馆校理。凤元为人廉介。方游场屋时。人得其遗馀。即可以中科。是以求与同座。冀有以沾丐者甚多。其亲戚长老亦欲之。凤元自治甚严。人终不能得凤元文。及为奉常寺提调。徐公有防所辟也。奉常寺主祀典。其职甚重。顾淆杂不择人。多侵冒乾没。吏又因缘剥割贡人。凤元既莅职。虽藁秸之微。未尝滥收。贡人由是称其廉。且自资笔札。写寺中所在诸臣谥状为几卷。自校对甚精。为校书馆。馆吏得少过。自藏于书局。冀有力者干嘱以免。左右攀缘甚力终不得。少者如此。况大者乎。其在金郊也。不移时。驿人颂其惠。海西观察营旧有钱。驿民取其息。岁可一万四千馀两。民已流亡而息不止。侵挠其姻族。姻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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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聊生。凤元复贷营钱几缗。居于诸驿。用其息以当之。去故簿不令妄扰。吏民相贺得贤丞。时观察使李公义骏叹其才且廉。欲辟遂安郡守。以去民瘼。会公丧而未果。叶下权公尝登筵。见事务蜂午。起居注虽自以为敏而不能给。 上命脱其帽而逐之出殿门外。公退而叹曰使李某居其职。宁讵有是。庚申 先王升遐。凤元退居花山之墓舍。自号曰晚稼。以琴棋自娱。不诣都下。既而大臣举为制述官。时母夫人高年。冀得以禄养。复起家迁校书馆。已而得疾不起。实戊辰七月十二日。年五十。惜哉。遗命薄敛。从知事公之训也。凤元尝自言平生未尝有知恶而为之。此可知其人矣。淑人丰壤赵氏。通德郎㬚女。二子长兢贤次哲贤。女适达城徐有浩。二子皆有材。兢贤子一。哲贤女一皆幼。哲贤余之婿也。铭曰。
丰其材。胡啬其用。不尤不咎。于是乎子可颂。
内从兄李公墓志
家贫而以介称。未学而达于礼。非姿质之美而能之乎。我见于今之世。吾内从兄李公其人乎。吾外家出自宗英。而至忠贞公位大臣。虽尊贵隆赫。家甚贫无一亩可耕。金华公又以文章自命。屡典外县。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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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嗣是而至伯舅。皆举进士。然皆食贫。独曾王考佥枢公理家产稍自饶。然亡几何而中落。公则生长而至于没身。无一日不患贫也。夫古之安贫者。称颜子,原宪。彼皆得圣人而为师。其所乐者大。故足以忘其困。不如是而能安贫者几人也。沟壑在前而不忧惧者。能易易乎。公虽屡日饥卧。未尝发一言干求人。家居县门傍。易从吏胥为机利。纤啬琐细。足以沾溉而为资。然公萧然不自累。里童子受书者。或自以财助籴。公禁不得则辄不憙也。以是人称其介。性好礼。每见古今礼说。辄潜心讲宄。且从先辈长者。问为礼难。异同诸说。往往得合于古经。虽贫亡财。不可具礼。然苟力可为者。未尝阙。当王考及考妣丧。自殡敛至葬。皆凿凿合于礼。使公无衣食之忧。得自力于礼。其所成就。又可胜道哉。以是人称知礼。每大比之岁。县以才行有名者荐观察营。人辄叹公无势力。不能与也。吾家偏受外家之恩。先君子当贫困时。外家常资助之无阙。先夫人之丧疑于染。至亲皆不敢入视。独吾兄弟攀号不知所为。公能徒步而至。亲阅衣衾之具必诚。得以具礼。由是不肖之恸少已。时舅母平安。公又不敢入。将吾二弟屏避于香山之丙舍。虽备经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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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卒亡事。患难之际。顾易为感。吾至今不敢忘也。公仲弟病而鳏。公自养之。季弟丧其妇者二而辄得娶。能自树立为家。公之敦于行。又可知也。公讳凤绮字春章。生于丙子。没于辛未。寿五十六。其系谱具于伯舅墓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