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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斋集卷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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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斋集卷之十五
 尚书讲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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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
 上问曰。汤之革夏。无夏之旧民反覆作乱之事。汤及伊尹。未尝以夏民忧劳。如成王周公之于殷民何欤。禹德虽至。而启以后贤圣相继。不如殷六七王之作也。大禹之泽已斩。而夏民思旧之心已微欤。非独此也。夏之后人。无武庚之凶。汤之臣。无管蔡之恶。适其时。无唱乱之端而肰欤。
 臣书九对曰。夏自启少康以外。无他令主。殷家则累圣遗泽。入人者深。且汤之处桀。放于南巢而已。藉使夏民反覆思乱。势将更就其故主。而曷丧之怨已久。必不自阻新化。复入于水火之中矣。武王处纣之本意。亦当如桀而止耳。纣乃遽尔自焚。殷人虽苦纣之虐。及其身死国亡。则天理人情。又不得不哀之念之。而武庚姑无彰著之恶。旧黎遗民之相率拥戴。其势则肰。由是论之。武王所遭。比汤尤为不幸。而二代革命之后。人心镇服之或难或易。盖可推知矣。
 上问曰。王来自奄。集传曰。杜预云奄不知所在。以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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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之淹博而不知。则其境土载籍无见处。史氏失其传欤。朱子曰。奄东方之国。意其与四国相近故云。而杜氏亦非不知奄为东方之国。特不知的是何地欤。蔡传既用杜说。则多士篇昔朕来自奄注。不载此说。而至此篇始载何欤。
 臣书九对曰。左传昭九年。周詹桓伯曰。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定四年。卫子鱼曰。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杜预但知其为东方之国。而未详所在。故注只云国名。肰说文。䣍国在鲁。括地志。兖州曲阜县奄里。即奄国之地。顾炎武作左传杜解补正。采二书以證之。肰则奄国境土。又未尝失传也。多士即成王自述之言。此篇乃史官记事之辞。蔡传之略彼释此。抑或有意而肰与。不肰似失昭检。
 上问曰。殷侯尹民。此时殷侯指谁欤。武庚既诛之后。以其所封殷之旧地。复封殷之旧臣有位者。故称为殷侯欤。殷民迁洛之后。如邶鄘卫之邦。以何土之民移而实之欤。
 臣书九对曰。金履祥云殷侯武庚也。盖武庚虽诛。其民乃武庚所治者。故谓之殷侯尹民也。肰郑玄诗谱云成王杀武庚伐三监。更于此三国建诸侯。以殷馀民封康叔于卫。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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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建之诸侯。亦可称殷侯。且迁洛之民。只是世家旧族屈强难化者耳。若尽空其地。移他民以实之。则岂可曰以殷馀民封康叔乎。
 上问曰。以至于帝乙。易乾凿度曰。易之帝乙。为汤书之帝乙。六世王名同。史记自汤至帝乙二十九王。唐陈正郎曰。汤至帝乙十二君。三说不同。当从何说欤。
 臣书九对曰。易帝乙归妹。虞翻以为纣父。而史记汤名天乙。京房易传。有汤嫁妹之辞。则易之帝乙。为汤明矣。其后殷君名乙者四。此帝乙。易纬及陈说。皆指祖乙而言。盖汤至祖乙。虽为十二君。礼兄弟并数一世。故又称六世王。肰窃详经文。此帝乙即纣之父。为第二十九王者也。非指祖乙。又不可与易之帝乙。混作一人。多士亦言自汤至于帝乙。孔传虽不明言其为何王。孔疏谓帝乙以上非无僻王。而立文之法。辞有抑扬。方说纣之不善。盛言前世皆贤。以此说推之。可知其为纣父也。
 上问曰。奔走臣我监五祀。集传曰不曰䄵而曰祀者。因商俗而言也。洪范十三祀之文。所以尊箕子也。箕子有罔仆之节。故武王礼待之如此。而今于殷之顽民。以尊箕子之例混施之。得无过当否。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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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殷之顽民。是商之忠臣。此殆非也。诚使商之忠臣也。则当不仕周庭。隐遁深山。如夷齐之采薇。何可希望迪简。又以不迪简为怨乎。盖染污于纣恶者为多。而喜乱之心。不纯出于思旧。则岂可谓商之忠臣也欤。
 臣书九对曰。殷顽不服。有异于箕子罔仆。此称五祀。亦非如洪范同例。若出于不屈人志之意。何故更有此谆复之谕乎。上文云天惟五年。则称年称祀。固已不一矣。夷齐之求仁得仁。虽不可责之于人人。殷民念旧。自是人情之所当然。希望迪简。乃其顽愚无耻者之所为。故家世族。未必尽肰。张氏之直称忠臣。虽或过当。其视投身异姓。腼颜一世者。恐不可同年而语也。
立政
 上问曰。以一篇中称王之辞论之。其曰嗣天子王矣者。尊之之辞也。孺子王矣者。戒之之辞也。文子文孙孺子王矣者。勉之之辞也。周公之意。愈益恳切矣。肰天子王矣云者。为最紧重。盖王者之德。与天相似。肰后方可当得此称。诗所云昊天其子之是也。成王苟能修天子之德。则真不负文子文孙之责者也。王者德肖于天。则用人之际。惟简在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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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无容一毫之私矣。篇中将言吁俊尊上帝。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以敬事上帝。故先称天子王。以见王德如天之意。不肰则只称王可矣。何必曰天子王乎。执此以究。则天子王三字。岂非立政篇第一义欤。
 臣书九对曰。天子二字。即西铭一篇之宗旨。盖天地大父母也。人主者大父母之宗子也。是故人主之事天地。如孝子之事其亲。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洞洞属属。罔敢少懈。凡于一言一动一号一令。犹恐不顺于大父母之志。肰后方尽丕子之责。而天心底豫。休命日申矣。况贤材大父母之所笃生。而使之辅相宗子。共理庶物者也。安敢不至诚明扬。与之恭事乎。周公以求贤为事天之实。而首呼天子以告之。使成王知上帝付托之重。又以文子文孙孺子王。谆复勉戒。其旨深矣。
 上问曰。吁俊尊上帝。夏君之事。迪知忱恂。夏臣之事。上帝之下迪知之上。当以一句。用臣下之称。语势分明。且与下句乃敢二字相接。而今却不肰者何哉。岂以章首古之人已兼君臣说。故于此略之耶。
 臣书九对曰。上文以天子王及左右诸臣发端。则古之人三字。盖兼君臣而言。且既曰吁俊。则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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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者君也。既曰告教厥后。则告教者臣也。虽不用君臣字。而分属固已了肰矣。
 上问曰。谋面用丕训德。盖戒以貌取人也。以貌取人。以言取人。均有失人之患。而此独戒貌取。不戒言取者何欤。世之人栀其言蜡其貌者多矣。言貌之饰外欺人一也。取人之际。皆所当审。既言谋面之为非。则不以言取人。亦在其中欤。
 臣书九对曰。孔子于子羽则有以貌失人之叹。于宰我则有听言观行之训。言貌之不可取人一也。但言者心之所发。闻其言则其人胸中之所存。庶可其得七八。比之色励内荏者。辨别稍易。故殷宗之于傅说。亦尝与语而知其圣。周公之只戒谋面。抑以其尤所当谨者而言欤。虽肰巧言令色。尧舜所畏。审察之不可不明。宜无彼此之殊也。
 上问曰。克知三有宅心。知其心而宅之欤。既宅之后。知其心欤。厚貌深情者人也。心术隐微。尤难测度。有表里不一者。亦有前后两截者。文武何以的知其心。任之不疑欤。三宅大臣之位也。非可骤升者。历试之于庶官而后进之。故阅历已熟而知之深欤。
 臣书九对曰。用人之道。在于知心。而惟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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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也。故进之于三宅之位。非既宅之后始知其心也。人心虽曰难知。苟尽穷格之工。而少无偏蔽之私。则吾心已明。凡人之贤否邪正。当如烛照数计于其登庸也。又必询事考言。信知其可用。然后始乃畀之以大任。则哲之明既如此。历试之久又如此。其于知人也何有。
 上问曰。文王于庶狱庶慎。罔兼罔知。则人主之最所当戒者。岂非下行有司之事欤。肰官必得其人。肰后恭己南面而已。官不得其人。则何以垂拱欤。司马公曰。人主急于知人。缓于知事。盖为此也。欲知人则其要何在。在于穷理欤。在于祛私欤。周时观人之法。亦以九德。如有夏之世欤。
 臣书九对曰。文王推诚任人。御下有体。凡于庶狱庶慎之事。只是训戒而蕫饬之而已。是故南面无为。能成至治。人主若不能用贤。事事独运。则在上者疲于酬应。而作用之弊生。在下者工于避趍。而恬戏之习成。如秦始皇之衡石程书。隋文帝之躬亲琐务。徒劳无益。贻讥后世。肰不能知人。则其弊自至于此。故圣王劳于求贤。逸于任使。司马光之言。盖亦此意也。知人之道。惟在公明。穷理则明。祛私则公。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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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者。观人之大法。非独虞夏为肰。宜无古今之殊也。
 上问曰。义德容德。似有优劣。而蔡传曰皆成德之人。而不分高下何也。义德者有拨乱反正之才。则才德俱全。论语所谓不器之君子。可以当之。容德者有休休乐善之量。则德有馀而才不足。秦誓所谓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者是也。由此观之。义德容德。岂非有优劣欤。
 臣书九对曰。拨乱反正。所以能成大功。兼总众善。所以能定大谋。肰则义德容德。更无优劣。大抵任大事当大责之人。不必己有其才。惟当进贤举能。各治其职。如匠师之集众匠以为功。非成德之君子。不能如是。蔡传之不可区别。恐为得宜。
 上问曰。立政其勿以憸人。盖既任三宅之贤。而以少人间之则政乱矣。百君子为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而有馀。阴阳消长之机。不可不慎。故周公戒成王如此。易之爻辞。周公所作。而师之上六。既济之九三。皆曰小人勿用。周公之苦心。常在于此可见矣。憸人之易进何也。多由于上文谋面之害欤。
 臣书九对曰。小人之为物。阴柔不正。最难辨别。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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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巧言令色。深于媚上。忍耻耐辱。工于谋身。小廉曲谨。易以欺人。浅智薄慧。足以辩(办与辨。以待更考。)事。故苟非总(总似聪)明刚毅之姿。鲜有不堕其术中者。及夫权宠既固。爵位既盛。则始乃作威作福。陷害忠良。毒痛(痛似痡)生民。终至于凶国祸家而后已。是故圣人之所兢兢致慎者。惟在于辨之明察之早耳。周公之作易爻。再三申戒。又于告幼主之日。屡以此为言。是诚治道之要。有国家者。可不鉴诸。
周官
 上问曰。唐孔氏曰周制无万国。惟伐淮夷。非四征也。大言之尔。史官纪实之体。其可誇大言之欤。周时邦国。虽非盈万。举大数言之无妨。而四征非四皆征伐。四方之国。有不庭者。则讨之之谓欤。
 臣书九对曰。六合之内。莫不宾服。故曰万邦。四方诸侯有罪。则皆当讨之。故曰四征。泛言其声教遐暨。征伐自天子出之意。此等处只当活看。不必以其誇大而病之也。
 上问曰。曰唐虞稽古。唐虞之建官惟百。亦非自唐虞作古。是稽古前代而建之欤。肰则唐虞之前。建官以百数者。果是何代欤。黄帝纪云。少昊纪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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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建百官欤。
 臣书九对曰。前于唐虞而建官惟百者。未知其定在何代。而黄帝纪云。少昊纪鸟。皆有六卿。推此一端。其馀可知。肰则唐虞官制。盖有考于古。而谓之百官者。亦是举人数而言。或多或寡。随时损益。故明堂位曰有虞氏官五十。已与此相左。恐不可泥看而硬定也。
 上问曰。汉时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汉之不从周制何欤。朱子以为汉人不及见周官书。只见牧誓有司马,司徒,司空。以为古之三公如此。不知此是诸侯之制。汉人之误在此。而既从牧誓文。则改司马为太尉何欤。
 臣书九对曰。周礼天子六卿。诸侯三卿。肰考之春秋传。诸侯亦或有六卿。而时以兼职为三公。所谓司徒公,司马公,司空公是也。汉初因秦制。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三公。后更丞相曰大司徒。太尉曰大司马。御史大夫曰大司空。或因或革。屡变其名。又有太常,廷尉。即古宗伯,司寇。盖参用周秦之制。故名虽不同。六卿之职。大体则亦未尝不备也。
 上问曰。令出惟行不惟反。盖甚言令之当谨于初也。审而后出。不可出而后悔。肰如或有误出之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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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义害事。则何可不反乎。苏氏所谓此教以谨令。非欲其遂非者。似为得之欤。
 臣书九对曰。教令一出。昭人耳目。与其悔之于既出之后。无宁慎之于未出之前。肰或有一时错误。惟当亟反之而已。数出数改。虽有频巽之吝。犹愈于文过遂非。终贻民国之害也。苏氏说政所以发明经文之馀意也。
 上问曰。学古入官。子产曰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盖本于此。不考圣贤成法。而何以制事欤。说者以为识时务在俊杰。不必泥古。然圣贤所言。皆时中之道。学古然后。可以识时务。不学古而何以识时务欤。学古岂泥古之谓欤。
 臣书九对曰。古者仕学为一。后世学问政事分作二涂。人材之不全。治道之渐卑。职由于此。好古之士。徒循既往之迹。不识时措之宜。间或有拘滞之病。故或说如此。肰此非学古之罪。其所以学之者。终有所未尽故耳。苟使真能学古。岂有此失乎。豪杰之才。天姿过人。一时注措。虽或暗合古道。若无学问之力。亦不过为不践迹不入室之善人而已。是故从古圣贤轩天揭地之事业。莫不本于博文约礼临深履薄之工。不如是而求为识时务之君子者。臣之未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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肰则取人之法。从仕之道。舍此学而宁有他哉。
 上问曰。呜呼三事注。即立政三事也。又曰不及公孤者。德尊位隆。非有待于戒饬也。肰则立政三事。非三公之谓。而是六卿中三者欤。古之官制。不可晓如此欤。
 臣书九对曰。周礼三公三孤。皆以六卿兼之。顾命召公领冢宰。毕公领司马。毛公领司空。是为三公。芮伯为司徒。彤伯为宗伯。卫侯为司寇。是为三孤也。但公孤不常置。六卿有其人则加其职位。无其人则止为卿而已。故以其所居之位曰公孤。以其所领之职曰三事。蔡传分以言之是也。
君陈
 上问曰。惟孝友于兄弟小注。陈氏说以为商之民难化。由于民彝之泯乱。成王属之孝友之君陈。所以正其本。夫人之德行。莫大于孝友。虽非洽(洽似治)洛之人(人似任)。不以孝友择人而何哉。诗称尹吉甫之得人。而曰张仲孝友。盖以孝友为最贵也。肰则成王之称君陈孝友。而使之尹东郊。非专以商民之泯乱彝伦也。实责以移孝为忠之义。陈氏说恐似偏。未知如何。
 臣书九对曰。惟孝故忠可移于君。惟友故顺可移于长。推以为政。自家而达之邦国。是故简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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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莫要于此。成王之命君陈。将使绥靖顽民。保釐新邑。宜称其威猛刚克之德。而必以孝友为先。则凡在朝之公卿百执事。莫不有是德是行。可推以知。陈经说。虽非正义。于此篇本旨。亦为有味。
 上问曰。至治馨香。至明德惟馨。果为周公之猷训。则我闻之下。不曰周公曰者何也。此四言为周公之训。则上文懋昭周公之训。下文弘周公丕训两节所谓训。是何训也。泛称教民之训耶。抑以他事垂训。如至治馨香之言欤。
 臣书九对曰。下文将以式时周公之猷训。昭揭而申戒之。则我闻下。虽无周公曰三字。语意较著。盖周公遗训。固非一二。而此四句。又举其要切者言。故加一时字。以明其亲闻于周公之意。肰孔传以此为古圣贤之言。其说亦似可取。则周公猷训一句。亦属泛言。而抑当与前后所称。一例看欤。
上闻(一作问)曰。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集传曰人情皆然。肰人或有初无欲见圣贤之心者。是则非人情者欤。我朝先贤之言曰。人无为善之心。故不欲见君子。肰则欲见圣贤。是好善之本心也。特蔽于物欲。故不能由圣。而苟使因其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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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良心。扩而充之。则可以由圣欤。
 臣书九对曰。好善者人之良心也。惟自暴自弃之人。或顽嚣侮慢。无所畏忌。或昏昧懦弱。甘处下流。不知圣人之可慕可爱。肰秉彝之天。终有所不泯。故虽以阳货之暴。尚欲见孔子。如此者固无足论已。人孰不自谓好善。能心诚好之者亦鲜矣。故曰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此孔孟所以不遇于当时也。夫以圣人过化存神之妙。见之者苟无其诚。尚或肰矣。今之去圣人久矣。盛德光辉。不可得以见之矣。所以想像者。惟是仅存之微言。人虽欲由圣。其将如之何为可。亦惟曰心诚好之。因其言得其心。深体而力行之而已矣。肰则由圣者。未见而如将见也。不克由圣者。既见而犹未见也。所以然者。诚与不诚也。
 上问曰。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此在君陈当肰之道。而在成王则言之。诚似有嫌矣。然内不足而后有嫌。故圣人无近嫌。成王之意。宲不在于掠美。故不避嫌而言之如是欤。后世人臣之藉此而为谄谀则有之矣。是则舞弄经文之弊。岂可以此而咎成王哉。
 臣书九对曰。君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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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君。入则责难陈善。出则布德宣化。小人之事其君。入则阿意顺旨。出则市恩居功。其心术之相反。如阴阳昼夜。成王此言。在人臣则义所当肰。而上之人以是告教。易启流弊。盖臣有谋猷。君能行之。则群下之善。皆己之善也。观于唐虞之都愈吁咈。岂不诚君明臣良。而后世人主耻过衒明。虽或勿咈于从容造膝之谟。未克乐闻于戆直逆耳之言。幸而勉从。先疑臣下之沽名。不念君德之增美。甚焉者如唐德宗是已。夫如是则日至于前者。皆谗谄面谀之人。可不惧哉。成王贤君也。一时所言。虽无可嫌。恐不免为后世之口实。故苏轼谓成王此言。非贪臣之功。宲欲归功于臣。以来众言也。蔡传又取葛氏说。以示补偏救弊之意。其旨深矣。
顾命
 上问曰。太保奭。举官名及人名。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称国名爵号而不称名何也。其有意义欤。
 臣书九对曰。召公方以冢宰摄政。芮彤以下。皆总己以听。故史臣谨书其官位名字。盖出于重事体严名分之意也。
 上问曰。大训。集传曰三皇五帝之书。又曰文武大(一作之)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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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曰大训。是古训与祖训俱在欤。河图在东序。而洛书不在何也。大诰曰宁王遗我大宝龟。大龟为周家世守之宝。而不在陈宝之中何欤。大龟是占事之物也。故特付置于大卜之官而肰欤。
 臣书九对曰。圣谟祖训。皆所当宝。可知其俱在。图书之不为并陈。虽似可疑。苏轼谓大训虞夏商之书。既有夏书。则洛书安知不并在其中耶。不肰文王演易。原本河图。故周家世宝。尤在于是与。抑此宝器。即成王平日之所观阅。故因以陈之。其馀则藏在内府。不必悉陈而肰也。大龟虽是世宝。不可亵玩。自当藏之龟室。有丧则卜葬宅及日。奉往卜处而已。宜不在陈宝之中也。
 上问曰。出庙门俟注曰。成王之殡在焉故曰庙。礼未葬则不以神道事之。而称殡为庙何欤。
 臣书九对曰。称殡为庙。自孔传无有异义。肰成王在殡。遽称为庙。恐非孝子不忍死其亲之义。天子七日而殡。癸酉即殡后二日。而经文不言殡礼。故顾炎武尝疑其有脱简。遂谓(一作自)狄设黼扆以下。记明年正月。上曰(一作日)。康王即位朝诸侯之事。当属之康王之诰。礼未没丧不称君。而今书曰王麻冕黼裳。是踰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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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也。周卒哭而祔。而今曰诸侯出庙门俟。是已祔之后也。天子七月葬。同轨毕至。而今太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是七月之馀也。所论确凿有据。而史记亦云二公以太子钊见于先王庙。则顾说较诸家似是。
康王之诰
 上问曰。太保暨芮伯咸进相揖。皆再拜稽首。传曰不言诸侯。以内见外。据此则诸侯亦拜也。上文诸侯拜时。群臣亦拜也。肰上文诸侯群臣之拜。王答拜。此群臣诸侯之拜。王无答拜何也。前之答拜。成其为后也。今之不答拜。以君臣之分已定。君无拜臣之礼故欤。
 臣书九对曰。前篇王方在未即位之时。答拜固其宜也。至于诸侯执奠。已在即位之后。而王犹答拜者。成其为后也。故史臣特加义嗣德三字。以表其意。今则君臣之分已定。群臣进戒。首称天子而告之。王之答诰。亦以予一人自居。君不拜臣。礼当肰矣。
 上问曰。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此语可疑。文武之时。贤臣实多。而特首举熊罴之士何欤。新安陈氏以为有感于张皇六师之言。亦涉委曲。盖康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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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誓尚桓桓如熊如罴之文。遂以为武王之得天下。赖此勇士。故其言如此。恐是言语间小欠。未知如何。
 臣书九对曰。熊罴之士。亦非寻常武勇之人。如太公望一流。庶可以当之。周家以征伐得天下。而奔奏疏附。实赖其力。且守成之世。文治虽降。武备易弛。而新有大丧。国势危疑。故君臣交勉。皆致意于此。陈栎谓康王此言。盖有感于召公之戒者。似为得之。未必因牧誓之文而有此衍语也。
 上问曰。释冕反丧服。此礼之变而道之权也。召公制之。孔子取之。则可以解众人之疑矣。苏氏之说。真所谓未可与权者也。然而蔡传之意。似从苏说何欤。朱子于此有二说。制礼职一条。答潘子善书。何者为定论欤。当有初晚之分。其可详考而勘定欤。
 臣书九对曰。苏轼说。守经之论也。肰其谓释服即吉。无时而可者。亦非通论。先王之殡尚在寝西。而释丧服被衮冕。变礼之大者。固可疑也。若踰䄵之后。即位于庙。则以宗庙为重。而不敢凶服以接乎神。释三年之服。以尽斯须之敬。此义之所在。而天子之守。与士庶不同者也。故顾炎武以此为周公新制之礼。朱子亦云伊训元祀十二月朔。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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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丧。伊尹奉嗣王。祗见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肰则易吉之节。在庙中则可。在殡前则恐太遽。肰朱子又谓汉唐新主即位。皆行册礼。君臣亦皆告服。抑以易世传授。有国大事。方将上承宗庙。下临臣庶。凶服即位。非所以严其礼。故并与汉唐之事而许之与。释服于庙。礼之变也。释服于殡前。变之变也。蔡传之取苏说。盖谨之也。朱子二说。陈栎以为未知孰先孰后。莫若两存之。制礼职一条。固不知的在何时。答潘时举书。在遭学禁之后。似亦晚䄵之论也。
毕命
 上问曰。康诰,酒诰,洛诰,多士,多方诸篇。未尝称殷民为顽。而至若陈。始有无忿疾于顽之语。毕命又曰毖殷顽民何也。武王周公之言。在于殷民未化之时。而犹不称顽。康王之命毕。在于殷民既化之后。而乃追提其顽习。是忠厚之意。不及先王元圣而肰欤。
 臣书九对曰。人虽不善。一加恶名。反沮其自新之路。周公之诰殷民。温厚谆复。盖欲以至诚感化。俾革其旧染之污也。若遽号为顽民。则是乃弃而绝之也。圣人之教。固不当如此。康王则追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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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烈。以命毕公而已。非为布告殷民而作。时势事体。迥不相同。盖言其当初难化之状。以明周公之功也。忠厚之意。非有逊于前人也。至若君陈之篇忿疾于顽一语。只是泛论。与此云顽民。又有分别矣。
 上问曰。商俗靡靡。利口惟贤。是浮虚文饰之习也。殷家尚质。质者悫实。而其末也。却似尚文之弊何欤。
 臣书九对曰。邵子曰天下将治则人必尚行。天下将乱则人必尚言。三代虽曰异尚。利口之覆邦家。何时不肰。况纣之为人。资辨捷疾。距谏饰非。其所信任。又是费中之善谀。恶来之善谗。上之所好。民必效之。商俗之靡靡。固其宜也。虽以上世质悫之风。安得救此末流之弊也。
 上问曰。世禄之家。与孟子所谓世禄不同。是指世官之家欤。春秋讥世卿。盖以子孙未必如父祖之贤也。大抵商王图任旧人。故其末流之弊。至于纣之官人以世欤。
 臣书九对曰。先王重耇造而任老成。虽是故家遗裔。人苟不肖。则只继其禄。不授而(而似以)职。所以成治道而保世臣也。亦何尝勿问贤否。只取门阀。如春秋之所讥。魏晋之陋习乎。纣之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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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世。专由于循私济恶。诚使纣率先攸行。图任旧人。岂有崇信奸回。放黜师保之患也哉。
 上问曰。虽收放心。闲之惟艰。孟子求放心之语。盖本于此。肰求与收二字。其有浅深同异之可言欤。
 臣书九对曰。求与收虽无浅深之别。微有先后之分。盖才知求。则此心便已收矣。但放心之病。亦有分数。泛言之则骄淫矜侉。固是放也。极言之则一念少差。即谓之放也。殷士虽已式化厥训。收其放心。操存省察之工。未必皆能纯熟精密。则此收字恐或较阔矣。
 上问曰。资富能训。即既富方谷之意也。肰殷士之陵德。由于富贵之淫骄。则非无恒产而失其本心者。今以资富能训言之。似与对商民之病者有异何欤。
 臣书九对曰。富则生骄侈。虽或资以为恶。富则生礼义。亦能易于为善。惟在训与不训而已。殷士陵德。专由于富而无训。今若因其富而有以训之。其将日迁善而不自知矣。盖言训之之不可不亟也。
君牙
 上问曰。舜典,牧誓,周官。皆言司徒。而此篇篇题曰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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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命君牙为大司徒。司徒之上加大字。自穆王始欤。周礼有大司徒之名。穆王不用周官而用周礼欤。
 臣书九对曰。孔颖达云周公作周礼。立其定法。授与成王。肰则周官一书。宲本周礼。而司徒,大司徒元非二官。黄度谓诸侯亦有司徒,司马,司空。故天子之官。加大以别之是也。
 上问曰。祈寒暑雨。小民怨咨。穆王之于生民疾苦。闾里怨讟。盖知之深矣。肰而惠泽不及于民。穷其辙迹。萧肰烦费。使生民益怨。何为而与所知者相反欤。
 臣书九对曰。此篇所论敷典和则图易思艰。乃人君教养斯民之大务。至于寒暑怨咨一段。尤可见其曲察民情。而侈心一肆。其弊莫遏。傅说所谓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岂不信肰乎。肰犹知司徒之为重。而亲任世臣。丁宁勉戒如此。穆王之不失为周家中主。其以是与。
 上问曰。丕显丕承。宲自泰誓,武成文出来。显即显于西土。承即其承厥志。称述文武之功德。形容得甚善。用字精切。未必穆王之自言。朱子所云内史之属所作。岂不信欤。
 臣书九对曰。显承二字之必本于泰誓,武成。虽未敢知。此数句形容文武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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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光明俊伟气像甚好。故孟子亦尝引之。朱子定为史官所作。尤是卓见。
 上问曰。陈氏以君牙为芮伯之后。盖以缵旧服由旧典等语。知君牙之祖为司徒。而以芮伯为康王时司徒故云肰。而但无明證。与君陈之为周公子。皆不可考。此等只当以传疑之例处之欤。
 臣书九对曰。郑玄注中庸。以君陈为周公子。汉世去古犹近。其说或有所本。而尚未可信。陈氏疑君牙之为芮伯后。盖亦以意推测。别无證据。尤难硬断。
囧命
 上问曰。穆王驰骋天下。而伯囧不能正救。乌在乎仆臣正厥后克圣之义也。抑或伯囧谏而穆王不听欤。
 臣书九对曰。穆王命伯囧。申申以绳愆格非为训。其所自防。可谓严矣。肰后来失德。至于周行天下。几亡其国。人心操舍。虽曰无常。倏圣倏狂。未有若此之甚者。抑此篇亦出史官之手。如后世制诰之应文备例而已。宲未尝有诚心求助之意欤。使穆王而如此。在伯囧之道。既居其职。不当视作文具。无所对扬也。考之左传。穆王之欲周行天下。想亦如秦皇,汉武之事。卒从祭公,谋父之谏。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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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可谓能改过矣。若乘八骏征昆崙之说。本出列子寓言。而好事者又作穆天子传以实之。至韩愈作徐偃庙碑。直以穆王为无道。恐太甚矣。郑樵尝云观君牙,囧命,吕刑三书。可知穆王之为人。不坠文武成康之风烈矣。其言极为有理。且勿论穆王之贤否。训辞之可法。君德之当慎。俱足以垂示后世。宜夫子之取之也。
 上问曰。便辟注曰。便者顺人之所欲。辟者避人之所恶。下文并与巧令侧媚而蔽之曰小人。夫顺人之所欲。避人之所恶。不过苟循人情。似非大罪。而何至于与巧令侧媚之小人同归欤。
 臣书九对曰。顺人所欲。避人所恶。骤看之则似与大学所云好民所好。恶民所恶。无甚异同。肰彼为君子絜矩之道。此为小人便辟之态。求其所以异者。则惟在公私之分耳。彼则好恶之得其正者公也。此则好恶之作于己者私也。小人惟以容悦为事。故人虽欲其不当欲者。而己亦顺之。人虽恶其不当恶者。而己亦避之。其心术之不正。殆有甚于穿窬之盗。召穆公之诗曰无纵诡随。申戒其所当谨者。曰无良。曰惛怓。曰罔极。曰丑厉。曰缱绻。则败正道召寇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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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以诡随为本。诡随者便辟之谓也。安得不与巧令侧媚。同归于小人乎。
 上问曰。非先王之典。传曰恐左右以异端进而荡其心也。此异端者。非如老庄扬墨之类。只以杂技玩好而言欤。
 臣书九对曰。老庄扬墨。皆以周末。蔡氏所言。非指此类。驰骋戈猎。宫室苑囿。货利声色。凡所以坏心术害治道者。皆可谓之异端。可不惧哉。
吕刑
 上问曰。耄荒。传曰荒忽也。史官善恶皆书。故不讳其君之过欤。苏氏以耄字绝句。荒作大。曰大度作刑。朱子谓之甚有理。故蔡传载之于下。以为亦通。肰耄亦贬之之辞也。盖以非我言耄。耄矣无能之耄看。而但以舜耄期之文观之。耄只以年数言。非有老昏之意。则何必以耄为贬之之辞欤。小注陈氏之言。则以耄荒当舜之耄期。期是百年之谓。荒字于期字。有何当欤。
 臣书九对曰。曲礼八十九十曰耄。年至于耄。则神精自肰荒忽。盖血气之衰。圣人亦不能免也。肰则耄荒元非贬辞。陈氏以耄期为證者。只明其泛称年老也。亦非以荒训期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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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引大禹荒度土功之语。以耄字作句。朱子亟称其有理。陈氏虽不深取。荒者大也。谓之大度作刑。何不可之有。诚如蔡传。耄荒果有贬意。史臣记宲之体。固不当强作曲笔。肰观此一篇。条理详明。辞旨恻怛。可见穆王老犹自强之意。岂可因既往之失。尽掩其善乎。
 上问曰。称舜为皇帝。终甚可疑。唐虞三代之时。岂有皇帝之称乎。赵歧注孟子。引甫刑曰帝清问下民。无皇字。此似为是。但其以帝为上帝则非也。王应獜书经考异。已论之如此。皇字去之为当欤。
 臣书九对曰。皇帝之称。虽自秦始。然大雅称武王曰皇王。顾命称武王曰皇后。此云皇帝。亦同彼例。自后人观之。虽似可疑。在当时言之。只是泛称。赵注无皇字。或因所见之本。有异孔传。训皇帝为君帝。故陆德明释文云皇宜作君字。盖疑周时不当有此称号。而王应獜沿袭陆氏。又有此说。肰经文恐不可删改。
 上问曰。吴氏谓皋陶未为刑官之时。伯夷宲兼之。亦强揣度耳。盖礼防未肰。刑禁已肰。下文伯夷播刑之迪。亦是教民以礼。使不犯刑之意。岂谓伯夷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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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掌刑之任欤。
 臣书九对曰。伯夷兼刑官。无他可据。吴氏以意推度。遂有此说。肰丘浚之言曰。伯夷礼官也。所降者典。而折民惟刑。皋陶刑官也。所制者刑。而教民祗德。礼典之降而折以刑。所以遏其邪妄之念而止刑辟于未肰。刑罚之制而教以德。所以启其祗敬之心而制刑辟于已然。礼教刑辟之相为用如此。此言发明经旨。无复馀蕴矣。
 上问曰。皋陶不与三后之列。故后世遂以刑官为轻。肰命皋陶为士。在命三后之后。特以有礼有土有谷而后。可用刑以弼教也。岂以刑官为非重任而肰哉。以下文配享在下之语观之。典狱用刑之极功。与天为一。彼以刑官为轻者。岂非蔑识之甚欤。
 臣书九对曰。圣王治民。富以后教。教而不率肰后。始乃用刑。刑比之于教。虽有本末之殊。肰用法之际。轻重自有定理。非公明敬畏之君子。不可以称是职。天下重任。岂有加于此者。皋陶之不与三后。吕氏以为言有宾主。其说得之。非皋陶之任反轻于三后也。若以刑官为轻。舜之盛德。首称钦恤。果何以哉。
 上问曰。吕刑一篇之中。言敬者七。言中者十。敬是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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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之意。哀敬折狱。则好生之德。洽乎民心矣。中则无过不及之谓。用刑过则枉罹者有矣。不及则倖免者有矣。刑必贵乎中。篇中所以丁宁致意。屡言而不已者也。虽穆王之言而宲为至论。孔子之取之。其以是欤。
 臣书九对曰。任刑之本。在敬与中。立心以敬为主。用法以中为主。而敬又中之本也。穆王赎刑。盖非先王之法。且启后世徇利伤化之渐。先儒斥之是矣。然世降俗漓。五刑之属日繁。穆王制法。盖亦尚宽之意。未必专出于权宜敛财之术。且其阅世故而察物情者熟矣。故一篇所言。精密详明。尤惓惓于哀敬中正之道。犹不失前圣忠厚之遗意。夫子录之。所以志制作之沿革。著世教之盛衰。而后人之可法可戒。俱在于是矣。
文侯之命
 上问曰。齐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大之。周平王忘乃父之雠。而尚书取文侯之命何也。春秋夫子之所作。尚书夫子所删定。而圣人之意。彼此不同何欤。
 臣书九对曰。平王嗣位之初。先王之遗泽未泯。天子之命令犹行。苟能赫肰奋发。倡率诸侯。则君雠可复。王业可恢。而平王初无有为之志。忘亲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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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终至于委靡不振。苏氏论之善矣。尚书之终于平王。示国势之尚有可为也。春秋之始于平王。惧伦纲之从此永坠也。夫子述作之微意。未尝不同也。
 上问曰。追孝于前文人。平王亦知孝之为人道也。反此心而求之。则可以励枕戈之志。而乃不能肰者何欤。
 臣书九对曰。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虽至无良者。岂不知孝之当为。而私意一生。反失其固有之天。小弁之诗。平王之所以自怨也。其辞恻怛恳至。有是以感人心者。故孟子曰。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平王之知爱其亲。不待此追孝前人之一语而已可见矣。既有此良心。犹不能自勉于大义者。私意害之也。岂不哀哉。
 上问曰。孟子曰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平王之所经历。不啻备尝艰难。则宜若有动忍之益。而乃不能振作。竟至于委靡颓惰何欤。孟子所云。亦指气质之刚明者而言。而若其柔暗者则困阨。徒为消沮而肰欤。肰则平王其柔暗者欤。
 臣书九对曰。平王复国。非若夏少康之以一成一旅。卒能祀夏配天。方其祸乱之作也。苟保性命。未遑念及于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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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之图。而赖诸侯夹辅。获登大位。则其心便以是自幸。谓申侯有德于己而不知其为当讨之贼。盖其为人昏懦。虽经历变故。不能动心忍性。先立其志气。苟怀便安。遂至于此。在后世则宋高宗似之。是虽气质之病。亦由其心之不肯为尔。苟能自强。昏者可明。懦者可强。燕昭王,越句践之所能为。平王岂不为也。
费誓
 上问曰。多方篇题曰奄与淮夷又叛。成王灭奄。引费誓文以为即其事也。肰则鲁公曰徂玆淮夷徐戎并兴。而不及于奄何欤。且伯禽之承王命征淮徐。以其叛周。非为寇鲁。而汉孔氏以为并起寇鲁。未知寇鲁之事。别有所据欤。
 臣书九对曰。多方孔传。周公归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鲁征淮夷作费誓。王亲征奄灭其国。此只言淮徐而不及奄者。以王方亲征故也。淮徐寇鲁。无他明證。惟礼记曾子问郑注。伯禽封于鲁。有徐戎作乱。丧卒哭而征之。似为可据。肰孔氏既谓费誓之作。在周公归政之明年。而此时周公犹在。故礼记疏。伯禽卒哭。为母丧也。又史记。管蔡淮徐并叛。伯禽率师伐之。作㬳(一作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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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而蔡氏之于洛诰传。又谓东郊不开。在周公东征之时。盖淮徐反覆不常。故孔颖达谓周公摄政之初。奄与淮夷从管蔡作乱。周公征而定之。成王即政之初。淮夷与奄又叛。成王亲往征之。寇鲁之事。未知定在何时也。
 上问曰。甲戌我惟征徐戎。集传曰。所攻独徐戎者。量敌之坚瑕缓急而攻之也。唐孔氏引费誓序言王伐淮夷。鲁伐徐戎。以此观之。鲁之只攻徐戎。亦以王命也。与集传说不同。未知何说为是欤。
 臣书九对曰。成王政之曰(序成王政曰)王伐淮夷。遂践奄。孔传多方。则曰鲁征淮夷。王征奄。其说矛盾。故孔颖达释之曰。淮徐并起为乱。鲁欲并征二国。故以二国誓众。但成王恐鲁不能独平二国。故复亲征淮夷。此皆迁就之辞。蔡传较为平稳。要之伯禽征伐。必因王命。观于惟征之征字。亦可知矣。
秦誓
 上问曰。史记秦穆公三十三年。败于殽。三十六年。自茅津渡河。乃誓于军曰。不用蹇叔百里之谋。令后世以记余过。君子闻之垂涕曰。嗟乎秦穆之与人周也。卒得孟明之庆。书序云败殽归作誓。以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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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之。则穆公之作誓。在于败殽之后三年。书序则誓之作。在败殽之岁。二书不合。当从何说欤。
 臣书九对曰。秦晋交兵本末。具见左氏传。而不言作誓之事。肰如序说则穆公既作此誓。乃复有彭衙之败济河之师。悔过之意安在。金履祥以为当从史记是也。
 上问曰。俾君子易辞。注释欠分明。小注王氏说。巧言变乱是非。君子仁而不佞。往往为其所夺。故易辞云者。较蔡传为详。此为可取欤。
 臣书九对曰。王炎说较蔡传。果为详明。且善谝言者。即下文媢疾之小人。而蔡传专指杞子。虽切本事。义亦未该。
 上问曰。人之有技。媢疾而恶之。集传曰。前一人似房玄龄。后一人似李林甫。历溯往牒。房李二人之外。无可似者欤。各举其一。以见其馀欤。
 臣书九对曰。史称玄龄之贤。曰无娟忌。闻人善。若己有之。玄宗始虽不知林甫之奸。既悟之后。亦曰是子妒贤嫉能。苏氏特举此二人者。以前史所载最为著见故耳。观此则馀可类推。不必历数古今而言之也。
 上问曰。二誓之系书末。议论不一。或以为鲁则取其周礼犹在。秦则取其悔过自责。或以为鲁则取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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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于自治。如王者之兵。或以为秦则誓中多格言。不以人而废。恐皆未必肰。惟当以杨龟山之说为正欤。
 臣书九对曰。孔安国以下诸家之论。虽有可取。皆举其一端。惟杨龟山所谓帝王诰命。于是绝也者。得圣人删述之微旨。盖周书之有二誓。如夏书之有胤征。商书之有西伯戡黎。以见诸侯之事。可以继天子之事。黄度曰。费誓。见周初牧伯(牧伯下似有之字)职业。秦誓。春秋霸国争雄盛衰之变也。其说最正。
 上问曰。朱子曰费誓秦誓有不可晓。二誓之不可晓者。果指何处欤。
 臣书九对曰。朱子之意。虽不敢妄度。肰以文义言。则费誓之今惟淫舍牿牛马。秦誓之民讫自若是多盘等句语颇艰险。以大体言。则费誓不以敌忾御侮之义。激励将士。而只言兵甲刍粮之事。秦誓不以贪利丧师之失。明告臣庶。而只言贤愚邪正之辨。亦未切当。朱子所言。抑或因此等而发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