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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斋集卷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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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斋集卷之十四
 尚书讲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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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縢
 上问曰。人臣爱君。不敢有其身。故忠臣之死于国事者有之。苟可以身而代君之命。何敢爱其身乎。周公之代某。诚至愿也。惟祝王疾之罔害而已。何暇念王室之安未安。殷民之服未服。根本之易摇与难动耶。如孝子之祷北辰请代。禀(禀似亶)出于至诚之自然。则何尝以其亲之死生。系于一家之兴亡成败而为之哉。然而朱子之论。蔡氏之传。皆以为武王不救则宗国将倾。故周公有代某之祝何欤。
 臣书九对曰。臣之爱君。子之爱父。皆出于至诚恻怛。夫岂有一毫矫饰哉。是故虽在平常无事之时。君父有疾。苟可以身代之。虽即日灭死。如赴乐地。况当家道孤弱。国势危急之秋。其哀痛迫切之心。安得不尤异于平日乎。由前则至情之所在也。由后则大义之所关也。至情虽无较计。大义亦当激发。周公之祷。其心固不能不尔也。朱子之论。蔡氏之传。的确恳到。而朱子所云非独弟为兄臣为君。乃为先王祷。为天下祷。为万世社稷生灵祷者。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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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周公之达孝纯忠也。虽然若使臣子愿代之心。只发于孤危之时。不切于平常之日。则是乃贼仁害义之人。苟有秉彝之天者岂其然。
 上问曰。或疑周公代武王死。亦有此理否。朱子曰。圣人为之。亦须有此理。是言凡人为之则无此理。圣人为之则有此理欤。世之匹夫匹妇。一念诚孝。犹足以感神。显有应验。则何必圣人为之而后有此理欤。朱子之意。盖以为宲有此理。故圣人为之欤。杨龟山曰。圣人固知天理。为其情切。故侥倖于万一。盖万或有一也。岂全无是理哉。然伊川先生答人之问此事曰。只是要代兄死。岂更问命。由此论之。代死之有是理与无是理。不须论也欤。
 臣书九对曰。周公之祷。只愿为君父代死。岂知其他。藉使当日武王翼瘳。周公便死。谓之至诚感天则理固不爽。若谓天必以此代彼。如世人交易货物。责偿逋负之为。则亦未必然。毋论圣人与凡人。死生既有前定。虽非人力之所可移易。诚孝必致感应。可见天道之本自昭著。况臣子迫切之情。岂计其有理无理。惟欲竭吾之诚。尽吾之心。以冀 仁天之庶或降监而已。然则朱子龟山之论。各有主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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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所训。尤得周公一段苦心。且使天下万世之为人臣子者。知所以自尽之义矣。
 上问曰。公曰体王其罔害以下。是公之自言欤。向诸史百执事而言欤。或曰公既得吉卜之后。又答神而告之之辞。然若告祖考则当称元孙。必不曰王。观王字。可知其非答神之辞也欤。
 臣书九对曰。此乃周公对诸史百执事。自言其蕲幸之情也。若是得卜答神之辞。匪但不当称王。史官亦不应书公曰二字。且事神之礼。尤不可质言而渎告也。史记以此为入贺武王之语。恐亦非是。
 上问曰。罪人斯得。在周公居东二年之后。则可见得之之难也。谗人之情状如鬼蜮。成王方幼。深居九重。因何而知罪人之为管蔡欤。岂二公言之欤。
 臣书九对曰。周公居东。既至二年之久。则谗人之情状难掩。国言之指目有归。成王虽深居九重。公论所在。岂独不闻乎。当此主少国疑之时。其所以镇服群情。开释上心者。固是二公之力。而又能从容调护。以待成王之自悟。故至于二年之后。罪人斯得。此盖二公所以善处骨肉之间也。亦由周公之自尽其忠诚。有以孚格于上下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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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问曰。成王既得罪人。犹有疑于周公。至见鸱鸮诗。始未敢诮何也。既曰未敢诮。则是未快释也。汉昭帝之于上官杰。燕王之诬霍光。能辨之于早。成王不及汉昭欤。
 臣书九对曰。周公与管蔡。在成王则均是叔父也。王心既动于流言。而及知其所从起。乃在懿亲之间。则其事可惊。其地难处。将信将疑。不能自定。故见鸱鸮之诗。而犹未快释也。汉昭冲年英慧。而燕王上官之诬霍光。事宲爽误。时日违舛。故帝能执其端而辨白之。管蔡之流言。全无依据。只此危言恐动。天下之最可畏最难明者。乃是此等蜚语也。成王早入其说。故其悟也亦稍费力。此专由于事势之不幸。非其姿质反遁于汉昭而然也。
 上问曰。反风起禾。以感应之理言之。则似无可疑者。而朱子以为差异何欤。
 臣书九对曰。天人感应。速如影响。反风起禾。固无可怪。然此盖不常有之事。凡于灾祥之来。亦难责其一一如此。朱子差异之论。或恐由是。
大诰
 上问曰。朱子曰大诰不可晓。欲以此耸动天下。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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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不过说周家辛苦做得这基业。在此我后人。不可不有以成就之而已。盖以此篇之辞殊欠激切也。按周家当时事。惟在图终。宁王遗大投艰之业。告众之言。宜莫先于此。感动群听。亦不出于此。而朱子之论如彼者。何也。未知有何别般说话可以耸动天下者欤。
 臣书九对曰。周公大诰天下。只以先王刱业艰难。后人不可不图卒前功之意。反覆晓谕。大体固已包括。而当此殷顽弗率王室危疑之际。所可言者想不止此。独夫之自底灭亡。宁王之非利天下。元臣逊荒之由。宗国孤危之状。皆当明白告谕。俾四海咸知王业之所以兴。东征之不可已。而篇中并不概及。其言又皆艰深壹郁。而全篇主意。只归重于卜。朱子谓意思缓而不切。殊不可晓者。政以此也。
 上问曰。曰有太艰于西土。凡卜有大事大疑而后卜。所谓即命。为何事而卜耶。成王即位之初。欲知邦家休戚。天下安否。使太卜占之。而其兆如此耶。
 臣书九对曰。国有大故。幼主嗣位。时属一初。事多危疑。邦家休戚。天下安否。卜以稽之。所在不已。明儒王樵云此盖武王初崩之时。泛卜时事之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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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此兆。此言得之。
 上问曰。敉宁武图功。与下文敉宁王大命同。宁武。即宁考武王之谓也。而蔡传训武为继。以为继嗣。武王所图之功。继嗣之云。非经文本旨。未知如何。
 臣书九对曰。此句不惟与敉宁王大命之文同例。宁考图功。宁王图事。屡书不一。则宁武之为宁考武王。诠释较明。蔡传以敉宁二字连读。而训武为继嗣者。似因孔传抚安武事之训而迁就为说。苏轼谓抚循宁王之武事。则以宁王释宁字。而武事犹从旧说。盖由宁王之称。不见他书故也。然诗云嗣武受之。既称嗣武。则独不可称宁武乎。
 上问曰。兴我小邦周。蔡传曰武王由百里而有天下。按文王方百里而兴。武王承三分有二而成王业。今谓武王由百里兴何欤。小邦之文。盖原其初而言。非指武王时地方幅员之小也。未知如何。
 臣书九对曰。三分天下有其二。盖言文王德化所被若是之盛也。非谓文王尽有其地也。虽伐崇作礼之事。稍似可疑。而春秋传云率商之反国以事纣。由此观之。六州诸侯特来服从耳。文王未尝拓尺寸之土。自富其国也。然则每论文王武王。俱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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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方百里之国而已。谓之小邦周。不亦宜乎。
 上问曰。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上文考翼。集传释以父老敬事者。此节考翼。释以父敬事者。上下考翼之异释何也。意者上文考翼。亦父敬事者。非父老敬事者。同是考翼。而考翼之中。有曰不可征者。有曰可征者。此节考翼。即其曰可征者欤。肰考异指成王而曰予有后。语涉不伦。无乃武王旧臣。代武王而言如此欤。古者有臣代王言之例。如夏史称祗台德先。伊尹曰朕哉自亳是也。予有后之予。亦类此欤。或曰。翼是衍字。或心字之误。然无可据。何可臆断欤。
 臣书九对曰。两考翼。诸家训释不同。而上文考翼。孔氏则谓考卜敬成。苏氏则谓考德敬事。其说俱未恰当。下文考翼。皆以父敬其事为言。蔡传始以上下考翼一例诠释。而又为略费分析。以通其义。然旧人者。即先王之所敬也。上文考翼。虽直称父敬事者。恐无不可。且下文自若考作室。至弗弃基。总是泛论。只当活看。若以此考翼为武王旧臣。而继云其肯曰予有后。则语意乖舛。虽有古者臣代王言之例。至于此予字。似不可与祗台之台。朕哉之朕。比而同之也。若以翼字为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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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字。则其义比今为烦(烦似顺)。然经文岂敢妄改。大抵此篇文辞艰阻。章句错落。通其可通。而姑阙其疑。恐为寡过矣。
 上问曰。通篇以卜为主。而至末章。曰予曷其极卜。又曰矧今卜并吉。又若不专主于卜何欤。
 臣书九对曰。管蔡之事。周室之不幸。东征实非得已。故一篇之内。终不明言本事。只以卜陈惟若玆。断以言之。使知此举之出于天命。是乃周公之微意。然又以不专用卜。反覆为言。则其能合乎人心。盖可知已。此所以善于晓告也。
微子之命
 上问曰。篇题小注陈氏经曰。武庚叛后。殷馀民犹思商。以微子之贤。处疑忌之地。而命之之辞如此。圣人宽大公平之用心也。按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微子贤故周王不疑也。微子贤则知天命矣。天命去殷而在周。微子必不逆天而敢纪其叙。如武庚矣。微子与箕子。惟罔仆而已。岂谋周哉。若使微子不贤。则既惩武庚之后。其又命微子乎。然则诛武庚之后。箕子虽已封朝鲜。当移封于宋。以奉汤祀。微子则因其旧封之微国。只以圣王之后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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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已。周家所以区处殷人者。似(一作何)不出此欤。
 臣书九对曰。纣罪贯盈。武王不得已伐之。成汤之祀。不可因此忽诸。而武庚是纣之世适。舍微箕而封武庚。亦是圣王罚不及嗣之意。何尝有一毫疑忌之心乎。武庚之不幸称乱。实非周家之始料也。在武庚尚且不疑。而况于微子乎。武庚既诛。殷室懿亲。无过于微子。今玆之命。只以其践修厥猷。旧有令闻。可承汤祀也。若以其能知天命。庶无纪叙允(
)蠢之患而封之。则是亦出于自利之私意。已非崇德象贤之义。况谓其人之贤。必得众心。愈可疑忌云尔。则圣人(人字下。似有之字。)心广大公平。断不若是。陈氏说。本于苏轼。盖谓以后世之见。论之微子所据之地然尔。非谓成王周公心实有疑而命之如此也。藉使微子不贤。自有微仲与箕子。要当择斯二者。以奉汤祀也。
 上问曰。象贤之象。当属微子看耶。集传谓子孙有象先圣王之贤者。又曰以微子象贤而奉其祀。象字属微子。而但崇德是尊崇成汤之德。则崇字属周王矣。以象贤之象属微子。与崇德之崇义例不侔。此诚可疑。象贤之象。以周王见汤孙之肖似乃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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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成汤之德为义。则崇与象皆属周王。文法似为齐整。亦成义理。未知如何。
 臣书九对曰。士冠礼曰继世以立诸侯象贤也。郑注象法也。为子孙能法先祖之贤。故使之继世也。蔡传盖本于此。且经文两节。各有所指。故解释之义例不同。然象之者子孙也。为其能象其贤而使之继世者。王者之事也。故吕东莱曰。象者欲其盛德之象。形容长存而不泯也。此说便有因子孙而思先祖之意。虽与崇德一例看。恐无不可。
 上问曰。尔雅(雅似衍字)惟践修厥猷。传曰。微子践履修举成汤之道。修举者。有废坠而后修举。岂成汤之道。纣乃废坠。而微子修举之云耶。恪慎克孝。肃恭神人。固践履成汤之道矣。其所修举者何事欤。抑微子之封于毫(一作亳)已久。有修行汤之旧政于遗都者欤。
 臣书九对曰。恪恭(一作慎)克孝。肃恭神人。总以言之则敬也。微子所以克承汤德者。本自如此。是所谓践也修也。故曰旧有令闻。非因纣废坠而始乃修举也。亦不必历指其政治事功而后。方可谓修举也。
康诰
 上问曰。康诰之文。大学最多引之。如曰克明德。作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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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如保赤子。惟命不于常是也。篇中之多格言。于此可见。大学修齐治平之道。亦不外此。武王告康叔以此。非但爱弟而劝勉之。亦以康叔之贤。足以与此而然欤。
 臣书九对曰。仁人之于弟也。其所以爱之者。非但贵之富之而已。尤当爱之以德。且其人之贤。几于入道。则期望安得不大。勉励安得不切乎。圣人之言。本无精粗。而此篇屡见引于大学。可见心法政谟之毕备于此。而孔门雅言之意。亦可因是推知也。
 上问曰。不敢侮鳏寡以下。此言文王之明德。而不以德之修于身者言之。如缉熙敬止。纯亦不已之类。而只以德之著于民者言之何也。以德之著于民者言之。而又必先言不侮鳏寡者何也。岂以不侮鳏寡。为德之最难者而言欤。
 臣书九对曰。康叔初命为诸侯。往治殷民。故此篇专就德业政事上说。而为治莫大于爱民。鳏寡孤独。民生之最可哀者。文王恤民之德。何所不被。而发政施仁。先此四者。尤是盛节。故孟子亦以此为王道之本。然德之所以著于民。以其有缉熙敬止。纯亦不已之工也。因用而见体。由末而溯本。庶可得之于言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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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问曰。非眚乃惟终。集传以为即舜典所谓刑故无小也。非终乃惟眚灾。集传以为即舜典所谓宥过无大也。刑故无小。宥过无大。即大禹谟文。而蔡氏引作舜典文者何也。似以怙纵贼刑眚灾肆赦之文。而思之错误也。虽偶失一时之照勘。而因至于今。莫之釐正何欤。
 臣书九对曰。蔡氏引大禹谟为舜典。此是显然错误。而大全纂修之时。祗集群儒之说。附入章下。集传本文。未尝移动一字。固不害为慎重之意。然并无一言辨正。则亦太疏矣。宜后儒之不满于永乐诸臣也。
 上问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诸疑狱皆念之至旬时耶。或念五六日。或念十日。或念至三月。以狱疑之有轻重。断决之有难易。为时日久速耶。刑狱思虑。固当十分审慎。而至于三月之久则太过。季文三思之惑。于刑无害。而子路之片言折狱。不足为贤欤。
 臣书九对曰。用刑最宜审慎。而疑有大小。罪有轻重。服念之久速。亦当随时不同。且其服念之道。匪欲徒费思量。优柔寡断。原其情迹。参以辞證。要使钦恤之意。常存胸中。必求其生道。无憾于吾心而已。苟或情迹犹有未露。辞證犹有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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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虽至越月踰时。亦何所妨。文子三思。只戒其临事迟疑。反致私意缠扰也。季路片言。益计(盖许)其见理明决。易使人心信服也。审覆之际。私意每扰。丕蔽之日。人心洽服。则矜恤之仁。明断之意。并行而不相悖矣。
 上问曰。康叔之贤。武王知之。既称未其有若汝封之心。则其嘉之也深矣。乃又以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戒何欤。朱子以威虐字。为小臣外正之威虐。而蔡传不用朱子说何欤。
 臣书九对曰。孔传以威虐属之小臣外正。朱子说亦从孔氏。肰狱官。司人生杀。其弊易至于骫法峻刑。最所当慎。若以此责之于康叔身上。则其意愈切。故蔡传之说如此也。未其有若汝对之心。嘉之之辞。此则戒之之辞。惟其嘉之也深。故戒之也尤不得不切。欲使勉守彝典。克终令誉也。
酒诰
 上问曰。祀玆酒。天降命。汉书曰酒者天之美禄。盖本乎此也。作酒者人。而曰天降命者何也。凡饮食之作。天岂皆知之欤。酒之作。天也非人也。则大禹之疏仪狄何欤。祭之所贵乎酒者何也。祭尚气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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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香烈。足以通神明也。故诗曰黄流在中。曰既载清酷(一作酤)。可见祭祀之最贵用酒也。酒之未作。惟有醴酪。舜之格于艺祖也。当用醴矣。礼曰。醴酒之用。玄酒之尚。祭祀用醴。比玄酒时稍备矣。肰犹未若登(一作澄)酒之为羹(一作美)也。肰则酒所以成礼而不可无者也。唐虞之时。已过午会。午会之后。天始命民作酒者何欤。人文之宣。智窦之开。何若是其迟。而天诱其衷。又何晚欤。此篇有惟元祀之文。故林氏以非大祀而用酒为不可。此则恐泥古今异宜。虽小祀而用酒。亦无不可欤。
 臣书九对曰。酒虽人造。以之奉祭祀供宾客。则其作也宲是天意。故曰天降命。大凡饮食之作。天未尝谆谆命之。而其所以饮之食之。俾养其生者。莫非天理。谓天知之可也。酒固日用之不可阙。然崇饮则丧德。故夏禹之疏仪狄。所以垂戒后世也。酒之前有醴酪。醴酪之前有玄酒。则酒之名。虽始于仪狄。用酒之义。自古已然。但后世所造。味有旨而气愈烈耳。时运所使。不得不尔。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此莫非易简之理。故器用服饰。至殷周渐备者。非止一二。人文之宣。智窦之问(一作开)。奚独酒而已哉。祭祀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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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通神明也。则大祀小祀。皆所当用。恐不必泥于元祀之文。强从林说也。
 上问曰。惟土物爱。小注薛氏说以为靡谷为酒。非爱土物。似紧而有味。然其旨狭。不如蔡传所谓无外慕之为。其旨深远也欤。
 臣书九对曰。民之邪僻。由于怠豫。服田力穑。非有意于为善也。然心有所主。外诱无暇以乘之。故善由是生。自不至于纵欲丧德。此君子所以贵务本也。不靡谷。即土物爱之一事。薛氏说似有味。义实未该。
 上问曰。尔乃饮食醉饱。前既言德将无醉。此欲其醉何也。醉是变貌之谓耶。是乱之谓耶。乱之谓则圣人必不使之乱也。变貌之谓则山公之似泥。李白之自倒。直是乱耳。岂变貌而已哉。醉有轻重大小。此醉字轻看作变貌说为得欤。饮不至变貌。则惟将祭斋戒及人子侍疾时为肰。宴乐之时。何以不变貌欤。禁不使变貌。则非酒以合欢浃洽为度之义也。大抵思饮者人心也。纵饮者人欲也。思饮易至于纵饮。故人心所以危者也。肰厌恶人心而欲绝之。则闭口枵腹肰后。得饮食之正。岂理也哉。故圣人之教。惟中节而已。此酒诰所以戒崇饮而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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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酒者欤。
 臣书九对曰。德将无醉。戒其沈湎之害也。饮食醉饱。导其欢愉之情也。所言各异。而饮不至乱醉。犹温克君子所勉。岂必昏迷颠狂。如刘伶,阮籍之徒肰后。方可谓之醉乎。斋戒则将以交神。侍疾则方切色忧。以礼以情。固不敢纵酒。至于宴乐之际。所以洽宾主通情志。不当与斋戒侍疾之时一槩论之。可饮则饮。不可饮则不饮。随时得宜。是为中道。但及乱之戒。常存胸中而不可少懈也。思饮者人心也。中节则合于天理。不中节则流为人欲。圣人教人。只就天理人欲分界处。着宲用工而已。故张敬夫解天降命天降威曰。释氏本恶天之降威者。乃并与天之降命者去之。吾儒则不肰。去其降威者而已。降威者去而降命者自在。朱子取之以为先儒所不及。此说可深味也。
 上问曰。刚制于酒。酒之若是难制者何也。饮食之人(之人似人之)。大欲存焉。而酒又饮食之最美者。故众欲中尤为难制欤。孔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刚则制欲。不刚则不能制欲。由此观之。酒之欲非刚则无以制之欤。
 臣书九对曰。饮食之欲。人所固有。况酒于饮食。最为厚味。饮之使人欢愉悦豫。骎骎肰不能自已。
惕斋集卷之十四 第 309H 页
故其害终至于乱。非不牵于物欲之累。不屈于血气之私者。无以制之。君子之所贵乎刚。盖如是矣。
 上问曰。予其杀。苏氏曰未必杀。以其字看得出欤。其者疑而未决之辞欤。
 臣书九对曰。王肯堂云曰无佚曰杀。见除恶之义。曰归周曰其。见识狱之仁。肰则其字亦自有未必杀之意矣。
梓材
 上问曰。惟曰若稽田等语。与大诰厥考作室既底法。肯构肯堂。厥父菑。肯播肯获之语相似。肯非告康叔之言。亦非君告臣之辞。必是成王之臣。勉戒王以极卒宁王图事之意。若以为武王望康叔以成终。则武王之治天下为其始。而康叔之治卫。果可为其终欤。且惟曰二字。与下文今王惟曰相同。自此段当为臣告君之辞。先儒氏无论及于此者何欤。
 臣书九对曰。梓材先儒皆以为不可晓。蔡传亦多强解。其谓前则尊踰(踰似谕)卑之辞。后则臣告君之语者。盖从吴才老说。而自今王以下。分为两截。则又未必肰。非但前后惟曰同一义例。既勤敷菑等句。与既勤用明德。亦相照应。则两章恐不可分读。蔡氏必以稽田作室之喻。与大诰无异。上下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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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用。今王惟曰以下。则断非尊踰(踰似谕)卑之辞。故如是分读也。大抵此篇。似是大诰康诰洛诰中错简碎句。合成一书。故文理语意。不相联属。祗取其可通者。馀并阙之为宜。
 上问曰。先王既勤用明德。此泛称昭明之德。而非大学明德合心性言之者。而下文德之用。小注陈氏以虚灵不昧之明德释之。恐非尚书本旨。未知如何。
 臣书九对曰。康诰克明德慎罚。本是泛言。而大学断章取义。以德之一字。当明德之全体。盖德一也。今既曰勤用明德。而其效至于光被四表。庶邦丕亨。则谓之明德之全体亦可。蔡传所谓怀来于上。视效于下。已有明明德于天下之意矣。
召诰
 上问曰。商之先王。不常厥邑。为五邦。而周亦自邰而豳。至岐礼鄗。为五邦。盘庚之避水患。大王之避狄人。固不得不迁也。有无事而迁者何也。是择地据险耶。是弃旧图新耶。春秋传曰。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九鼎传天下之大宝。而置之于洛。则武王之有宅洛之志。盖已久矣。肰按诗曰。镐京辟廱。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其末章曰。诒厥孙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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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燕翼子。既以宅镐为诒燕之谟。而又欲舍镐京而迁洛。何意欤。以南望粤瞻等语观之。似取地利之可居。然以地形险阻而言。则洛邑不如礼镐。何为舍此而取彼耶。武王时无三监之叛。殷民之迁。则武王之虑。似不及于镇服殷民。且为镇服殷民。而宗庙社稷。其可轻易迁移而就之乎。肰则武王宅洛之意。果安在哉。若以天下之中而宜于朝会诸侯。则只可作两都。如成周而已。何必迁置九鼎。以为定都之谟哉。武王之志。若在于成两都。则周召之继志营洛宜也。每以宅中图大劝成王何也。朝贡道里之均。非今时独肰。而成王之时。三监既叛。镇服殷民为急务。周召既遵先志。而乙卯之卜。亦见吉兆。则人事天时皆可矣。成王方幼。委政于周召。则当信二公如蓍龟。而于宅洛之事。不从二公所请。而即辟于周何也。是非成王之自思。必其时周召二公之外。耆旧贤臣。亦以险阻之不如旧都。宗社之难以迁动为言者。而成王听之。故辞二公也欤。洛邑之险阻。虽不如礼镐。而居天下之中。得天地冲和之气。真帝王之都也。肰而平王东迁之后。王室益卑。终不能振起者何欤。岂是时邦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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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衰。土地冲和之气。亦失其旺而肰欤。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此召公所以以諴小民。为祈天命之本欤。
 臣书九对曰。周自后稷封邰。公刘相地宜而迁豳。太王避狄人而迁岐。至于文王作礼。武王居镐。张子曰。当时民之归者日众。有不能容。不得不迁也。朱子是之。此当为定论。武王居镐。在伐纣之前。初意盖欲以此贻子孙万年之谟。及夫克商之后。王业初成。天下一统。时势事体。与前有异。自当定居于天地之中。控制四方。不可徒守旧规。僻处偏邦。故迁九鼎于洛邑。将以为宅中图大之基。非为地形险阻。有胜于礼镐也。亦非独为镇服殷民。朝会诸侯。而轻迁先王之宗社也。周召之辛勤经理。丁宁劝勉。乃所以追成先志。俾后人知营洛之本意也。但成王不欲遽舍祖宗之旧基。此亦美意。故周公将顺其志。自许留洛。当时耆旧贤臣。孰有加于二公。而成王反动于其说乎。且洛诰予小子其退。即避于周。孔疏云成王就位洛邑。陈栎谓味退字。王时进在洛邑可知。则又未尝不从公言。但不久留。明年伐奄。即归宗周耳。平王东迁。文武之遗泽寝泯。且其忘亲背义。得罪天下。虽在礼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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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不能自振。非系地气之衰旺也。吴起战国之士。尚曰在德不在险。况召公之戒。孟子之言。自有明训乎。
 上问曰。越若来三月。集传曰越若来古语辞。言召公于礼。迤逦而来。既训三字为古语辞。则来字亦虚。而又云迤逦而来。来字却宲。上下矛盾何欤。
 臣书九对曰。孔传释此三字曰于顺来。疏云于顺来者。于二月之后。依顺而来。次三月也。此盖古人叙次日月之语辞。来者如今所称来月来日之来也。蔡传以其语意舒缓。故遂谓召公迤逦而来。则越若二字。便与三月不相联属。且下文既曰朝至于洛。则上文不必更言其来。恐不如只从旧说之为顺也。
 上问曰。庶殷丕作。周召之德虽盛。安得一期一夕。感化殷之顽民如此哉。意者妹土之民。未迁之前。畏康叔之刑。服康叔之德。而其蠢顽之习。已十去五六而肰欤。
 臣书九对曰。周公行政。于今七年。诛禄父封微子。作大诰颁酒诰。其所以导之齐之者。靡不用极。又有康叔之贤。左右先后之。则殷顽之革旧自新。固已久矣。况此洛邑之作。亲为经理。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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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过化存神之妙。安得无丕作之效乎。
 上问曰。呜呼曷其。奈何不敬。集传曰敬则诚宲无妄。敬是寅畏之谓。而以诚宲无妄言之何欤。字书曰敬从苟从攴。苟诚也。支者象竹枝之下垂而相持也。言以敬存心。以诚持之也。由此观之。诚与敬为一。而诚则敬。敬则诚欤。
 臣书九对曰。敬者通动静该本末。彻首彻尾之工。而所以行之者诚也。诚者无妄。故诚而后敬。敬而后诚。二者相须。而天德王道。于是乎成矣。庸学宗旨。宲不外此。说文。苟自急敕也。又小击也。敬字之从苟从攴。亦属会意。郑樵所谓六书明而六经可通者。信不诬矣。
 上问曰。后王后民。传曰指受也。称受为后王则可。而又称后民何也。后民必是指商受之民。而集传不以此解之何也。
 臣书九对曰。蔡传此训。洵属可疑。抑以纣民之作仇奸究。亦化纣之暴虐。故如是释之欤。孔安国,林之奇则皆以后王后民。指殷家继世之君臣。而谓其不忝先祖。只以厥终二字。属之于纣。此说比蔡传为长。似亦可从。
 上问曰。无遗寿耇。白虎通曰三老。言其明乎天地人之道而老也。五更。言其明乎五行之道而更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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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此正与此节稽谋自天之语。略相似。寿耇之明乎天理者。其可遗之哉。中庸曰。取人以身。修身以道。皋陶谟。先言知人而后言安民。无遗寿耇一节。在疾敬德之下諴小民之上者。其以是欤。
 臣书九对曰。白虎通释三老之三。五更之五。故必以三才五行言之。盖老成之人。德盛智明。能达天理。人君不可不亲信也。敬德则知尊贤。尊贤则能諴民。肰仲虺言修德检身。而约之以能自得师之义。则是敬德亦资于尊贤也。召公以无遗寿耇。为敬德諴民之先务者。其旨深矣。
 上问曰。王敬作所。此敬字。与程子所谓主一无适。尹氏所谓收敛其心。不容一物。谢氏所谓常惺惺法。同欤异欤。三代时言敬多矣。而所作(所作似作所)之义。自召公发焉。所字如北辰居其所之所。须臾离乎敬。则非所谓所矣。敬之之工无间断。可以作所。欲无间断。则其要安在。在于诚欤。
 臣书九对曰。敬为千圣相传心法。至有宋诸贤。发明表章。靡有馀蕴。程子及尹和靖,谢上蔡之言。莫非要切工夫。而朱子又有惟畏为近之训。召公所言。亦是此事。但程朱尹谢语愈详而义愈精耳。君子居敬。如仁为安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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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正路。安身立命于是。造次颠沛于是。故曰所作(所作似作所)。盖言其不可须臾离也。苟非宲心做去。则终难免忘助作辍之患。所以自强不息者。惟在于诚而已。
 上问曰。祈天永命。天之永命。其可祈而得之欤。程子以脩养之可以引年比之。肰则永命有可祈之道欤。祈非必祷祝也。如自求多福。求是不求之求。祈是不祈之祈欤。
 臣书九对曰。王能敬德。天必降之以永命。肰经(经似敬)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若为祈永而敬德。用是责报于天。此亦私意。已非先难后获之义。况天命至公。岂可祷祝而求之乎。真德秀云祈者盖一于用德。乃不祈之祈也。此言尤宜深味也。
洛诰
 上问曰。召诰曰厥既得卜。则经营。召公之卜。亦卜河朔黎水涧东瀍西。如周公之卜耶。卜不习吉。而召公既卜吉。周公又卜何也。
 臣书九对曰。以经文考之。召公之卜。似在戊申。周公之卜。似在乙卯。肰孔疏云周公未往之前。使召公并卜三处。公至。即遣使献王。据此则周公未尝习卜。所献者即召公所卜之吉兆也。盖周召奉王命以作洛。二人同功一体。不容分别彼此。故以事宲言之。则召公得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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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而经营。自周公复命言之。则为周公卜宅而营洛也。
 上问曰。咸秩无文。朱子以为此以下。渐不可晓。盖疑成王未尝居洛。而周公与王问答也。吕东莱亦以此为解不得。意者周公治洛后还镐。如新安陈氏说欤。史官之不详记周公之还镐月日何欤。
 臣书九对曰。召诰。太保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二孔谓是年三月乙卯。王与周公。俱至洛邑。肰此云伻来以图及献卜则其说不通。故孔疏又曲为解说曰。王与周公。虽相与俱行。欲至洛之时。必周公先到。故得逆告也。夫既同日至洛。而吉行日五十里。则周公先行。要不过三二十里。乘舆即今且至。何必更烦使价。逆献图卜也。吕东莱谓取币入锡。在洛邑事毕。周公将归宗周之时。陈栎说宲本吕氏。则以此为还镐后问答。恐合事理。第成王来洛。与周公还镐。俱是大事。史乃略而不书。此尤可疑。抑有脱简。亦如陈氏说而肰欤。
 上问曰。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集传曰谓将适洛时也。是谓成王将适洛时耶。语似未莹。夏氏以为使从王往新邑。此以周为新邑。而是时称洛。必曰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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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未及称成周。且以下文即辟于周观之。从王于周。是指宗周而言。夏氏之说。岂非误欤。
 臣书九对曰。集传所释。盖谓成王将适洛。故周公欲使百官从王于宗周。陪扈而来也。成周之称。不知定在何时。此篇则指镐曰周。指洛曰新邑。下文惟以在周工往新邑。最是明證。而旧说。周与新邑。漫无分别。故从王于周。即辟于周。皆以洛邑释之。遂谓成王不还宗周。留洛行政。全篇宗旨。与蔡传悬殊。夏僎之说。亦因旧说而见误。
 上问曰。孺子其朋。集传以火始燄收(一作攸)灼。为论功行赏。循私之害。夫朋比之私。为庶政万务之害。岂独害于论功行赏。而蔡氏云肰者。以此节在于丕视功载之下故欤。
 臣书九对曰。论功徇私。乃是朋比中一事。其端甚微。如火之始燄。肰此以不谨。则其末也。必将为庶政万务之害。是所谓厥攸灼。叙弗其绝也。盖论功者。成王之初政。周公惧其私心之或萌。故严励其辞。所以闲之于始而禁之于未肰也。虽因一事而言。其宲统论也。
 上问曰。笃叔乃正父。不以宁考昭考烈考称之。而曰正父何欤。礼记生曰父。死曰考。而此则不肰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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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谓武王拨乱反正。故谓之正父。未知其信肰。而蔡传之引说命先正之称为證。则亦似不伦。得无未妥否。
 臣书九对曰。古人曰父曰考一也。易曰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康诰曰子不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此类甚多。而并皆通用。至曲礼。始有生死异称。此不云肰者。亦是古例。而疏云武王德正。故谓之正父也。说命先正。孔传言先世长官之臣。与此正字意义自别。蔡氏于君牙文侯之命。虽云先正为祖父。此亦指臣下祖父而言。未有以先王称先正之例。援彼證此。窃恐未确。惟苏轼谓正父诸正国之老。如圻父农夫(夫似父)宏父之类。肰朱子尝解此句曰。笃叙汝武王之所行。盖亦以正父为武王也。
 上问曰。成王答周公之言。辞理俱到。不似冲王之言。岂史官修饰之欤。不肰则成王之夙成。可知此其所以基命宥密。而能守文武之业者欤。
 臣书九对曰。成王之疑周公。乃是初年过失。及夫悔悟之后。进德修业。日就月将。终能明文昭定武烈。而为周室令主。苟非睿质夙成。岂能若此。观于访落敬之诸篇。可知其学问造诣。已自高明。今此所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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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皆出于史官之所修饰也。
多士
 上问曰。我闻曰。即闻古人之言也。古人之言。自上帝引逸。止降致罚欤。并与下文乃命尔先祖成汤。至明德恤祀。而皆为古人之言欤。
 臣书九对曰。历叙夏殷兴亡之由。而必云我闻曰者。言必称古昔之义。自上帝引逸。至明德恤祀。皆是述古所闻也。
 上问曰。有命曰割殷。曰者是天之言也。天岂谆谆肰命之欤。泰誓云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康诰云帝(一作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天命之下。未尝加曰字。而此独加曰字。有若天之宲有是言何也。以下句将言告敕于帝。故必称有命曰。以见天以命教人。人以辞告天。为上令下应之义欤。
 臣书九对曰。天虽不言。使周割殷。不啻如耳提面命。曰者即天意若曰也。凡言天命帝命。既谓之命。则必有所命之辞。虽无曰字。曰字之义。未尝不在于其中。但此章则上令下应。益示其丁宁之意耳。
 上问曰。尔克敬天。惟畀矜尔。集传曰敬则言动无不循理。言动皆循理之敬。其可猝责于殷之顽民欤。岂节性日迈之后。故勉以进之如是欤。
 臣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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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曰。殷人之不忘旧国。自周而言。虽曰顽民。自殷而言。亦是遗黎。且此篇并告其有位之士。固非愚蠢者流也。初学之要。不外于九容九思。曲礼之首。即言俨若思安定辞。则言动循理之敬。实非难行之事。宜周公之以是责之也。盘庚教民。便云设中于乃心。中是君子成德。尚或使民由之。况持敬之工。只在于庸言庸行之间。岂可谓人必不能而不为教告乎。
无逸
 上问曰。无逸。尚书大传作毋逸。王应麟以为其义较切。此说何如。无字若作禁止之义。则与所其之为处所。似不合。禁止云者。逸欲之萌。犹未尽绝。何可谓之所乎。无字作有无之无。以平声读。如无怠无荒为好。此当为正义欤。
 臣书九对曰。无毋二字。古者通用。肰毋者禁止之辞。无字绝无之辞。有勉强与自肰之分。而苟非大人之成德。逸欲之萌。终难遽绝。必也勉强禁止肰后。可至于自肰绝无。勿论勉强与自肰。俱不可有作辍之时。故言所则一也。此篇即周公所以戒成王者。故王应獜谓无(一作毋)字较切。肰既曰君子。则是乃成德之事。似当以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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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以毋为旁训也。
 上问曰。先知稼穑之艰难。所以至于乃逸者何欤。前既言无逸。而此又欲其逸何也。乃逸之逸。即多士所谓上帝引逸之逸欤。
 臣书九对曰。稼穑生民之本业。功力艰难。百倍工商。人君苟知其如此。则必当轻徭役薄税敛。勤于恤民而俭于自奉。使民安逸。则吾亦自至于安逸矣。盖逸者人之所欲。天于君。常欲导之于此。臣于君。亦欲享之以此。肰其所以导之享之者。自有其道。以逸为逸则历年短促。民心怨诅。求逸而不能得逸。以勤为逸则历年久长。民心和悦。虽劳而宲则处逸。周公戒成王以无逸者。乃欲其长处于安逸之地也。夫肰后方可以适上帝引逸之意矣。
 上问曰。此篇言商王而不言成汤。言我周三王而不言武王。说者以为成王守成之君。故周公必引古昔守成之君。不举创业之君。其说似矣。而篇中劝戒。既以先知稼穑为主。则不言后稷公刘之功。如诗之所称何欤。
 臣书九对曰。商三王及周文王。特举其享国最久者言耳。汤武之德。非逊于四王。惟其历年未永。故姑不遍举。不但以创业守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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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取舍也。周家务农。虽本于后稷公刘。而王业之兴。肇自大王王季。周公之或言或不言。抑由是欤。
 上问曰。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汉杜钦曰高宗之享国百年。与书不合。杜说何所据而云欤。邵子皇极经世书。则以为高宗享国五十九年。当从经世书欤。
 臣书九对曰。杜钦之言。未详何据。周穆王在位五十六年。而吕刑云享国百年。孔疏云此从生年而数。钦说亦同此例而肰欤。周公所言。断无错误。只从邵子定论。恐为得宜。
 上问曰。无逸之所以享国长久者何也。是大德必得其寿之理欤。先儒或以为寡欲养神故寿。或以为小大无怨。导迪和气故寿。当主何说也。究其本则三者宲为一事欤。
 臣书九对曰。自其切近者而言。养生莫先于寡欲。自其感应者而言。召和必本于勤民。总以言之。无非大德必寿之理也。三说恐不可偏主其一矣。
 上问曰。文王之即田功。是躬耕之谓欤。治天下。不可耕且为。故人君之农政。不过授人时戒保介。春省耕秋省敛而已。岂若庶民之披袯襫把锄犁于田间哉。肰则文王之即田功何谓也。舜禹之躬稼。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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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子时也。文王生为西伯。未尝处于民间。岂躬亲田农之事哉。若以亲耕籍田之礼为言。则耕籍以奉粢盛。何王不幸(幸似行)。而独称文王欤。
 臣书九对曰。圣王之保民也。分田制产。劝耕薄税。而稼穑之利。博于天下。文王之即田功。若是而已。非独文王为肰。即后稷公刘之业。亦不过曰教民播种。彻田为粮。未尝手执耒耟。躬耕陇亩。如农夫野人之为也。苟使文王如此。是乃许行之学。岂不为孟子所讥乎。耕籍之礼。亦是示民重农之意。故天子三推。诸侯五推。各有仪节。若以此三推五推。方可谓即田功云尔。则先王所以尽力乎沟洫者。未免太简。恐不必如是泥言也。
君奭
 上问曰。周公于洛邑既成之后。有予其明农之训。则盖伊尹罔以宠利居成功之意也。以此意推之。召公之欲去宜也。而周公必欲留之何欤。肰周公卒不能身退。于召公亦留之。则想当时事势。非周召则无可辅冲王当大任者而肰欤。以篇中天休滋至。二人不戡之语观之。召公之意。专在盛满之惧。而序说以为不悦之意何欤。程子以为不悦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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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于师保之重任。序说本意则未必肰。序说断之以谬误为宜欤。
 臣书九对曰。伊尹殷家之元老。二公周室之懿亲。休戚与同。进退皆忧。决不当自轻其去就。而其言如此。古贤臣善处功名。不贪宠禄之意。盖可见矣。肰其卫护宗国之至诚血忱。未尝一息暂忘。故苟使此身少留。可有丝毫裨益。亦不敢自遂其志。成王临政。治道少康。周召之告归。固其宜也。论其时势。则殷顽尚未孚。天命尚未固。成王之留周公。周公之留召公。又是不可已之事也。明良相会。俊乂咸造。在朝者亦岂无人。而至于辅冲主当大任。则舍二公而其谁。召公不悦。未知何事。孔序忽有此言。遂启疑端。蔡氏辨之详矣。程子所言。虽本序说。独得召公盛满避位之本心。自当为定论也。
 上问曰。不永远念天威。越我民罔尤违。朱子以天与民罔尤违于我之意释之。蔡氏则以不永远念天之威于我民无尤违解之。未知何说为得欤。
 臣书九对曰。蔡传承上文终出不祥之意而释之。故归重于天威一边。肰观夫篇末予惟用闵于天越民一句。则上下照应。政是合天与民而言之也。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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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朱子说为正。
 上问曰。时则有若伊尹。汤之时。有仲虺为左相。与伊尹夹辅。以其告汤之辞。德日新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等语观之。宲有学有德有功之大贤也。孟子所谓莱朱见而知之(之字下似有是字)也。此不与伊尹并举者何欤。若以为既有伊尹。不必说二人云。则太戊时伊陟,臣扈,巫咸三人列称者何欤。
 臣书九对曰。仲虺固是贤臣。肰观于经传所载。其功德之盛。似不及伊尹。非独此不并举。即殷宗之告傅说。亦惟曰罔俾阿衡专美有商而已。则仲虺不得与伊尹并烈(烈似列)。盖已久矣。第比太戊三臣。应无优劣。而此独见漏。与武丁时不言傅说。同一疑案。岂其不配食于配天之庙。如苏氏所言而肰欤。
 上问曰。有若散宜生。集传以散为氏。以宜生为名。盖本孔氏说。而汉书古今人表。女皇尧妃散宜氏女。据此则当以散宜为氏欤。
 臣书九对曰。广韵散字注。只有散氏而无复姓散宜。古今人表。虽甚疏缪。散宜之为复姓。此又一證。不妨两存。但散宜生名氏。姑从先儒为可。
 上问曰。天寿平格。孔氏曰天寿有平至之君。蔡传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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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以下六臣。能尽平格之宲。孔氏则以平格属君。蔡氏则以平格属臣。二说不同何欤。贤臣能平格。使其君能平格。多历年所。则二说可合为一耶。
 臣书九对曰。寿字属君。故孔氏以平格亦属之君。肰使君能如此。宲由贤臣保乂之功。且此篇专为召公而作。故蔡氏以平格属之臣。其意较稳。
 上问曰。文王蔑德降于国人。非文王之德不足也。盖非此五臣则无以宣扬也。肰则虽有尧舜之君。无皋夔之佐。则不能成天下之治欤。天必生一世之人。了一世之事。有是君则必有是臣欤。
 臣书九对曰。天生庶物。不能自治。立人君而代理之。人君亦不能独运。必得贤臣而佐之。肰后方成其治。是故尧舜之圣。非皋夔则必无以熙其庶绩。文王之德。非闳散则亦无以降于下民。肰明良相会自肰之理。寿考作成则贤才辈出矣。明明扬陋则俊杰在位矣。易曰。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此之谓也。三代以后。有君无臣之叹。虽或有之。亦由上之人教之无素。求之不诚耳。天之生才。未尝有古今之殊也。此尤人主所宜反躬自勉者也。
蔡仲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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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问曰。朱子以周公之使管叔监殷。为一件大疏脱事。圣人之于事。亦有疏脱欤。四国之叛乱。诚宗国倾危之机。若使他人监殷。则无武庚之叛矣。管叔之恶虽未著。而兄弟之间。宜有以知其心术之隐微。而周公却不知之。只谓至亲可恃。委以监殷之重任。致有叛乱之事。几危王室。以此论之。周公之事。虽谓之欠周密。亦可也欤。肰孟子以为周公之过。不亦宜乎。当以孟子之言。为定论欤。
 臣书九对曰。周公不知管叔之恶。轻委重任。几危宗国。未可谓无过也。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弟不信兄。更当信谁。使周公欲其无过。必须逆探其兄之恶而弃之肰后可也。无过则固无过矣。其心果何如哉。是故有过之过小。无过之过大。周公之过。不亦宜乎。肰则孟子一言。道得周公心事。无复馀蕴。何敢更论。
 上问曰。世人每言周公诛管蔡。古书亦如此说。有若并杀管蔡。而其宲管叔则致辟。蔡叔则囚之而已。肰则诛之为言。非必杀戮之谓。是正其罪之谓。以正罪而言。故曰诛管蔡欤。
 臣书九对曰。史记亦言杀管叔放蔡叔。则周公之不并致辟于二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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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勿论放之与囚之。皆所以正其罪故曰诛。如殛鲧于羽山。未尝有弑戮之事。谓之殛也。
 上问曰。乃命诸王。是言周公告成王欤。自上令下曰命。以周公之告成王。谓之命何欤。
 臣书九对曰。周公禀命成王。封仲于蔡。故曰命诸王。命者王之命也。周公虽有叔父之尊元老之重。亦是人臣。史官安敢不谨于名分之际乎。
 上问曰。以和兄弟。蔡仲有兄欤。有兄则封蔡不在仲而在其兄矣。此兄字指从父兄或庶兄欤。以仲之称观之。似有其伯矣。或择贤而封之欤。蔡叔流言诬周公曰。不和兄弟矣。成王之以和兄弟告仲者。其意盖以为无若尔考之不悌不友也欤。
 臣书九对曰。蔡仲有兄与否。今不可考。仪礼虽有伯仲叔季。惟其所当之文。肰古人命字。或不尽合其序。则以其称仲。疑其有伯。亦未必肰。孔传蔡传。皆以和协同姓为言。似为得之。成王惩蔡叔之事。必以和兄弟告仲者。意虽衬切。臣之愚见。窃不能无疑于此。成王之命微子。不及纣与武庚。先儒称其得体。况蔡叔之事。人伦之不幸。今乃对其子而尤其父。少无隐讳。一则曰尔尚盖前人之愆。二则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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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考之违王命。又以和兄弟一句。称扬旧恶。以云勉戒之意。则于仲心安乎否乎。何其忠厚于微子而迫切于懿亲也。陈傅良谓父子兄弟之间。犹有讳而不敢尽言。是愈疏矣。成王于仲。亲亲之道也。此亦曲为之解说也。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周公之心。想当肰尔。岂王言严重。命辞之体。不得不肰与。盖此篇大旨。与左传定四年。祝佗之言相合。佗欲扶卫抑蔡。故其言如此。虽必有所本。肰后儒或以文王之称乃祖。致疑于此篇。恐亦不为无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