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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斋集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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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斋集卷之八
 铭
  
李承旨 御赐带铭(并序)
惟廿年三月丁未。 王命 元子。赐左副承旨臣肇源文松银带一事。厥四月乙酉。左承旨臣书九为肇源铭之曰。
其质维何。百木之公。其饰维何。三品之中。绳之镕之。圣后之功。臣肇受之。自我 青宫。视不下而道存。永以禔夫厥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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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直提学 御赐木屐铭(并序)
屐之为物。刳木以受趾。其底有齿。善跌而易颠。蹑之者恒有戒心。盖履属之危器也。奎章阁直提学李君晚秀尝侍射禁苑。 上赐木屐以宠之。君退而托书九为铭。夫人情居安则肆。蹈险则惧。惧者福之族也。肆者菑之媒也。故君子慥慥乎此。虽跬步之顷。不敢慢焉。今君以文学材识。进于 王朝不数年而为宰相。方将平步亨衢。玄端赤舄。朝夕委蛇于廊庙之上矣。而 上之所以锡予者。必以是物。呜呼微矣。李君其勉之。拾级而登。曳踵而进。兢兢业业。非礼勿动。用能钦承我 圣上训励之德音者。亶在斯欤。亶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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欤。铭曰。
如集于木。如履于冰。有缓其步。君子攸乘。毋踬于垤。毋需于泥。有坦其涂。君子攸跻。 圣主知臣。绥此宠章。规圆矩方。举足不忘。
惕斋集卷之八
 赞
  
兰溪朴先生赞
先生讳堧。字坦夫。生于 皇明太祖洪武十一年戊午。卒于 英宗天顺二年戊寅。享年八十一。先生幼失所怙。事母至孝。及遭母丧。治丧葬祭。痛斥流俗醮佛之事。一遵朱子家礼。从窆于考墓下。而啜粥而庐墓三年。既阕又庐三年。以效先丧追孝之道。前后六䄵。晨夕攀号之地。岩木动悲。昼夜哀慕之处。雉虎驯卫。盖其诚孝之所感而然也。 建文四年壬午。事闻于 上。命旌其门。立碑而表之。既免丧。登泮学经义科。擢殿策治道试。事我 太宗王 世宗王 文宗王。制礼作乐。及 端庙朝。先生第三男集贤殿翰林季愚殉义。而 端庙末命之翌年。先生抱忠而终焉。 万历甲寅间。士林追慕之。啜享于永同草江书院。文元公沙溪金先生定其议而制其祀焉。我 英宗王庚寅。 赐谥文献。道德博闻曰文。智质有理曰献。吁。先生可谓尽人道者也。事亲至孝。而感物之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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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当时。旌表之迹。起钦百世。则为人子而有辞于大连之孝也。移孝事 君而明良际遇。尽心赞襄而礼乐晟明。则为人臣而无愧于夔伯之功也。学术纯正而道尊斯文。后贤定议而啜祀尊慕。则为学而有得乎洛闽之道也。宜乎旷世之下。得蒙 圣朝表章之美谥。而有光于千古也。即其后孙心学。以其实迹属余为记。其道德学问之工。经纶事业之功。载在家状。주-D001不能细录。只记其立孝成忠之大槩。要实迹之行状永世。遂敢系之以赞曰。
天地之性。最贵者人。人何为贵。父子之仁。忠孝之天。人伦之至。呜呼先生。可谓兼之。在家修行。立孝于亲。仕朝赞治。礼乐得真。宜乎其道。师尊后学。玆述行迹。起钦无斁。 崇祯三癸丑仲夏既望。后学完山李书九盥手而敬识之。
集贤殿翰林朴公赞(并序)
公讳季愚。文献公兰溪先生第三子也。自幼少时。传袭家庭之学。其言曰。人生天地之间。入有父子之仁。出有君臣之义。而仁义五常之纲。忠孝百行之本。能尽其诚敬于忠孝之伦。则可以俯仰无怍矣。尝有诗曰春朝爱玩溪边兰。冬夕默看雪后松。盖赞兰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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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堂吟。而公之雅操风节。于此可想矣。事我 世宗王 文宗王。出入于经幄之中。与成朴河柳诸公。为道义之交。 端宗朝。为集贤殿翰林。同心顾命。正色立朝。一时忠谠之人。许心共贞。及乎癸酉靖难。就鞠而含意未吐。闭口殉身。以免父死而全孝泯忠焉。天日垂鉴而旷世照(照似昭)曝。我 圣上十五年辛亥。 赠吏曹参判。而配食于 庄陵正坛。暨三十节一体同酹。 君臣义忠。既暴于上。父子仁孝。亦显于下。古所谓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者。岂不信然哉。即其旁孙心学。以其实迹属余为记。而公之事状。多在 庄陵志。不能细录。只记其殉义贞忠之大槩。遂敢系之以赞曰。
父子忠孝。一门并出。千古盛迹。之忠之孝。植纲家国。永世钦式。 崇祯三癸丑仲夏既望。后学完山李书九。盥手而敬识之。
惕斋集卷之八
 书
  
与南相国元平书
书九白。亡室之葬也。书九方在罪藉。窃欲乞铭于閤下而未敢自通。遂自为之志。岂曰铭乎哉。聊以寓其悲焉尔。夫妇人之职。不外乎酒食丝枲。家常日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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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固无足称。然世教既衰。所谓家常日用之间。能尽其职者鲜矣。苟能笃于伦理。谨于礼法。是亦君子之所乐道也。非有姱名奇节。表见于世然后乃可铭也。亡室言行。求之古人女诫。盖庶几焉。非家人莫得以详。然閤下辱有亲谊。其姿性之仁孝。或当有默概于平昔者。且不幸无子。惟托诸文字者为可传。故谨以前日拙作。写呈一通。愿閤下更赐一言。得以附见于大集之末。则岂惟书九之幸。抑可以慰逝者于地下。惟阁下裁之。书九再拜。
答徐相国汝中
向日教意。非閤下俯念之至意。谁复及此。环顾一身。内无亲党之相依。外无朋友之相勉。人生孤孑。未有如是之甚者。而独閤下眷眷不忘。委曲开导。其为感幸。可胜言哉。惟是区区情地。犹有所未及默谅者。䄵前南藩之勉承。是岂可以出处论哉。身在贬谪。符节狎(狎似压)临。限罪力辞。岂无其道。而如是之际。将不免上损清朝之事体。下骇遐方之观瞻。故遂至于冒没跻(跻似蹲)据。荏苒岁月。粗伸分义。而此身之不可复厕于朝端。则自量已熟。盖其数十年僇废。是岂寻常遭罹。虽百洗千濯。在我道理。惟当没齿自靖。八耋病亲。朝不虑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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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诸弟群从。俱作泉下。在膝下者。惟此一身。奔走从宦。不能竭力致养。断非情理之所忍。贱齿过数朔。则恰满七旬。即礼经所谓致仕之年也。虽使无故在朝。固宜引年乞休。况罪累馀生。何所求而不顾廉耻。反为冒进之计乎。朱夫子虽在忧患之际。尚此援例自陈。竟得休致。古今异宜。虽不敢妄有亵渎。经典所训。圣贤所行。又安敢忽也。凡此三者。较然易知。虽欲变改微谅。黾勉从事。想到白首腼颜。置身无所之状。不自觉其面颈发赤。是乃程子所云恻隐之心也。天理人情之所不安。夫安得而强之。今番去就。幸蒙曲谅。从今以往。如得依分屏伏。永作田野之逋氓。则奚但一己之私幸。在 圣世不害为美事。至愿惟在于此。若夫前辈出处。其时也其地也。俱不得不然。固非后生末学之所敢妄拟。且其出也。皆有裨益。顾此衰朽。无足备数。虽于百执事之末。果何所补哉。徒见其狼狼颠顿。上贻羞辱。下受嗤骂而已。老而不死。何苦为此哉。固知閤下之力。爱亦莫助。前既承教。窃冀其俯察此心而已也。
与徐公美书
政尔耿耿。拜审令候清晏。仰慰仰慰。弟积犯违傲。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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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递解。 曲遂之恩。将何报答。秪有感祝而已。书末所教。佩服佩服。人之毁誉。何关吾身。只求吾心之所安。且有情病者辞免。固非得已。弟虽不敏。何敢有一毫此意耶。所自幸者则有之。人无明师疆辅。不能自立。弟之受吾兄箴规之益者。前后非一。此固朋友之常道。而此心感荷。何日忘之。惟望随事相规。俾终免于猖披之归。则彼此之平日相期者。庶不虚矣。情有所感。偶此云云。
与徐公美书[二]
拜审调候一样。仰虑无已。四郡画帖二页奉呈。而谷云九曲。徒劳梦想。玉笋诸胜。只作卧游。仰惭林羽。俯愧渊鳞。吾辈能不为画中人所笑耶。
与徐公美书[三]
来时付一候。想已关眄矣。秋雨可涤烦暑。伏惟台体增卫。弟昨晓始抵楸舍。万树蝉声。一池荷香。销尽世虑。有如此林泉而仆仆牛马走。何其愚也。念之嘅然。寻山之行。计当为雨所阻。姑俟少晴。可能快践东游之约否。谷云山水不下于四郡。昨从乡里诸人闻距此八九十里。欣然有刘子骥武陵之思。若趁月轮未全亏之时。与吾兄联辔往访。数日逍遥于花溪月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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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正是浮生难得之胜缘。台果有意否。洛中事漠然无闻。而执我仇仇。恐不能相忘于江湖。忧虑憧憧。苦无已时。如得一番把臂。摅此衷素。其为愉快。又何可胜道耶。至企至企。
与徐公美书[四]
续拜仰慰。日知录稍欠浑厚云者。台见得之。然试思其所遭之时。婴儿失乳。哭有常声耶。冠屦倒置。至痛弸塞。而犹能著书立言。为天下后世之虑。视谢皋羽郑所南辈热心血性。抑可谓雍容不迫矣。亭林遗书一函八册。并此付呈。读此可知其为 皇明之遗民也。
与徐公美书[五]
顷承惠复。至今慰荷。一阳将生。静体蔓祉。闭户翻经。想有佳趣。不审近日又观何书。晚年正宜学易。更将程传。随意寻绎。尤当有味也。但易道莫善于补过。如愚者白首穷庐。朝暮视荫。虽欲补之。何嗟及矣。岂不悲哉。至于眼前忧患。都不关念。惟是身后定论。犹不能脱然忘情。果使终无以见恕于忠厚之君子。而不免为小人之归。则泉台之下。尚有馀恨矣。将奈之何。
与徐公美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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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日不瞻耿。两札一时并辱。且审寒冱。静体安重。何慰如之。贱状如昔。第闻亲候犹未复常。煎迫何言。陈谈弃置。勿道觏闵。既多善恶。亦复自疑。使百年定论。诚如来教。则犹堪一笑。但未知攻之者果非公。而惜之者果非私乎。君子之道。自修而已。奚暇尤人。而所可伤者。读书不早。今虽有警省之益。无补于既往之愆尤耳。盛作。从容自得。信有闻于柳惠之风者。中心钦服。非独文词之妙。第扁额命名。似有所可议者。作记虽不敢。而欲以书仰复。便忙未暇。容俟后便。
与徐公美书[七]
顷承两幅手教。阻馀披慰。如获百朋。且读二篇佳什。恍若相对于花栏药圃之间。而瞻望溯洄。其人则遐。又不禁继之以惆怅。即复拜书。槩审静体珍卫。喜可知也。第兀兀三杯。昏昏一枕。虽曰略似神仙。此乃坡翁无憀之语。日以为课。则暮气乘之。病随而入。终不如振发清明。唤惺一回。为閒中安乐之法。如何如何。菟裘之移营。虽或未易。寿藏之预卜。固不当缓。如鄙者先兆未安。至愿莫酬。乌鸢蝼蚁。未遑自谋。窃恐溘先朝露。遂成千古之恨。筇屐所到。如有入眼者。毋靳相示。幸甚幸甚。贱状依旧。而山静日长。陈编在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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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事。可以忘忧。可以乐饥。所可惜者。壮岁之虚度。馀年之无几耳。媳妇今已弥月。一向安好。朝夕默祷。惟愿得一聪明丈夫。以续此一脉书香。未敢知天意竟复何如也。
与徐公美书[八]
间又贻阻。怀仰愈切。一阳已复。伏惟静体对时增卫。积雪满地。策蹇看山。亦非其时。纸窗竹屋。灯火清荧。未知稳享佳趣否。峒隐李公尝云。雪后山居。闭门孤坐。为人间至乐。清阴先生。最爱此语。取以志其墓。每一诵之。想见二公胸襟。无一点烟火气也。古今人何遽不若。第恐仙庄不深。有时剥啄。易败人意耳。朔兔泉石。非不神𨓏。而亦无异于坐谈龙肉。永嘉奥区。虽未目击。固已耳熟。似是浪得虚名。且闻年来多有移居之人。混沌日凿。筇屐一到。物色随之。不如就吾耳目相及处。卜得一幽静可居之地。乃为稳妥耳。
与徐公美书[九]
盛作多玩。而贞之言小雅。屯与遁阳大阴小。故本义以遁之小利贞。直为戒小人之辞。程传则虽作大小之小。而与屯五之义相类。然二卦所论。皆就作事成物上说。易道须先识时位才德。吾人才德。虽不敢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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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而所遇之时。所处之位。则于作事成物。姑无所当。又何大小吉凶之可论乎。且卦爻变动不居。上下各有其用。虽不可执一而言。屯膏乃是五位事。尤不当以此取义。盖贞者正也。君子正己而物正。克己复礼。进德修业。内外本末。无有不正。是谓君子之贞。故以成物言。则虽有可小贞不可大贞之时。以成己言。则恐无可小贞不可大贞之理。雅志所存。既在于闇然自修而不求其外。则正宜体夫子贞元之训。静存动察。先正身心。无或苟安于小成。而为可久可大之德业。何必遗本就末。舍己及物。勉强牵合。先揭其可小不可大之义乎。愚意则欲去一小字。以正其名。不审高明以为如何。至若愚之取困。正由其身之不正。而未闻乎君子之大道也。故眇视跛履。以致咥人之凶。如以是为能大不能小之戒。则于经义。不啻千里之谬矣。如何如何。
与徐公美书[十]
廿五惠书。披慰曷已。岁色垂垂。静体一向卫晏。感时怀人。又诚难为心也。閒中佳趣。日有自得。暮年相感。宁有过此。闻读参同而有契。此是朱夫子所尝以不得入手处为恨者也。未知妙悟所在。定是何处。顾此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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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寻常经旨。钻研不尽。未暇旁及。惟望异日获沾馀沥。复作刘安之鸡犬也。好笑好笑。峡信领悉。闻其不辍课程。虽在忧病之中。尚能温理旧书。诚可喜也。未知所读何书。或有闻知者否。
与徐公美书[十一]
临楮把笔。如郑所南对中峰和尚。无法可说。然莫往莫来。则辄复怅黯。未知其何为而然也。日昨因便付书。果已达否。 记簪之恩。想切感惶。旋即解免。尤可幸也。日来静体安重。闭门即是深山。何必高飞遐举。而姓名犹在人间。日中之影。何时可避。念之耿耿。贱状如昔。而闻老亲病姊。忧思成疾。不肖之累。一至于此。此心当复何如耶。
与徐公美书[十二]
路转林回。瞻望不及。蒙叟所谓送君者自厓而返。真是千古销魂语也。况半年阻怀。未摅一二。匆匆叙别。并与归辀之从何日向何地。亦未及细叩。虽欲讨便寄信。辄复茫如。怅恨之极。不如不逢。伊后春寒甚峭。旅候动止若何。路惫不至贻损。自今日稍有暄意。果不负寒溪寻瀑之兴否。种种溸仰。弟如昨。而左手风痹。五指不能屈伸。几何而不作废人耶。良苦良苦。
与徐公美书[十三]
朝日满窗。正尔孤坐。惠牍忽然入手。谨审静体卫安。且细玩书意。山居风味。槩可想见。慰仰曷已。听琴着棋。固是雅事。琴不自弄。棋必有伴。比之己所独知之乐。尚隔一重。更透此关。尤何等快活也。贱状一如前日。静中滋味。亦自不浅也。
惕斋集卷之八 第 170H 页
与徐公美书[十四]
十日风寒。勒住花信。伏惟静体卫安。却扫翻书。无损閒中滋味否。山居閒寂。一尘不到。而念及吾人行藏。辄复耿耿不忘。非独为阻仰之私而已也。望前赫𨂶。果即收照。贱状如昨。而日与数个子侄。课经谈史。殆不知痼疾之在身。多口之铄外。不审未死馀日。能作如是消遣否。
与徐公美书[十五]
日昨家隶之来。闻其欲为受书而阻客未果。甚用怅然。且以坐上客满。为文举一累。益切贡念。即拜十二复教。谨审盛暑静体卫安。痘忧平顺。慰贺无已。晦间戒驾。虽为无味。犹贤乎已。至于遵海而东。愚意亦似不紧。衰年筋力。非复少壮。古人之卧游名山。良有以也。况今一行一止。动辄腾口。万事都不如安坐乡庐。
惕斋集卷之八 第 170L 页
一盂饭一盘蔬。度了朝夕而已。且东西虽曰参商。彼此忧故。亦足以互相依恃。时凭音问。杨衙之行。虽不敢奉挽。镜湖之游。姑且断念。未知如何。
与徐公美书[十六]
客臈一书。久未承复。居然岁改。瞻仰徒切。顷拜手教。正是新年消息。曷胜慰荷。春气渐和。伏惟静体卫安。诗情琴韵。日有佳趣否。盛作笔墨之外。兴寄不浅。可想其胸次萧然随处自得之意。此惟知者知之耳。窃欲强拙拚和。姑不妄加评骘。留俟后便。第缘久废吟哢。神思荒涩。因难生厌。有意莫遂。未知其竟能偿逋否也。有往无来。于礼为慢。适有昨夏所作拙句。聊此录正。以博一粲。诚不足以诗观也。数年读易。终不能得其门而入。自觉其枉费工夫。遂未免权且倚阁。昨年草草看三礼一过。今又将春秋三传。约略涉猎。虽其随得随失。依旧是兀然无学之人。假之以年。亦可以少酬此读书之愿矣。益恨其多少好岁月。虚掷于霜靴晓漏之间也。
与金甥(裕淳)
作书多日。无便未寄。日昨见去月廿二书。审侍奉一安。为慰。第忌祀隔日。悲怆如新。吾姑依前样耳。所问
惕斋集卷之八 第 171H 页
疑义。此是近世同异之议所由起。非造次可言。又不必先立己见。务为苟难(难似艰)。第须熟读精思。涵泳而自得之。且读书必先从明白平易切实为己处。体验玩味。迤逦上去然后。方为有益。一或躐等。则虽说心说性。玲珑高妙。于自己受用。便没交涉。此初学之所宜深戒。姑将此等处。权且倚阁。只得低头读去。着实理会。则末梢自当有进步处矣。
与金甥(裕淳)书[二]
岁翻有日。尚未闻京洛消息。徒增怅望。即因松岘人便得书。知新正仕况佳吉。欣慰曷量。移职虽是不可已之事。目前挨过。似不如姑留太仆。且闻借马买饭。日仕卯酉云。是岂可堪之道乎。君于词讼之不通关节。庶不待提及。而自当有素定之规。此是他日百里之榜㨾。惟以公明详慎四字。慥慥存心。至可至可。此中慈候。岁后又为少损。旋幸差安。吾则三冬无日不呻吟。又开八帙。感念平生。只堪一叹。
与金甥(裕淳)书[三]
日间仕况佳安。长时锁直。殊用闷念。此中慈候一倍添剧。频经罔措之境。吾亦焦遑怵迫数朔如此。故当此换节。膈痰盛而便道(道字下似有不字)利。又添寒感。多日委顿。煎闷
惕斋集卷之八 第 171L 页
何言。前后所示。君之所见。独能如此。比之荩侄辈所报之浮言。如闻箫韶之声。非但使老怀开发。深喜君见识之精到。不胜嘉叹。顾此白首独坐穷山。内无骨肉之相依。外无亲友之相念。而情理则若是焦灼。去就则若是惶隘。外间哓哓。徒乱人意。得君之言。赖以自壮。岂不可幸乎。此后凡有所见。必须随即提醒。以为此暮年一助。至可至可。但便使稀阔。荩侄辈周旋失宜。见书未免晚时。无及于临事之际。是可叹也。今番节拍。又近一旬。一向浅(浅似泯)伏。转益惶感(感似蹙)。欲更陈吁而不无烦渎唐突之嫌。方此趑趄耳。
与郑镇安(世翼)
近颇贻阻。忽又改岁。瞻咏深勤。华翰际至。谨审新元。侍馀政候。膺玆多祉。曷胜慰贺。贱状亲癠当寒添损。身亦患感弥留。只自忧闷。瓜限既满。归思愈切。开月则将束装俟 命。而尸素增愧。去就关心。未知毕竟当作何状。奈何。岁月不与之叹。有志者皆然。而如左右。年盛气壮。正宜努力向上。岂遽作此语。顾此七旬衰喘。真所谓日昃之离。虽不敢叹老悲衰。以贻达者之讥。默念初心。将不免无闻而死。安得不慨然太息也。数十年前。拙诗有读书渐惜馀年短。阅世方知晚
惕斋集卷之八 第 172H 页
节难之句。今则馀年之短。惜乎无几。晚节之难。知之愈深。一念耿耿。惟愿归伏故山。了得尘编。不审左右将何以见教也。
与郑镇安(世翼)书[二]
山居幽寂。不省外事。忽承华牍。如获拱璧。具审花辰。侍馀仕候卫重。区区慰荷。第令爱殇戚。不胜惊叹。况久贻惟忧。竟遭惨境。窃想止慈。尤难为怀也。书中教意。读之怅然。古人仕止。虽曰从吾所好。如执事年力方强。学业富有。何必遽怀此敛退之志。况荫涂浮沉。谓之坡翁所谓中隐则足矣。岂必永谢簪绂。栖身山泽然后。方可以遂吾志耶。虽微官庶僚。世臣之义。尤不当如此。益勉自修。以期报效。是为知旧之望也。不审高明以为如何。
与成阴城(海应)
夏木千章。蝉声益清。愿言怀人。何日可忘。即玆早炎。静履珍相。近读何书。所得想益富有。恨不能晨夕晤言。以慰此独学无朋之叹也。拙状比来困暑喘喘。案上旧识。只有一部羲易。倦即看汉书一二篇。杜诗三两章。时或会心。辄发孤笑。自詑以为晚年嗜好。皆是古人第一等文字。深悔其少壮失学。歧路荆榛。枉费
惕斋集卷之八 第 172L 页
多少岁月。然亦无如之何矣。且今神精消亡。旋得旋失。正如晦翁所谓入而不能出者。还庸自叹。然开卷怡然。聊复自乐而已。秦延君说经支离数万言。竟复何益耶。此亦空疏者自解之语。计当开缄一粲也。
与成阴城(海应)书[二]
旅舍霎面。遂成阔别。顷承惠书。倾慰倍常。即惟霖热。静履珍相。溯仰无已。服人忘廉丧义。竟作此状。猿鹤诒嘲。林涧增愧。诚无颜面复对乡里故旧。所可恨者。几年读书。终不得一日之力。抚躬悼叹。尚谁怨尤。一番蹉跌。收拾无路。虽欲黾勉从事。百孔千疮。末如之何。毕竟偾误。势所必至。拟待昨日。更陈情恳。而到今去就。终难自由。必将狼狈而后已。此正所谓入而后量。虽相爱如高明。恐无可以佽助者。幸须随事忠告。毋令一直放倒。深有所望也。扇政虽曰年例。以若情地。遍问朝贵。已是自侮。然本领既差。触处窒碍。固其势也。言之何益。
惕斋集卷之八
 辨
  
未奔丧不除服辨
或有异居兄弟之丧。过期而衰。李子曰。此所谓大功已上之税与。曰非也。吾弟死而未奔。故不忍除也。然则有官守与。曰无之。夫如是。曷为不奔与。曰有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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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然则子惑矣。吾闻之。兄弟之丧。不可以不奔也。惟有君命则不奔。故礼齐衰以下。除丧而后归。则之墓哭成踊。免麻哭尽哀。遂除于家不哭。此先王所以参乎吉凶之间而善处其变者也。虽然既言除丧而后归。非不除服而待其归也。哭尽哀遂除者。除其哭墓之免麻也。非谓齐衰以下之本服。至是始除也。盖期之丧无以加也。加之则三年而已矣。故曰至亲以期断。昔者子路有姊之丧。可以除之矣而不除也。而孔子讥之。说者疑子路之贤。不当有是。又曲为之解曰。姊已出嫁。非在室也。夫姊虽出嫁。为其寡兄弟也。而欲勿之降焉。非甚悖于礼也。尚不可行矣。况为姊在室而欲申服过期焉。则圣人其可许之乎。夫可以除而不除。过乎礼者也。可以奔而不奔。不及乎礼者也。君子之于骨肉。死则哀之。岂为德于死者而求悦于他人哉。哭踊袒括之节。齐衰红纤之饰。皆所以称其情而致其忠也。过与不及。均之为失。故君子不由焉。今也无官守之责。而弟死不奔。询其故则有疾而已。直情径行。而纷纷然号于人曰吾不忍也。苟不幸而至祥至禫。竟未之奔焉。则是服遂不可除。而兄弟之丧。亦可以三年也。此贼义之大者也。吾恶得而勿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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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辨(阁课)
史记。张良遇圯上老夫。自言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后良从高帝过济北。果见黄石。取而葆祠之。及死。并葬其冢。马迁之说。盖非也。凡变化灵怪。是必神仙鬼物之类。常人不可为也。老夫果仙鬼耶。既能化石矣。即可以复化为人。何不若是。乃反与留侯终始。以至块然入地而不知变也。非仙鬼耶。即亦人耳。独安得自化也。化之又安知十三年后之必能相见也。见之亦又安知黄石之果为我也。或谓鲧化熊。牛哀化虎。启母亦化为石。至于黄石。何独不然。虽然上古神异之迹。如简狄感玄鸟而生契。姜嫄履巨人迹而生弃。疑若常理之所不有。其事苟实则诗人咏之。夫子录之。而向数说者。经传无有焉。是皆出于齐谐吊诡之谈。乌可因此而信彼也。吾意留侯以匹夫。为帝者师。其所云太公兵法者。果何书也。昔范蠡货殖。学于计然。甘茂多智。学于史举。李斯刑名。学于荀卿。苏秦,张仪之纵横。学于鬼谷先生。此数子者。皆霸王之佐。而其学俱有师承。乃留侯则无闻焉。夫无徵者不信。安知非故神其说。以自托其所出耶。且留侯善用其身。辟谷导引。愿弃人间。事则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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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者抑亦赤松之俦也欤。吾又乌得以质之。或曰。黄石公古之隐君子也。
惕斋集卷之八
 序○记○题○跋○杂识
  
石鼓序(阁课)
石鼓在今岐州雍城南。其数有十。以甲乙第之。其文则记畋猎之事。其书则古文奇字。或曰。周宣王时所作也。春秋左氏传昭四年。椒举言于楚子曰。成有岐阳之蒐。杜预曰。成王归自奄。大蒐于岐山之阳。而级冢纪年诸书。又不言宣王蒐岐。或曰。鼓乃成王作。非宣王也。然周官大司马掌王四时之田。王制。天子诸侯无事而不田曰不敬。成王之蒐。盖天子之常礼也。颂可以无作。宣王复文武之境土。修举旧典。故时人美之。车攻吉日。于是乎作焉。其诗曰。四牡庞庞。驾言徂东。又曰。麀鹿麌麌。漆沮之从。东洛邑也。序曰会诸侯于东都是也。漆沮岐阳也。绵之首章。赞大王居岐之事曰。民之初生。自土沮漆是也。由是观之。谓宣王未尝蒐岐者。亦妄尔矣。而石鼓之作。意与吉日同时书之者。太史籀颂之者。尹吉甫仍叔大夫其人也。是以文辞宏伟。字画高古。烨烨乎其火龙黼黻之章也。沨沨乎其韶濩云英之音也。鱼鱼乎其佩玉冠冕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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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俯仰。而戈矛釰戟发扬蹈厉之容也。惜乎其不编于二雅。沦落榛莽千有馀䄵。幸有一二好古之士。徒喋喋于六书之末也。昔古诗三千。圣人删为三百十一篇。汉世大儒孔安国,司马迁之说盖如此。然逸诗之散见他经。若狸首祈招之类。其言无不合于礼义者。而谓夫子删之。是未可知已。则石鼓之不见收。抑犹斯欤。虽然神物显晦。固有其时。今皇帝神圣文武。考图数贡。征伐不庭。礼功伟烈。匹美周宣。四方藩镇。奔走率职。方将修车马备器械。以从天子之所。而上又开明堂临辟雍。稽求三代旧法。天下才俊。咸聚京师。日抱遗经。探微抉幽。思(思字下。似有所字。)以对扬天子休治。石鼓幸遇斯会。若复辇置太学。如鸿都石经。使后生晚学。快睹前古之坠文。其为昭代重宝。岂惟弘璧琬琰天球河图之比也哉。嗟呼。学士大夫无有以此告之者。始石鼓不称(称字下。似有于字。)前世。唐初先辈苏勖,杜甫,张怀瓘,窦皋,韦应物。各有赞述。元和六䄵。国子博士张君籍以拓本示其友昌黎韩愈。俾为歌咏。遂序其事。系之以诗云。
宗契约条序
昔我曾祖考密阳君。待宗党甚厚。存恤茕寡。不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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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常醵钱取息。以助其贫不克殓葬者。公既下世。曾叔祖忠宪公恪遵遗规。躬自经理十馀年。货大繁殖。遂置田数百亩于南郭外。岁收其入。凡有族人之丧。率赙钱五千。择子弟。递掌其出纳。每以冬夏之季。诸宗咸会。具酒醴肴果。相与燕饮。乃计缗勘簿而授之。逮夫近年。法度稍弛。敛散无常。二三长老。惧先志之或替。既为之斟酌讲究。更定条约。命书九识其事。书九闻古者公卿以下。有大小宗法。族人异官而同财。有无相赒。吉凶相助。祭祀烝尝。以序其昭穆。燕乐饮食。以通其情志。又有司徒之官。以三物八刑之法。兴起其善而禁防其不肖。先王之治天下。导民以孝悌。约民以礼义者。盖若是其至矣。故教化行于下。治道成于上。自夫宗法坏而民志散。于是乎尊卑迁于贵贱。亲疏生于贫富。而贵富之家。积粟累金。妾御曳文绣。僮仆饫粱肉。贫贱之族。父母没而含敛亦不及时。方袒括号呼。奔走于道涂。丐贷于朋旧。呜呼。礼教之衰迟。风俗之渝薄。又何若是甚也。惟我诸宗。幸承先训。仁孝敦睦。世为家法。故岁时膢臈。则旅荐于庙而有受胙饮福之礼。宗子死则为之服齐衰三月。夫是数者。今之士大夫鲜能或举。而吾同宗皆能行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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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广其心。以及族人。凡有死丧。虽亲竭服尽。而赴书才发。绞衾棺椁。不踰时而毕办。慎终恤患之道。周匝恳至。洵足以矜式乡党。风励世族。故至于今日而诸长老之惕然长虑。慨然修举。期诸悠久者辛勤如此。自玆以往。苟能率由是道。罔或失坠。则先祖所以积德施仁。嘉惠我后昆者。庶几永垂于无止。而古圣王尊祖敬宗收族之法。亦不外此而他求。可不勉欤。诗云君子有谷贻孙子。书曰率乃祖攸行。敬为我诸父诸兄诵之。且以诏夫后世之子姓焉。疆圉大荒落流丹。曾孙书九谨序。
尚书讲义序
书于五经为最古。而残缺亦最甚。孔氏所传五十八篇。至晋始行。朱子盖尝疑之。然唐虞三代治法政谟具在于是。其有裨于帝王之学又最切。故蔡氏之传。实承师授。独阐其奥。是亦后学之所宜尽心焉者也。惟我 正宗大王圣智天纵。道兼君师。以作成人材。为致治之先务。博选英髦。置诸迩列。讲论群经。问疑发难。亲定得失。如汉石渠白虎故事。而尤致意于是经。一时儒学之士。莫不研究古训。斐然有作。顾臣颛愚。幸与其选。亦尝时陈肤说。上徼 睿奖。然其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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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有精思实得。足可以对扬 明命。即不过耳剽口诵。以待 顾问而已。是乃孔子所谓德之弃者也。退窃思惟。至今有馀惧焉。当时所说诸经。并录上秘府。副在箱箧。暇日检阅。太平阙略。独是藁首尾完具。而念昔遭遇之盛。盖已邈乎。不可追矣。老废田间。抱遗弓而攀坠履。愀然若望 清光聆 玉音。其有不欷戏感叹。掩涕而悲者乎。夫士生明时。得以儒学之选。出入 人主之左右。论说遗经。而不能发挥帝王之大道。补益 君德。赞成文治。可谓陋矣。则其区区枝叶之言。复何足道哉。惟是所承闻者。 圣人之精义在焉。不敢以对辞之鄙浅。因致放失。遂敬为编次。录成一帙。间附诸臣问答。藏之家塾。使后世子孙。知臣之謏问寡学。幸际嘉会。虚辱 恩施如此。斯为可愧也已。甲申端阳日。臣书九谨序。
思颖亭记
相国金陵南公。始解岭藩。卜居于广州之遁村。地在汉水之南。岩壑深窈。田畴沃衍。又有茂林名泉。可供其游息漱濯。公于是顾而乐之。嘅然有终老之志。而公方以清裁雅望。显庸于朝。秉铨衡主文柄。进位廊庙。遂跻上相。既不得归休于斯。乃名其居曰思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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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盖有感于欧公之言也。夫欧公当嘉祐治平之世。佐天子致太平。与韩富诸公。并称贤相。然任重则责备。名高则谤随。论议得失。或未喻于士大夫之心。而细人求利者。往往横造口语。其身不可谓不困矣。困则思休。人之情也。其发于心而形于言者。是宜愈老而愈切也。今公历事 两朝。位尊德崇。而温厚岂弟之风。终是如一。虽事变交错。群议纷殽。独能不激不随。超然于是非之外。可谓贤矣。然而山林幽静之乐。固未尝一日忘也。抑其心犹有所不自得而然欤。人之所以养口体者。莫良于酒食。及其醉饱之过。壳(壳似嗀)之而不出。导之而不下。天下之困。未有甚于此者也。君子之仕止出处。皆所以养其心也。一有不自得。其困于心衡于虑者。又岂特醉饱之过而已哉。易曰。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圣人之情。可见矣。然则以公之文章材识。卒不得尽行其所学。徒使之久居其位。虽名完身全。有异乎欧公之所遇。公心之自以为困。而不欲以朱绂之华美。易山林幽静之乐者。恶可已也。夫人患不思尔。未有思之而不得者也。吾知公之得遂其志。盖有日矣。余衰废已久。虽不能以幅巾藜杖。从公徜徉于园林泉石之间。窃自谓知公心者。莫余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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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遂为之记。以塞公命。公傥曰是果知我也否也。乙酉四月九日。完山李某记。
书梁公倡义檄后
万历岛夷之难。南原人梁公大朴。倾家赀举义旅。属其友高公敬命将之。而北屯于珍山。益募兵为后继。遇倭于任实之云岩。悉歼其众。军声大振。是时国家升平。且二百年。方伯大吏之握符拥旄者。猝闻寇警。惶骇畏缩。莫知所为。独梁公首起兵建奇功。于是诸道义士。所在响应。而梁公已病。行至全州。卒于军。湖南人至今悲之。余尝按湖南。巡视所部。过其所谓云岩者。山高谷惬。大川经其中。可念(念似想)其喑呜跳荡。跃马击贼之时也。既而梁公五世孙佐郎周翊。示其手草檄文。请为一言。余读而叹曰嗟乎。忠义之强人国。有如是矣。夫驱好生恶死之民。以相杀争胜。天下之危事也。故先王之于兵也。养之有道。教之有法。春蒐秋狝。简阅以时。而卒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即有寇盗。执戈矛擐甲冑。敌忾而御侮者。皆其平日之所教养也。今夫义兵者。名不隶于尺籍。身不编于行阵。耳不听金鼓之声。目不辨旌旗之色。未尝有轨长连帅为之节制。即所谓乌合之众也。然梁公一传檄。湖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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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兄弟。莫不裂裳揭竿。战不还踵。必死而无馀命者。非忠义激之而能之乎。孔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夫兵不素练。将不素选。一朝有变。率市人而与之战。不可谓谋国之长计也。虽然智愚异材。勇怯殊情。骑步相当。胜负相形。则旗靡辙乱。弃甲曳兵而走者有之矣。乃义兵则不然。赴君父之急而忘其有身。不知击刺之术坐作之容。而刚心锐气。已足以目无寇贼。故曰国势之强弱。不专在于武备之修废。而忠义之所激。天下莫敌焉。然而钟之将鸣。不怒而击之。则其声不武。故人虽有亲上死长之心。苟无一人焉倡之。则或不能自奋。倡之者其人必豪杰奇伟之才。如梁公者是已。呜呼。豪杰奇伟之才世不常有。而有国者不可以去兵。则为今日之君子者。必将居安思危。益尽先王教养之方。而为小人者。亦可以自劝于忠义矣。然则云岩之捷。盖不足以多梁公。而一檄之有功于后世者。又曷可少乎哉。
书白乐天秦中吟第五章后。寄思颖南相国。
七十而致仕。古之道也。自夫先王之礼废而不行。士不能全其进退者。固有之矣。此乐天之诗所为作也。然或有身廊庙而志山林。求去而不可得者。又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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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窒忧畏。欲去而不敢言者。是其心视爵禄。方如羁绊。然顾其时与位之所遇不同。而行有所绌信焉尔。如此者宜若免于乐天之讥也。余尝窃位于朝。今年且至矣。礼当告休。或曰。子之得罪屏处久矣。赖 上仁明。虽蒙不弃。而子之心。犹夫僇人也。其将何仕之可致欤。曰。是固然矣。昔在有宋盛世。朝廷之风。可谓厚矣。议者犹请年至不致仕者。有司以时按籍举行。独胡武平以为不可。宜使人得自言而全其美节。斯言诚长者。然特不欲以吏议从事。非谓年至者可以迟留不去也。故方朱子之遭学禁也。其道穷矣。尚且引年乞休。人或訹之而不沮。此大贤之勇也。今余幸值 圣朝。受 上恩至厚。虽身在田野。谓之无仕可致则非也。苟欲自全其进退。所谓时与位者。殆无不敢言者。而犹不自言。是必待有司之按籍行事。然后乃可去也。岂不为胡公所笑。朱子所弃。虽欲自逃于乐天之讥。乌可得也。然抑尝闻之。国典待士大夫有礼。其去也。宣麻进笺。礼优而名华。使余有言。幸而得请。斯礼也或惧其汰也。又不幸而不遂其请。则以退徼进。耻莫大焉。嫌疑之际。君子谨之。此吾所以徊徨嗫嚅。未敢邃言者也。夫义所当为。其决也若湍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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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壑。沛然莫之御者勇也。是诚在我。若夫时与位之可不可。惟明理者知之。恨不得起乐天而质之也。
 元日。偶拈乐天诗。殆若神诱其衷者。遂信笔书此。閤下今之白傅也。谨此仰质。幸赐一语。以开其惑如何。昔在 元陵盛际。先辈名德之进退以礼者。固不可尚已。自 先朝此风虽少衰。如徐参判有臣。中经忧患。晚得休致。在今日尤为近之。犹且邈然若不可及。世教之日下。岂不嘅然乎哉。
张氏三世旌闾记跋
万历壬辰。倭大举寇我。诸道义兵争起。训鍊院正张公翮天安人。亦纠乡里子弟。转战畿湖间。剿杀甚众。既而兵败。遂赴贼格斗而死。 国家旌其忠。其子士逸墨衰从军。誓复父雠。及食诎兵溃。归哭父墓。未卒丧而死。 国家旌其孝。其子妇李氏。当 崇祯丙子之难。敌骑将刃其夫。李氏以身蔽之。夫获免。即自刎而死。 国家旌其烈。于是乎张氏三世。有忠臣焉。有孝子焉。有烈妇焉。呜呼。此三者天地之正气。 国家之所赖以扶持者也。有一于斯。足可以明民彝而裨世道。况萃于一门之内乎。其所遇虽不幸。而天之所以待张氏者。亦未可谓不厚也。书九王考副正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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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守是郡。具记其事。为文以祭之。王考屡治州郡。所至必以表章节义。风励人心为先务。其判公州也。标义僧灵圭之居而为之记。圭与赵文烈公宪。同死于锦山之役者也。张生铉礼将修其家乘。以王考所撰旌闾记来示。请书九一言。遂感涕而书其后。辛亥八月日。完山李书九谨跋。
溪涧酬唱帖跋
天启丁卯。我及建州平。南涧罗公。寄诗于溪谷张文忠公。深讽和议之不可恃。边备之不可疏。辞旨慷慨。见者韪之。公讳海凤。罗州人。忠烈公德宪从子。始建州僭号沈阳。忠烈公奉使不屈。义声闻天下。丙子南汉被围。公又起义兵勤 王。闻寇退。痛哭而止。罗氏之于忠义。盖其家世然也。公后孙学慎。以此卷来示。而丁卯诗亦在其中。尝为宋文正先生所激赏。真可宝重也。余方承 朝命。撰次丙丁以来忠臣烈士之事。特表公大节。使后世知公之贤。不独以一诗人自命者如此云。丙辰九月。完山李书九谨跋。
墨刻跋
  后汉韩敕造孔庙礼记碑
后汉永寿三年。鲁相河南韩君敕字叔节。修孔庙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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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碑。碑凡五百四十四字。其磨灭不可辨者参之壹。又不记著书人姓氏。而文甚衰弱。欧阳公亦于此尝叹其词气笔力非出自然。槩(槩似盖)自西京以来。谶纬大行。头人硕儒。率皆引之以稽古。故言多枝叶。学及尔雅。然而较之后世之支离琐屑亦高矣。且其残圭短璧。至今三千载。风霆薄之。雨雪泐之。菁华剥落。筋骨削立。犹之象闻雷而花其牙。犀见月而纹其角。汲古之士。上取于此亦幸矣。
题唐人残碑后
  后周赵文渊西岳华山碑
右家弟季成所藏唐人残碑。其文可辨者。曰太宗特称元帅。乃令公为记室。累加上柱国。封临淄侯。迁中书令。封邢国公。俄迁尚书左仆射。又曰。高阳公主为其子妻第三子遗则。为朝散大夫。乃知为房梁公玄龄碑也。按赵崡石墨镌华。此碑即褚河南书。子函称其结法。与圣教序同。览之信然。子函又谓碑存六百馀字。旧唐书讳乔字。玄龄碑曰讳玄龄字乔。今此本仅五百七十七字。而太半剥蚀。名字遂不可考。盖已非子函所见之旧矣。汉唐以下。金石遗文。日就销磨。如此碑者。更过数百年。能复馀几则。吾辈之犹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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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抑可谓厚幸也已。季成其宝之。辛未仲春十有三日。惕斋居士识。
读诗经杂识
诗说一卷。宋张耒撰。凡十二条。此本缺第二板。其论卷阿诗土字昄章。敬之诗示我显德行二则。传写者误与上文联属。所缺当为四条矣。文潜论诗。以泮涣二字。喻文武之德。洋溢滂肆。谓成王收之云者。虽未的当。盖亦因毛郑而衍绎者也。甲戌十二月七日。惕斋识。
诗传遗说六卷。朱子嗣孙鉴所编。以文集语类参校。间多缺文误字。又或有阙漏不载者。即后序所云七月斯干二诗。书遗邱子服者。亦不附见。盖传写之过也。然先生诗说之散见者。会稡于此。读集传者。不可不参看也。甲戌十二月七日。惕斋识。
宋鲁斋王氏撰诗疑二卷。删国风三十二篇。退何彼秾矣于王风。后儒颇骇其说。今读是书。又疑行露首章。东方未明末章首二句。俱以他文乱入。硕人三四章。大东一二章。闷宫三章以下。章句错误。豳风当入变雅。二雅之变。不可用于朝会燕飨者。俱当入于王风。遂谓风雅颂部分。出于汉儒。是皆先儒之所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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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盖鲁斋与草庐吴氏。渊源虽出朱子。而其论经义。不肯循常守旧。辄多移易章次。窜改经文。议论非一精巧。亦当知其用心之过当也。其中如赋诗辨,风序辨二篇。所论平正。学者之所宜取也。甲戌十二月八日。惕斋识。
乙亥四月十六日读讫。自汉以后。说诗者皆宗毛郑。逮至魏晋。王肃,王基袒分左右。孙毓评其异同而折衷之。其书虽皆不传。今略见于孔疏者。要不出乎二氏之区域。在唐则正义孤行。而许叔牙,施士丐之说。湮没无闻。欧公作本义。始摘毛郑之失而自抒己见。其言简易明白。多得诗人之意。朱子集传中卓识伟论。自欧公而发之者。盖亦不少。有功于诗。若啖赵之于春秋。读集传者。尤不可不知其源流之所自来也。惕斋识。
此书不著编录者名氏。取宋李樗,黄櫄二家诗解。合成一书。盖二家说诗。博采先儒之说。断以己意。大旨皆主小序。其于训诂文义之异同。取舍往往不苟。然论辨太详。推衍太广。似为学者讲习而作。注经之体。或伤于烦。黄氏则虽视李稍简。然循袭重复者居其半。小雅商颂。则又多阙略。若删李之繁而拔黄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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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录之。庶得其宜。李为材少颖之外兄。黄淳熙中官南釰(似釰南)教授。其书当作于紫阳集传,东莱诗记未出之前矣。乙亥六月十二日。惕斋识。
张文潜诗说。见于李黄集解者凡六则。信南山及酌。皆此书之所缺也。闵予小子访落敬之。皆此书所载也。清庙所引张右史。亦即文潜说。而不见于此书者也。可备参考。乙亥六月十一日。追识。
礼记坊记注。献公无礼于定姜。定姜作诗言献公当思先君定公。以孝于寡人。王氏诗考。引此为鲁诗说。今此郑娰及先君献公云云。皆误。
此书编纂。前后异例。小雅则黄说俱阅。自此以下章句。或分或合。而黄说尤详。未审所解有详略欤。抑编书者之失也。
乙亥四月十七日。阅郑氏诗谱。散见于正义。而此书独不载全文。若其旧注及欧公补注。俱不可见。则疑非欧公原本。且补谱亦多疏略。视马氏绎史所改图之精覈。不及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