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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溪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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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溪集卷之十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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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恩津县监后溪李公墓志铭[姜必孝]
公讳颐淳。字稚养。真城人。退溪先生九世孙也。高祖讳杲。郡守。曾祖讳守谦。县令。祖讳世宪。考讳龟蒙。皆有厚德深仁。妣义城金氏。佐郎宅东女。甚有闺范。以 英宗甲戌。生公于溪上之旧第。幼有异质。不类凡儿。自学语。已能率教。大父公甚奇爱之。甫八岁。割爱。送学于堂弟世胤青壁公季胤。而家学渊派。出此枝故也。既就傅。左右服勤无方。至或亲焫薪攻苦。学业日就。庚子。登上庠。不以早年小成为竟事业。留意家传之学。取先生书及言行录等书。为没身从事之地。时当 正庙右文之日。南士争事游泮。而公独敛退自持。乡间诸长德。皆推诩之。方伯李公亨远。问岭中经行士。李参判鼎揆以公对。其见推又如此。癸卯以温溪请谥事。留泮中。 上亲御映堂。命题试士。及其次第入对也。公居后焉。 上申问姓名。又问于先正为几代。其 恩眷出寻常有如此。丙午。移寓本县之晚村。村近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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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闭户对案。训迪子侄。主倅徐某闻名。而使子就学焉。庚戌。遭内艰。遂即撤寓。执制如礼。优吉携村秀及子侄。冬书夏诗于江楼及东溪书斋。考其勤漫。多有奖进之效。己未。除拜 孝陵参奉。巡 陵典护之节。必悫勤不懈。有 孝斋日录。庚申。丧耦。方由归营窆。 寝园多栗木。 陵官例取主材。而公独不为曰。先祖行录。乡人有斫取黄肠木葬者。有亏姑成妇之责。况取 陵园主材乎。壬戌六月。序升缮工监奉事。时有 大造殿修理之命。公实当其任。皆躬亲点检。极其齐整。提调官赵某目注而心钦之。后以自辟。迁授军资直长。癸亥九月。授义禁府都事。本府下隶素轻悍。公严立规度。使不失伍。终日直立。咸称其刱见。甲子六月。升 靖陵直长。八月。授军资直长。乙丑闰六月。授军资主簿。稍廪颇优分。与泮中知旧。笔枝历书。派及于乡间亲族。公暇端坐读书。不出泮桥一步地。七年如一日。以此京外知旧。莫不敬惮。咸曰。不问可知为先生家人。丙寅三月。拜恩津县监。地接湖南。邑通江海。乡多武断。民多逐末。公于下车初。榜谕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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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革旧弊。断狱公正。关节不行。吏戢民颂。治有成规。后以事忤上司。径递。丁卯。奉亲赋归。自营追悔。作书以谢。公以将亲远宦。本非久计为对。无几微不适意。十月。遭先考公丧。送终大事。慎诚勿悔。析箸稍间。而三年不离殡侧。晚苦脚部麻痹之證。不便于行步。而常念先生心在一步难之训。故虽当艰险之地无烛之时。未尝或失于跬步。晚筑数椽茅屋于家后溪傍。名其室曰兢斋。扁其堂曰后溪。有诗与序。盖以其生于溪上先庐。不忘其旧。如周元公之于濂溪。晦庵翁之于紫阳也。又书揭暗室康衢四字。为目在之具。日偃仰其间。谢绝世纷。潜心经籍。食咽而梦艺。思卞之功必以切己。存省之节必于本原。汲汲而无欲速。循循而无敢怠。分寸跻攀。自有成法。若训戒子侄则曰。读书一章。有一章之肯綮。一篇有一篇之肯綮。若不别其要领。虽白首谈经。只书肆耳说铃耳。又戒其善忘则曰。凡读书存心而铭肺。则持守而不忘。吾平生若干需用。皆儿时所传习者。汝辈善忘以无志尚。而不铭镌故也。平居自奉。虽极俭约。而事亲必尽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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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极其追孝。至暮年齐宿。不以疾病寒暑或怠。子侄或难之则曰。吾筋力可彊。馀年又不多。何可已也。至家间大小丧葬。必躬亲看检。务尽情礼。闻知旧凶问。亦为之变食。尝曰。自吾先祖以来。家法不出谨拙二字。其冲谦之德。贻燕之谟。子孙常惧不克嗣守。于是作无忝歌。以诸族散居各处。会合未易。故情意未孚。或有分睽之弊。自后仿古人月朔之会。会时面面相规。使足迹不近是非之场。或讲先稿。或晦庵节要。知为学之方。于是立朔会宗案之规。案末系十条规勉之目。使知尊祖敬宗之义。岭中有屏虎儒离析之端。公务为调停之论。又有后凋堂节惠事状中。有嫌逼师门语。且文纯之谥。在金公必有谦挹不安之意。与本孙相议请改。而亦不谐则任之而已。先集刊行已久。类多顽缺。公适当先院任名。改正数百板。时又有 朝家侑祭之命。其于 王人延接之节。儒绅迎送之际。雍容揖逊。观者皆啧舌。清凉即文纯公栖息讲道之所。先辈有营建精舍之议。而未遑矣。及至辛卯。儒林合谋刱始。而公亦主其事。堂室制度。一依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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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精舍例。名其堂曰吾山。轩曰云栖。馀皆取陇云旧号。壬辰二月。改筑祖考妣坟茔时。已大耋惫甚愆和。至十月。进拜溪上宗祠。退则症候添加。至腊月二十六日。疾革语涩。犹诵平日所讲书。不绝于喉吻间。末乃诵朱子分水铺诗。盖一息不容小懈。而亦可见苦心所在也。粤翌日晡时。问曰。此日昏否。到子丑时。命扶起。正席安卧而逝。享年七十九。明年癸巳正月。以年八十加资通政。以不及存时。还纳职帖。该曹以有成命还下。以三月某日。葬于奉化治南炭堂里酉原。夫人墓连茔。配淑人宣城李氏汉祐女。育二男四女。男汇炳,汇絅。汇絅五男。长晚孙。为汇炳后。次晚臣。次晚憙。入继大宗。馀幼。女李在亨,金祖寿生员,金养巽,申命协。孙女蔡恒镇,姜在纪,金耆铢,宋基夏。外孙李能正,金龙镇,虎镇,金在裕,永裕。馀不录。所著有若干卷。藏于家。必孝尝侍重亲。应门将命。频拜公先大人及公昆弟。事契甚重。窃瞷公含醇之气。谦退之容。尚克典型。每钦心不敢忘。间因孝往候。使记其后溪书堂。顾非其人。而谊不辞。今其胤汇炳。以公行录见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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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吾先子行谊本末。知之无如公。而自吾先祖未有行状。今非敢儗议者。敢烦以表阡之志。孝又嘉其意。若其所属。则前既不敢辞于公。今辞于公之胤乎。呜呼。自吾老先生。私淑晦庵。倡明斯道。及门高弟林立而云委。过庭诗礼。有若蒙斋。而公生于一传再传之后。克承家学。从事为己。平居不崖异为高。标致自居。而向里加工。积中彪外。凝重简默。而综理微密。雍容和顺。而脊梁硬确。今迹其可见之实。孝友之行。本之则有涵养之工。内省不疚。兢兢持守。动遵绳墨。罔不由贻谟燕翼中流出。岂不美哉。晚复留意礼书。其于疑变之节。酬答有据。少嗜读昌黎文。晚乃约之于先生遗集。其为文端洁淳雅。字法亦酷临家帖。其不坠家范又如此。古之人言。乡先生殁而祭于社者。其公之谓欤。谨序而为铭。铭曰。
有觉陶山。道全德备。爰暨蒙斋。克世趾美。一传再传。青壁翁儿。公乃师承。兢兢自持。性全天赋。教循岩栖。退步低首。晦迹韬光。自后人先。德音弥彰。诏告尔后。视此铭章。
上之六年庚子夏四月庚午。前洗马姜必孝。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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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
后溪先生墓碣铭(并序)[李汇载]
公讳颐淳。字稚养。真城人。丽季密直使讳硕。始祖也。六传而至退溪先生讳滉。 谥文纯。生讳寯。佥正。生讳安道。直长。号蒙斋。自是连世承荫。高祖讳杲。郡守。曾祖讳守谦。县令。有士望。戊申乱。为义兵将。祖讳世宪。考讳龟蒙。皆隐德不仕。妣闻韶金氏。佐郎宅东女。以 英庙甲戌十二月三日生公。公自幼凝重。有器度。与群儿游。不轻言笑。八岁。学于三从大父积城公。同门授学多材敏。公独沈静。积城公属望不浅。授小学书。诫之曰。此做人样子。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公惕然发悟。诵习不怠。每事循蹈规矩。在长者侧及与侪友居。一毫不放过。于经书。亦专心听受。用积久之力。期于通透乃已。以此文义夙达。词章不劳而成。己亥与伯氏公赴乡试。兄弟俱中。而公参两试。及赴会试。公欲取伯氏券先写。伯氏不许。人称是兄是弟。公中生员试。应榜。不随俗游街。时当 正庙右文。人多急于进取。而公一意敛退。尝住泮斋。 上亲御映花堂。 命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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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宣赏。公独后。 上注目。使之近前。问家世承。 温谕而退。丙午。寓本县晚村。命之室曰晚窝。有晚窝松菊梅竹吟。庚戌遭内艰。因撤寓归浮浦旧庄。守殡终制。服除。以奖进后学为己任。随材敏钝。诚心劝导。每于茶前授课。日晏不以为疲。冬夏课制。或在江楼。或在书斋。己未。除 孝陵参奉。以亲命就职。壬戌夏。升缮工奉事。时有 大造殿修理。公尽心检察。提调赵镇宽知其材蕴。辟军资奉事。秋换义禁府都事。束下甚严。府卒不敢横。癸亥。升 靖陵直长。秋。换授军资直长。乙丑。升军资主簿。在洛。不喜追逐。公故外。未尝踰砖石岘一步。僚友来见者。亦不往谢。终日静坐看书。老頖人皆称之曰。古家士大夫也。丙寅春。出宰恩津。地界江海。狱讼甚烦。公以十事谕一邑。断狱公平。屏去干谒。禁制豪猾。以此忤营意。冬。居中递归。民皆惜去。公略无芥蒂也。丁卯。遭先公忧。年衰持制。一遵家礼。辛未。筑小屋于家后。扁曰后溪书堂。取陶山记中水在山后之语也。书揭暗室通衢四大字。庭植古梅一株。阶列黄花数丛。日处其中。啸咏自适。不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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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荣辱得失为何事也。平居终日端坐。静默自持。无閒说话。及辨义理。一刀两断。确然不可易。每曰。道理全在日用处熟。读书。不必贪多。如看一书。先得大意。次第条理。宽心玩味。乃有益。常举先集中切要语。讽诵不离口。尤致意于礼书。参会诸家说。究极经变之宜。因事讲定。皆有经据。日用细事。从手分来者。未尝有不正之端。使子弟代之。毫发不齐整。必使改之。然后乃安。年老非有疾恙。必与祭曰。馀年不多。筋力犹可彊。家间大小丧戚。皆躬亲看护。无有后憾。尝任陶山长席。改刊文集二百馀板。板本精完。时有儒林是非。曰此南中运气也。若一有所偏。便是身入其中。坦然以公正处之。一切不与其论。是以两边不敢加以指目。久而后服其先见。与宗侄汇宁。议修宗案。立朔会之规。系十数条于卷末。使永久遵行。文纯公尝曰。清凉吾家山。往来栖息遗躅皆在。前辈欲作精舍未遑。公与道儒合谋成之。堂曰吾山。轩曰云栖。皆公所定也。壬辰腊月。患痰嗽。热气炽上。遂谢客。喉语渐微。潜吟沈诵。三数昼夜。傍人谛听之。乃四子洛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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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又诵朱子分水铺诗。水流无彼此。地势有西东。若识分时异。方知合处同之句。二十七日。命子弟整席。夜呼长子汇炳。扶坐而逝。享年七十九。以癸巳三月二十六日。葬于奉化县南炭堂村酉坐之原。配淑人宣城李氏。通德郎汉祐女。天性宽和。有女士行。事舅姑以孝谨称。治家有法。每事必禀于夫子。不敢自专。谦顺俭约。通晓事理。子女有过。不以私爱有小假借。妯娌之间。惟务和适。御婢仆。曲有恩意。先公三十三年庚申卒。享年四十六。初葬家后山。庚辰八月。移葬于炭堂村。在公墓后同坐。有二男四女。男汇炳汇絅。女骊江李在亨。闻韶金祖寿生员。上洛金养巽。鹅州申命协。汇絅男晚孙,晚臣,晚憙进士,晚友,晚畴。汇炳无育。以晚孙后。晚憙出承大宗。女仁川蔡恒镇。晋山姜在纪。义城金昊铢。砺山宋基夏。外孙李能正,金龙镇,虎镇,金在裕,永裕。公生于诗礼之家。目濡耳染。不离典训之内。又早从积城公学。积城公克绍青壁贤绪。青壁公上承蒙斋。而蒙斋公为孔门子思。公之所受渊源。卓乎有自来矣。天质之美。既足以缵承先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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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刻志劬经。又得于铢累寸积之馀。理明而气充。德厚而量宏。执守坚而威势不能夺。眼目高而名利不能乱。外务韬晦。内存兢惧。举止庄重。动不违礼。其于接引后生。和气蔼然。披露无馀。诗文儒雅。专主顺理。书法端楷。未尝放过。盖其养深积厚。不待勉为。有如此者。族兄汇炳氏。以其所撰遗事示余曰。君于我先人。亦尝亲觌而得其槩矣。幸以铭述为托。汇载学浅未敢当。顾今宗兄参判公不幸弃世。惧夫终无以述也。遂不敢辞。铭曰。
水在山后。浚发其源。其源维何。邹鲁微言。思篇未辑。孰嗣其传。遗文轶录。次第补填。公于此学。传习有自。器度凝远。禀赋完粹。爰初启发。即我家书。本既立矣。可推其馀。亲老应举。昔贤亦屑。 正庙爱士。材俊并列。人皆进锐。公独退后。晚沾一荫。坚我素守。湖西口碑。直道以黜。匹马归来。江庐容膝。岩瀑高悬。古梅丛菊。屏图案书。仰思俯读。暗室通衢。静坐存儆。孝友家政。规模齐整。乡士持经。教诲无倦。书斋设帷。江楼对砚。间以游泳。携我冠童。年高德卲。和乐令终。有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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岘。双剑同原。百岁在后。不朽者存。
   辛酉五月日。族侄通训大夫前行洪州牧使汇载。谨撰。
后溪先生行述补略[琴书述]
后溪李公先生弃后生。玆三十年。葬之时。以姜海隐铭。纳诸竁。志文务简。事行阙略。孝子汇炳属书述先兄诗述。俾述始卒一通。先兄自幼得侍几杖。耳目之详。莫先兄若。其义有不可辞者。犹以为此事慎重。逡巡数年。方才起草。不幸先兄殁。观其立言排布。将有以极其纤悉。可信于世。而未克成编。呜呼惜哉。晦可又尝顾书述曰。伯氏既始手而未终。而其弟宜有以踵成之。书述侍公已在中晚。其见知有所未尽。且文章不逮。其何敢。虽然。其辞之则又不敢。其义一也。谨奉逾年而数行起头之下。不复识别。又窃未安。乃僭为之言曰。君子之道。言与行而已矣。故经传所垂圣贤之教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曰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曰动容貌。斯远㬥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背矣。曰九容。曰九思。后之论人全德。蔽一言曰平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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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言遽色。学者从事于此。日诵读其言。皆有以知其如此为君子。不如此必丧德。其失每在于过言过行。何也。凡以德器未厚而涵养未熟故也。维公天质重厚。器度沈深。学语学字时。已为先生长者所期许。虽不践迹。其殆庶乎。圣人所愿见之善人。而早决一成。溯求家学。尤用力于一部先书。书即经传中圣贤涂辙。以此之质。用此之功。气脉大而门路正。持守固而涵养久。平居默然。全体浑厚。时有急遽而辞气每审重。地有仓卒而动止必雍容。敛蓄不露。守一步退后之义。思量所定。有万牛难回之勇。是以为亲之屈。游宦六年。而当世有识。以百年来善居泮。见称。然公居常不言从宦时事。故犹未详其何以善居而也。及读斋居日录。则斋中读书之馀所唱酬相从。皆岭中文人端士。京洛贵势。一无知面。然后有以验所守家法尺寸不失也。九朔湖符。狼狈归休。油然而无几微色。以志养安于禄养。六棣无故。孝友为政。其时不知者。或疑其雨露却胜霜雪。及见世之居官者。务要进取。迭次升腾。然后有以知公之为治清心省事。以岁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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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馀。而不以赫赫为名也。山林日长。威望隐然。人家文字。咸欲得一言之重。而一切让而不居。所以谦光之存。有在于标榜题拂之外也。礼家常变。聚讼多端。而公折衷诸说。虽不别立为书。宗族乡邦。疑变咸质。不有君子。其何能谷。尚记丙子秋。 朝家致侑陶山。公洞主接应时。 王人来临。多士云填。享宾礼。再拜进币。 王人义答拜。公避席从容。其敬恭不安之貌。仪威周旋之则。诸官起敬。观者大悦。书述尝与侪童还进订日课。误踬坐前便器。秽液横流。公若无见也。侍者袽扫而已。无乃古刘内史处覆羹。同其无疾遽矣乎。盖其可见之德。可象之则。不出于言辞动容之际。而窃有常情所难。而可推其他者。不幸岭中庐屏之论。是非之间。众口纷如。公独能始终。戒在金人。但以同室乖争。有关气数。隐虑深忧而已。果见分裂日久。厮啀日深。末流之坏人心败风俗。有不可胜言者。虽在当时未能一苇抗横决之势。然其一定之确。先事之见。有非世俗喧呶。窥其涯际也。至或门族乡邻处事举措。不能无失者。心常歉叹。若瘝在己。后来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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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遗意行焉者。孔子曰。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盖以人德有馀而才不足。不害为君子。且以见才德之难全也。而公凡于应务。巨细通晓。综理精密。虽家间吉凶裁制之具。必待指教。陶院致祭时费入极夥。绝不用侵责臧获等谬例。别方措画。备办无阙。而刷偿有策。至于土木之事。亦能了解。大造殿监造之役。宰臣之不识名姓。而以致礼敬。亦以其当职之能。有以服人也。尝治居宅。木工方升屋椓钉。公在下闻椎声曰。此钉误入矣。而已木工觉之果然。乃大惊服。此在公为细节馀事。而亦以见事为上。用无不备也。若乃文艺之末。本于德行者。笔法端洁。亦自先画中出来。诗陶性情。温雅冲澹之味。讽之有馀。而调格自成。辞以达意。委曲恳到。真韩公所谓蔼然仁义之言。文章家波澜轨范。有不屑也。盖公养德林下八十年。方其一出暂施之日。使举世无躁竞之风。朝廷知自重之贵。则凡所以发于事为者。亦岂无可观于为世为民地。而公既见其素志之不合于时尚。则归卧溪山。读吾书。守吾真。以究夫家学渊源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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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又有以劝进后生。庶见一方弦诵之美者。乃中晚以后究竟地耳。是以筑室名斋。莳花种竹。玩水游山。娱意适情。案上无非圣之书。座间无非礼之言。待人接物。气味温蔼如醇酒之自醉。儒林间小大之议。望公言而权衡焉。则是皆无所本而然哉。故曰圣贤所垂经传中言行之训。维公有实得焉。书述兄弟。幸生一里。日亲间丈。公视之以亲子侄。书述等仰之如亲父兄。然当时所从事者。不过程文之末。其于操心处身之实。未能有得。及当人事迁变年龄暮衰之秋。始乃欲收踪反本。稍用心于为己之事。以少补其前日躁疏脱略之咎。则文德零落。就正无地。尤悔感恨之积。秪不禁想象兴慕之忱。乃知君子之道久而后益信。而风气渐薄。今人之不及古人。殆将日下而岁甚。则世之得公于遗文事行之中者。又窃有俟于来者云。
    门下琴书述。撰。
后溪书堂重建上梁文[李汇宁]
左夹室右夹室。门路方正。盖尝取昔人规模。东翠屏西翠屏。岩壑重回。元不失我家境界。考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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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有诗有记。就新基肯搆肯堂。惟我后溪先生。禀天赋粹姿志。家传正学。早游壁翁旧塾。窃慕考亭语类追录之功。晚收蒙祖遗书。却抱阙里中庸未辑之恨。远溯千圣河洛为宗旨。究先天性命。源流穷探。四子论语谓切要会。古人学问根柢。既已汎滥乎经传诸子。始乃沈渰乎性理功夫。古家储节酌心近之编。敬玩瑶琴之理韵。晴窗对箴。铭赞颂之帖。默思宝镜之磨方。谨常变于丧祭冠昏。参考先儒诸说。远㬥慢于容貌辞气。深体古圣遗编。是有见解之精深。可见持守之严密。服邹训于勿忘勿助。宅心焉活泼安舒。佩张诫于戏动戏言。律己也磅礴厚重。太学宫屏廿载之迹。咸称当世名利外宏儒。映华堂动 九重之容。已识古家礼法中端士。迨圣治雅尚儒术。暨荫调博采公论。泮旅结道义之交。江湖河海之佳朋合座。陵寝成诗书之社。濂洛关闽之旧编随身。视民如伤。程明道题晋城之壁。训士有法。胡安定置苏湖之斋。自湖归薄宦浮云。有溪在小堂流水。好守吾难进家法。江舟片月长烟。窃取我故居坊名。涧树鸟鸣花发。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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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趣于节友。一株梅数丛菊之栽植在庭。缅遗躅于岩栖。三图屏六艺杯之安顿有室。于玆焉閒居观玩之成趣。于是乎充养践履之收功。悟天理动直而静虚。替座铭以康衢暗室。惧人心操存而放失。寓斋扁以薄冰深渊。硬脊梁于屏庐。议论卓乎特立砥柱。施顶针于斋楼。讲讨俨然独立𦤎比。嗟旧居遽成别祠。乃新筑移占邻壑。厓连豹隐。南冈水石里密迩先楸。庵称马鸣。东川花柳边平临大野。江上峰列立披云门外。极浦之平沙铺珠。山下泉泻出漱玉台傍。活源之方塘开镜。重值今世涒滩。乃谋此地经营。背浮罗而茅栋成。特傍百丈山。悬岩飞瀑。面芙蓉而竹牖辟。宛对九曲水。明月澄潭。浦城之学古有斋。徽猷家嗣葺可已。南浦之遗经在阁。浏阳氏嘱付既勤。聊以守此考槃。讵敢增其式廓。藏古易于松楹竹架。窃仿幽贞门典型。听素琴于石砌茅檐。谨守真率窝意像。知本性厌浮华而贵俭约。戒儿孙勿侈梁榱。为素规爱精密而恶欹斜。饬工匠必谨绳尺。玆凭三架之突兀。用赞六伟之呼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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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梁东。
东海碑头晓日红。盘诰古文苍籀篆。尚留屏障动清风。
抛梁西。
西陵松柏暮云低。至今君子楼前树。无恙孤高老鹤栖。
抛梁南。
养浩楼江碧欲蓝。小子何知观水术。真源元出濯缨潭。
抛梁北。
清凉崒嵂磨天极。陇云古舍吾山堂。孰使弦歌生峡国。
抛梁上。
秋月堪明玉宇旷。千载此心端正看。小塘清澈不成浪。
抛梁下。
孤楼萧爽压中野。忆昔六七偕冠童。清洛欲归暮春者。
伏愿上梁之后。云烟改观。山川留护。花历鸟漏。解惜读易斋光阴。石臼琼浆。想象洗心井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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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友之升此堂入此室。庶可与户牖同归。子弟之诵其诗读其书。孰不以绳墨自励。勉吾党勿替是引。愿玆基永建不颓。
   从子通政大夫前行承政院同副承旨兼经筵参赞官汇宁。敬撰。
先考大夫府君言行序次草略[李汇炳]
府君讳颐淳。字稚养。初字斐彦。真城李人。始祖讳硕。中司马 赠密直使。生讳子脩。封松安君。生讳云侯。军器寺副正。生讳祯。善山府使 赠户曹参判。生讳继阳。进士 赠吏曹判书。生讳埴。进士 赠左赞成。生讳滉。判中枢 赠领议政。 谥文纯。即退溪先生。有讳寯。军器寺佥正。讳安道。直长。号蒙斋。讳嶷。社稷署参奉。讳命哲。庆基殿参奉。讳杲。醴泉郡守。于府君高祖。曾祖。讳守谦。歙谷县令。行谊为士林所推。戊申之变。为义兵将。祖讳世宪。通德郎。克守先贤规范。考讳龟蒙。通德郎。有厚德重望。妣恭人闻韶金氏。兵曹佐郎宅东女。有女士行。生六男二女。 府君居第二。 英庙甲戌十二月三日丁未卯时。生于溪上旧第。少锡名圣甲。禀赋粹明。德器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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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广颡巨肩。大耳隆鼻。异类凡儿。举止凝重。不轻言笑。乳时母夫人挈往海底。外曾王考处士公有识鉴。尝坐膝抚顶曰。此儿骨格不凡。后必做大器相。五岁始学语。八岁就学于三从大父积城公。公性度简严。同门请业至六七。虽以才敏称。未尝不受警。独府君不烦教督。勤劬夙将。积城公最爱诸弟中。坐卧不离侧。提督刻严。属望不浅。公家甚贫。疏粝或不继。 府君时亲自焫薪。攻苦饮淡。动忍增益。及授小学。公诫之曰。幼而学之。壮而行之。必以此为行之法。 府君惕然发省。遂为终身服袭之地。与群童游。常避瓜李之嫌。登临不涉危。丑争辄不与焉。同队畏惮。不敢悖慢。长老倚重。期以远大。王考通德郎公。严毅方正。训敕子孙。一遵先世家法。王母柳氏。参议慵窝公女也。识度闺范。称女中君子。皆于 府君钟爱最深。或至设戏技较胜负。以劝课读。 府君早离膝下。越岘就学。承顺志意。一念向上。有时来省。长者彊留。不肯旷业。文词夙就。已得古作者典则。十八。聘宣城李氏。通德郎汉祐女。妇家称饶。资装或华丽。辄辞不敢。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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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约自持。泊然无所好。交友必取重厚文士。外舅李公深重敬之。尝曰。吾见年少。皆尚游戏。独某每好端拱寡默。其志趣不凡云。后来不肖省事外门。长老见谓曰。吾见世之君子多矣。喜怒不形。畦畛不设。待人接物。终始无间。往来五十年如一日者。惟尊大夫一人。真吾所敬畏。少时尝骑过江北。望见江南门老会松亭。辄下马。敬拱而过。座中未详其谁某。而皆言吾门少中。非某不能也。认之果然。赵丈某尝语从子汇圭曰。吾少时以亲病剂药礼邑。急归津头。江涨无船。方蹰躇水滨之际。有一行到津头。以奴马健实。无事涉涨。既抵北岸。回送奴马。使之骑来利涉。当时未及相面。后来果知阮府也。素未知面之人。无一言以济人于窘急之时。此古人所谓无所为而为者。岂非仁厚及人之道耶。己亥。与伯氏万悔公赴试。兄弟俱中。而 府君参两日试。及赴会场。欲取伯氏试券先写。伯氏不许。人称是兄是弟。中生员试。应榜诸具。皆从俭约。不为随俗游街。以亲命率一倡。而出入辄不以随。大山李先生言。此年少不易底事。可尚其为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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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正庙右文之日。生进文士争事躁进。而 府君独自敛退。伯舅持宪公熙成金寝郎一练曰。今之士大夫皆好游泮。不为时俗所偷。惟李某其人。方伯李亨远。问经学修禔之士于李参判鼎揆。特以 府君称首。温溪公请谥时。 府君暂住泮斋。自上劳问诸生。亲御映华堂。 命试士宣赐鱼错。入对时。 府君独后。 上注目问姓名。使之近前。又问其谁某至亲。于先正为几代。又曰。予于日前。 传教致祭于先正家矣。汝其知之耶。乃 命与诸生就座。得参赏赐。丙午。移寓本县晚村。村近邑府。闭门潜居。劝课弟侄。主倅徐有器使子庚辅就学。人或言官政得失。则窃诫之曰。昔日绣衣欲探县宰贤否。问于村妪。妪作色驱去。绣衣感叹以归。居是邦。不非大夫。吾乡遗风尚存。况以男子而不及村妪耶。村上流有广岩。泉石颇可玩赏。时与弟侄风咏以归。命之室曰晚窝。有晚窝松菊梅竹吟。庚戌。遭母夫人丧。因即撤寓守殡。送终祭奠。尽其诚力。服阕后。仍留罗浮旧寓。尤惓惓于奖进后学。随才钝敏。矫揉多方。不以劳惫而或怠。不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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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而有别。每授课于茶前。至日晏未尽则曰。此吾茶前事。未了之前。食不自甘。授其课读。日有程式。虽举子程文。先自心试而试之。不以时文而有忽。取其文词端的。旨义隽永。夏课于江楼。楼前置学徒。玩赏讽咏。考定高下。冬课于书斋。朔望令齐会行礼。验其勤慢。年少之稍有志趣者。尤欲成就之。一乡士子共儒业者。多受钳锤奖进之力。己未春。因病述怀。举国朝事赋诗二百八十韵。见者以笔史韪之。冬除 孝陵斋官。以家贫亲老。黾勉就职。巡山展朔。不惮独贤。种植齐修。斋貌一新。有 孝斋日录。庚申。闻淑人丧。由归营窆。 寝园中多栗木主。官例取主材用之。 府君独不取曰。先祖以乡人斫取黄肠木葬者。有亏姑成妇之责。况取 陵园之木乎。壬戌六月。升缮工监奉事。时自 上有命修理 大造殿。 府君适当其任。检察事役。随极精致。提调赵尚书镇宽。甚叹赏焉。事迄。依太仓自辟。例迁授军资直长。时以本所四监分排。俱是极选。秋七月。与泮中诸友约会既望游。以国制未除止之。明年癸亥七月。泛舟松江。有诗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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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换授义禁府都事。本府下隶素多劲悍。 府君严立规条。使不得离其所失其伍。植立如偶人。见者亟称其金吾府近所刱睹。可知其临下以严。癸亥六月。升 靖陵直长。八月。换授军资直长。乙丑闰六月。升军资主簿。廪米颇饶。分与知旧贫乏。历书笔墨。播及乡族文士。在泮时。不喜追逐。入直之外。终日静坐。讨阅书籍。不出泮外一步地。不识京宰面目。律身谨严。七载如一日。泮中知旧。莫不钦服。李上舍观祥。自京归语金容渊宗发曰。泮留岭人。无不濡染京洛时态。独李直长某笃实纯俭。绝去时俗纷靡。言辞动止。真得儒贤气脉。以吾所见言之。虽使先世大贤处之。此一节恐无以别矣。金公答曰。吾亦稔知此人。居今之世。不失古君子模范。李参判鼎揆曰。吾以承旨就直。李某亦奉事居直。见诸直房。皆设戏技成风。李某直房。独无此事。观书静默。动作有规。识与不识。皆言实传退溪家学。权正言文度曰。泮中士友。相会设技。闻李某与柳某(寻春)至。则辄敛藏之不暇。其见敬畏类此。泮主老媪年至八十。亦曰。吾接京乡宾旅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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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窃见居吾家六七载。举止凝重。威仪严励。声色纷华。一切不接耳目者。惟进赐一人而已矣。是以同朝共泮之人。称居泮之善。以为百年来所未见。丙寅三月。出宰恩津。地界江海。民多尚利。狱讼烦剧。 府君每叹莅民者之违道要誉。不以诚实做去。故下车之初。以十件事。文谕一邑。釐祛痼瘼。从便区划。断狱公平。干谒永绝。简严仔惠。未及周岁。小民信孚。士子知耻。暇日又抄文士视勤惰。施赏罚。或请课粮优给。以劝勉之。竹林书院在江镜都会之所。主院者多侵良丁免役计。院儒来恳。继有营属。而绝不许颐。以此营意颇不快。又各邑倅进营投刺时。多就褊幕。因缘纳款。独 府君不然。是年冬。课居中递归。自营旋即追悔书谢。答以将亲远游。本非久计。少无几微不平之意。 府君自筮仕时。无意从宦。而为亲一出。及其解归也。不少芥蒂。盖平日霁行潦止。淡然无所动于中。而宏规伟模。通识时措。不能施其所蕴。丁卯十月。遭先考忧。自袭敛葬祭。居丧仪节。一遵家礼及先祖礼训。三年不离殡侧。营葬不用俗师。与昆弟殚诚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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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暑不避。每以宅兆未妥为忧。至再迁而后安厝。晚来患脚部麻痹。步履甚艰。或当夜无烛。庭阶险仄。不少失著。其持养之功。跬步不忘。尝在庐所。家忽失火。邻里苍茫来救。傍人窃覸步履之重。无异平昔。又少日与诸友设野会。未至家数百武。猝当㬥雨。举皆奔迸失措。 府君独缓步在后曰。虽欲速而不可得也。自庚申淑人丧后。子女未及成立。以亲命畜小室。数年后。即以事送去。知旧以为知某平日操心律己。每人所不及。而此一著尤当敬服处也。从子汇宁。入系大宗也。在宗弟初丧。内而本生叔父适在外。族中诸议皆以祖父在。无异亲命。事不容稽缓。论议急遽。 府君独以出系大事。无父命不可。此系关彝伦。安得径情直行。遂待父归后。承命受服。金直长是瓒是之曰。能不自夺于众难之中。立此大义。非某几乎误事。辛未秋。取岩瀑小壁。筑二间茅屋于家后溪傍。名其室曰兢斋。扁其堂曰后溪书堂。每诵山记中。水在山后曰退溪之语。而移寓以来。心未尝忘乎溪也。有记与诗。又书揭暗室康衢四大字。盖处幽如显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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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植古梅一株。阶列黄花数丛。轩曰六友。 府君尝以谓兄弟六人。拟筑一室。取先诗六友字名之。以松菊梅竹莲己。而己则代以杞。各下隐字为自号之地。日处其中。啸咏自适。或开户望野。登高观流。或临涧洗濯。玩乐鱼鸟。谢绝世慕。超然有独得之趣。涵养深熟。粹然有温润之味。群居终日。未尝有閒说话。怠慢之容。俚俗之态。不设于身。接人之际。虽不为厓岸。而人皆肃然敬惮。不检者自知敕。无礼者便起敬。处事应务。无求可求成之意。而惟义所在。实心做去。初若迂远于事情。而末稍无有不当不合者。家有急忧。忽至气绝。举皆惊遑失措。 府君不动声色。审视治方。须臾复苏。尝独处山斋。夜已深黑。忽闻有声呼进赐。探其兴寝。似非人口声。凝然不疑惧。应之如常。有顷无闻。须是涵养所到。理明气充。自然妖物动不得。平日不自言人之过失。闻人之善。则称扬之若不及。闻人之过。则若不闻。虽然。是非之鉴自明。爱恶之实各当。虽前日可爱底人。不善不假借。可恶底人。可观辄称善。或有意外之患。横逆之来。不但不加忿𢜀。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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屑屑于较计。人或有名为读书。而事行不满人意者。则曰此人平生误读古人书。既读古贤书。焉有此等事行耶。每警学者曰。学者。将以行之也。道理全在日用处熟。工夫必须于动静上得。知行不相矛盾。方是为己之学也。读书之法。先以字书正其音韵。次辨其字句之义。次又玩绎其一章本旨。而会通于首尾关锁。循循有序。切忌躐等。历落分明。必至浃洽而后已。尝曰。古人看书。方读第一行。要领得一章之旨。而今之学者。不能会得那一行之旨。予甚闵焉。晚又致意于礼书。蒐取诸说。参以己意。远近知旧。多有质问。疑文变节。俱有援据。守大经而不滞固。集众说而不苟从。欲为成书。以备一家之考證。而嫌以作者自居。凡于阴阳理数之书。农工技艺之事。略不致力。而亦皆触类傍通。综理微密。指画吻合。有若习熟经历过者然。尝买一顽仆。始不善从令。数年仰役后。渠自感悟。反戒其同役者曰。惟进赐命是从。百事无不利成。及至老废。恒称进赐公平正大。御下恩威之事。平时不营产业。每事要在节用。而绝不计利害。亦不作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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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不近华美。而只尚纯俭。饮食不厌精洁。而只取淡泊而已。性素简洁。日用事为之间。去烦杂而贵精致。虽至书籍糊窗等微细事。从手分中来。未有毫釐不正之端。使子弟仆隶代之。如有一分粗率之举。则必使改之又改。而至精且正而后已。每言不徒心要正。事亦要正。于正至无一事不一于正。方是心之正也。道内知旧。来求文字。则辄固辞不许曰。文词拙讷。识见不及。岂堪得传后文字之役。且今世自有其人。何必枉求此拙手。前后谦让坚拒。未尝为人作一文字。又严于辞受取予之节。不以物之大小而彊其志之所不欲。虽有从外迫切难处之举。不变其里面谨守之严。不肖昵侍四十年。未见有一毫苟假于人之事。亲在之日。如得美味与新物。不敢先尝。或入怀袖中以进之。日必冠带。袖一册子。终日侍侧。翻阅研索。日以为常。及其出外而还。则虽夜进省。不以所居稍间或废。其奉先也。得物则荐之。临祭必助需。致齐必豫戒。方祭之时。或有敬诚之不足者。切诫严警。使之肃然感动。年老疾恙。子弟请节之。曰。吾筋力可彊。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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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不多。若过今年。后看如何。然至考终之年。而一未尝不与祭。家间大小事及疾病忧患。皆躬亲看护。尽气力所及。至送死节。尤加致力。情尽礼备。无有后憾。闻知旧实音。必舍肉不御。吊唁随其谊。而及其时。每敕子侄曰。自吾先祖来。家法不出谨拙二字。历说祖先清俭之德。以饬励之有少违误。不以事少而容置。使听者恐惧。不敢复蹈前失。宗子汇宁莅同邑也。贻书戒之曰。所来酒脯。此等微细之件。亦添千里运输之苦。彼愚民不知义理。每当硬脊流汗之时。必生怨心。其不安当如何。千里负运。人所难堪。而道路目之以为某官送家之物。尤为不佳。此后虽多费驮价。祭需来往。必以库马。勿使贳人。平居好静坐。或终日简默。盖本源上用工深熟。故处事应物。自无疏漏过不及之处。乡族知旧。有事必质。及有所论。人无异辞。尝曰。人之有忮矜之言。誇耀之态者。必内不足之致。若内有馀。安有矜伐事。先祖好谦之德。无愧古之圣贤。谦退二字。为平生行己处世之规范。其难进易退之节。隐求韬晦之义。观于静庵,晦斋行状中可体得。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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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孙。盍所当体念。乃作无忝歌。视漱石族弟野淳。屏虎分离之时。道内是非淆乱。族中论议携贰。 府君适任陶院长席。两儒是非之地。一切含默。日思所以和合之道。门族则镇抚而警责之。使不有各立之言。院儒则书辞而勉谕之。使不赴是非之所。每叹吾岭所以见重于人者。以其儒论之不歧。今同室之内。有此乖争之举。大关气数之浇漓。苟保合而回淳之。莫如闭户而含默。或有不知者。书辞之间。纵有横悖之侵。而置之度外。一切不较。初则风声锐气。归之以含糊之病。而末乃两论卒无归宿。则人亦服其见执之公确。卒返多为调停之论。任首席数年。院中凡干措画。要以尊体貌谨纪律为务。儒生齐肃敬谨。有观感而兴起。下隶不敢放慢。而自祛顽习。改刊文集二百馀板。而自来传写之误。两本之异。先辈虽已勘校标付。而多有未尽处。更加校检。依朱子大全考异例。欲刊付卷末。而事重力屈未果。当朝家致祭之日。许多酬用。或欲责之院奴。 府君独不可曰。剥割。决非院中美事。暂借本孙作宰处为用费。临事之日。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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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应对。多士酬接。无不雍容。靓暇风仪。有足动人者。尝立朔会宗案之规。以为吾门多族散居各处。会合未易。且无纲纪所系。故有此分离之举。依古人月朔之会。会时相与面警。使不近是非之场。讲晦庵节要,先集及小学等书。为一门遵守之规。仍以尊祖敬宗之义。约十数条。系之卷末。乌川金氏为后彫堂公请谥谥状中。有山云诗及盖寓讽朋友之等语。又有文纯同谥之嫌。深所未安。始与本孙相议请改。至阖门呈书状家。而状家不为听施。彼此渐成层激。故终亦置之而已。收拾蒙翁青壁晚湖遗文。编之为溪山世稿三册。题跋以藏之。先祖尝手画三图屏。今诗存而屏弊。因模写而新。更河图下系以八卦图。洛书下系以九畴图。太极图下系以天命图。又作铭以识之。抄性理字汇一册。而未及卒业。又辑东贤姓汇。将记其事行。而又未果。素爱佳山水。值风和景暖。每与士友。会境内先贤遗躅地。逍遥倘徉。时或超然独往。一水一石之胜。辄住马玩赏。不徒取其流峙之可乐。悠然有襟韵萧洒之趣。清凉。先祖所称吾家山。而自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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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栖息讲道之所。前辈欲作精舍而未遑焉。至是远近道儒。复敦其议。 府君实主其事。堂室制度。一依陇云精舍。名其堂曰吾山。轩曰云栖。馀皆取陇云旧号。南山亲墓下。有泉石幽趣。其下西洛东溪合注深泓。可作小亭。名之以豹隐。扁之以南川精舍。为吟弄怡养之计。记已成而屋未就。所居书堂。与村稍隔。昼掩柴扉。一室涔寂。几案整齐。温理百家。先主四书。而尤深于鲁论。研穷乎朱书。而参会于先集。体验于动静语默之间。不愧屋漏。充养乎心神性情之妙。而达之经纶。庄重竟夕。未见夷肆。严毅终年。不少怠忽。沈吟乎古人要旨。而以至达宵。潜咏乎诸子的诀。而不知老至。优游涵泳。自有所独得而人不及知者。尝诫子侄遗忘者曰。吾所受用。皆儿时所闻于长者。至今晚暮不忘。盖含咀醲郁之功。虽不务刻期趱程。而非著意非不著意之间。接续照管。存久沈淹。自见其效。非但记性过人而然也。古文之盘错肯綮。诸儒之险语艰句。研精覃思。触类蜴达。邻居老人。见而推赏曰。吾看文字。多有窒碍不通处。公无此病。玩赜精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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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理之妙耶。答曰。文理艰险处。始有疑晦。及至再次看究。鲜有理会不得者。其于古人之书。看得分明。思得烂熟。故发之言而平淡简实。少无浮虚缘饬之态。每言科举之误人知见。坏人心术。昔人所叹。况今之弊。莫此甚焉。有志之士。不可纷竞于坏人心术之场。虽或废之可也。壬辰二月。改筑才山祖考妣坟墓。历入清凉。指点精舍制度而归。筋力困惫。小便色赤。弥留三五朔。十月。进拜上溪祠庙。腊月。兼患痰嗽。间以关隔。自念后證益添剧。热气炽上。或开户。或挥扇。自此谢客。厌烦语涩。犹喉间沈吟。潜诵三数昼夜。傍人若闻若不闻。谛听之。乃四子书中语及洛闽要旨。后复诵朱子分铺诗。水流无彼此。地势有西东。若识分时异。方知合处同之句。是有得于朱,退二先生请下一转语之旨。而盖气有万别。而理无不同。析之极其精。而合之尽其大也。二十七日午。五弟自溪上来。执手与诀曰。乃兄薄福。 恩帖在迩。而病不能支。晡时问此日昏否。命子弟皆整齐不失次序。又诫今日如是。明日又如是。日日无间断。申申命之。亦未详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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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指之何事。而益验平日持养之功。日复一日。终年便如是也。至戌亥时。呼不肖即前。因扶坐而徐逝。呜呼痛矣。天乎天乎。不肖晚生。犹及于 府君晚暮之境。不能记得其万一。况未及初中年时事乎。事行之粗浅近易者。犹不能谛得其始末。况于精深微远者乎。昔贤论祠影之未安。而画人误一发非其人。此不肖所悚惧。而尤恐形言之有差也。虽然。古人亦云。先德之可传而不传者。亦非孝也。虽以不肖管窥蔑识。而见得于所见所闻者。亦不可不从略记之。以传来日也。 府君早知时世。难与俯仰。深自韬晦。闭门静居。端坐终日。潜心对越。养静坚苦。求志力行。日有所深造自得之处。而又不肯略与人说。是以上焉知之者鲜。下之学焉者寡。进不能获施于时。退未得以传于后。人之称之。不过文学中而归之重厚谨慎之评。则亦浅之知矣。顾平日撝谦之德。嫌于标榜。未尝摘取经说。论难于当世知名之士。而闇然躬行之实得。有非想像说得者所可论也。 府君始也发端于小学。中焉著力于四子书。而以四勿三贵。为三字符。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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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少时。已见得斯远㬥慢鄙倍近信之道。一生用工。不出于视听言动上而加谨焉。继以发挥于经传。终当归宿于朱书与先集。佩服周旋。为一生谟训家计。惟我文纯老先生。接考亭不传之学。继开于东方。当时及门诸贤。随才成就。各有所发明。而以气脉之传于家者言之。胄孙蒙斋公。承袭教训。方进未已。不幸早世。门庭之所期待。堂室之所造诣。未知如何。而至有许荷谷中庸未辑之叹。至四世青壁公。复阐家学而传述焉。积城公。又以青壁令子。耳闻目染。揉行文词。为当世所推服。 府君自幼就学。闻言见行。滴水而成冻。铢累而寸积。掘井以及泉。孝友之政。一家足法。恩威之教。愚隶感化。信义著于乡党。而长上称其弟。言行备于始终。而侪友推以师。早时小阐。无意随俗躁进。敛躬玩读。一意涵养主敬穷理。以立其本。反身以践其实。表里如一。无有几微不见知之闷。晚入郎署。阅岁京洛。而衣缨小不染于缁尘。履舄终不昵于权要。故人称百年来善居泮。又谓深得退溪家学。斗禄为亲。莅县才九朔。不以上官风旨挠民。及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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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装萧然。只随在京所览籍数箧而已。自此家居二十六载。绝意进取。名不入都中。口不及时政。翛然里闾。乐与宗党侪友。修整学规。倡率群秀。院社规画。大小一新。经艺咸造。贤愚各得。所以兴起一方者。推之久远而可观焉。为学用功。以曾传,书经。为平日口诵心得之资。又誊出太极,通书,西铭等书。日置案上。以为佩玩之地。三图则推旧为新。有以发微于理源。六友则转己为杞。以寓至情于晚岁。每以贤泽寝远。儒论歧分为忧。而未尝苟循颜私。偏主一边。其执守之确。志力之定。风雨不变举止。千万不挠一己。颠沛而不失常。疾病而犹向前。粤自中晚。至于考终。容体辞气。动静衣服饮食。皆有法度。事为之间。缜密周遍。未或有急遽苟且偏比失中之理。自来沈静敦重气象。兼得养深积厚工夫。以至于冲澹和泰之域。不待操而存索而精也。是以裁制义理。锱铢不差。分断是非。平实得中。至耆暮之年。精力不衰。未尝倦惫休卧。或时休卧。子侄之入。亦便更坐。必至夜分后就寝。寝时亦不夷肆其肢体。幽独得肆之地。兢持严畏。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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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性。暇日探选水石。题品花木。一境胜地。无幽不阐。四时佳景。寓目成趣。发舒精神。陶泻性灵。萧散而无虚旷。沈潜而不苦涩。望之如山岳。而即之如春温。获心于古人。而玩佩乎先训。当日亲友必有所见。后来挽诔。不至阿好。不肖安敢毫末于其间哉。尝在童课时。族叔东壑公。爱其才。手写杜诗一册以赠之。又尝购得昌黎集及杜诗批解于汉上。韩文则又准以华本。釐正目录。付之各卷。以便考阅。杜诗则详其批解。悉其字义。故发之诗文。颇得其体。然皆出自性情而平淡理胜。具眼者称唐调。且讲读遗书。体究心法。谦卑隐约。周遍敦详。前后处心酬用。可谓尽从这里做得来矣。笔力亦体家法。不放点画。极其精致。书牍又甚简洁典雅。人得之。爱之如拱璧。壶谷柳令公。称儒雅为第一。晚来手指执管处稍邪。此盖馀事。而致其精力如此。然亦不自以技艺为有。又不喜著述。而一言一字。不轻示人。故不肖收拾箧笥若干篇。亦不敢出而求正者有年。岁月荏苒。人事变迁。使贤父言行。或至湮没。则此又不肖之深。所恐惧而未能。只存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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挹之意而已。苦待具眼者。而欲一勘校焉。
 朝士年八十。例升阶资通政。 下批在岁后初二日政事。初终已毕。奉书祠版。私心未便。既不奉用。则淹置私家。又甚未安。故从兄汇宁还直之日。使之还纳铨曹。则诠曹教意 下批。虽在初二日。而道启之启下本曹。在岁前。此是 成命。不以 下批日字差迟三四日。有所嫌碍。以通政书之祠版。未为不可云云。至引丙子洪命耇嘉善加资在殉节之后。而其家用行为言。然无辞直书。终未知其分义与定式之如何。期欲还纳。则铨曹物议。使之下送本府。自官报营。自营报该曹云。故呈诉本府。仍纳职帖于营门。而未知自营报该曹耳。后闻张敬堂寝郎之 命。在丧后而以葬前故。当时以是题版。又见家状五代祖醴泉公通训加资在丧后。而此亦葬前故。书于祠版。盖古有此例。则不肖辈今日所处。亦未详其当否之如何耳。癸巳三月二十六日子时。奉窆于奉城县南炭堂村后麓淑人墓前酉坐卯向之原。二男四女。男长汇炳。次汇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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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长适骊江李在亨。次义城金祖寿生员。次上洛金养巽。季鹅州申命协通德郎。汇炳娶安东权载经女。早殁。又娶安东权𢓜女。未育。以汇絅子晚孙为嗣。汇絅娶丰山柳亨春女。生五男四女。男长晚孙入系大父后。次晚臣,晚憙进士入系大宗三从叔后。晚友,晚畴。女长蔡恒镇,姜在纪,金耆铢,宋基夏。李在亨生一男能正。金祖寿生二男三女。龙镇,虎镇。女郑范洛,李能远,姜𨫌。金养巽生二男五女。男在裕,永裕。女李台荣,金镇书,柳致思。馀幼。申命协生一女。崔炳圭。嗣子泰植。
   丁酉冬十二月甲辰朔。孤男汇炳。泣血谨记。
先考大夫府君事行记闻续录
琴持宪继闻诗述。于府君最所亲切观感。尝曰。后溪丈于四勿三贵上。用工深切。至其非礼处。自不留视听言动。而又于动容貌。能远㬥慢。正颜色。能近信。出辞气。能远鄙倍矣。
李晦闻师延氏。族中亲信也。每言后翁岳峙渊默。涵养本原。深熟之功。虽古之笃实君子。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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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矣。
柳麒麟仲玉璧祚曰。宣城称后溪,芝江,漱石,俗隐四老。而其事行纯备。每以后溪翁称。
柳参奉晦则鼎文氏。来见遗稿诗文曰。不图诗之若是之好。其典雅高格。虽今之善能诗者。莫可及矣。
李会而在亨曰。族曾祖宪儒氏。莅龙宫时。过棣亭。有年少容貌端整。举止凝重。代主人书写。文笔夙成。心甚爱之。后果成就不凡云。
又曰。吾王考大宪公。与聘君同朝。诸职房多设杂技游戏。独李某职房。无此事。端坐读书。进退动止有范。沈重威仪。动乎朝班。人皆指之为先正传家范肖孙。
金上舍景述祖寿。书辞之间。或称以先生字。必加严辞切诫之曰。吾先祖子孙。则于此二字。不可妄称而滥居。谓子侄曰。所当深诫。
又曰。外翁终年沈滞。吾所稔知。宦游多年。不独异趣人之无有知面者。其于同侪之类。稍至显达者。亦不款交。况退处时乎。是所以异于时俗之求知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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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以命养巽曰。香坛李上舍观祥氏。以先事游泮中归语曰。岭儒知名多留泮中。皆不免染京时态。独李某不失吾南旧规。动止有法。言语沈重。不喜追逐。风仪谨严。以吾所见言之。虽使先贤当之。似无过此矣。
柳京老箕镇。来见先世石役文字曰。为人作此等文字多矣。其庄重典雅。无得如此文字。以吾所见。多得韩文效力。
去乙卯。更校订遗稿。宗侄汇宁及族侄汇载。柳殷老衡镇诸会考见。汇宁曰。吾先祖诗集中。长编尤好。今此遗稿长编亦好耳。
汇载曰。史诗及壬午叹诗。不但文章好。又系关义理头脑。
柳殷老曰。此集校订。不必多费功力。当初作时。已先自校勘。不但诗好。如谥辨诗序等长编。已成章体格。
金致弘养休氏。初始校订遗稿毕。乃曰。勘校此等文字多矣。未有如此文字之要约。
再从弟知郡志淳尝曰。吾于书札。颇尚敏速。立人门外十数。酬应不难。至于仲兄书词。虽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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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札。实无可及矣。
族叔圣能龟谟氏曰。吾与后溪翁。终日陪行。上马不少回顾。肩背竦直。或有可酬酢处。住马暂停。其平日素养之异于人。至此微细事。可验。
族叔德明龟发氏。始终亲侍者也。曰。宣城长老吾自少燕侍每多。言行间小无过不及。惟后溪翁是尔。此吾终年景仰。
族叔圣发龟言氏曰。后溪翁广颡巨肩。德器魁伟。自少养静。老而渊深。见于面而盎于背。
又曰。裁纸作书。未及下笔。而纸笔衬著于手里。先见其儒雅精紧之态。
族叔循夫龟运氏。乘暮过英县。不卞咫尺。望门投止吏家。吏自外来。以非旅店。始有悖说。及知李进赐同里至亲。还执恭。具进夕饭曰。进赐莅军资主簿时。此吏以上纳事。得蒙恩泽。进赐临下以严。下隶不得弄奸。上纳即时。而远人不为迟滞。此大同之惠。有若此吏独当者然。下情终不忘。今闻进赐至亲云。感谢无地。
侄子汇寿。尝侍王父侧。柳戚祖范休氏。来见王父。称仲父书牍儒雅之善曰。必是吾岭宗工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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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
又曰。今世以学问为名。开口便说性理。而不免随时循俗。独几微之间。察其善否。酬酢之际。审其轻重。确乎其不可变移。惟吾仲父。
侄子汇圭曰。仲父日侍王父侧。手一册子。在傍玩读。乃曾传一编也。日以为常。仲父晚来。授课儿孙辈。眼昏字弊。危坐默念。解说旨义字句之间。不少差谬。平日用工。深于经传子集等书。于此可知也。
宗侄汇宁曰。吾多接京乡人品。相卫峻整。性度谨严。未见吾仲父若。
又曰。人言仲父与 国大祭拜跪之际。著帽忽落。少无惊劫失措之态。从容拾著。左右观者莫不称偿云。
从孙晚浩曰。余幼时受通史。仲大父曰。古人看书。未读而眼过一张。故方读而句读自解。汝辈犹不能眼过一行耶。所以句读多滞碍不通矣。
又曰。有挽祭文字。则呼余命写曰。明道先生书字甚敬。非要字好。即此是学。汝辈宜体念。不可一字放过胡乱写去。是以大父笔画。逼尽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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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于细字书札等。尤酷肖焉。
尝曰。文纯先生一生用力。在谨谨二字上。四十九篇之中。无非是理。汝辈读文集可见矣。大父平日用功。亦不出于此二字之外。其谦守家法。可知也。
又曰。大父为学。体用兼该。尤于践履上笃实。是以书尺往复之际。不用陈刍涂辙之袭。余见西厓集中罕言义理者。盖其涵养本原。专事践履。孤山集亦然。而论者以为体用俱全。今于此遗集。鲜引性理说。
季妹申室。早失慈颜。长育家君膝下。及其于归。尝曰。家贫奉亲多事。每临事。或有不便于心。辄自悔曰。在昔亲庭。终不见事行之小差谬。今虽离侧。以吾贤父女子。而岂敢作不是事。以招人指目。实非吾本情。每念至此。不敢作不是事。
腊月念七日。患候添剧。琴继闻与诸从兄弟。卜筮将验其加歇。得谦卦。惊惧相视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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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祖后溪府君遗事[李晚淑]
府君生于 元陵甲戌十二月初三日卯时。卒于 今上壬辰十二月二十八日丑时。享年七十九。明年正月初二日。援例升通政阶。以成服后 下旨。寿帖纳上。三月二十六日子时。定窆于奉化炭堂酉坐之原。 府君德性重厚。气度严凝。完养积习。而不露圭角。检制纯熟。而不设畦畛。平居俨然。终日钦钦。不威而自严。不略而自约。不妄言不妄笑。自有权度之不可泯。一举手一举足。必有尺寸之不可乱。以之推之于行要而不苟。发之于言。确而必当。及夫处事若接物。要使宜于今而不违于古。虑始叩端。初若宽缓。不切于事情。而综理就绪。节节若契。无不吻合。由是小而门乡。大而儒林。责酬应变之际。攧扑不破。可久而无弊焉。其可见之行。则为家之政。孝友之行。出于天性。事亲也承意顺旨。极其婉愉。兄弟也湛和致洽。娓娓告戒。声不出门。于子侄。恩威各尽。不离乎规绳。于仆隶。畏爱并施。不外乎拘束。严而不果。外内斩斩。简而不烦。条理井井。衣取蔽体。切忌侈靡。财用有限。每戒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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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稠沓庶务。不劳施号。而各当其绪。即其平常之中。而自有不可及知之理。虽末艺贱业。亦皆随遇曲应。凿凿可观。抑可见不试之艺。而通材之多能也。每事急以济缓。故处缓而无不及之弊。缓以济急。故处急而无致跲之患。如其不安于心。则不以众论之已定而自已也。苟安于心。则不顾傍人是非。勇往直前。其所执所守。虽自谓贲育莫之夺也。其奉先也致敬致著。以尽如在之诚。遇美果若异味。必藏而待需。送于大家。俾助祭之。年既耋嗟。犹御素馔。又患风痹。未能如意运动。而不废参礼。不以老病而自懈。其御族也。尝叹全门之分裂。惩其激。抑其过。曲意调摩。所以葆和全安之道。可谓至矣。犹使不加推奖。而为善者有所劝。不设禁防。而为恶者有所惮。其接人也无间贤愚。久而犹敬。其言也必虑而发。虽侪流莫敢以戏亵加。望之凝然。可敬而不可狎。自不觉其杂虑之除而鄙吝之消也。呜呼。 府君学术。足以卫世。风范。足以镇俗。文词。可以贲饰鸿猷。干局。可以剸拓坌剧。苟使置之可为之地。而责其所成。则其将谁之不如。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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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龃龉。枘凿不入。才试百里。又未及期而遽反初服。于 府君恬退之志。可谓爰得我所。而固不能无憾于气数之推迁也。至乃屏庐事变。实吾岭之一厄会也。俗习偏比。是非乖张。风声所暨。竞互渐染。虽号为循名之士。有识之类。亦所不免。而惟 府君超然独立。不挠不惑。屹然为中流之砥柱。以为既无真知的见。则断不可轻自标榜。以立己论。其任陶院时通章。无论此是与彼非。务欲调停而镇安之者。盖预烛其是非之不可揆正。而无宁为此保合之计。俾不失吾岭自来之规模也。第恨空言无施。事变层激。又不免惹起横端。反加丑诋。只见其不知量也。夫何伤于 府君独得之见。济事之量哉。若夫金后彫谥状中。侵逼老祖处不一。 府君以为侵逼处不可不辨。而惟在彼家处置之如何耳。立意直截。持论精切。发文遣辞之际。理直而言顺。苟是之遵。则容有厌服之理。而如之何缓者狃于立异。峻者伤于严斥。终乃转成乖激。了无归顺之日。诚不觉慨然而寒心者矣。 府君爰自早岁。已有成人仪度。神威齐整。词华赡逸。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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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菀。大为人所敬服。及其检制。有素潜蓄。晦养操守。既要慎密的确。谦退自牧。而隐然有立千仞之象。波荡不暇。而坦然有住万足之地。大有定力。虽处急遽之时。而不自失措。雅有宏量。虽当烦错之际。而未尝失著。尤汲汲于王霸之辨。公私之别。究原析微。如刀快割。体之于心神之内。推之于日用之间。而提撕子侄。以致精到之意。见人误著。则警诲申复。明其不然。而戒之以误读书之致。至于临革时。今日如昨日。明日如今日。数语最为 府君丁宁符诀。呜呼。宁下毋高。宁拙毋滥。日复一日。念玆在玆。八十年如一日。而考终时丁宁留诀。不越乎此。则于是乎真可验平日学问之力也。其视世之学者。有体而无用。聘空言而远实理者。相去固远矣。山林日长。岁月晼晚。左右图书。俯仰其间。昼不释卷。夜必庄诵。而一部曾传。为终身佩服之真诠。尤用力于朱书节要,文纯全书。沈潜玩索。反复体验。诸说之异同。无不折衷。于是下逮曲艺杂书。亦能究极其说。知其为如此。晚复留意礼书。纵未成书。而于吉凶之仪常变之节。援引精博。据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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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情。无有馀憾焉。至若恋 国一念。老而弥笃。 朝家一失一得之报。忧喜辄形于色。其惓惓忧爱之诚。不以退散而少可弛也。雅性谦虚。不以此学自处。又不喜著述。人有所请。辄固辞焉。其见于诗文之馀者。率皆冲澹雄浑。反复纡馀。一句一字之间。不敢差毫放过。笔法亦精密方严。殆有得于先帖遗范也。粤我家学渊源。老祖以来。蒙翁述焉。青壁承之。于惟 府君。禀于天者既厚。而加以确实之功。积以年岁之久。持论平正。制行简高。扶持辅护之责。未尝自任。而亦有所不得以辞者。梁木既摧。家学无托。呜呼痛哉。(从孙晚淑。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