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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x 页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铭○箴○辞○赞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54H 页
左右铭(并序○己丑)
 性之之谓圣。反其性之谓贤。反之极。亦几乎圣也。惟皇降衷。无有不善。非丰于圣。非啬于愚。因物乃迁。自㬥自弃。不复复焉。是故圣人有忧之。曰克己复礼。孟子述其意。曰存其心养其性。又曰养心莫善于寡欲。盖寡欲者。克己之工。养性乃复礼之本。养而安。纯乎性也。寡而无。希乎纯也。能统其性情而存遏之者。惟心是已。操之吉舍之凶。吉凶之几。不其严乎。呜呼。余生已孤。长不知学。内不能逮家庭之教。外无严师畏友之益。闻益孤知益陋。年今弱而冠。迄无成立。恶乎其可。庶几不远而来可追也。乃作左右铭。左曰养性。右曰寡欲。以自朝夕警省。朱子曰佩先师之格言。奉先烈之遗规。吾恐其不能几也夫。
  养性
天地储精。五行运气。允受厥中。惟人为贵。有是物则。天命之性。曰仁曰义。曰中曰正。维日顾諟。罔敢坠阙。夙夜匪懈。潜心对越。直内方外。惟一惟精。思之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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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存其诚。体而实践。操而扩充。动惟无妄。式毅式弘。未发之前。涵养雍容。已发之后。省察节中。中之惟何。存乎主静。勿忘勿助。该于持敬。濂溪霁月。沂水春风。致其中和。太极在衷。舜何人哉。率之之功。钦哉圣谟。敢佩厥躬。
  寡欲
凡厥生民。生则继善。形气之牿。惟欲是践。七情出焉。五性凿矣。自侮人侮。牛已马已。鉴我厥初。得无愧忸。相古先民。克而后复。如城之攻。如瓶之窒。寡之又寡。四非斯勿。如水之止。如镜之清。新而又新。四端克明。人心之危。操存舍亡。一念之顷。舜蹠圣狂。念玆在玆。惟一敬字。工笃日省。用在集义。惟几必审。下学之工。欲既蝉蜕。理乃春融。不窒不存。不明不新。儆哉格言。敢铭厥绅。
团扇铭(壬寅)
尔形圆尔质白。白不涅圆不画。君子之行。君子之德。载枕载席。于日于夕。宜尔锡之号。曰清风伯。
丌铭赠从弟敬心(癸卯)
衣冠必正。几案必整。开卷肃然。对越贤圣。反复字句。沈潜义理。积力悠久。言若出己。毋贪于多。毋欲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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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则易忘。速则无益。疑者慎思。难者审问。思而后得。问而后辨。博也知明。约也行笃。体验在我。是谓能读。
八一铭(丙午)
万口延誉。不如一身上自修。百计营为。不如一心中知足。万言必当。不如一默而如愚。百技争先。不如一拙而守约。万忿快雪。不如体之以一忍。百欲俱充。不如制之以一义。万卷博诵。不如味得一善言。百福妄希。不如行得一善事。
续八一铭
身修而后立。先去一怠字。心定而后正。先去一邪字。言寡而后信。先去一妄字。意拙而后逸。先去一矜字。忿窒而后平。先去一怒字。欲遏而后公。先去一利字。学要而后精。先去一杂字。行谨而后笃。先去一伪字。
 余尝有八一铭。述其志也。书之座隅以自省。于今乃知其言不详透。意不紧著。于是乎续铭之。抑未知天其牖余。将来庶或使愚蒙者。差进一步欤。
下庐铭(并序)
 逸人乃名其居曰下庐何居。书之训曰升高必自下。老氏之言曰天下之牝静为下。周人之铭曰。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升高必自下。德之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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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牝静为下。遁世不见知而无悔也。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谦谦以自牧也。故君子知下而下之。以礼下于人。在下不援上。下学而上达。下下之道至矣。非曰能之。愿学焉。则庶免夫下愚云。铭曰。
近知近仁。寡尤寡悔。学问下。非狂非獧。不夷不惠。志气下。不忮不求。无适无莫。才智下。谁毁谁誉。无恶无斁。见识下。无闷无咎。爰居爰处。奚其不曰下。
寄傲囱铭(并序)
 散人既名其居曰斗庵。遂因庵之南壁。穿为八槅小囱。揭之曰寄傲。盖取诸渊明之意云。乃演其说。铭以识之曰。
古之人诫傲。盖列于五辟。元亮非傲士也。环堵萧然。不愿人之厦屋。短褐穿结。不耻人之狐貉。箪瓢晏如也。不顾夫千钟之禄。自谓无怀葛天之民。陶然而乐。乃知寓之傲者志也。类于傲者迹也。是傲也异诸人之傲。奚不曰君子之德。
黄檗杖铭(丁卯)
尔质柔。柔克也。尔性刚。刚克也。尔形直。曰正直也。是乃坤六。黄中之德也。
乌竹杖铭
中虚之性。外刚之质。天一之正色。四时不改之贞节。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君子所以。盖取诸物也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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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隐斋铭(并序○壬申)
 四隐翁优于隐者也。徵言于斗湖逸人。逸人问其目。曰酒曰病曰贫曰间。逸人曰走既穷而隐。隐之趣亦识之。乃述五十有六言以勖焉。翁其曰然乎否。铭曰。
寓之酒。得其趣。其迹焉隐。托于病。老而健。其身焉隐。安乎贫。乐在中。其居焉隐。养其閒。习以静。其心焉隐。既心乎隐。于山于水。于朝于市。或动或静。或语或默。宇宙内百千万物。无适而非隐。奚其为止乎四隐。
杖铭奉酬开野高居(李惟吉○丙戌)
故人锡我。曰扶老策。其性也强。其质也直。强哉直哉。君子攸德。理厥馀韵。庶几胥勖。
多小箴诫柳童子顺甲(并序○癸未)
 文行忠信。圣门之四教也。汝之来受学既期。文理少进。行亦不可不修。而又当进于忠信。乃列多少十二目以勖之。曰多不可不多。曰少不可不少。多或少。丧厥德。少或多。败厥躬。多多少少则庶乎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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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行。亦可以进德。便是君子路上人。勉乎哉。
多畜德。少从欲。少技伐。多谦牧。多就道。少友僻。少言语。多问学。多法古。少从俗。少论短。多周急。多著缊。少袭帛。少醉酒。多饱德。多咬菜。少吃肉。少贪财。多收籍。多下人。少生敌。少加人。多受益。
四官之诫(辛丑)
古者官必有命。命以陈诫也。心之官思也。目之官视也。耳之官听也。口之官言也。思一身之冢宰也。先之视次之听。又次之言终之。古之纳言也。不曰命。而曰诫者。命在诫也。五事言貌。而耳目口皆貌也。四勿言动。而视听言亦动也。故止于四。四时之象也。四官绍明。咸率厥职。或庶乎达天德也。
曰思惟心。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汝作心官。无乃邪无乃妄。无庸非彝。百体从令动罔违。
曰视汝司目。予欲辨邪正汝察。予欲动作云为汝明。罔敢于诳于傲。允玆诚。
曰听汝司耳。远佞言放郑声。郑声淫淫败度。佞言惑惑爽明。
曰言口戕口。危乎危。汝惟口官。勿庸于无稽。出纳以时。钦哉钦哉。惟慎之在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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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子奎铀字辞
 岁之丙寅。奎铀年甫十有五。乃以元月丙子行冠礼。遂命字景钦。其期望之意深。其辞曰。
洪匀赋予。参三惟人。五性攸具。曰有是身。身统乎心。心主于钦。千圣相传。往古来今。爰肇于尧。生民立极。精一祇慄。翼翼乾惕。孔曰操存。万世学则。曾省战兢。颜事克复。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勿忘勿助。盖一揆云。吾道不坠。暨于闽洛。主静无欲。主一无适。动静不违。表里交正。惟畏近之。发挥前圣。吁嗟圣愚。胡为歧分。钦与不钦。其几攸存。一念之警。光风霁月。一念之肆。猿奔马逸。存养于斯。省察于是。一此不懈。吾知免夫。惟先拱白。学有渊源。履绳蹈矩。大家剖藩。尔年舞象。冠仪既备。昭告于字。庸彰厥义。宜养于蒙。宜志于学。言行惟一。德业惟笃。仰服圣谟。思贻令名。慥慥日新。受嘏永昌。曰景钦甫。
景贤赞(并序○壬辰)
 皇天眷佑我海邦。父师东临。俾夷为夏。涵育生成之德。极天罔坠。越二千馀祀。遗风流泽。犹有未斩。迄于丽季。圃隐先生。不待而兴。为东方理学之祖。式至 圣朝。有若寒暄,一蠹两先生。同志倡学。蔚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57L 页
然有濂洛之风。继而群贤辈出。静庵先生挺然特立。益振大之。不幸中途摧折。于是花潭处士。隐而不见。晦斋先生。出而见放。然天未丧斯文。退陶李子。集群儒之大成。承考亭之正绪。吾东一人而已。并一世而齐其名者。南冥氏在。门下而传其道者。寒冈氏是已。呜呼。八条之教。愈久而益彰者。寔赖诸先生维持培植之功。功不在有宋诸君子下。朱子有言。四子六经之阶梯。近思录四子之阶梯。德吉亦曰我东诸先生。程朱之阶梯云尔。
  圃隐先生
父师尚矣。洛闽逖矣。天未丧文。降于卿士。学为祖宗。忠并日星。先立乎大。匪权伊经。
  寒暄堂先生
道丧文弊。士趣失真。繄我先觉。践迹乃身。小学之业。作圣之基。衔须受命。处险若夷。
  一蠹先生
为仁其本。存诚不欺。中宵默契。力践精思。吾道蔚兴。蓑翁同心。天胡不吊。钟山之阴。
  静庵先生
器局峻洁。志气洒落。皓月扬辉。芳兰播馥。豪杰之才。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58H 页
正大之学。顽廉懦立。百世攸式。
  晦斋先生
学本诚意。道究太极。元朝五箴。身体心得。弘毅之姿。忠信之德。处困七载。造诣弥笃。
  花潭先生
凤飞千仞。龙藏九渊。数明一元。理该先天。蓍龟之知。云梦之胸。山高水长。先生之风。
  退溪先生
精金温玉。景云和风。醇醇其德。慥慥其功。诸儒集成。群言折衷。继往开来。吾道载东。
  
南冥先生
挺挺天姿。壁立山崒。落落志操。秋霜烈日。超然自得。特立独行。维南有山。鸡伏之堂。
  寒冈先生
温温之文。翼翼之思。学造诚敬。功存礼仪。两贤嫡传。一代宗师。呜呼文穆。知德者希。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祝文○祭文○哀辞
  
眉叟先生祀享祝文
礼正邦统。学崇古哲。士林师范。百世弥烈。
李忠肃公祀享祝文(甲子)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58L 页
忠存旧主。义著上国。为邦荩臣。世祀无斁。
社稷祈雨祝文
德厚囿物。功大粒民。凡汇咸遂。旅谷寔繁。时旸时雨。允厥攸司。于土作稼。率育庶黎。繄巴十室。介江凋弊。公匮簏饩。民窭窖盖。昨秋失穰。咸咨艰食。来牟大饥。几滨捐瘠。农月夏五。阴愆阳僭。惟魃肆虐。如焚如惔。禾苗燋槁。田畴龟坼。畟畟良耟。耕根不辟。绵绵利麃。除莠莫刺。插秧期愆。西成何穫。眷彼西郊。密云经宿。半宵细浥。轻飙解驳。其雨其雨。望望乾惜。邦命司巫。民讼风伯。守臣沥诚。式荐馨腯。陈信蠲祷。冀蒙垂恤。山川出云。神其致之。风䨓作润。神其施之。霈然其功。庶慰霓望。时降其苏。昊天瞻仰。
祷巴山逐厉文(并序)
 上之七年癸卯夏大旱。至秋七月。始大水。畿甸湖南湖西海西关北关东大饥。 上忧之。减田赋省繇役停官籴。 命有司发仓粟赈六路民。六路之甚者。畿湖沿江诸邑。诸邑之尤甚者。汉西之巴陵县也。巴介于江。野邑甚凋弊。荐遭荒岁。民皆嗷嗷。继而能举火者十无二三家。是冬寒温失候。厉气始作。往往有死亡者。邑之父老相谓曰。吾乡饥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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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甚。毒厉又随至。民其刘矣。巴山邑之镇也。山下居民。盍往祈焉。佥曰诺。于是出官租备牲醴。卜日将事。请其祝辞于鲁南野人。野人曰是祷也。不几于谄乎。父老曰邑俗凡有水旱疾疫必祷。祷则有应。野人曰华坛衡塑。维岳降也。胥祠潮庙。其鬼大也。是祷也殆是类也。乃作逐厉文一篇。以遗其父老。其辞曰。
维北有山。维山有神。式镇野邑。克庇居民。凡民有求。往必诚虔。载祐载骘。灵应无愆。昨自岁歉。十室萧然。咸咨磬悬。或虑沟填。云胡疠沴。闯发疆内。恐玆滋蔓。毒我颠馁。山川为祟。匪神孰防。风霆作威。匪神曷攘。巷南巷北。齐心如一。筮吉陈信。式荐馨腯。环我井里。庸彰神明。是震是祓。毋侵毋伤。民斯堵斯。神之尸之。岂徒我私。神人胥依。
祭顺庵安先生文
维岁辛亥九月朔癸酉。越三日乙亥。门人桧山黄德吉。谨烧香酹酒。哭于顺庵安先生灵筵。呜呼。我东方文献之徵。三千有馀年。人物之生。二千有馀里。溯而上下。环而四之。求其第一等儒者。仅一二焉。盖中古有退溪子。近世有星湖氏云。河滨翁之言曰退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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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造。星湖以知造。德吉窃诵之。以为惟先生造德。几于退溪。造知拟于星湖。以一心而集群贤之粹。以一身而为四方之式。先生之道备矣。温而理恭而和。刚而不猛。德吉愿学而未能也。通三才贯古今。博学而详说之。德吉愿学而未能也。呜呼。斯文丧。哲人萎。微言其绝乎。异端其肆乎。然犹存先生之七分者。究诸践迹则下学之条列也。见之行事则东史之笔削也。先生虽没。而先生之道未尝亡。先生亦以是有望于来学也。呜呼哀哉。
祭仲父文
德吉每诵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终日言。毋以己之怨以怨。终日行。毋以己之尤以尤。盖闻之仲父云。仲父生于世四十有五年。贫贱不能介于心。喜愠不足著于色。弊庐陋巷。藜藿常未充。十年下帷。呻其佔毕。帝典臣谟。灏灏尔噩噩尔。固已妙契于中。然雅瑟希音。见骂于齐门。嘉遁林下。名不出阛阓。没世而不见知。知之不知。固不为损益。而抑何其无命也。人无足尤焉。惟天亦不可信耶。呜呼。昔我先君伯季三人。先君序居其一。德吉未生世。先君弃诸孤。幸赖仲父抚育眷教之恩。寔存今日。仲父爱之犹子也。德吉视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0H 页
之犹父也。第五氏自谓之私。德吉未尝信其然也。去年秋。仲父新筑数间茅于鲁谷之南。吾家又适成。循除而往。并户而居。私窃以为孤露馀生。惟当替事不暂离。学业以咨之。忧喜以共之。是亦幸也。孰谓今而已而吾其茕茕然孑立而莫之依乎。德吉不肖无状。获戾于天。天其降割于我家。遽至于斯。吾又何怨乎天。于是反而自尤焉。呜呼痛哉。
祭吴孟九文
吴君孟九入洛之越四年壬寅夏六月乙酉。病㬥作。未及二周夜。没于城南之寓庐。其族大父幼源。与同志二三子。治丧具。既敛之二日。君之尊公始至。使族弟双玉圭玉二人。扶榇南下。将返于公山故宅。越十有一日秋七月辛丑也。其友生桧山黄德吉。其居甚比。其知甚深。故其哭之也亦甚哀。于其归。执靷而呼孟九曰。二仪交运。五气错施。则一消一长之理。益不齐而参差。赋生之类。宜其杂糅者众。纯粹者极鲜而间或值之以时时乎。苟非其时。其数或不能长者亦宜。惟彼龙岳之麓锦水之湄。磅礴扶舆清淑之气。毓灵钟奇。绝出等汇者。非孟九其谁。冰壶秋月。炯然无点瑕者。知其禀之天姿。停鸾峙鹄。翩翩有文章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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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著之容仪。至若发诸性情。触物成音者。河决而顺流。云浮而横驰。绝无刿鉥钩棘斤凿琐琐之辞。欲观其人者。宜先乎其诗。彼乌足以真知孟九者。第其蕴者不及充。蓄者不得推。如庄生之瓠。瓠落无所用。伯乐之骥。昂昂不受羁。倜傥如东汉党人。言议风节。萎而不衰。敦雅如稷下诸生。说礼讲诗。温温有揖让进退之思。或晦或现。如狂如痴。盖其中不可以端倪而周知。然而于时也百六之会。蹇屯之期。良玉不成器而坠碎。美杞不遂材而阏靡。吾知夫二五之间值者。不能独全。而其理益无疑。然而为斯时而悲。为斯人而悲。悲夫悲夫。吾安得不为之悲。
祭任公文
尝博观于古今。列于芾采者。不必其才笃。跧于圭荜者。不必其德啬。惟天之道。与之外不与之内。得乎人常歉乎我。彼固不可以兼取而并畜。贞曜宛陵。匪不才而穷。仲宪季次。匪不德而不禄。古君子所以不忮不求于世。而能知其所择。若公翩翩其文词肆而博。蹇蹇其志操隐而约。肆而博才。隐而约德。德不见报。才不见擢。虽然在我者既全。则又奚以不得于彼而戚戚。宁泯迹于荒澨岩穴之下。终不肯名钓而世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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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毕身忘世。塞而无称。必不与汶汶者逐逐然希其馀腥残秽。以自饫而自足。今而后乃知其所得所丧者。莫能以易。闻公筮宅于某山之阳。吾将以一束生刍。置诸其侧。
祭权山如文
以余观于世。道丧俗敝。士气卑卑而萎弱。徇时乾没。群群龊龊。其心有其利而无其义。其口有唯唯而无谔谔。余乃戆而狂。不谐俯仰。踽踽然靡所适。幸而得吾山如。山如为人。廓然有志。不求合于俗。其后见吴孟九者。北游于洛。亦吾党之杰特。余非一乡之善士。斯友君子之三益。言不欲苟同而声气应。行不欲苟比而趋向合。于是卜筑于南郭桃溪之曲。君于东余于西。孟九间其间而僦一屋日会。风来牖下。一觞一咏。陶然而乐。或啸或嘅。嘅今而慕昔。百世之旷也。语其事则近若隔晨。四海之内。也如兄弟。则同帱而合席。眷彼婉娈。唾若泥滓。盖其智未老。而或太露于迹。汉西之山。山有寺。寺有楼。楼不下百尺。北眺三峰削立。西瞰大野。际海无壁。往年读书于其中。余惟思传。君惟四子录。上源性命之微。推演二五之奥。语小语大。流者峙者。孰非道体之不息。孟九素善楚骚。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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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其志不平。其音弥激。四顾原野。秋气变衰而摇落。于时也。神契形忘。不知其心之不胶于外物。而充乎如有得。未几孟九死。余入于海。君亦飘然有伯鸾东游之约。今也君已死矣。无宁厌世之溷浊。溘埃上征。使余不可及。吾知夫向之卑卑者益污。而其心焉益以陷溺。其口焉益以渝薄。然则所谓踽踽然者。愈益伥伥焉。自失较诸当初。不啻一之十十之百。安得不咨嗟陨泣至于失声长号而为之叹惜。惜乎。世之贤豪不恒有。有之而不恒聚。聚之而不恒久而恒速。一生也一死也。纷如而交错。牢之琴点之歌。要非圣门之中道。抑亦其次之达识。余之尚存者。何足多。君之前往者。复何足戚戚。
祭韩甥圣范(镕)
黄骊之北。古韩氏阡也。以 上之十有六年十月四日。葬韩氏五世之长。十五岁之殇于其下。其妇翁桧山黄德吉闻之。自中原江。将嫠女往哭于午山旧庐。祖之朝。乃拊柩而呼之。执靷而诀之曰。盖君之复也。而今历一十有八旬也。吉也读古人书。书未半。辄忽忽自失。无可与语也。见村秀子问业而至者。不为少。每惜其才难也。至古之贤明颖美不幸短命。如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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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乌之伦。未尝不为君泫然也。触物则思。触事则感。感不期深而深。思不期久而久。不能一日而置。如见斯人也。斯人也皭然。不获世之滋垢也。雍容折旋。称其法家子也。三千礼乐。纵横成章也。十九梼杌。历历如诵己言也。人之见之。必曰祥麟也瑞凤也。韩氏之千里驹也。孰谓麟之角未崭而阏也。凤之毛未窣而铩也。千里之驹未能长其步骤而蹶其蹄也。人在人间世。得满百上寿也。自五十以前。犹称夭也。彼嚣阘不类。掝掝尸走。以病乎人。虽其父母不之子。能不病不夭折。竟底于寿者。不可胜数也。常为人爱惜。欲其生之。犹不延。五十之三之一何也。至于论人。于其贤不于其年。以彼易此。孰短孰长。抑不可得以匹也。然盖闻苗而不秀。圣所哀也。
祭表叔墨醉赵公文(甲寅)
吉尝与公论古之不遇而穷者。介之操清焉而穷。舒之赋文焉而穷。圣人言之。君子固穷。夫士而如介如舒。人虽曰穷。吾必谓之匪穷。每以是慰公之穷。今乃追衍其说而哀之曰。词章如梅河豚。是谓诗穷。楷草如米颠。是谓书穷。绘事如广文先生。是谓画穷。古之所谓三绝。适足为不遇而穷与。阮籍之哭。哭途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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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忌之哀。哀命穷也。窃为之悲其穷于无穷。
祭韩稚厚文
窃观于世。甚矣吾道之塞也。异学乘之者。嗜其径也。俗学惛之者。志于得也。士固有毅然特立。莫乘莫惛者。吾必谓之学也。繄吾稚厚。如琢如磨。攻乎玉也。不缁不磷。介于石也。主敬不贰。常惺惺法也。居业匪懈。寔慥慥德也。环堵弊庐。久处约也。箪瓢缊袍。不改乐也。外攘而辨众歧之惑。故知之详也。内重而无交战之病。故行之笃也。知不违于行。行不二于心。则世之滔滔竞逐者。莫能蹑其迹也。盖其溯诸渊源。则绍白而接乎德星也。檃诸楷模则学陶而期于闽洛也。理斋对榻。心乎契也。弘规书绅。受其益也。木钟迭应。子乃涣然服膺而不逆也。埙篪偕奏。余亦怡如窃听而无斁也。维庚哲萎。斯文几乎丧也。维杨道南。若人庶有托也。夫何伯牛之仁而有斯疾也。与叔之贤而寿偏啬也。吾党文会者。孰使之辅仁也。家塾辨志者。孰以之矜式也。噫彼斗筲。何足数也。眷彼婉娈。何足责也。以位以年。充然无不足也。然夫之材之志。亦几成人之人。胡为乎天夺之速也。今焉已而。夫子所云君子儒者。其将不复作也。窃为斯人而恸。重为吾道之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3H 页
益孤而惜也。
祭外从兄沈正言文(戊辰)
呜呼。仲舒不作。钦夫既逝。义利之辨。不复明于世。世之人。其口言利而不言义。其心有其利而无其义。百歧营为。不出于一己自私之计。间有特立独行之士出。则众起而咻之。必折困其身。一日不见容于时。然而君子之真是非。盖非人力之所可欺。以余观于世。世方徇于名利。滔滔胥溺。公于是超然坚坐。多材老大则知其介于石。世方黩于殖私。不厌其馋馋。公于是南来白集。环堵不蔽。则知其炯然冰心。世方党同伐异。贤小未谙。萧艾芜而蕙兰悴。鸱鸮肆而鸾凤瘖。公于是披丹草封。扶忠荩而斥佞壬。譬如秋天一鹗。百鸟为之废音。世方媢忌成俗。熇熇諠豗。子政斥以朋比。司马指为党魁。公于是冒孤危而抗言。被众怒与群猜。幸赖 皇穹照余之衷诚而顾。于是心固不辞乎蹈狴犴而涉梅䨓。譬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挺然松柏。独秀而不摧。世方患得患失。热中而戚戚。或一黜而郁悒形于言。或一休而憔悴见于色。公于是屏居荒野。寒暑三易。经史颐精。髭发胜昔。若将于斯焉终老。不忘在乎沟壑。殆庶乎大人贞困。而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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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亨。虽以楚左徒汉太傅之贤。不能不逊舍而低尺。若其以言乎为人。存诸中则泥而不滓。见诸行则绳蹈而矩履。措诸家则称其孝而称其弟。发辉于文章则风行水上。石钟磨轧。清韵迭奏而不滞。商确于庶务则丝棼缕积。错错中窾。各有条贯之可寻。而不遗乎其细。盖其推本而达乎支。溯源而滀乎委。则公之受用而成就者。抑其不差乎左契。视世之合污同尘。营营苟容。致其身于荣显隆赫之涂。昂昂然自谓立大名成大功者。不啻黄鹄之与壤虫。公之存也。善类有所喜幸而心开。憸人有所惮慑而气索。公之殁也。向之喜幸者兴悲于殄瘁。向之惮慑者噏噏若自得。由是而等其人则隮于古之遗直。元祐完人之列。而无怍。吉也齿序癸甲。谊重韦元。白首无斁。蔼如其言。出处殊涂。行藏一揆。则素履之行。抑亦同归者存。窃以为袁家风韵。太史文派。其在乎张杨二子之门。今而已而。而今而后不可复见于斯世。而徒为嘐嘐于古人之迹。岂特为我私而戚。重以为世道而惜。呜呼恸哉。
祭丁圣文文
丁君圣文之殁。墓草既再宿。其友生黄德吉。蛰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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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乃具薄奠缀情辞。托于卢三如告之。维岁庚午元月某日也。曰昔楚左徒叙天问。河东氏述而对。其志怨其辞哀。儒者犹疑其不知命。余尝博观于今古。则洄泬舛错而靡常也。若吾圣文。迹乎其人。纯然若赤子。退然若处子。贞而毅。介然君子儒也。然而贤而无命。黔娄子也。才而不售。贞曜子也。君子固穷。圣人盖云。呜呼。禽鸟非鸾而萃林焉皆鹗也。草木非芝而被野焉尽莎也。又胡为乎夷渊饿而虎蹻肥也。始信左徒河东。盖激于世。而窃悲士之不遇也。今于圣文。吾不得不然。呜呼哀哉。
祭从子奎铀文
维岁丙子之夏五辛丑。从子之期祥。前夕仲父德吉。始忍恸泚毫。告汝之灵。昔昌黎氏文祭其兄子十二郎。后之人谓千古至哀之文。以余观于昌黎。有与余同者。有与余不同者。其曰有兄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是则同。其曰吾兄之盛德夭其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是亦同。其曰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是则不同。同者既可哀。不同者尤可哀也。繄我兄弟既早孤。终鲜子姓。先兄晚而始生汝。甫九岁先兄殁。既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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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墓乡庐于巴。抚汝教汝。视汝若己子。汝事我若生我者。未尝一日相离也。汝在幼。秀而艺。稍长通经史古文。甫冠志于为己学。举止颀然。言行师于古。见之者辄曰诗礼家贤子。曰吾党乃有斯人。吾所期者。吾黄氏八世文献。庶乎付汝。今也即亡。止下寿三之一。维我拱白先生血嗣殄矣。汝之夙就才学。已矣。所谓天者不可测。理者不可推也。汝殁之前月。姊既夭。翌月稚女逝。将葬而妻乃下从。其存者惟汝老慈氏与未笄妹。哭汝祭汝。吾二女无育既夭。今又哭一螟胤。吾不孝不慈。获戾于天。后死而到于今。今几七十。精魂剥丧。耳目从而死。几何不从汝死也。吾于斯世。其将何所幸而何所待耶。昌黎之哀。犹可慰也。吾之哀。哀之至也。其哀也不可终也已。吾未死前。一念犹未断者。惟教汝嗣为后者。少进牖蒙。庶勿坠遗绪而已。是亦至哀者之哀也。吾闻至哀无文。文不忍尽吾言。呜呼痛哉。
再祭从子文(丁丑)
呜呼。汝之殁既再周。墓草宿灵几撤。吾老而犹不死。又见今夕。日月徂而悲愈切。时序改而哀益深。遇境则然。触物则然。虽欲置忘域而未能也。宅近青山。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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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开牖。尘埃洗而片云冠。宛对汝仪容。巴江一曲。洄流小阁。秋水滢而皓月印。辄思汝胸襟。世传墨庄。图书满架。言言皆汝讲讨。编编皆汝手迹。则小榻疏槅。日夕起居。隐然若畴昔与汝周旋乎其间。不见如有见。不闻如有闻。在吾至情。固其然也。若道东渊源。陶穆而星昭。尽不可诬。我先子先兄。继继焉受述。汝能任其责。今而已而。近世文学。经经而纬子。识者几希。我王考得之霞老。浑浑尔发挥。汝能寻其绪。今而已而。吾家世尚气节敦行谊。三孝五烈。传袭为家范。汝其禀性。庶不坠贻谟。今而已而。汝常居业。诗云礼云。至八家六子十九乘百氏语。暨 昭代掌故。贤邪消长之辨。如数计而示掌。言议峻爽。洒然倾一座。今而已而。人生人间世。脩短命也。然颜渊死。夫子哭之恸。况吾言其子乎。先子先兄之血嗣堕。五世之宗祀殆。十世世传之文献替。岂特夫人之为恸而已。昔穆叔言死而不朽。立言居其三。败箧乱稿。尘煤不沫者。汝手迹也。凤去而落羽。鸿飞而泥爪。犹为人之爱惜。后之人。观于诗考诸文。可以知其人。可以知其志业。孰不惜其年也。吾在世一日一日恸。在世二日二日恸。恸何时可已。呜呼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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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从子妇许氏文
维岁之丙子十月七日壬午。即故从子妇许氏下从之期。翌朝灵筵将撤。仲舅黄德吉。不忍以不忍言而不言。前一夕哭之曰。恸矣。惟吾许氏妇。惜乎。惟吾许氏妇。死生亦大矣。既能得其死。又能善乎处死。夫死妇死鲜定也。宗祀无主。姑无子。夫无嗣则不可死。宗祀始有主。姑有孙。夫亦葬有嗣则可死。不可死而强生。生也延五朔。可死而死。死也在于一夕。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烈烈乎许氏妇。其殆庶几焉。观诸大节。槩之平昔。其志洁其行贞。诚于姑敬于夫。贤哉。古之女士也。于许氏先贤家有光。于黄氏五烈门继美。后之子政氏载女传。岂曰无其人。呜呼恸哉。
祭亡室卢氏文
呜呼。居诸不居。细君之没既期矣。细君归于我四十有七年。吉也性甚迂。平生手不释古人书。一不作家人产业。细君恶衣恶食。不耻不厌。未尝闻交谪语。乳七子。三男二女殇。二女既嫁而无育夭。晚依一从子。从子短命死。立嗣又未逮养而先没。未尝作女子戚戚色。贫窭哀戚。不以易其常。虽丈夫亦不易。抑其知我慰我而然。吉也过辜大。获戾于天。年既老穷。而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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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君实由我致之。吾谁咎。生也可矜。死也尤可哀。天道变改。墓草已宿。丧有尽而人之情不尽。酹酒叙悲。神其歆诸。
祭许行玉(珩)
维岁庚辰八月癸巳。掌令许君行玉葬期也。桧山黄德吉蛰病江干闻之。前二日辛卯。使孙渊溥。哭而送文以告。呜呼。昔稣斋文懿公叙述草堂先生之行。盖曰自余出海。归见流辈。独公不变其初。扶善遏过。节义文学。标以为正鹄。余常诵其言而叹曰。我 昭敬王世。人文于斯为盛。惟先生为人士表准云。余见君气节尚而循乎性。文雅优而践于实。扶正而不阿乎好。瘅恶而不激乎异。世阅夷险。素履无咎。乃知先贤家遗风遗烈。到于今不坠。若其年在强尔老成焉其德。位在下尔大庇焉其志。直道行古。不枉跬步。君以之。只手抗流。不顾利害。君以之。为斯善斯。同乎合乎。君耻之。在元祐从元祐。在熙宁从熙宁。君耻之。称当世完人。负士流令名。惟于君见之。善良无禄。若人云亡。继自今。义利混而谁为之劈。薰莸杂而谁为之辨。泰而尔谁可与。厌然尔谁使惮。惜哉古家替也。甚矣吾党衰也。子曰不如善者而好之。不善者而恶之。人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6L 页
之死而其善不善不于好恶。恶乎观世。无鲁君子。斯焉取斯。吉也于世。落落少知。晚得君。既七岁通家。又先尊同庚。重以相契乎心。其期与如君者几希。吾老不死。观居此世。失吾髦士。使吾心尤伥伥然悲也。
祭崔麟之文(庚辰)
呜呼。吾儒之学不传。道术遂为裂。士之记诵焉癖。词章焉俳。重之以流为名利则梏之。变为异端则去道弥远。古之君子儒盖几希。惟吾麟之。自振于流俗。先立乎其大。学既博而陋其拘。文既富而耻其衒。累乎外者不能淫。近乎理者不敢侵。非夫豪杰特立之士。其孰能之。志气可以进德。知行可以居业。风力如和叔之担当。气质如伯恭之变化。大类乎和靖氏持敬而由之勇裕如也。鳏独四穷也。疾贫六极也。人在人间世。固不可堪。曰命曰义。顺受其正。敛迹荒野。弥慥慥尔。不改不移。匪懈于老。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其庶几焉。往者吾兄弟。讲学于城南。思欲循乎前辙。众方惊异莫之信。幸而得麟之独知之深从之稔。先兄遗帖。既有吾道之托。况吾切磋契也。晋秦匹也。如埙如篪。优优乎起予。上而性命之源。近而存省之方。远而古今兴替消长之机。细而经经纬史百氏文学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7H 页
博物之类。靡不讲讨。同归而一致。癸甲惨变以来。相观而相勖者。惟曰穷然后见君子。窃有冀于重且远也。若人云亡。吾道益孤。使吾踽踽于世。谁可与共学。谁可与适道。天于斯文。何不相也。君殁而墓草再宿。我存而齿发已耄。恋旧悲今。呜呼存殁。茕独既酷。良可哀也已。又何必说到。反贻于伊戚。然而教育螟孙。虽未克成就。三年擩染。庶或勿坠其家业。在幽明亦幸也。
祭许文心文
呜呼。先哲远而道不明于世。世之称读书士。不信不知。求或拘于章句。或衒于文辞。尤卑卑则靡然以趋于名利。道遂为湮。有不失吾儒家楷模。可嗣于方来者盖寡。惟吾文心。挺生大贤之家。奋起流俗之科。妙年从事古之学也。观乎人。资禀粹而确。辞气温而慎。举止凝如毅如。知其德器之伟。观乎志。先立乎大而知止。不易乎方而有定。庶其自任之重。观乎居学。穷经则兼夙夜不懈。会心则历寒暑不措。沈潜乎洙泗之训。玩绎乎濂闽之书。将以向上。斯人也可与共学。斯志也可与适道。斯居学也可以深造之焉。吉也年既耋。幸而得若人。不远三舍。从我于巴澨。既三阅年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7L 页
所。日夕讲磨。大而太极性命之源。近而存省博约之功。远则古今治乱。君子小人消长之机。细则三百三千。经变节文难疑之辨。言下默会。欣然若有获。常吾与也。天不相斯文。人之云亡。不幸短命。圣人恸之。有志未就。君子惜之。其存也先烈遗绪。庶乎有继。吾道之责。庶乎有托。吾党人士。庶乎相观而善。其没也许氏其衰。传道无其人。二三子无所文会而辅仁。噫其伤也。岂止于交谊之私而已。甚矣道益孤矣。踽踽焉吾复何望于斯世也。呜呼惜哉。
祭崔婿信庸夫妻文
岁之庚辰十有二月干支。斗湖老人。驮病西来。为哭空谷崔公之墓。墓之西百武而遥。掩坎高可隐。公之嗣子信庸暨其室黄氏藏。其室吾之季女也。于是怆然悽然。涕不觉泫然下。君之殁已七年。女之殁已八年。老人年至耋不死。荐经惨丧。奄奄在床。死不得面诀。葬不能圹哭。到于今暮景怀绪。何忍忘之。惟君惇仁之性。于女纯善之姿。未再期。并命而生。不育一胤。年未半免夭。又未几而父母相继而殁。空谷公之家殄矣。天不可测也。理不可推也。人生斯世。贤焉愚焉。彭焉殇焉。豪华者困苦者。类万不齐。同归于一垄。孰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8H 页
如君可矜。孰如女可哀。哀之至也无文。情之至也无言。虽欲文而其肠结。虽欲言而其吭塞。乌可文乌可言。止于斯而已。浇一杯酒。酹九原魂。魂其知乎否。呜呼痛哉。
朴仁伯(来鲁)哀辞(丙辰)
吉也识公面盖七年云。卜邻中江上三周。离索洛之下又四期。邻则亲离则思。亲则无甘坏。思则依如惄如。余不喜诗。非诗友。不喜饮。非酒伴。不著棋。非棋朋。未尝遨游山水间。非山水友。布衣老措大。隐居穷约。又非世之所谓利交势交。则抑必有符于中者。虚其怀忘其形。不足为俗士道焉。今也闻其殁。墓草已宿。哀之不已而言。言之长也。继以词。词曰。
十室如某忠信人也。丘明耻之。鲜矣仁也。石不砻。天然其真也。盏在下。醇乎醇也。周末文之弊。郕公恶其著也。东阳不得显。中涓不食报。谁知为长者。谁知其行之备也。是故君子品于人。与其史宁野也。嘐嘐然古之人。丹丘隐者也。
权于四哀辞
微言绝而俗尚偷。师范坠而士趋乖。世之曰士者。词章也名利也。口理而耳命也已。若夫践迹践言。能拔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8L 页
乎流污者。鲜有闻。甚矣吾道之衰也。吾党有权君于四者。因近道之质。奋为己之志。发虑宪敬居业。就有道而正焉。其学也不著文而尚闇。不干时而偭矩。不便便言而掩行。其知有本。其进有序。推其本则可以博。循其序则可以立。今也不幸短命死矣。不佞从君游者一纪有三载。志业以相勉。思辨以相磨。故其知之也深。若人者求之斯世。能几人也。今不可复见矣夫。乃叙其悲而哭之云。
重而和。君子之仪也。宽而厚。君子之性也。言不妄。君子之诚也。行有则。君子之敬也。天不假之年。秀而不实。君子曰命也。
权山如哀辞
岁旃蒙大荒落之令月戊子。权君山如。卒于汉京之南桃渚寓庐。年甫二十有七。君名傐。山如其字。永嘉人。灵苗既秀。出夷离汇。龆龄通经史。弱冠学无方。战艺黉舍。三赴南省。华誉既籍甚。君不以色艺。痛刮磨时习。辨志而正业。尤喜易。以为吾人日用之则。兵家地志典宪之流。傍搜而博记。盖有志于经世需用之务云。事父母无违志。于朋交。一诺则不宿。积劳而不伐。为人峻激任气节。善善恶恶。必析其毫缕。见世之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9H 页
逐逐利势者。喙唾不正视。若将浼焉。未尝以文艺及干进之门。故寡合于世。观其举止。翩翩然鹄峙。胸襟荦落乎壁立。言议如洛阳少年。志业如龙川布衣。充其器。足以包大而容众。老其材。足以任重而致远。惜乎。见其进。未见其止也。君之尊公泣语不佞曰。知吾儿审。莫子若也。盍为播之旃素。陈些载信。以传诸后。曰呜呼山如。吾于山如。独无愧辞云。其辞曰。
邈矣太师。肇基南邦。宪宪菊老。丕阐道东。寔逮 熙朝。载扬休风。于显东兴。鲁闵晋江。奕世炳灵。迤于汾阴。祖江北带。沁海西襟。中为文峰。涵珠毓金。维君挺生。拔乎萃林。丱兮入洛。蒐于艺圃。偏师攻坚。直辔高骛。宝铓脱鞘。大镛振羽。人称才难。君曰彼陋。敦书反易。沃根啜滋。左博固密。该综赜思。治心治人。大方大规。允得其门。自我契知。确然志操。石介玉攻。浩乎气槩。趠远凌空。汝南风议。左徒遗经。岁暮城南。雨雪零零。彼其之子。滔滔冯生。媒利鬻名。失趋迷方。嗟我良士。挺然怀刚。汶汶不缁。寸胶扬清。人生而材。乃克自贵。材匪不多。鲜能有志。猗与若人。材志俱备。假之以年。不日成器。邈邈惟天。天道靡期。今既夺之。昔胡贻之。丹穴凤毛。才窣旋铩。长楸骏蹄。试骋中蹶。湍水瀰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69L 页
瀰。坎岩漠漠。谁哉识哉。生刍一束。
恭人延城李氏哀辞
李君善始丧其配故恭人延城李氏。抵书于桧山黄德吉曰。吾妻性甚清雅。有林下之风气。偕隐之志。从此已矣。请为辞以哀之。德吉展读未了而叹曰。道之兴罔。不本于梱内。有汉子政。序列古之贞惠淑媛。俾补于世典。如楚莱妇桓少君之伦。为尤详何哉。彼岩穴尚志之士。虽贤有妇人焉。能勖成之然后。从吾所好。苟非行备女士者。孰能与焉。贤哉恭人。亦庶几乎。恭人静昵端慧。诫饬惟谨。以事父母之孝。事舅姑。事事当舅姑意。以友昆弟之情。友于妯娌公妹。妯娌公妹悦。柔顺以相其夫。夫日优游书史。或事吟哢。而宫事无违。育三子慈而有方。三子幼。皆可不烦而教。待婢仆宽而惠。为婢仆者乐为之使。平居言语和。容止必从容。终日治事于内。柔色淑声。不变乎常。治家有常法。簋豆必精而整。纴紃必洁而完。毋循于世俗妇女侈靡之习。于归十有五年。犹一日。庭无间言。享年三十一卒。时 上之十二年戊申十有一月丁丑也。翼月七日。厝于桐江之南先茔左。卒之日。尊者哀辈者惜卑者慕。凡习于恭人之家及夫家者。皆道其贤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70H 页
而悲其蚤世。善始每惜其林下风气者固宜。呜呼。恭人之行之志。附于女传。其殆不僭也与。乃表诸素旗而识之云。
温温惟德。贤夫人之性。婉婉其仪。贤夫人之行。贤而不竟禄。繄夫人子孙之谷。吁夫人吁夫人。于妇人矜式。
韩甥哀辞(辛亥)
往在丁未秋。余尝游东南。至北原京。盖闻韩氏有子云。越三年始延于甥馆。言笑璨如。肌肉玉雪。举止娟静雅洁。与之语经传外氏之文。举辄成诵。尤长于紫阳氏史。时余家于洛。洛下诸生见之。称其奇才奇才。明年余寓中原江。君来留江阁。请肄业。见其箧中。俪文稿颇有华藻。于是习七言体。既而知其程式。又学对策体。步趋日益进。体裁立论。大以肆也。是冬读五大家文。文理颖达。虽老师为逊舍。又读四子录。言下领意。段段不逆于心。余谓君才品。足以向上。天姿近儒家者流。常常语古人大方以勖之。君问其要。乃拣性理文十数篇。令书诸册曰。太极说道之大原也。曰西铭理一而分殊也。曰小学题辞入德之门也。曰四箴制之外也。曰敬箴以直内也。曰夙夜箴时分工也。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70L 页
曰敬义斋记造道之全体也。曰六君子赞三先生赞。学者当先识有道者气象。君早夜咏诵。若有志于学。时年十四。明年春殁。殁之日。见者涕闻者悲知者惜。其大人为言幼时事曰。吾儿仁善。未尝违吾志。事事惟长者言信之。初学语悟文字。未十载通经史。才十一二岁。博于群书。过一二遍。至年所不遗一言。吾虑其名誉太骤。对人虽不称才。见人子弟。举莫如吾儿也。噫今已死矣。因汪然大戚。余曰人情。欲莫甚于寿。恶莫甚于夭。夭则惜。惜则悲。众之常也。然有为方外之说者。管公明立言于世曰。天与我才。不与我寿。生而不才也。吾不知其为寿。死而才也。吾不知其为夭。庶或以是慰韩氏老云。君名镕字圣范。湖之西西原人。(吉禫服新除。不成哀辞。今当永隔。以代长言。为叙其遗迹。)
柳生哀辞(甲戌)
古齐次之南六七里而近。有山崒然曰雨装。雨装之阴。柳生世庄。自称蓑阴野人。蓑雨装也。盖取诸外湿而不濡云。在少艺入乡序。序中推前列。造于洛。从文学士游。文学士与之。性不肯俯仰谐于时。乃退而叹曰吾闻降志辱身。君子以之。遂学农学圃。躬耒耟之利。供菽水不匮。恤宗党不要报。日取经史百氏语。呻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71H 页
其佔毕。弥不斁。尤致谨丧祭礼。必稽诸古而行。古今治乱消长之变。会于心。可与言言。不可与言不言。人亦莫之知。既晚旁通阴阳风水医药家。有求者辄应之油油。与居迹近于同尘。往往隐于酒。造饮辄至醉。陶然自适。或有规之者。辄笑曰醉生世界。奚其为为醒。然言而伦行而虑。口不贰于行。行不贰于心。侃侃焉卑牧。由是乡党或议之。亦不芥于中。故其言曰士生斯世。才不才学也。遇不遇时也。学在己时在人。人于何尤。从其志也。古之逸民。吾何敢尚论。鲜失于约。斯可也已。噫。从吾学有年。吾既耆。少者逝。词以哀之。词曰。
维楩与楠。厥材惟均。或编藩圃。或登牺尊。大都之产。九𡵻之隔。地使之然。奚荣奚辱。
竹带李公哀辞(戊寅)
士生于斯世。世道变则节益奇。命途穷则名益高。名不必穷。穷而不失义。然后见名节。以余观于世。竹带翁其殆庶几焉。维庚以来。党焰薰烁。涂一世耳目。冲冲诡随。翁挺然独立。正色谠言。凛凛不可犯。使司马不得以诬奸党。子直不足以累伪籍。寸胶投浑。一苇抗流。其节于是乎奇。阙支古辰韩氏之域。去 王都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71L 页
九百里为南荒。翁被逮而室无烧著书之妇。就谪而行无诫仇章之儿。孑孑然九死而靡悔。南州人士靡然爱敬之。愿一识面。乐为之御。其名于是乎高。尚论者语当世奇士则惟曰翁。数吾党完名则惟曰翁。奇非士之常行也。遇不幸则奇。奇则名自随之。没世而名不称。君子疾焉。命虽蹇。斯可谓之达。岂曰穷之云乎哉。夫荣辱在人。贤不肖在我。在人者利害只系于一时。在我者天下之公议不容伪。当其逼以困厄。加之横逆。恶之欲其死。然而有所恃而不惧。附炎乘气。行险侥倖。訑訑无忌惮。然而闻者辄笑骂之。人无所不至。惟我固有所增益。或得或丧。一乘一除。泰而者厌然者焉诬也。翁生长诗礼家。既老肮脏不谐世。衣弊缊不耻。常带竹。因自号。夫竹卉品之秀。直而节。撼风冒雪。贯四时不改。盖寓之竹云。吉也蛰病荒澨。闻翁没。乃叹曰若人死。巷无人矣。后死者岂可无一言。辜负我宿契。继之词曰。
仪容古志行古。不曰古。顾其世。今非古。奚嘐嘐然古。介士哉。求诸古。已矣乎作古。
孺人延城李氏哀辞
阏逢涒滩玄月干支。李纪瑞云庆丧厥配孺人延城
下庐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472H 页
李氏。既葬请不佞文以哀之。尝闻曾子固言。之墓铭埋之墓。哀辞刻之冢。图不朽于后则一。君子非其人不与。非其实不为。谨而严。固不敢易也。古者辞铭少著于闺闼者。内范不见于外。故于妇人。惟其贤必以其證。李孺人曷證焉。纪瑞从吾游也。稔知其言庸信。盖證诸其夫云。孺人其性静其行贞。生长文学家。贯于女典。既归尊章协姒妇女公翕。云志于学。学未笃也警焉。业未就也勖焉。云视之为内辅。见云拊弄稚子女。辄规曰父道严。不宜若母慈顾复为。罕于言。穷曛旭治事。声音不闻于户外。宫事无违。聘君尝言姻亲家家政。吾靡不传闻。惟语不到夫家事。李室一人而已。平素行治。于斯焉槩。如作室者。观其隅也。君子之道。自梱内始。显而黻佩。晦而负戴。古贤媛以之。亦云之志也。今而已而。孺人有一女未龀。一子才周晬。得年甫三十一。未克食其报。呜呼惜哉。不佞闻之叹曰。贤哉李氏妇。辞也其无愧。辞曰。
相我夫子。古之学也。敕我梱彝。女士则也。曰常与善。命曷啬也。硕果之延。庶贻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