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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第 x 页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完山 李德懋 懋官 著 男光葵 奉杲 编辑 德水 李畹秀 蕙邻 校订)
 入燕记 [上]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第 197H 页
[正祖二年三月]
  [正祖二年戊戌三月十七日]
上之二年戊戌(正宗朝)三月十七日丁丑。风。自京发行。高阳四十里宿。○余与朴在先齐家。愿欲一见中原。赍志未果。至是。沈蕉斋念祖。充谢恩陈奏使书状官。与余有雅。要余偕行。在先亦随上使蔡公济恭而入焉。连袂并辔。万里跋涉。足为友朋之韵事。亦不负男儿四方之志也。启行前一日夜。朴燕岩趾源,李姜山书九,族侄光锡。话别。至鸡鸣乃罢。○朝饭后。乘马历访徐汝五常修。与在先至弘济院。坐东阜金莎之上。朴燕岩,朴圣彦齐道,柳运玉琯,柳惠风得恭,李有一儒东,尹曾若可基,元监察綮镇,元佥知命述,洪舜徒秉善,洪德友柔燮,元子裕好问,赵子升秀凡,族侄光燮,光先,金宋瑞启祥,尹颜乐所基,儿子重驹,童子李葵诚,学童崔尚嵋。皆来别。亦有持酒劝饮。日晡时。皆握手绪语。迟回怊怅。余亦慨然不忍发。乃毅然上马。儿子拜于马头。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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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余不觉含泪。疾驱不顾。访书状官幕中。与在先先发。宿高阳。○弘济院遇朴注书奎淳。初见也。要与我谈艺。出示别上使序及诗。皆奇崛。不作腐陈语。
  [十八日]
十八日戊寅。风。午后。到坡州四十里宿。○坡州。自古供亿较他州郡疏率。而多盗窃。象胥皆掉头苦之。○陪持来。传妇翁留安州书。
  [十九日]
十九日己卯。风。朝凄寒。长湍三十里午餐。开城府四十五里宿。○访郑童子庆三。壁间墨画。濛濛不可辨。在先曰。此瞽画。余曰。临津发船。铳药火发。而无声。此哑铳。满座胡卢。庆三之叔文渊。赠尹判书淳所书行草一大轴。要传中原。○与在先。到书状所馆。郑进士湜。在座。书状忽吟一联曰。谁自称绿瞳之仙子。孰不曰碧眼之。因问余曰。之字下。著得何字。堪与仙子为对。余意谓嘲在先之眼绿色也。对曰。胡儿二字甚妙。在先曰。请改以胡僧。书状曰。在先则许称胡僧。郑进士则改称胡雏。谛视则郑亦绿眼也。盖郑先自称绿瞳仙子。胡嘲之也。○士人梁浩孟,梁廷孟。夜邀余及在先。张灯飞觞。鸡鸣而归。时郑耳玉琇。亦淹留在此。为诗赠行。共谈燕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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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恨不在坐也。归时乘月。登清香阁。○松京城中。堆阜包络。到处成局。全盛时。想多名园。
  [二十日]
二十日庚辰。大风。金川四十里午餐。平山六十里宿。○青石洞口。筑一字城。则真银山铁壁。不可攻之大防。绝胜临津关之龃龉。自丽朝至今。尚不筑城可恨。书状诗若使一夫当剑外。奚由万马入函中。○金郊察访李寿岱。相话移时。
  [二十一日]
二十一日辛巳。大风。葱秀三十里午餐。瑞兴五十里宿。○白注书师谨。留平山衙内。朝日往见。要余批府人科诗。○到葱秀。李察访。脱袍赆之。○时天气凄寒。风埃漠漠。葱秀溪山。无寸绿铢碧。意想索然。世传石上刻朱兰嵎像。余仰面谛视。则观音大士影也。前日过此有诗曰。花鬘观音石影圆。灵泉如乳滴涓涓。攀萝若测峰高远。恰想垂猿百臂联。甘溜泉岩窦之口。皆花斑石也。○洪载宁元燮。风采映发。有安仁叔宝之美。相与谈诗。○付陪持安州书。
  [二十二日]
二十二日壬午。大风。剑水四十里午餐。凤山三十里宿。○刘银泰。凤山瞽人。谈命者也。往往奇中。名满国内。媚悦机诈。人多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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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
二十三日癸未。大风。黄州四十里宿。○洞仙岭。在凤山西十里。古之岊岭也。脩峰巨壑。狝猴桃藤。缠络古木。令人危怖。石如桦皮。平薄堪书。关门路右石。黄色叠积。累砌突起。不可攀如。以硫黄笔作侧勾势。名舍人岩。亦海西之奇观也。关左有峰削拔。辛卯岁三月。陪家大人与族侄和仲。携黄州妓张乐铿轰。山鸣谷应。心目雄快。至今不可忘。○登月波楼。广野莽宕。遥山错落。
  [二十四日]
二十四日甲申。风。查对留黄州。○金若九。凤山人也。工于唐举之术。见余貌以为鸣凤之形。写字官洪庆运。年少而貌不扬。以善书资一品。杂坐于十译官之中。藏其玉圈。若九历视之。指庆运曰。此至贵之相也。已跻崇品。满坐愕然。○咨文。著大国所与之宝。文曰。朝鲜国王之印。右方芝英篆。左方满州书。尝案会典金印龟钮。与亲王世子同。而安南琉球诸国银印,驼钮,大方篆。可知其优待我国也。○登太虚楼。朱兰嵎之蕃。题额。字甚肥。亦有大国使臣阿克敦书山诸诗版。
  [二十五日]
二十五日乙酉昼阴。夕雨彻夜。中和五十里午餐。平壤五十里宿。○府使李得永上京。金祥原致九。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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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官来。余同闬也。相逢甚款。○生阳馆墙外。始见杏花。○夕入刺榆林中。雨势益急。江光瑟然而碧。马鸣萧萧。为之工步登练光亭。在先先到。凭槛。黄大厚。西京文士也。初见余。诵余前日游浿上诗。解佩刀沽酒。劝饮。因示赠行上使诗。笔势奇峻。余曰。平壤城。直如引绳。城下闾阎一重。江一重。沙一重。榆林一重。青白绿墨。直直齐齐。此是异观。○冒雨疾驰。留宿五(一作三)询亭。亭徐判书命膺所建。取周官五(一作三)询之义。亭临半月池。作记揭之。成士执大中。为云山时。撰试士记。○元郎厅启葳。饷熊掌。又赆青组辔。头黑绢扇。绵布袷裤。
  [二十六日]
二十六日丙戌。大风。顺安五十里宿。○三使以查对。留二日。余则先发。出自七星门。宿顺安。
  [二十七日]
二十七日丁亥。风。肃川六十里午餐。安州六十里宿。○拜外舅于安州。○夕登百祥楼。时夕气苍苍。江山俱成远势。怀乙支之壮图。揽七佛之灵迹。徘徊眺望。慨然有鸣剑之想。虽处西道之要冲。而山浅城仄。恐不如铁瓮城之仍旧为节度营也。○外舅赠布衫裤各二。风眼镜一。
  [二十八日]
二十八日戊子。风。宁边六十里宿。○时宗兄敬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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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边(边下落都护)。我老亲西游妙香。留衙中。是日(日下落为)拜谒。将向宁边府。外舅别余于■(艹浐)水之上。执手有凄然之色。盖其性慈仁而情胜故也。○北入铁瓮城。长冈短阜。重回复抱。距南门十里。水忽委曲。沙亦映带。极青而至素。眼为之醒。神为之爽。西来后一初潇洒之观也。○都护公集府内文士。方设白日长试。使其婿郑雅士国辉。考批。又使余摄考。余固辞。不得已考之。入夜。呼中设宴飨之。前日李节度观祥之为此州也。朴在先以女婿。留衙。余移书戒其不可为试官。今余犯戒。可谓言易而行难。赋或有入品。诗则多纰缪。不堪观。
  [二十九日]
二十九日己丑。风。留铁瓮。○衙轩号为望美。赵公重晦所建。栋宇甚壮丽。○金云山圣猷。三和府人也。适客游铁瓮。访余诵其诗。金工于赋。登魁科。貌甚昂藏。 先王(英宗朝)尝以为酷类尹领相。今见之果然。可谓知臣莫如君也。
  [三十日]
三十日庚寅。天气清和。留铁瓮。○余以为此日。送春日也。可以一登药山。都护公率府中诸客。历登天柱寺。栖云寺。在府衙药山之间。林石清幽。轩槛间旷。与金云山拈韵飞觞。群妓诵陶庵先生代李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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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诵传竹枝词诗。淋漓跌宕。遵松磴。上药山东台。台突起四五丈。可坐数十人。东眺妙香山。如白练络山。此冬雪未销也。西则鸭江群山如蚁垤。南临大海。接于青齐。北望山势。来从靺鞨。绵绵漠漠。都护公又使之为诗。余得七律。金云山不胜醉。载之蓝舆。送于天柱。是日天晴风温。饮酒乐甚。都护公性简重。不喜游览。而此游盖为余而发也。余诗有云。秀拔孤峰铁瓮中。闾阎扑地一州雄。二年三月逢晴景。万水千山入远空。邃古封疆檀荇刱。直西分野冀幽通。乾坤眼力初穷处。吸尽杯心落照红。都护公大詑以为人言汝工诗。吾未之深知。今目击。真大家也。密阳云心。名妓也。李节度殷春之守宁边。以其尝为大人所眄载来。时心已老白首矣。登东台。眺望之良久。忽慷慨语曰。后世若曰。密阳云心。登药山东台。不胜其乐。掷死于台下。岂不壮哉。因摄裙迅奋而投。左右愕然挽之而免焉。传以为胜事。日既夕。登南将台。放炮发神机箭三枝。驰马到进楼(进楼当考)府中。军校猛如虓虎。鱼贯而鸟萃。盖闻炮响。急来应变也。历登六胜亭。亭在池中。板桥迤逦。池水湛清。池边林树。翳然会心。前闻在先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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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铁笔烙而书之于板。人皆骇瞩。前年有一京中士。忽大怒拔而碎之云。
[正祖二年四月]
  [四月初一日]
四月初一日辛卯。雨。留铁瓮。○读宁边府志。不记何人所著。有曰。东明王未刱国之前。称曰高将。故有地名高将㯖。又曰。朱蒙生于四月八日。又曰。汉龚遂渡清川江。勺而尝之。此水上流。必有菩萨。因名■(艹浐)水。龚遂何尝来东。西汉之世。安有所谓菩萨哉。○平安都事朴长燮。陪行正使。到安州。落后。因入铁瓮。转游香山。前所未知也。要余相见。余往访谈艺。一见如相知。品甚醇厚。
  
[初二日]
初二日壬辰。朝雾。留铁瓮。○吉仁和。冶隐先生之裔也。居于宁边少林。磊落有长者风。尝游京师。多交结一时宿儒豪杰。辛壬之间。党祸甚炽。时官典牲署别提。弃官揭一诗于崇礼门。浩然西归。诗曰。先祖当年注书退。孱孙今日别提归。敢言盛世见机去。正忆鲈鱼秋正肥。终其世不更入京。年踰八十而终。宋云坪尝过访。恭执弟子之礼。其子衍。同枢阶。貌甚块(块似魁)伟。宽洪有过人之识。与余妇翁甚善。今为府中军。其子尚中。方为御营校。与余相好。
  [初三日]
初三日癸巳。风。留铁瓮。○是日。家大人周甲晬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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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护公为设盛馔。率诸客以乐之。纵不得与家人相庆。千里来拜。亦足以为喜。而老亲则引程子生日当倍悲痛之义。有时含涕。
  [初四日]
初四日甲午。风。博川四十里午餐。嘉山五十里宿。○前闻三使臣。二十九日到安州。留一日。查对。初一日发向嘉山。故余则是日发行。直为驰到义州。朝日拜辞家大人。心怀不禁。黯然而伤。出北门。泉石绝胜。门有缓带楼。跨于水门之上。窗栊虚明。水音石气。逼人毛骨。成士执作记揭之。○大定江。博川嘉山之境也。海潮往来。舟楫辐凑。人居富庶。鱼腥逆鼻。船制立短樯于船头。而船腰立船樯。下碇则偃为篷梁。船上皆覆板。穹然如龟背。虽遇风。无缺漏之患。帆绳。绞人发。鸱柄外插。余尝居江干。颇知舟楫之类。此船最为便利。○自入嘉山境。路多岭上行。○郡守韩善养伻讯。将来访。余先往见之。
  [初五日]
初五日乙未。大风。定州七十里午餐。郭山三十里秣马。宣川四十里宿。○日未出。踰晓星岭。陵谷出没。松林蓊蔚。凄清有峡气。往往村落。屋头篱角。杏花蒲柳。隐映悦目。自入定州境。山阜平远。田畴沃衍。男驾两牛而耕。女执鸦觜而种。隐然有卜居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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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堞。虽不坚壮。人家富盛。亦一都会也。闻登文科者四十七人。○郭山官衙。不临大道。云兴馆。村落颇盛。而野陋不足观。○纳清亭。在嘉山定州之间。村闾迤逦。有林树川渠之胜。○宣川地。皆良沃。海错如土。亦可居之地。
  [初六日]
初六日丙申。风。铁山四十五里午餐。龙川三十里秣马。所串四十里宿。○距宣川府二十馀里。有山城如解带委于地。浅狭不可守。城并女墙。仅高三丈。又有关。号镇西关。林木茂密。颇有幽趣。又西林山城。如窭薮残户数三十而已。○铁山官府。亦不临大道。车辇馆供客。尝见 明朝使臣诗。必咏车辇馆蟠松。我国傧相诸钜公。亦必酬和。盖关东数里许路傍。有蟠松。赤干翠叶。可一丈馀。偃枝幢幢。可坐二十人。阅历中国人之多。无如此松。慕中华者。表章之可也。自皇华集以后。无人识此松。余始发其幽光。龙川官亦不临道良策馆供客。
  [初七日]
初七日丁酉。风。义州三十五里宿。○义州山水清妍细腻。顿无边塞之荒绝。城内东西高而中凹。号为舞鹤形。
  [初八日]
初八日戊戌。风。留义州。○戚兄许星。戚弟李珀。适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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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俱邂逅边城。劝酒欢甚。朴同知守仁。俞察访华。亦在幕府。是日浴佛日也。夜来携酒。同登东城门。逍遥而归。
  [初九日]
初九日己亥。雨。留义州。○观官妓投壶。选蕉研斋诗鍊字陶句。严若精沈。(蕉研斋。书状沈公号也。)
  [初十日]
初十日庚子。雨晴。凄寒似秋。留义州。○欲登统军亭。自古使行。以拘忌不敢登。九龙渊亦然。开城满月台。平壤浮碧楼。亦坐俗忌。不敢游。盖行期悤悤。恐其迟延。地主及同行之人。托而禁之也。○许李二戚人。邀余及在先。朝设煖炉。煮肉侑饭以饯。
  
[十一日]
十一日辛丑。风。留义州。○府尹李公命植。设馔饯三使及余与在先。李公索余诗观之。谓余曰。见诗。可知其工于文。
  [十二日]
十二日壬寅。风。辰量发行。午量渡鸭绿江。晡时渡三江。九连城二十五里午餐。金石山三十五里宿。○府尹设饯江上。分三所。搜检讫。登舟渡三派江。日已晡矣。鸭绿江源出白头山。古之马訾河也。水势悍急。风又不利。天划长江。为两国之界。故江之东西。风气殊异。江边往往有甲军戍幕。放马芦中。已堪入画。江以西。山水秀丽。林树葱倩。可耕可居。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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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堪娱。绝胜于平壤江上。○九连城。古叆阳城。而明朝设镇江堡。有城基可辨。溪边设行厨。野餐洁精。月中到金石山下。梨花迥白。清香扑鼻。怪鸟磔磔。时响空山。夜已三更。处处火堆里。人马野宿。围张虎网。夜有霜而月色益佳。设㡩(㡩似帟)幕而宿。
  [十三日]
十三日癸卯。天气清和。葱秀三十二里午餐。栅门外二十八里宿。○距金石山八里。路南有温泉。石甃宛然。又十馀步。有天生石井。口广底尖。句股形。弦长各二周尺。三方甚匀。底尖处。有一窍容菽。泉出如鱼眼。盈科而流。赫然霞蒸。以手探。热不可耐。搅之尤热。旁近盘石俱烘。而杂草青青。涵演于泉。○路中北望松鹘山。峰峦如火焰。恰似我国冠岳山。而秀润则过之。距金石山三十里。地名汤站。路左右。坏础破垣之中。往往有雕花石硙。亦有眢井。路北三五十步。有崩城。高广一二丈。甓筑灰缝。副房乾粮官赵明会。使马头剥取城灰曰。年久之灰。无过于此。尰医林国瑞尝以为年久灰。拌药傅瘰疬。则生窍。而旁近累累之痰。皆从窍中出。盖有吸取之功。汤站。疑古者汤氏遗墟。故城北小山。亦名汤山。○从汤站行二里许。路南长川活活。川边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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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起。石壁嶙峋。有树葱倩。故名曰葱秀。葱者。青也。我国葱秀。亦类此。故倪文僖谦过瑞兴而名之。但此则疏妍。而我国所有。则浓厉耳。设网捕鱼。○路中望见凤凰山。缥缈如云朵。夕阳到栅门外。北峙高峰。南流长川。西设木栅。仅丈许。中设大板门。盖以秸甲军。黑衣红帽。身干伟壮。列立栅内。时出门外。初见怖杀。前期一日。送清译一人。驰告使臣当到。则门御史通于凰城将。城将来然后开门。此日不来。故又野宿。日将夕。牧者一人。持杖骑马。叫呼一声。马骡牛犊。散在平芜。闻声来集。若将听命。牧者又叫声疾驰。则群畜随行。飒如风雨。毕入栅门。此亦我国所无也。
  [十四日]
十四日甲辰。雨。晡后。寒风凄紧。若秋日。凤凰城三十里宿。○栅门北畔树下。马头辈。分赠章京甲军礼物纸扇。朝食后。凤城将普政始来。政。宗室也。不即开门。舌人诘难。政以为开门。则当宿栅内。今日不必往凤城。盖操纵之也。上使决棍清译李惠迪。须臾开门。一行入栅。甲军又拦道。上使驻轿。杖义州小通事安淑。及上通事张潜。马头甲军。始解去。淑最奸黠。中间用事。可谓不可无一。不可有二者也。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第 203L 页
既杖淑。一行皆称快。彼人则啧舌嗟惜。时漂人。领去赍咨官金弘哲。回来留栅。○安市城。距栅门十里。城在凤凰山上。山三面周抱。峰皆戌削刺天。超迈欲飞。南一面稍平可门。高句骊方言以凤凰为安市。故名安市城。唐太宗动天下兵。亲征。为城主所射。眇目而还。足为黩武者之炯戒。老稼斋以为此东明所筑。非安市城。安市城独非东明所创乎。案一统志。此真安市城。故距五里有驻跸山。路旁有徐宗孟墓舍。柳树阴翳。墙垣巩固。安市城主世传姓名杨万春。三渊诗亦用之。然尹月汀谩录。已辨其出于唐书演义。不足取信。○凤凰城。虽无城池。闾阎繁庶。物货山积。边裔之一都会也。副使所馆主人王綍。贡生也。稍识字。以笔代舌。有书六架。闻马头青童言。则以为綍。乃王顺昌之子也。家甚富。近年稍减败。綍长子进士。早死。第二子前年坐采蔘罪死。其奴婢皆素服。綍与副使郑公。俱辛丑二月生。郑公馈饭。綍不辞让。才下一箸。谢曰。夕既饱餐。不能加食。
  [十五日]
十五日乙巳。微雨。晡大风凄寒。松站五十里宿。○王綍。朝日馈酒及糕糖于书状官沈公。酒器仅盈握。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第 204H 页
白铜铸成。状如酒煎子。底有柱。中空如笔管。盖有穴而贯柱。又有台中。立小管。插灯心。灌油爇火。置酒器于台上。则火气通于柱中。烟出于盖穴。柱烘而酒温。可盈五小杯。真妙品也。綍曰。此名火壶。产杭州。杭州有友送一双。书状官要买其一。不许。花斑石为盘。画以锦鸡牧丹。边栏以花梨作嵌空形。盛以橘饼,冰糖,闽姜,乾葡萄。糕子如图章石。或方或圆。雕寿福草花。书状报以清心丸。○朝出游市肆。马姓人劝茶。有挖耳匠。坐于高凳。置一人于卑凳。控(控似挖)其耳有器八件。挖之夹之。刺之疏之。一垢不留。控(控似挖)之者。天下之细人。受控(控似挖)者天下之懒人也。有寺一座。为龙凤寺。布袋和尚金像。皤腹呀口。极其精巧。○伯颜洞。距凤城三十里。左右冈阜甚狭。舌人言此元伯颜营屯之地。洞接麻姑岭。伯颜营屯于此。则麻姑亦采药于此耶。未可信也。○松站月色甚佳。访上使所馆而归。失路入一村舍。主人爇炕。妇人少儿。喃喃嗔责。猛犬狺狺向前。余甚惊怖。言语莫通。小儿呼犬止吠。余始屏息出门。此余平生最窘迫处也。
  [十六日]
十六日丙午。大风阴霾。八渡河三十里午餐。通远堡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第 204L 页
三十里宿。○历小长岭大长岭。至八渡河。三使招童子曾天成。使读诗简兮章。天成。田家子也。年方十四。面妍白。性甚颖慧。使臣俱赠笔墨。天成行再拜。三叩头于煖床下。閒雅可念。书状官问曰。尔读书。将何为。天成对曰。要做官。书状曰。要做官。勤读书。我归时毕读毛诗可也。天成点头而诺。○通远堡主人王姓。汉军也。汉军。一年受官银二十四两。清军。三十两。骑步皆同。而骑兵。自备战马。若有敌则出战而已。步军。平时。烽燧摆拨杂役。俱不免焉。一夫若治田四方各一里。则豆菽下一斗。薥黍下五升。平年。可收五硕。五硕较我国十硕。税一日耕。一升五合。○典当铺。有山西人张丕训兄弟。身皆九尺。设层架。典当衣服器什。书年月及债钱几两。贴标。期以二年。过期则因为己有云。
  [十七日]
十七日丁未。朝阴昼晴。寒风。草河口三十里午餐。连山关三十里宿。○草河口。一名畓洞。此我国人所命。甚无谓。环顾四野。乌睹所谓一顷水田也哉。分水岭距草河口二十里。岭下路畔。有观音寺。栋宇破坏。判官罗刹之属。只馀眼珠。茫然可怕。有碑四座。文法笔势。陋拙不堪读。连山关。虽无城堞。山势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第 205H 页
回抱如瓮。若筑城设关。则为一路要害。○夜召主人冯姓。问 明朝政令何如今朝。对曰。 明朝为政等级严截。故劳者虽劳。逸者亦逸。今朝为政。缓于等威。故无人不劳。或不如明朝。渠祖。曾为云南平遥知县云。
  [十八日]
十八日戊申。朝微雨。昼晴风。甜水站四十里午餐。狼子山十八里宿。○自连山关。至会宁岭十五里。山路崎岖。或偃或仰。穹林巨壑。恢胸拓目。桥下玄冰五六尺。多产木贼。 孝庙。以凤林大君。入沈阳也。雨中渡此岭。制一歌。歌甚悲激。宛想当时。不禁涕泗之横襟。东北望百里外。有山连绵。积雪皑皑。朝阳照之璀璨焜耀。问诸驱车人连山关李姓。则以为山名平顶云。会宁岭。一名磨天岭。岭下茶店。壁上有博晰斋明满江红词一阕。路畔有佛寺。仍设关侯像。满汉妇女五六十人。花髻傅粉。供饼果于关侯。烧香拜祝。貌皆武健。或如宦官。无一娇艳。有一朝鲜人。俯首指点。一处女绣鞋。旁有男子。诟骂以鞭打其肩。○自岭至甜水站二十五里。主人河姓。家甚富。屋宇精丽。门皆刻牡丹。寡妇踞窗。与马头争房钱。悍厉咽哱。青石岭二十里。路绝险。石色
青庄馆全书卷之六十六 第 205L 页
青绿。往往有崩崖削壁。车声轰轰。如雷如霆。又有大石小石之岭。逶迤屈曲。既往而返。如乙如之。岭路既讫。山秀野旷。夕气苍苍。村烟抹青。西望群山。罗立如我国之三角道峰。乃千山也。
  [十九日]
十九日己酉。风。冷井三十八里午餐。新辽东三十里宿。○涉三流河。陟石门岭。岭脊左右。青石夹起如门。至冷井村。村亦繁庶。将宿新辽东。路分西歧。走旧辽东。自冷井以后。山皆平远。衣以绿莎。葱倩可染。大野将坼。山势有渐而卑。使人不觉忽然山尽。大野平铺。极目无际。一行人马如玄驹之扑地。至旧辽东城。皆颓圮。只馀甓门虹霓。路如绳直。左右市肆。栉比鳞次。恍惚玲珑。无物不有。老少森立。拱手而观。人皆秀俊。直亘五里。回想汉阳云从街市。目瞠口噤。茫然自失。舌官曰。若见盛京,山海关,通州,皇城诸处。繁华壮丽。愈往愈胜。见此一边县而倾倒乃尔耶。出西城门。访关侯庙。结搆华盛。金碧炫目。柱皆朱红。缠以金龙。关侯距坐像。几二丈。貌甚礼厚。戴冕旒。衣绿锦袍。侍立诸将。瞱然如活。右庑赵云。貌甚白。左庑张飞。彪猛惊绝。有愤慨之状。一手据膝。一手握拳。前有猛士。缚一裸衣人。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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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颜。或云范彊。大门外。设石屏五六间。内外俱雕双青龙及佛像。庙北牛鸣地。有广祐寺。寺中。有白塔十三层。八棱高三十六丈。围可十七八间。下层嵌石佛。八面皆同。中檐八面。俱架木椽。一面三十五椽。每椽悬铁磬口。十三层八棱亦然。总三百九十磬。风动则丁东之音。彻于云外。塔皆甓筑。居人云。塔层嵌铜碑。近者坠地。详记塔长为三十六丈。其碑今在知县衙中云。世以此塔。为丁令威华表柱。非也。此尉迟恭所建也。而石碑以为不可逆探其为何代。明正德四年。御马太监贺荣。重修。撰碑。人。字缺不可考。滦阳许庄书碑。逢刘姓人。问之。答曰。敬德塔。此言是也。华表石柱。在城西北民家。今失之。夕渡太子河。水悍疾。及马腹。此盖燕丹走死之处。古之衍水也。东国人。亦以此为送荆轲之水。可谓不分东西。只博一笑。新辽阳。有永寿寺。多旅榇舌官忌。劝余不入也。○向旧辽阳时。望见新辽阳。太子河边。积大木。弥满七八里。马头辈以为此木从浑春地方来。积于此。无处不走。为栋梁之用。书状谓余曰。吾前年为御史历江界楚山等地。彼人入废四郡。伐大木作筏浮江而下。即此是也。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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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材。良足慨叹。○辽阳知州衙门。在旧辽阳。知州罗秀。乃江南省人。到任已三年云。辽阳。即秦时所设。金之东京。努儿赤之所据也。
  [二十日]
二十日庚戌。朝阴风。烂泥堡三十里午餐。十里堡三十里宿。○发辽阳。路乍向北。而东北遥山扑地。西南莽宕无际。目力所及。白气漫漫。空明虚迥。如烟如水。林木村落。微茫演漾。作汀洲浦溆之势。此盖野气所积。野马流丝之类也。其映发之处。炯如银汞。来牛去马。历历倒影。矮树亦能秀拔低屋。无不高耸。田中忽看蓊然而起袅如香烟。驱马而及则寂然无有。盖远人望见吾行。则亦应羡吾沿洄于银海宕漾之中也。辽野清明之日。到处皆然。非独蓟门烟树。有名于天下也。○十里堡。一名十里河。亦名虎皮驿。有关庙一座。阶下有题名碑。崇德壬午建。怀顺王孔有德。公顺王耿仲明。治顺王尚可喜。列名于碑阴。其下列书诸将佐。有朴仲先者。似是我国被掳人也。
  [二十一日]
二十一日辛亥。风。白塔堡四十里午餐。沈阳二十里宿。○白塔堡。有甓塔八棱六层。各层有四圆门。混河距沈阳城一里。广如我国临津。而水才及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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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官双林。乌林咘之子也。自栅门率甲军。指挥蒿工。舣舡渡人马。沈阳南门外。有关侯庙。三使各乘马入南城门。门楼三檐。市肆如辽阳。而城皆甓筑。四丈馀。坚致无比。沈阳将军弘晌。皇帝之再从弟也。行宫有大政殿。周以红墙。禁人不得入。道上望见八棱阁。覆黄瓦。南城内。有孔子书院。院中诸生。金科豫等七人。来见三使笔谈。夜深乃罢。科豫笔势翩翩。酬应如流。顷刻成二诗。甚疏率。
  [二十二日]
二十二日壬子。日气稍热。留沈阳。○朝鲜馆。在南城内胡衕。丁丑以后。质子所居。 孝庙所舍。即今衙门。只馀破屋十楹。彷徨踯躅。不胜悲愤。沈阳书院。在其傍。孔子塑像。眼稍圆唇褰而齿现。面黄赤。傍有子路立像。恐涉猥亵。嘉靖间。以位板。易塑像。甚得其正。金时孔子塑像。皆薙发左衽。天下之大变也。此像则儒衣儒冠。俨然而坐。当时建设者。可谓有识。康熙朝。道州周元公后裔。逋官谷。知州枷锁。濂溪书院元公塑像。督徵之。与金时孔子像。薙发左衽。俱为斯文之厄会。
  [二十三日]
二十三日癸丑。天阴热。晡后晴风。永安桥三十里午餐。边城三十里宿。○沈阳西门外五里。有宲胜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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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愿堂也。栋宇侈巧。满庭丁香。芬馥可爱。崇德昭陵。距城西北十里。黄瓦殿脊。隐映于林木之中。山名隆业。自渡鸭江。不见松树。路边望见宲胜寺。有松林青翠堪玩。永安桥方毁掇更造。以皇帝七月。幸行沈阳故也。大房申距桥十五里。闾阎繁华。边城亦大村也。○留沈阳日。舌官赵明会。问诸副使所馆主人。则城中民家千馀户。通计满汉军人。则五六千户。并计商贾店铺。为万馀户。人口不下五六万人。问如此大都会。应多坟墓。而沿路所见。绝无而仅有。无乃弃而不埋乎。答坟墓之离大道。或十里二十里。问路傍。棺多露置。白骨纵横。或寄在佛寺。竟不掩土。何也。答此系贫富不等。若无子孙。亲戚。则邻里朋友。捐财备棺。放在閒地。远方客人。死于他乡。则寄置庙堂。其亲属载归故土者。亦多矣。问富贵家葬祭之法。答父母之丧。停柩七七四十九日。每七日。请僧诵经。众亲戚邻里朋友。皆赙钱帛。亦馈茶饭。坟墓之制。上下四方。筑之以砖。外以土掩土上涂白灰。祭之之礼。正朝,清明,七夕,十月朔日及忌日。祭以猪羊鹅鸭鱼鸡饼面。而节日则上坟。忌日则祭于家庙。问皇陵之制。答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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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以紫垣。墓前排白石床卓,香炉,烛台。建一大殿。殿前左右。有碑阁。又其前。设石人羊马象驼之属。
  [二十四日]
二十四日甲寅。阴大风。孤家子二十五里午餐。周流河堡十七里宿。○边城周姓人。遭丧。以芦簟设棚屋。作乐演戏。棚上设绣帐。一人纱帽,蟒绣袍,绿鞓。颐悬白假髯。踞椅主壁。二人纱帽,红袍。左右踞椅。中设卓子。执事者二人。绣袍,金帻献杯。三人仍又唱词。音节多呀呀。而清婉可听。有时打话。此盖净丑外末。各样打扮。而所演。为郭令公宴对淮蔡两帅也。髯者。知为令公。三人俱下椅盘旋。锦衣男子。各执金银瓜。围绕而入。进退周旋。容止可观。传曰。礼失而求诸野。汉官威仪。尽在戏子。若有王者起。必取法于此。可悲也已。○自孤家子。至周流河堡。皆黄沙。是日大风。终日沙涨连天。人几不得行。巨流河距孤家子八里。一名辽河。截沙而流。水甚浑浊。仅容一舟一刺棹而已。抵于彼岸。箕子所封。以此河为界。○舌人问村人。则以为民人不许设铺店。满人所耕之田。皆有定价。不得加减。汉人之田。互为买卖。价有增减。
  [二十五日]
二十五日乙卯。大风。大黄旗堡三十三里宿。○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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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起。较昨日不翅十倍。飞沙击面。人皆眯目。咫尺不辨。马为之退步。一行上下二百馀人。齐言一生刱见如此大风。行二十里新民店。歇于药铺。主人请书。上使写五律一七绝二。书状写七绝一。至大黄旗堡。舍馆窄陋。移寓于旁近佛庵。三使同舍而宿。
  [二十六日]
二十六日丙辰。朝微雨。午晴风。白旗堡三十八里午餐。一板门三十里宿。○白旗堡炕前。列置花盆。有白石榴花未开花。又有花簪花。白者。为玉簪花。紫者花簪花云。到一板门。通官朴宝树。率济州漂海人等十三人来。皆着清人衣鞋。只不剃头耳。自言前年九月。遇大风漂到浙江省玉环岛。郡县递送至钱塘。转达于山东。因到北京。将至本国。及见使臣一行。莫不欣喜。问所经山川形胜。则皆鹘突。不能详对。自言岳鄂王坟甚盛云。余问坟前尚有铁人跪坐否。对曰。果有铁人。而肢体坏折。此盖铸秦桧及其妻与丂(一作万)俟卨跪像于坟前。见者愤惋。去来之人。俱掷瓦砾。弊又改铸。是夜三使及从人。俱以训民正音。作家书付之。传致于义州。
  [二十七日]
二十七日丁巳。朝阴大风。二道井二十里午餐。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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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五十里宿。○自边城至新店一百九十三里。皆雨则沮淤。故路左右培土稍高。一板门,二道井尤沮洳。今则天旱路甚燥净。二道井新店之间。西北望。始见天末遥山如眉。此医巫闾山馀麓也。平芜连天。畜牧遍野。大抵辽野三里五里。村堡联络。烟火通望。鸡犬相闻。无不垦之田。多使车之家。寓井田保甲之意。可谓全盛之国也。距二道井三十里。即新店。距新店一里。始有阜陵。名曰土子井。登阜陵东望。则眼界通阔。距土子井十五里。渡小溪则路折而南。始有烟台。高五六丈。以甓圆筑。上设女堞。星罗棋置。至于山海关。以御蒙古女真。又于海旁列置。以御海寇。此袁崇焕所营。一台之费。银五百两云。小黑山。属广宁县。
  [二十八日]
二十八日戊午。昼微雨。夕晴。中安堡三十里午餐。新广宁四十里宿。○离小黑山十二里。渡羊肠河桥行四十里。入旧广宁。广宁东有阜陵。陟其上。则医巫闾山山根始现。重复蹲蹙。如屏张戟卓。雄秀峻拔。不可名状。真天下之壮观也。广宁繁丽。不下辽阳。人户之多。如我国三门之外。城堞废而不修。出城门五里。有大陵。陵上有北镇庙。庙貌弘敞。 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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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列朝。及康熙朝及今时所立碑。磊落相望。医巫闾山。见于周官职方氏。舜即位。分冀州东北为幽州。此山为幽州之镇。而舜所封十有二山之一也。唐开元间。始尊为北镇。而封其神为广宁公。金时尊为王。元大德间。加封真德。 明初创庙。列朝重建致祭。正殿覆以青瓦。绕以红墙。殿中安广宁公塑像。冕旒绣衮。面白口小于眼。踞坐之形。几二丈。前列文臣武将各二。殿后。有青瓦殿。二神并坐。一如广宁公。一则夫(夫似妇)人像。似是广宁夫人也。殿东有会仙亭。可以尽揽广宁城人家。逶迤如一字。亭北有岩可三四丈。凿开石磴。可见医巫之北支。殿西有览秀亭。可以对巫闾之桃花洞诸胜。距七八里。殿南有三虹门。门南有五石门。中一门最高。高可五丈。上层横栏。雕镂奇妙。门南极望大野。渤海连天。目力不能逮。览秀亭西有石陡立。可一丈半。下有三棱窦。透穿如门。石面嵌置石板。横可周尺三尺。皇帝所制七律手书。有小序。字大如含桃。飘逸可爱。左方刻御画偃松。扶疏离奇。乾隆甲戌。躬祀此庙。庙中有松。仍咏诗画松。石面又嵌金鼐,苗君稷,陈易三诗。石前立一碑。前面大书屹镇幽方。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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荃书。沈之笔法。康熙朝天下第一。华亭人也。碑阴大书。当境神三字。康熙辛丑。广宁知县滇南象山人王立宪书。石名翠云岩。今广宁知县为伊汤安。奉天府人也。日既晡。三使欲访桃花洞。通官双林挽止。使轿拦路不得行。自言皇帝七月。当幸行于此。钦差官来庙中修刱。耳目甚烦。使臣若入桃花洞。此言一出。吾当死矣。此盖奸人假托之言。不胜骇愤。三使不得已。直向新广宁。
  [二十九日]
二十九日己未。风。闾阳驿四十里午餐。十三山四十里宿。○自新广宁。历兴隆店,双河铺,壮镇堡。堡距新广宁十七里。城皆崩颓在路北。老稼斋自燕京归时。路由此入桃花洞。所历店铺堡驿。亦颇繁盛。十三山在路南野中。山皆苍黑。石疏秀可爱。峰峦只六七。如广庭列置太湖石。本名石森山。石与十。华音相同。故今名十三山。非谓其十三峰也。
[正祖二年五月]
  [五月初一日]
五月初一日庚申。风。大凌河店三十里午餐。生阳店二十二里宿。○今日。 先王禫日也。清晨。三使率译官及诸从者。设帐于原头废垣中。东向痛哭四拜。脱浅淡服。着鹤𫌑油绿团领。又四拜。不胜悲感。○大凌河广如混河。两岸立橛系索。缘索行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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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皇帝将幸盛京。沿路发军民修治。斩岸填堑。路直如绳。不避田畴。路必堆土略为界。凡五条。中条甚广。皇帝所行。左右两条稍狭。妃嫔王子所行。又侧畔两条狭如之。此百官军马之所行也。人若有故不赴役。则一人一日出钱五百。一百为十六钱。五百为八十钱也。各执锹锸为役而无喧哗。可见风俗之齐整。东方之人所不可及也。盛京工部侍郎奉天府尹。以董督治道。向山海关去云矣。
  [初二日]
初二日辛酉。大风。松山店二十八里午餐。高桥堡三十八里宿。○小凌河距生阳店八里。水浅。才没马踝。小凌河店,松山杏山两店,十里河店,高桥堡店,较所经堡店。彫残零星。小凌河则蒙古有时掠妇女而去。故人不聊生。松杏两店。自 明师覆没。至于今。不复苏完。松山路中望见红螺山。而松杏之间。南不及十里。有山曰官马。盖自 明至今。为牧马之所。 明师败绩于此。故路傍十里之间。有二大冢。乃战后京观也。○丙申年。皇帝命沈阳将军相地于叆阳门外。将以奠居皇族之贫窘者。将军以不可耕牧告之。叆阳即木栅之门。与我国昌城等地相对。今见沿路。往往多积大木。皇帝七月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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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时。作桥。渡军。还京后撤其材。搆屋于松店之南。以处皇族。皇族繁衍而贫窘。不无他日之虑。故有此设置云。○盛京灵京塔。每年贡人蔘一万斤于皇帝。则必发卖江南等地。收其利。盛京蔘丁。每丁纳蔘五钱。灵古塔纳一两。灵古塔及瑟海地方。亦有珠丁,貂丁。古来称北珠之为宝。即此是也。○渡小凌河有十字大路。南走海州。北走锦州。锦州路二十许里云。○丙申(英宗朝升遐于丙申)。告讣使宿高桥堡班姓人家。班盖与徐姓人同室。而定州人方次同。赍不虞备银随行。是夜。置银于徐炕。卧睡其上。夜半。次同惊觉。大呼有盗入室。徐姓人。宿于炕下。惊起检视。则失银一千两。炕窗微开不遂阖。班姓人。适自外入。次同诘其状。班大哗曰。俺宁能偷尔银哉。仍与次同。持灯追寻。同邻郑姓人家。茄子田在两家之间。朝鲜人油衣笠帽麻屦。落在篱间。银裹牛皮。脱落于郑姓之门。次同直入郑家。则草席绳索。尽在锅底。烧痕宛然。衙译领送护送等官。目见此事。陈其状于锦州府及宁远州。锦州知府缚班,徐,郑三人。传致于奉天府将军。将军诘其偷窃之情。考掠严酷者数月。俱不服。徐姓者言。失银之夕。班姓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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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某眇一目者。倏然而来。夜半逃去。不复见也。于是将军。又捕三家邻里若干人。囚之。又讥诇班姓妻党于蒙古地方。竟不得焉。皇帝特命锦州宁远盛京等官。出银一千两。以与朝鲜使者。拿致三家妇人于皇城刑部。以皇旨诘问。则妇人等以为虽万死。寔不知窃银之人。但为室女时。淫奔某男子。惟有此罪。寔不敢窃银也。皇帝悯其无隐。命放班徐郑。送归其妇人。使之乘车赐衣及食。以不善缉捕。停奉天将军俸一年。使臣还献所与银。则不许之。其银至今留置于义州。今闻徐班两人。闻朝鲜人来。闭门不敢出。郑姓则日夕驱牛而归。适见朝鲜人。睥睨而去云。
  [初三日]
初三日壬戌。大风。连山驿三十二里午餐。宁远州三十八里宿。○距高桥堡十二里。南望大海。波涛黝黑。风帆渺然。有岛凡五峰。传以为田横岛。黄海道白翎岛。可望此岛云。未可信也。距连山驿十二里。路左。有长春桥三虹门。峙于野中。川渴而久废不行。距宁远城五六里。路南有弩儿赤欧血台。山高差小于我国之岐峰。北有台低而广。南有台高而狭。狭者。烟台也。山下路傍。有永宁寺。入宁远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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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曰春和。内曰东宁。城堞崩毁。而闾阎稠密。南大路中间。有祖氏牌楼三间。略如北镇石门。而高大雕镂殆过之。若鬼工然。椽榱甍檐。俱用石材。不藉一木。上刻玉音二字。中刻元勋初锡四字。后面登坛骏烈四字。下刻横书诰赠荣禄大夫云云。祖镇次横书如之。祖仁次又如之。祖承教次曰。特署荣禄大夫云云。大乐两柱内外。各有联。只记前联松槚如新。庆善培于四世。琳琅有赫。贲永誉于千秋。南距数十步。又有牌楼。石材制度。稍逊于大乐。列书四世官如前。而祖大寿之所建也。祖仁之子曰承训。承训之子曰大寿。大寿与大乐。为再从兄弟也。横书廓清之功。南面书忠贞胆智。下层内外书四世元戎小保。因出南城门。门名永清。盖如乾清永昌之为谶也。
  [初四日]
初四日癸亥。大风。沙河所三十三里午餐。东关驿三十里宿。○历路皆沿海。自沙河所以后。路不沮洳则多崎岖。风沙茫然。村堡彫残。多不足观。○东关驿。古海滨县也。只有破虹门一座。而村家野陋。有古寺。名曰海滨。金主璟明昌七年创建。即宋之庆元二年。有万历年间重修碑。寺壁。揭印虚官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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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中书舍人北平杨文郁所写也。笔势精纤。
  [初五日]
初五日甲子。天气始热。时有清风。中后所十八里午餐。凉水站四十里宿。○朝日。见海棠于店房。叶如栀子。花如踯躅而小五瓣。干白无香。我国所谓海棠。有香多刺。即红蔷薇。亦名玫瑰者也。○中后所人户。几如广宁。市肆不下辽阳。有关侯庙。前年中修。丹碧侈奢。立碑列书布施人。有朝鲜首堂官朴道贯。首堂者。首译也。比丘衣色黑。恰似我国道袍。庙内有佛堂。亦有文昌神庙。戴软角唐巾。貌甚礼秀。美须髯。主天下文章之神也。一名梓潼神。
  
[初六日]
初六日乙丑。风。中前所四十五里午餐。红花店四十五里宿。○姜女庙距中前所二十五里。有石突起大陵之上。缘甓级而上。有庙。庙中有贞女踞坐像。头冒棋子布巾。衣白绫衣。面白而带悲苦憔悴之色。令人怜悯。前立二童。一持雨伞。一持带。按碑以为秦时潼关危七郎。筑城于辽东。久不返。妻许氏孟姜。辛苦跋涉。来此得夫骸骨。背负入辽海。此其大略也。又曰。辽海有三石人。一立二卧。立者。贞女也。亦有其坟。又有一碑以为范郎之妻许孟姜。未知孰是。两柱有文文山所题。秦皇安在哉。万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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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筑。怨姜女未亡也。千年片石犹贞。庙北有佛祠。佛皆金身。绿长髯。北有岩。世所云望夫石。有贞女足迹。有皇帝御题七言律刻于岩上。又别书其一联于庙柱。千古无心誇节义。一身有死为纲常。岩北刻振衣亭三字。有亭缭以砖垣。极望群山连绵蟠地。长城缭绕旷野。田畴皆赤埴。雄大中带平稳之意。真奇绝之观也。○距庙四五里馀。有一座将台。甓筑高六丈。南有小圆门。入其中。中空而四壁铁削凹如仰釜。四面成台。四隅有甓阶。涉级连步而上。南有大海衬天。西望长城。起自海边。截然如绳。北接大山。因其势屈曲逶迤而筑。关门在中间。门南数里。有吴三桂毁城迎清兵处。或曰。汗所筑。亦曰。吴三桂所筑。故曰吴王城。又曰。乌言城。一名乌烟城。俱未可知也。此台所览。为天下之壮观者。渤海,辽野,长城,群山四大物。凑合均齐。无所偏倚故也。日晡。入关城。凡四重。所历入门。第三门。层楼之西。揭天下第一关五字。横板洽满楼之中一间。则可测其字之大小也。世传此为李斯所书。齐东之言也。徐中山始设山海关。秦人李斯。安得以楷书书之哉。此 明萧显所书。第五门东。揭祥霭榑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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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此今皇帝所书。八门之间。俱有市肆。男女皆锦缎衣裳。焜耀辉煌。目为之眩。入第二门。门内有户部官人。据椅而坐。使人数朝鲜人。使臣皆弛轿于马。若下马然。从人皆下马。
  [初七日]
初七日丙寅。风。范家店二十里午餐。榆关五十五里宿。○关内外为临榆县。大抵今之山海关。徐中山所创。秦时通辽东之门。名曰榆关。距关八十五里。而名榆关者。蒙旧名也。西北群山围绕如偃月。风气顿殊。关外野稀青色。关内野树青葱。黍稷盈畴。平如绿茵。往往大村落。灰屋砖墙。隐映于高柳之间。男欣女悦。既庶且富。行者讴谣。但未知教之之如何也。
  [初八日]
初八日丁卯。风。背阴铺四十五里午餐。永平府四十三里宿。○榆关西距二十里。抚宁县。平地方城。稍广于我国景福宫城。东门曰古骊城。市肆北畔。即徐鹤年家也。屋宇宏敞。自古东使必入观。鹤年字鸣皋。进士也。为人长者。家富好客。今已没。有二子。长曰绍芬。字咏香。次曰绍薪。字樵丹。樵丹时在皇城。咏香在家。待客中堂。器玩位置萧閒。可以留连。揭守训堂三字。中门柱联。海东绝域皇华使。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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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碧落卿。中堂两联。兄弟式相好矣。子孙勿替引之。(缺缺)室门揭曹命采诗。室中揭尹淳诗。堂右有小胡巷。巷之北。有小亭曰会心。净几明窗。潇洒出尘。庭中凿长池。旁列怪石名花。笼中养蜡嘴。○背阴以西。陵阜出没。如我国形势。驱马入永平府。夕气苍然。村烟如画。夜召弹丝唱歌人。弹月琴唱踏莎行。一人引拿琴。拿琴。即我国之嵇琴也。夜深乃罢。
  [初九日]
初九日戊辰。大风。夷齐庙五里午餐。沙河驿六十里宿。○出永平府西门五六里。路南岸上。有李将军射虎石。石白颇似虎头。岸下有碑曰。飞将军射虎处。傍书绥远将军蔡毓荣重建。仍复向东。又折而北。从田间路。向夷齐庙。又有三折碑卧于田塍。有大草书飞将军三字。下有小书范题二字。下有二图章上不可辨。下曰范志完题。○滦水。一名漆河。河之东岸。有孤竹君庙。塑像衮冕。青面皓须。渡河。河西有石壁陡起。方创建行宫。有楼有台。亦有廊阁。而窗栊玲珑。以楠木紫檀花梨。刻牧丹卐字。栋宇涂二(一作泥)青泥金朱红。极其奢丽。而雕刻之。皆江南巧工也。瓦匠石匠木匠刻匠。总一百七十人。刻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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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食银三钱。他匠二钱五分。役夫四百馀人。日银二钱。上匠三人。日银一两五钱。诸匠又日给米一升。出内帑银五万两。通州税银七万两。永平府督造材木之价。不与于十二万两之数。今年正月二十六日。营建。六月三十日。当讫工云。南有夷齐庙。亦重修。而二塑像。纸冒全身。以防尘埃。庭列五六碑。 明商辂所撰。最为雅健。亦有元马祖常伯庸碑。 明时。追刻庙壁安皇帝七律及和亲王诗。石版各二。庙门前有二大碑。到今称圣八分。万历间。李颐书在右。忠臣孝子半行。崇祯间。陈泰来书。按碑自汉熹平四年。始祠夷齐。宋政和年。加伯夷谥清惠。叔齐谥仁惠。元世祖加封昭义清惠公。崇让仁惠公。 明成化年。永平知府王玺。建祠于此。赐额清节祠。永平。即孤竹君遗墟也。庙西相望之地。有土山圆而尖。乃采薇处也。○自永平至沙河驿。路皆纤沙。又值大风。人马俱窘。沙河驿。系迁安县。即古之零支县。
  [初十日]
初十日己巳。风。榛子店五十里午餐。礼润五十里宿。○榛子店荒凉愁绝。有古陂。天旱水乾。往往有芍药丛生。金清城息庵集。有江右妇人。为满州章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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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掠。过榛子店。题七绝于壁。词甚哀怨。使臣所过者。皆有诗。后来磨灭不辨。今不知其为何家也。礼润亦一都会。各品扇子。皆产于此。夜。书状召秀才蕫荣圻,蕫越坤兄弟。荣圻年二十三。字建崶。越坤年十八。字超飞。居蕫家庄。距礼润城南八十里。十五日遵化州方试士。故明朝将向遵化云。使持其所业囱稿。二人各持经义四五篇而来。请书状评。文甚精工。兄愈于弟。书状各题纸尾数语。二人俱谢。乃馈酒。建崶疏秀散朗。超飞凝雅端详。尽佳士也。既罢去。书状又召主人笔谈。此谷霖苍应泰之五代孙也。问 明史纪事本末。则嚬蹙良久。乃曰。先祖坐此书被祸。故毁板。不行于世。盖直书清事。为家僮所告。康熙二十九年。年七十坐死。登顺治科。官至浙江提学。书状屡请详言其事。其人竟秘讳不言。掷笔而起。
  [十一日]
十一日庚午。乍阴风。沙流河四十里午餐。玉田四十里宿。○朝日。从礼润城南门入。登文昌阁。阁在城西南隅。六棱二檐。有文昌帝君塑像。眺望极目。高树浓绿。屋脊出没。如大米澄墨。徘徊久之。穿市路出西门。高丽堡距城十馀里。村家不满数十。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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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垣屋制度。颇似我国平安道。有水田。澄明堪映。二千里来初见。可以醒眼。此盖丙丁之乱。被掳留此。因成风俗。自此至于玉田。野多青林。连绵不绝。人烟相望。玉田亦潇洒可居。仙人雍伯种玉之地也。有江姓老人。持王弘撰大字来示。自言家多藏书。余与乾粮官。往其家观之。则故镇江府同知江秀山之孙也。藏书三架。尘埃厚一寸。盖故家之破落者也。借西堂集,通鉴,易知录,事类(一作捷)录而来。
  [十二日]
十二日辛未。蜂山店三十五里午餐。蓟州三十八里宿。○玉田。有秀才朱述曾。善画。书状招之。朝日写其像。虽无十分之肖。笔势较我国韩宗愈辈。超超出凡。约以归时更写。○西距玉田二十六里。路北土山之凹。有一树。名曰枯树。五年一荣。今望见幢幢有叶。盖未可信也。店名有大枯树,小枯树。自此以往。至蓟州。山皆土质。石络横迤。如水波如木理。屃屃如蝶如鳖。故蜂山以西十里之间。山名曰螺。曰鳖。取其象也。○蓟州。人烟连绵不绝。槐柳蓊蔚。苍翠滴滴。烟树演漾。烟如银海。较辽野所见。尤为奇绝。蓟门烟树。为燕都八景之一。尽是壮观。距城十里。田畔有两石人。一大一小。大者禄山。小者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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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行人以石投其面。至目陷鼻塌。状甚狞丑。山顶有庙。同祀禄山贵妃云。渡渔阳桥。入蓟州城。城大于抚宁。往往有石门若牌楼。跨于街市。南门内路北畔。有寺。寺中二檐楼。宏敞杰卓。高可十馀丈。庭中望楼上人。则眇然如孺童。俯临城中。大屋高垣。云树茫茫。楼底设莲花座。立丈六佛。金身被黄绵衣。小指之大。如丈夫之臂。他肢节孔窍。可以类推。楼北有室。室中有卧佛。时日昏。持烛而照之。有大佛曲肱而卧。如闻鼾雷。揭其所覆金缕之衾。肮脏可恶。楼东有皇帝所寝之室。花梨雕窗。碧纱旖旎。楼揭观音之阁四金字。下小书太白二字。传以为李太白所书。讹传以卧佛为太白醉卧像。而独不辨头如细螺旋。眉间毫光如月。是牟尼之像也。出南门。宿于店舍。
  [十三日]
十三日壬申。昼大风阴霾。日无光。邦均店三十里午餐。三河县四十里宿。○西距邦均店十二里。白涧村。有香花庵。 明万历间重建。王象乾篆书。碑额孙国祯撰文。又一碑。周延儒撰文。又有白石碑。皇帝庚午幸此时。皇太后亦来。故为之布施。作擅越重修。记其事。只有比丘尼七八人。老尼一人。年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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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剃发斑斑成豹文。日晡。诸尼烧香念诸佛名。击锣顶礼。清越可听。庭中二松白干。青黄相间如玳瑁。叶皆短而疏。盖数百年物也。佛榻灯炉。尼房瓶钵。皆大内法物。庭有钢铁所铸大鼎。万历间造。腹雕牧丹。足饕餮。极其精巧。庵左有七浮屠。庵右有行宫段家岭店舍。始见橐驼。昂头细颈。穹背高脚。头似马。蹄似牛。身如狵。两峰如垂橐。盖奇兽也。距白涧村二十三里。有滹沱河。如混河。舟渡三河。县城小于抚宁。
  [十四日]
十四日癸酉。朝雨昼晴。燕郊堡四十九里午餐。通州二十一里宿。○未及通州十里。已见西南一带帆樯。矗矗泠然开襟。日晡渡河。时天旱水缩。差广于混河。一行。同登山东等处督粮道兼管德常,临清仓事务加二级何裕城之舟。舟甚精致。建板屋凉楼暖房。曲折重复。床几器什。事事新洁。裕城。浙江山阴人。接话申申。请周览舟中。三使各赠扇一清心元三。裕城起立俯首而谢。舟尾建金龙旗。帆竿之前。建红盖。女婿鲍紫卿。年二十三。亦浙江之秀士也。还馆良久。紫卿乘马而来。书二纸。一赵松雪诗。一词。笔势翩翩可爱。貌亦秀雅。三使设小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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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又各赠扇药墨笔纸。时紫卿。持赠绿纱于三使各一疋。盖其妇翁。回报舟中所赠扇药也。去者薄而来者厚。甚不相称。三使使译官洪命福。伴紫卿。还其纱于舟中。谕意而来。裕城颇怃然云。通州路虽狭。市肆逶迤十里。江南杂货委积于此。四方商贾。襁至而辐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