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小节序
德懋著士小节五册。凡三篇。曰士典。曰妇仪。曰童规。总九百二十四章。德懋家世淳朴。家大人教德懋。不施夏楚诃责。不托外傅。不离房闼之间。而勤其课读。禁止其外诱而已。以其体气羸薄。故不敢作恶。禀性谨拙。故不敢违训。匪所谓质美而志夫学者也。盖欲察乎小节。寡其过而顾有所不能。人有恒言。不拘小节。窃尝以为畔经之言也。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细行。即小节也。尚书大传曰。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十有三年。始入小学。见小节。践小义。二十。入大学。见大节。践大义。故小节之不修。而能致其大义者。未之见也。论语。揭乡党之篇。管氏。纪弟子之职。皆小节也。昔周盛时。曲为之防。事为之制。故曰经礼三百。威仪三千。周衰而诸侯踰法越度。灭其籍。至秦大坏。汉兴而礼稍出焉。纤悉曲折。皆本乎小节。至曲礼而始著矣。孔颖达曰。周公述曲礼节威仪。陆明德(陆德明)曰。曲礼是仪礼旧名。然则周公。亦尝从事乎小节。汉唐之儒。娴于度数名物。宋元之儒。详于理气心性。著书垂训。不为不少。其专言小节。盖亦鲜矣。窃意日用常行。不失规度。以为固有之事。顾不足以烦言欤。虽然。不拘小

节之说肆行。而士无顾忌。于是乎朱子忧之。述小学之书。立教明伦。以至于心术威仪衣服饮食之礼。皆所以备小节也。德懋。亦尝谨读而持循之。然至于六七百年之下。处于遐僻之乡。古今迭迁。风俗不齐。习气弥偷。反诸身而验诸心。其于小节。不能践之者。十之七八。有所自得而能行者。亦几十之二三。其所能行者少。则为善甚难。其所不能者多。则不几于为恶之甚易乎。常惧身不修小节。而家人之无则也。惕然而思。载之于册。不择其烦复。不删其委细。以其贫贱之士也。故其所道说。多贫贱之节。而援昔贤遗训。备箴警也。纪今人近事。资观感也。匪敢曰范俗而规人。只自为身家之法则而已。士典乃所自砭。以期乎寡过。妇仪。以之警戒室妇。童规。所以训夫子弟。玆亦庶几不坠家大人之教德懋者云。
上之五十一年(英宗朝)乙未南至日。完山李德懋。撰。

士典[一]
　　　内四端(四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为仁义礼智四者之端。)。外九容(九容。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暨五品(五品。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也。)。天之庸。修则吉。悖乃凶。吉维何。礼为墉。凶维何。欲为锋。握不堕。作士宗。撰士典第一。
凡今之人。资品之善不善。习俗之醇不醇。余以三事观之。见小学书近思录(小学书近思录。朱子所编书名。)。能不欠伸(欠。张口气。悟也。悟解也。伸。舒体也。)欤。对拱(拱。敛手也。)手危坐(危坐。跪也。)。修整威仪者。能不讪笑欤。闻忠信义理之言。能不厌苦欤。于此三者。悦而服之。则不失为吉人善士。恶而违之。则不为浮薄悖戾之徒者。几希矣。
王考府使公(府使公讳必益。字益之。武科江界府使。)遗训。不登白云台(白云台即三角山第一峰。在北汉城北。)。不食河豚(河豚状如斗。背青黑有黄缕。腹白无鳞。其肝及卵有大毒。一名鯸䱌。又鰗鮧。又蛙。俗名복也。)汤。我诸父谨守之。以及乎余兄弟。推此二者。则身不可而蹈危险之地。不可以口腹。易其性命。可触类而长也。
放达(放达。如南朝八达。东晋元帝时胡母辅之，谢鲲，阮放，毕卓，羊曼，桓彝，阮孚，光逸。世称八达。)。固快活也。似胜于庸陋者。然一志于放达。而无所顾忌。则踰越礼防。自蹈狂妄。反为庸陋者之所笑。士而至此。亦足寒心。故多有俊气者。自命放达。

而亦须时时读义理书。警其恣肆。又于朋侪中择一严庄者。时受其规箴。则犹不失为好人。不然则其所谓放达者。安知不骎骎流于盗贼耶。
对酒。须减盏。读书。必加筹。
或问士之本分。凡几何矣。余曰。其大略曰入孝出恭。昼耕夜读。只四事而已。
过奖。伤于谄。过非。伤于讦。当奖而不奖。吝也。当非而不非。弱也。故先立识见。无此四愆。
勿抨(抨。弹也。抨。恐反张。)人之弓。勿抚人之剑(抚剑。恐生锈。锈。铁上衣也。)。它人乐器。己不晓音。勿妄吹弹(吹簧笙。恐莩叶缺。弹琴瑟。恐弦索断也。)。
当食勿。咳(咳。恐溅。)方食勿。笑(笑。恐喷。)既食勿。欠(欠。恶过饫也。)饭已饮水。毋即更啖咸馔。
凡借人以物与周人之急。不可德色而自誇曰。非吾顾(顾。顾助也。)子。谁复顾子。
凡借人书籍。主人若好古。其讹谬处当校正。别书小纸。标其旁。不可妄为涂抹(涂。涂乙。抹。抹杀也。增韵注。乱曰涂。长曰抹。)乱书。若主人吝而不好古。其将奈何。
出入进退。有信有渐。不可来如骤雨。去如飘风。
客或善谈淫媟。不可酬应。子弟在坐。故使之事也出。而勿使听之。

凡浴濯(浴。洒身也。濯。洗足也。)。侍者虽卑贱。勿使磨(磨。摩通。)垢攀足。
言言谐嘲。心则放而事皆无实。人亦狎而侮之也。
跨好马。著新衣。勿顾眄作誇耀状。
观书画(画。绘也。画有二义。胡卦切。绘也。俗作画。胡麦切。卦画也。)。勿以手扪之。以爪划之。
凡入人家。有客先坐便利。客又先起。勿亟坐其座。是与夺座同。若窄室。亦不拘此。
语时。勿摇身，摇头，摇手，摇膝，摇足，瞬(说文。瞬开阖目。)目，转睛，翻唇，流沫(流沫。流出涎沫。)，支颐(支颐。手以拄颐。)，捋须(捋须。挽须茎。)，吐舌，抵掌(抵掌手相击。)，弹指，攘臂(攘臂。援袂出臂。)，昂面，刮席(刮席。摩切席扯裂开也。)，扯衣，倒掷，扇(箑。扇也。世本。武王始作而舜五明扇。即箑之始。元以前无摺扇。东南夷使者。持聚头扇来。今则　国朝及天下。皆用摺扇。)头，回绕带末。
凡寓宿人家。勿求便。但从主人之旨。不必解衫与裤。朝日既盥(盥。盘。水沃洗也。)。勿拭主人帨(帨。水巾也。)。非曰污也。人各异情。或恐主人好洁。恶人之垢也。主人若劝拭。略以帨端拭之。勿渍涕唾(涕。目汁也。唾。口涎也。)。客若来宿于我。必手定寝处。劝解衣卧。盥必与帨。若污。辞以污。
人或醉中失仪妄言。不可大以为异。当心念曰酒令人狂。故彼如此。尝看彼醒时。本不如此。俟其醒。从容言其醉时之大略。彼必悔恧。亦不可向它人极言其醉时事。
世或有急性者。食无味则泼(泼。散弃水也。)弃。衣不惬则裂破。此凶悖之行。可以为鉴。

对人吃脍(少仪曰。牛羊与鱼之腥聂而切之曰脍。)。不可多食芥(芥有刺芥马芥大芥紫芥白芥黄芥。气味辛烈。)酱以嚏涕(嚏涕。喷鼻气出涕也。)。亦勿多食芜菁(本草纲目。芜菁苗谓葑。诗曰采葑采菲。亦芜菁。)。向人致噫(噫。说文。饱食气满有气也。)。
见尊贵者。或生迹之客。头则垂而面发红。身则摇而手多容(手多容刮席画地之类。)者。中无主也。故君子勉有德而修其仪也。
借人雨帽(雨帽。摺纸。渍油。顶尖口阔。所以覆笠。)。晴后即还。人情易忘故也。此虽小事。加意行之。
虽有驴马(驴。胪也。驴力在胪。故曰驴广颡耳。马禀火。故有肝无胆。阳故起先前足。应月故十二月而生。)。同闬相访。不可骑也。
演义小说(演义谓傅会其事。小说谓之稗说。稗。细小也。)。作奸诲淫。不可接目。切禁子弟。勿使看之。或有对人。娓娓诵说。劝人读之。惜乎人之无识。胡至于此。三国演义(三国演义。未详撰人。而明金人瑞圣叹批评。)。混于陈寿(陈寿字承祚。西晋巴西人。武帝时。官著作郎。撰三国志。世称良才。)正史。须当严辨。
闻淫媟悖乱。诞妄讥讪。机诈峭刻。誇张怨恨之言。切不可酬答。逡巡而退。
与人书札(札。木简也。尔雅曰。古无纸。载文于简。谓之简札。中庸方策注。简札牒。毕同物异名也。)。只可通畅。不可使隐僻文字。不可有晻昧生硬难知之语也。
人或有病。神气沮薾。不善酬应。不可勒责其不能愿款。且揣其平日而细究。今何异也。有病而然。可以恕也。余尝羸弱善病。有时言笑。自然简寡。人或诮之惭惶惭惶。
卑贱者拜见。必温颜色。问之曰。近日好过否。
居丧。不可读浮华之书。只读丧祭礼。而不可好其声音。世有居丧而作举子诗赋者。其于忘哀。何哉。(居丧而作科体诗赋者。须以南朝谢惠连居父忧。赠诗坐废事。可为鉴戒。惠连事详见下。科举取人。始自隋唐。我东则高丽光宗。用周人双冀言。始设科。冀周人来仕丽朝者也。　我朝因丽制。永设科。小科诗赋义疑。大科表策赋论疑箴铭颂也。式年文科。有明经试。)

座有附耳瞬目之客。而主人出入闪忽。不可久坐。而亦不可数往。此主人。必有市井驵侩(市交易之处。井共汲之所。师古曰。古无市朝。聚井汲。将货物于井边。货卖。故曰市井。驵韵会曰马侩也。侩会两家交易之狡捷者也。)之术也。
凡获人书札。当详察其首尾。逐条目。对答纤悉。日月不错。名字不讹。虽便人急督写后一番校过。然后封缄。亦不可迟滞。沈思。如作一部大文字也。
书牍。署年月日。不可用古干支寒食腊日(古干支尔雅曰。岁在甲曰阏逢。子曰困敦之类。寒食与腊。流移不常故也。)等日。
读书声欲其详雅通亮。若或务悦人耳。强为好声。不惟不晓文义。何异妓女伶人之打令(伶古乐师。今乐工令词曲名优人。杂曲曰打令。)曲子乎。
家中寘奕棋(奕棋棋同棋一作棋曰。手谈。徐铉曰棋方正之名。古通谓博奕。为棋稗史。桀臣敖曹作赌博围棋。一说尧为丹朱作棋。今以象棋统称博。周武帝时。造司马温公。作象戏图。雍周谓孟尝君曰。足下燕居。门象棋。据此战国时。已有之也。)等具。此教子弟渝惰。世有父子对局。奴主同博。彝伦之斁。而名教之败也。杀活胜负之机。岂可以技戏而忍为之也。
凡食。毋太缓嚼如厌。毋太急嚼如劫。箸毋顿槃。匙毋戛器。
与人共食一卓。若肉若饼。己欲食者虽左。毋援置于前。各对一案。我食既讫。毋加食人之所食。
与众人共食一卓。勿蹲而攫焉。虽碍毋免笠(笠以细篾斜织。圆檐高顶。布裹之内外纯漆。朝官士庶。常时戴之。)。人或争取四边。我只徐取当前而已。
啖菁若梨栗。勿数嚼。簌簌(簌谓数噍有声。)有声。吃面若羹粥。勿顿吸辊辊(辊六书故辊。转速也。)有响。饮水勿使喉中汩汩(汩字典流也。疾貌。)。

它人醉酗(酗醉怒释文。以酒为凶曰酗。传论语卫灵公篇。)可恕。自己醉酗不可恕。传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祈寒盛暑。客自远方来。疲困委薾。必审其暄凉以处之。夜不可多语。亦为之早睡。不可使客心中冀主人之早就寝也。
自谓宽裕温柔。焉知非优游怠忽。自谓发刚强毅。焉知非躁妄激作。忿戾近齐庄。琐细近密察。矫似正。流似和。毫釐不辨。离真愈远。此欧阳德(欧阳德。字崇一。号南野。明江西泰和人。礼部尚书。谥文庄。即嘉靖进士也。)之检身也。取人之真。恕其戆。取人之朴。恕其愚。取人之介。恕其隘。取人之敏。恕其迹。取人之辨。恕其肆。取人之信。恕其拘。可因短以见长。不可忌长以摘短。此陈无竞(陈无竞。字鸿烈。号榕斋。明江南江都人。)之容物也。
我将有事。而客或久坐。不可颦蹙作气色。直告将行某事。则客当辞退。
羹之浊酱。不可浇饭。恶其淆杂也。
衫口(衫口加袖。俗谓汗衫也。)之汗巾长阔者。养其懒惰。不便执役。虽除之可也。大抵袖裾冗长。大妨执事。
勿作有意强笑。勿生无故激恼。须防先事多疑。须虑后时徒悔。
男子长处内而频入。闺(闺圭通小户如圭也。女子所居曰闺。)则仪多失而令不行。

若入内而闻客来。虽有事。舍而即出。若食未半。持馀饭而出也。不可迟淹。使客彷徨。
常戒子弟奴婢。若有客至。必即通焉。不可谩之曰主人不在。家夫不能安于家。纷纷出门。其心放已久。
凡入人家。主人有慌忙之色。或忧愁不言。或忙迫数数入内。即时辞退。不可久坐也。
尖薄轻纤之语。将欲出口。亟于胸中。先按抑(按抑谓止而塞之也。)之。慎勿透脱口外。受人侮而害亦随之。可不惕哉。
致斋(祭统曰。齐之为言斋也。以致斋也。)虽有客。勿放言笑。外曾祖。锦平尉朴公(朴公讳弼成。字士弘。号雪松斋。罗州人。锦平尉尚孝宗女淑宁翁主。享年九十六。谥孝靖。)斋日。必泣涕涟如。年踰九十而犹不懈焉。
当行祭。子侄妇女。虽或执事迹率。可从容指教。不可咄嗟诟叱也。哀敬而持和气。可也。
凡趋拜。不可使膝砉(砉。音呼臭切。正字通。皮骨相离声也。)然有响。
凡宿人家。必后主人卧。先主人起。起必。摺衾(摺衾。谓敛衾也。)安置旧处。著上衣正坐。主人劝。颒(颒洗面也。)即起行之。毋迟留也。主人无僮。不即供水。只乾著。网巾(网巾。以鬃为之。所以敛发。明太祖微时。至神乐观。见道士。道士以丝结网约发。　太祖喜。其后命颁行天下。至万历间。始以落发。马鬃代丝。)
当窗看书。风忽吹翻。火刀打石(火刀。汉清文鉴作火镰。打石取火者。火石别有其种。绒和灰染纸。或缊可以延火。)。石顽而火不延绒。三呼奴婢。不即应。夜行头触柱。束装将行。雨忽作。邀医。医故迟来。日暮当津。船不即待。此等事。皆不可激触嗔怒。损吾和气。姑安心。更为调度。莫曰小事。

俱是作人之基。
人示我以自己诗文。须再三详读。言其利害。不可少示厌倦讪笑之色。不惟自露浮薄。若值褊狭之人。害亦从此而起。
与人买卖。勿抑低昂而苛论价。亦勿以人微而勒取之也。既定约而督退之也。
窄窄之衣。尖尖之袜。银鞘帛裤。刷(刷敛发之具。俗名살。)鬓镊(镊摘发之具。俗名직。)眉。袅袅而步。工于言笑。薄有才情。厌避先辈。此人妖也。宁死。不欲见吾家子弟仿此辈也。
长者及亲友。问近日何业。必直答读曰读。著曰著。钞曰钞。不可一例答以近日自然閒游。姑讳其所业也。亦不可无所业而强对以勤于课课(衍字)。姑掩其懒散也。夫日有课程。心不外驰。
娣妹女侄新昏者。不可举其舅姑夫婿。嘲谑之也。
士人多有无故纳妾者。家道由之以坠。志业由之以坏。妻无子。妻有废病及有罪。逐弃及死。而无主馈食。与官高者皆可纳妾。外于此数者。贪色也。甚至狎近婢子。沉惑妓女。凌蔑正嫡。倒置名分。而不之觉也。又从而丧身灭性。哀哉。
马疲倦步。勿须愤闷厉声气。使奴打扑。

见牛犬豕鸡之肥腯。勿议其烹割。(曲礼。牛曰。一元大武。豕曰刚鬣。鸡曰翰音。犬曰羹献元调也。武足迹。牛肥迹。大豕肥鬣刚。鸡肥。鸣声长。犬肥可为羹以献。腯肥盛也。)
乘倦马遇登降处。辄下步。非惟怜其力弱。亦免颠踬之患。
宗人复初(复初名光锡。号心溪。)。行不履影。朝日则行路左。夕日则行路右。行必拱手直脊。尝与之同行三四十里。谛视之无少改焉。
群居终日。其为言谈。不出于嘲谐博奕女色酒食科宦升沈家阀(家阀家世也。史记注。明其等曰阀。积其功曰阅。)高下。其亦可闷也。对人必讲论经史。余不及见矣。对小学书。其不欠伸者鲜矣。哀哉。
曩与我一番接谈之人。忽逢于稠人之中。眼中依俙。欲与之寒暄(寒暄谓日候冷暖。问其安否。)而忽生疑讶。则必详察其。几微(几微。易系辞几者动之微。盖言细微事。)或问于旁人。明知其前所亲焉者。然后必先问安否。仍摧谢其不敏也。勿招骄傲之讥可也。
简默人。勿遽加以暴厉之目。温款人。勿遽加以谀佞之称。
凡入人家。或在家而有它客。非有甚病及笃老。勿于溺器溺之。虽寒。必出门向屏处。元玄川(元玄川名重举。字子才。原州人。官县监。尝游日本。著和国志。)尝来吾家。不举溺器曰。恐其猥也。
见人之物。不可强夺。亦不可以吾物之不好者。强换人之好物。若扇若带若刀子等。此虽小物。足伤大

廉。余十五六岁时。以余钝火刀。易人之好火刀。至今思之而恧焉。若人我之物相当而俱便。虽重且大者。易之可也。
入人僻陋之室。虽不堪坐。勿掩鼻蹙眉。旋即出焉。此而不耐。其于大此者。亦何以哉。
勿对人搔痒搜(搜。犹刺也。)齿。刮鼻剔(剔犹剪也。)爪。团垢弹汗。露髻(露髻。免冠也。)脱袜。亦勿裸(裸露身也。)身破蚤虱(蚤玉篇啮人跳虫也。虱正字通衣襦中虫。抱朴子头虱黑者。著衣变白。身虱白著头变黑。六足行必向北。)。或投于炉。以飏秽烟。或不涤爪血。不恤人之丑之也。勿曰此言太逼。盖不得已也。
君子之览。镜(镜鉴也。说文取影之器。轩辕内传。帝会王母。铸镜十二随日用之。此镜之始。或云唐尧臣尹寿。始铸。呕哇吐也。镜冶铜为之。圆方不一。加药磨拭。明足见形。近来石镜盛行。铜镜罕有。)整衣冠尊瞻视。非事妖冶也。或有镜。不离手。刷剔眉须。日事媚妩。此妾妇之行也。昔有贱夫照镜作嚬笑百态。择其悦人之态。惯习为容。人果爱之。如此之人。使我呕哇。
网巾只可敛发。不可紧系。使额有陷痕。不可缓系。使鬓有散毛。勿使压眉。而亦勿使眼尾倒竖。
俯着笠而从笠檐。流睨伺察人气色。非阳明祥吉之象。勿翻笠。勿。勿散缨。猎缨(猎缨。揽缨也。)勿使缨过于耳。
自以为善讽刺人。其弊易流于碍逼。而伤害人也。
或病疮疡。虽果脯。不可手持与人。虽旧病。常扫尘拂垢。无有秽气。
儿啼之。唴唴(唴唴。小儿啼不止。)犬吠之。狺狺(狺狺。犬吠声。)鸦鸣之哑哑(雅本鸦字。腹下白不反哺者。雅乌也。说文雅楚乌。一名鸒。一名卑居。秦谓之雅。哑哑雅乌鸣声。)。马倦而不迅。

僮顽而不慧。皆近乎无情。不可恼怒叱骂。费吾声气。扰吾心性。
行见落火必灭之。见覆鞋(鞋草履也。)必正之。见堕纸(纸释名砥也。平滑如砥也。东汉和帝时。中常侍蔡伦。始以树肤造纸。伦之后。左子邑善造纸。苏易简纸谱。蜀人以麻。闽人以嫩竹。北人以桑皮。剡溪以藤。海人以苔。浙人以麦𪌭稻秆。吴人以茧。楚人以楮。)必收之。见遗粒必扫之。
凡在稠坐。有事出户。履虽杂错。必著我履。勿著它人好履。两足亦勿各著异色履。
父兄尊丈书札及圣贤遗言及邸报(邸报今朝报也。宋政和后。始有邸报字。见于史书。而唐樵集中。有读开元杂报。则唐时已有之。)。不可偃卧。懈惰看之也。
亲戚妇人。使人问讯。虽卧。必起而敬听。
墙壁虽疏。勿窥人家。张生僎(张僎。字幼辅。仁同人。弱冠而夭。)。谨饬士也。儿时游于篱下。见邻家闺女。大惊惕也。匍匐(匍匐。手足并行。)而避。不敢。转眄(转眄。转眼顾视。)此可则也。
盥。勿使口鼻有声。勿泼水于席。勿弹水于壁。勿冶容而迟。
言语不可。呢喃(呢喃。小声多言也。)不可。啁啾(啁啾。虫鸟声。谓人语便捷烦乱也。)不可。散漫(散漫长而易也。)不可迟滞。不可绵缠(缠绵叠而连也。)。不可绝落。不可低残。不可暴急。
对人食。勿言疮尰泄利诸臭秽等事。人未讫食。虽急勿登溷(溷。胡困切。厕也。)。
久坐人家而食方至。乘主人未举匙。先辞而退。
尊者对案食。勿遽拜也。(不欲使主人方食。而烦于起动。)

方食而客至。必固劝客。客固辞乃已。亦不可苦劝之也。恐其烦渎。
董萝石(董萝石。名沄。字复宗。晚号从吾道人。明海盐人。以能诗闻。)曰。但有一毫厌人之心。即谓之不敬。稍有此心。人先厌我。邹汝海(邹汝海名德涵。号聚所。明隆庆进士。官河南佥事。)曰。看人太俗。是学者病痛。此二语于待人处世。大有功效。
卑贱者。自言有病。勿勒骂以诈病。强使之执役。
张先辈学圣(张先辈学圣。字汝时。仁同人。)。余尝敬慕者也。旧奴死。哭临焉。此可为式。
见娣妹姑姨等于其家。不可久坐絮言(絮言。棼杂语也。)。以其家它妇女。闭门久避。事务废坠故也。且暑月。尤不可久坐。
贫而能文者。多为富贵子弟。借述科文。虽饥饿不能存。不可萌此等想。何也。大而欺天欺君欺世。其次负吾心而贼人之子。习俗胶固(胶固。言不可移易。)。虽不悟焉。究其用心。罪莫大焉。亦须明辨。役心于升补学制(升补。每年大司成课试。十二抄○赴式年。生进会学制。每年四学教授试。制儒生。大司成合制试取。亦赴式年会试　计画。)。坏心术。
稠坐中。勿与人。附耳偶语。
与人群居。人或有老成之言。必敬恭听也。不可嘲之为腐陈。
我若有器用书册。人来借之。勿悭而亟借之。我借于人。人或不借。不可恼怒。后日人又来借。亦不可以不借相报也。若父兄不欲借。则始必陈达。而终若

不听则不可强借人。而不必曰父兄不借云耳。
名流贵客。偶然过访。或有书札寄问。不可逢人辄誇。以为荣耀。
能心忘则心谦。胜心忘则心平。侈心忘则心澹。躁心忘则心泰。嫉心忘则心和。此刘师川(刘师泉名邦来。字君亮。明安福人。升嘉兴府同知。)之治心之良方也。去此矜己之言与短人之言。戋戋(释名戋浅也。)之陈言。悠悠之漫言。谑言绮(绮欹也。)言流言。终日无可启口者。此刘蕺山(刘蕺山名宗周。字起东。号念台。明山阴人。万历进士。授行人。谥忠端。)之慎言之要旨也。
称誉人才艺。不必曰天下第一。古来无双。徒取识者之笑。况有意谄人乎。人之欲汲汲求此誉。而既闻之。断然自恃者。必暗人也。
凡束带。高不至胸。下不至脐。勿紧迫。勿缓散。结必同心(同心。谓结带再缭。垂其两耳也。)。齐其端也。
不可因一小愁。作嚬蹙欲哭之状。不可因一小恚。作吼咆欲骂之容。
幅巾(幅巾。以黑缯为之。)之带。必双绾(双绾。谓双其系也。幅巾之制。详见朱子大全。事物记原。三才图会。我东丧礼备要。而今制与古制不同。)也。毋使参差。
人云我云。匪谦虚也。言出立异。匪贞介也。无见识而多偏私也。
与众人坐。当言故事或异闻。必拈大略。先向人曰。某事云云。诸君闻之否。人若已闻。只举其要语。验其异

同而已。不可重言其首尾。以犯支离(支离。王延寿赋注。分散也。俗以谓有汗漫之意。)之戒。
人若言故事异闻。我虽已闻。彼方剧言。当详听其竟也。不可径说中间曰。此事如此。我已详知。君则后闻。莫须叠言也。
闻人言。虽与我所闻。有异同。不可牢守我先闻。盛气折人。呶呶(呶呶。諠也。)不已也。
人或诖误妄言。不可逢辄提说嘲笑之。亦不可传播它人。
凡于众坐。不可手持一编。孤坐无言。以其近于傲也。人或如此。我则不可夺彼书而藏之曰。君何不言。书何必观。此则近于粗也。
子女弟侄妇妾辈。若有罪过。随其轻重。询询面戒。或切责之。虽至。楚挞(楚荆也。挞扑也。)须当严爱并至。不可出决绝之言。亦不令他人知之。世或有不胜其恚。向人说其过恶。此谗间易入。而伦理将灭之兆也。其所恼怒。虽或出于至爱之情。渐亦不可长也。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子曰以下。论语子路篇也。)传(传。春秋公羊传也。)曰。为亲者讳。
子弟婢仆。偶有一过。当即地戒责。勿留胸中。或于它日。又作它过。不可历提前过。呶呶督责也。
居丧读经。凡引诗处。当阙而不作声。李全州谦镇(李谦镇。字伯益。德水人。)。居

丧读尚书。不读。赓载歌(赓载歌。见虞书益稷篇。)五子之歌闻诸。(五子之歌。夏书篇名。)。李君亨祥。(李亨祥。字正夫。完山人。)
对居丧者。不可传说古今诗句。居丧者亦当如是。居丧者。或不作。五七律绝古诗(五言始于汉苏武李陵。七言肇于柏梁。汉武帝元封。作柏梁台。诏群臣。作七言诗。盖七言肇于柏梁。盛于建安。而诗经中七字句。楚狂接与歌。宁戚扣角歌。项羽垓下歌。汉高大风歌。皆七字也。律诗始于梁陈。盛于唐。绝句虽肇于晋。实始于六朝。古诗原于国风。盛于汉魏。)而必作科场诗曰。业也不可废。且与他诗有异。殊不知其为题。皆艳丽豪宕声色诗酒之事。且其音响节族。极其淫放。反有甚于古诗。身挂衰绖。而方其讽咏。能无鼓动而击节。此时其果有惨恻哀伤之情也哉。大是名教之败。习俗难晓。恬不知耻。莫非科举之累也。丧中亦不可评批它人之诗。国恤未因山。不可作举业。
见有病人。病虽剧。勿剧言病状之危重。只慰其安心调护。勿妄劝方药(方方术药。杂药也。)。
病中。勿恼怒调护人之不如意。勿肆意触风寒食生冷。病虽剧。勿作悲辞苦语恐㥘以为将死。亦不可作垂死之状。却医药食饮以恐动之。
风闻涂听(风闻。谓如风过耳。涂听。谓听于路中。)依俙髣髴语。勿遽丁宁传与人。大抵非我亲见。须十分详审。
与人同游山水。随诸伴一心行休。不可别生异议。与人乖角。若或先行后至。或孤坐它处。又忙催同伴。俱失同游之义也。
良辰名节。朋友相欢。醵(合钱饮曰醵。醵其虐切。)钱约为酒食。勿须悭吝厌避。

强为之诺。若家贫无所供。亦勿愧恧而苟且办备。以讳贫。我若有备。亦勿嘲笑它人之不能备。
假如有势人。虽远在数十百里。闻有微疴。必身往候之。无势人。虽近在邻闬。闻其淹病。不一使人问讯。此等处。须当大加审察义利之辨。无陷于不近人情之科。
与人相约会。人或过时不至。当徐思其所以然(所以然。谓不能践约之故。)。不可躁急诟责不已。大抵相约失期。人道亏处。
凡言语。勿先作假辞。如作文冒头(芝峰类说云。作诗赋。先起句引他事屡句。后方入题语。谓之冒头。)然。使人厌听。语贵精详简当。忌烦复纤琐。
俚俗之言一出口。士行即时坠地。
凡誊书。首尾如一。不可杂楷草(楷书。秦人上谷王次中始作。草草书。汉人杜伯度崔瑗始作。一云后汉张芝始作。)。亦勿始勤终怠。以示心力之粗率。当成一部全书乃已。
制暴怒。省烦言。治家御众之先务。
人之书籍诗文图画看讫。请借。主人不许。不可强攫内(内。纳同。)袖而起。
言语行止。恒有拂触人碍逼人气像者。十分谨待之可也。非曰畏彼。所以敬吾。
与人相约会。必先赴。虽风雨。必践言。参祭祀。勿迟洗面著冠带后于人。而有窘急不逮之患。

不教子弟以小学。责其实效。只忧轻率险诈。是孟子所谓罔(孟子梁惠王篇。罔犹罗罔。欺其不见而取之也。)民。
客见主人。主人有疾。虽强起坐对客。有嚬蹙忍病之色。客必劝卧。即辞而退。
凡与人言。先问寒暄。次问其父母安否。次问程课。次问生计。又有随其人次第可问之事。世或于少者卑者。阙而不一问焉。非骄亢则不近人情者也。
婚姻之家。有兄弟之谊。虽有过失。当较它人。加意包容。无失和厚之意。彼虽先失。非大悖于义。勿有相报之心。可也。
严寒盛暑。吊人之丧。不可久留长语。为其主人。有所损伤也。
羡心忌心。相为内外。先除羡心。可无忌心。
无事时。彷徨阶砌。周匝散行。不自止焉。亦系心无主宰之病。
口不绝言于科宦得失之事者。其心必不宁谧。亦使人摇动心志。故君子罕言荣利。甘于澹泊。
凝尘满室。书帙衾褥笔砚(笔伏羲以木刻字。轩辕易以刀。虞舜造笔。染漆书之。秦时蒙恬笔。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楚谓聿。吴谓不律。燕谓弗。秦谓笔也。砚古无砚字。始见于西京杂记。天子玉砚。异书引帝鸿氏砚。而字不见经。端州砚。青州砚。最良。绛州次之。铜雀瓦。虽奇易乾。)床席。颠倒错乱。人或以为高致。此亦气质之痼病。
身有疮疡。不可对人按摩。足有茧。或鸡眼(足茧。谓皮伤起如蚕茧也。鸡眼。鞋袜窄小。足指相磨。皮坚生钉。俗名틔눈。)。不可对人

针刺。恶其亵也。
吸烟草(烟草荤毒之草。其名有四曰相思草。曰淡婆姑。曰淡芭菰。曰烟酒和。汉三才图会。天正年中。南蛮贡此种。植于长崎东山。明崇祯年间。令云私贩烟酒。通外夷者斩。当倭宽永时也。我国光海时始盛行。世传南海洋中。有湛巴国。此草所从来。故湛巴云云。)。不可延火于灯。灰堕于油。不可多筑。堕炉烟爆。不可半爇。仍投于溺器。不可泼烟涎于壁间炉中。不可含烟杯于衾褥书帙饭肴之间。不可于病人之室。闭户满吸。
心有机关。其言也僻。言多刺讥。其心也激。
惯习一种话头。对人盛言。后又对其人。忘前所言而又复道之。如此屡数。则其人必厌听焉。讶其重复。此虽聪明不足之致。亦复心气粗率之病也。
闻人之言。烦锁喧聒。整顿神气。记其大略。勿乱听也。
士大夫读医书。可以悟敬身。读律令。可以知行己。以其怵惕恐惧。病与罪。若将逼焉。心常警戒。以远害也。
有攘取货财之念。当思是名为贪盗。有狎近女色之想。当思是名为奸淫。于是薾然沮丧。冉冉若无气。便是吉人善士。故君子畏犯清议。
方言人之过失。而其人适入门。其为愧恧当奈何。故君子贵罕言。而必慎于长短人物。
饥寒之至。子弟怨父兄曰。何使我饥寒。父兄恚子弟曰。何使我饥寒。此孟子所谓无恒心者也。故人伦

之际。虽至死亡患难。务敦厚而戒刻薄也。
参族人昏姻会。勿妄论婿妇优劣。
见新娶少年。勿从陋俗。挂脚打扑。侵以媟语。讨索酒食。以为胜事。(俗称东床礼。东床之称。出于晋王羲之坦腹东床挂脚之戏。即丽末。览寝遗俗。今俗逢新郎挂脚打诘。亵语求酒食。晋世有戏妇法。群男子调戏新妇。脱履而规其足。诚敝俗也。始于晋宋云云。详见丹铅录。)
事涉苟且。而亦有可以已者。断然不为之。可也。如从人借器用奴马。而若有难色。不可固请。虽书册亦然。非所以愠于彼也。吾心自不能安也。
凡与人同看书。我虽尽理会。不可遽翻书叶(书叶。册张也。)。而少迟留且问尽看否。
看书。勿涎指揭叶。勿以爪划行。勿摺叶以标方看。勿捲书脑。勿揉书面。勿以汗手承而读之。勿枕书。勿以肘凭书。勿以书覆酒缸。勿开书于扫尘处。勿看书引睡。堕摺于肩股间。勿掷书。勿以挑灯搔首之指翻叶。勿用力猛翻叶。勿挥扑窗壁以拂尘也。
我有好意接宾。为置酒食。家人或不善措办。过尔迟延。当不费声色。深思所以然而善处之也。不可打婢骂仆。一番骚屑。此虽出于待客之盛心。反不知客心之甚不安也。
虽寒。勿以短襦(短而施要曰襦。)袭于上。虽暑。勿开襟。勿只着。短衫(短衫半臂之属。)勿脱袜。卷裤口(卷裤口。谓捲裤露胫也。襦衫并见急就篇。裤管见小学善行篇。吕荣公章注。)

勿长爪甲。剪爪毋犯肉。勿齿齧爪甲。勿乱弃剪爪房室之间。
洪湛轩(湛轩。字德保。南阳人。官郡守。)大容曰。凡入人家。奴仆见客迎拜克恭也。可知主人之善齐家也云。近世士大夫不能捡饬家人。客至而奴仆踞坐含烟杯。不即通焉。且出慢语。故湛轩尝饬厉而有此叹也。
虽有事。食至。必举匙。不可迟留。使食气冷而栖(凡物止息曰栖。)尘。又不可使同食者。待而不敢先食。且思家之卑幼。或藉此馂(馂。食之馀也。)馀为朝夕。则亦不得不速食。食于人家。尤不可迟滞。虽有可怒。对食必降气安舒。勿咆哮。勿顿放匙箸。勿太息。
世有谒见妻之姊妹者。此虽出于通家(通家谓往来交好)之厚谊。然不可频频接见。虽有相关之事。不可以书札相通也。
童稚时所与好者。壮大之后。或无故相疏。如此之人。可谓浅薄。必知其贫贱时相交者。富贵而相弃也。
与人初交。虽稍惬于心。不可遽称曰知己。交稍久而少忤于心。则不可遽议其绝交。
不有知识而善评品人诗文书画。又参医药卜筮之术。真妄人也。况敢议人材之高下。世道之升降乎。
闻人一行一艺。必详问其姓名居住容貌年纪。钦叹

其幸与我同时。愿一接晤也。闻见异事异物。则亦当详问其缘起沿革(缘起。谓事之因而行者。沿革。谓事因时改易者。)制度名数。不可卤莽(卤莽。粗率无用貌。)也。
器什(史记注。器物常用。其数非一故云什。古者师行二五为什。而凡食器。必共故曰器什。)财物得失成坏。犹生死之理。其失且坏也。只一责守护之。或不谨。不可过时嗟惜。打骂子弟及奴婢也。
人有恒言。棋雅而博俗。妨工坠志。安有雅俗之分。一切伎戏之属。不可入手。明代士大夫。额额于马吊牌(马吊牌。戏具名。俗称牙牌骨牌。始于明末。冬夜笺记云。南之马吊牌。北之溷江牌。劳精耗财。日知录云。天启中始行。马吊牌。俗称牙牌骨牌。非是。)。此亡国之俗也。无识之辈。动必曰尧始作棋。圣人之遗也。予以为尧若作棋。决非圣人也。言者瞠然。
浅狭之人。得数千钱。则必生侈心。得先辈一奖。则必自负。得参馆(馆成均馆。　太祖丁丑始建。学四学。　太宗辛卯始设。中东南西四学。月课谓升补试。学制试。详见上章。)学月课之抄。便骄人。大于此。则其过愈甚。嗟夫。
读书。有名物文义疑难。辄劄(劄。录也。)记。逢人必问辨。张先辈学圣及吾宗人复初。见人辄问。
友虽狎。不可尔汝。虽自童子时相交。既各壮大。不可仍呼小名。今世不相尔汝。以为疏冷。余以为惑也。
勿称人以汉(今人谓贱丈夫。为汉子。辍耕录所云也。)以物。虽卑贱者。因恚怒。勿称贼称畜称雠。又从而骂曰可杀。又曰。胡不死也。
勿苦劝人酒。长者苦劝。如不得辞。只沾唇。可也。

酒食相欢。美事也。然亲知之人。或有不肯供具者。则不可使讽而办之。勒而索之。露出讨食之意。匪曰小事。违行甚大。戒之。
饮食之。会(上会字下。似落若不字。)十分详审赴之。未知此食出于何处。会者为谁也。
栗谷(栗谷先生姓李讳珥。字叔献。德水人。中宗朝文科。官赞成典文衡。谥文成。从祀文庙。有书院及文集。)之善事庶母。重峰(重峰先生姓赵讳宪。字汝式。白川人。中宗朝文科。官奉常佥正。　宣祖壬辰。殉节于锦山。谥文烈。有书院及文集。)之善事后母。皆于艰险处。委曲行。至哉行乎。
勿诵人恶句。传播于人。勿以诗文。换易撰者以骗(骗跃而乘马。犹暗欺也。)人。
授小儿书。虽十分钝庸。须十分耐恕。
勿惯言马驴家宅，佩刀扇坠(扇坠。始于宋高宗时。张循王玉孩儿扇坠子。亦称扇锤。今制不一其状。)等价。及娼妓乐工辈。名字色艺。此等人。何暇。言经传伦常为己之事。
流俗。固无论也。稍知读书者。亦对杂术人。必问何日登科除官。得财多寡。彼谄而曰吉且好。则必巍然(巍然。高大貌。)自负。彼若恐吓(恐吓。恐动也。)之。则薾然自沮。呜呼。虽曰读书。其真不知读书者也。
食讫。必整匙箸。无以柄剩出案外。恐其退时。拂触于门枨(枨。门两旁木也。)也。予幼时。食讫。辄不能整匙箸。仲父(公仲父讳圣鸿。字士渐。)戒之。至于今。每食思之。不敢不整也。
勿入官廨。勿游离宫。勿犯夜禁。元玄川重举与李凌壶(李凌壶。字元灵。完山人。官县监。有文集。)麟祥。对门而居。相约日昏。勿相往来。毋犯。夜禁(夜禁禁人往来于夜。自周时有之。汉制金吾掌宫外非常。我国则除夕上元灯夕。并弛禁。)

先辈之谨饬如此。
勿斥呼宰相及名贤及耆耇及尊丈及族父兄之名及字。勿以狗猪俚俗不典之名。名子女。(不典。不经也。常语易乃避讳难。故名子者不用。)
勿以涎磨墨(事物记。原邢夷作墨。史籀始墨。书古之漆书。后用石墨。汉以后松煤桐烟始盛。古有李廷圭墨。陈朗墨。宋熙宁中。张遇供御墨。始用油烟入麝。谓之龙剂。李廷圭。似是唐时人。)。勿啮笔柄。剪纸勿斜仄。入人家。勿乱污人纸笔。若有用。必听主人备给。写讫。必安置旧处。毋敢少违。客或乱污纸笔。我则不可少示悭惜之色。
家有不时饮食。虽甚少。老少贵贱。均分沾味。和气蔼然。
人或托我以事。须当沉思。其可为而诺焉。若或才闻人托。先思末端弥缝(弥缝犹衣缝补绽也。)其不可成之术。不忍遽却。轻自诺曰。此事我自当之。它日果然饰诈言。弥缝其不成。盖初不营为而人则深信。事竟。狼狈(集韵狈狼。属或欠一足二足。相附而行。离则颠。本草纲目。狈足前短。狼足后短。和汉三才图会。狼狈相离。不得进退。)此心术之大病。或恐犯此。深以为戒。
雨行沾湿。勿遽入人房室。被雪而勿弹衣笠于乾净处。
病向瘥。须振掣(振掣。谓动作抖擞也。)精神。不可久卧。养成懒习。小病勿骚扰。问人病。加意诚款。家有药饵及补病之资。必须馈之。
入亲戚之家。见其妇女。不敢放其言笑。

终日言。事事夸耀自己才能。它人言不一入焉。不可以入圣人之域。其亦可闷也已。传(传论语泰伯篇。)曰。实若虚。书曰。谦受益。(书虞书大禹谟。)吾之事事夸耀。则人之事事自然贬斥。
枕头或刻或绣。皆添花草禽鸟之象。或写文字。卧时必检而整置。不可使颠倒不正。书帙不可覆置。屏跗(屏跗。屏风足也。)不可倒设。
平生久交。虽中间阻绝。当须时时记念。若更相逢。殷勤款洽。不可忽尔龃龉(龃龉说文齿。不相值也。字汇齿一前。一却不相值。)。几于无情也。
子弟有过。循循敕戒。切勿过时恚怒。万石君(万石君姓石。名奋。汉景帝时人。与四子长建。次甲。次乙。次庆。皆官至二千石。故号万石君。)之便坐不食。损体貌。近于径情。非正经也。然万石之醇谨而为此犹之可也。后人之粗暴而效此者。徒作一家之牢骚(牢骚。本牢愁而牢聊也。谓无聊而愁。)耳。
士人头上。虽忙且倦。不可一时无冠。惟囚首之罪人。被发之孝子。可以无冠。赵月川穆(赵月川。字士敬。横城人。明宗壬子司马。以隐逸。官参判。有书院及文集。管宁。字幼安。东汉献帝时人。)。子弟有未及整冠者。月川厉声曰。昔管宁遇风波。仰天呼曰。吾平生无它罪。但三晨不裹头。不冠甚是恶事。慎勿如是。
袜背之缝。不可侧也。裤口之系(裤系。即裤管。以组管胫。俗称单衽。)。不可缓也。衫有巾。不可长也。笠有缨。不可阔也。
使奴婢。问讯于人。不可语之烦细。奴婢未必尽传。事

徒淹滞。
勿狎戏傔人(傔。从也。通雅唐制。大使副使。皆有傔人。俗称厅直。)之便佞者。先受侮而后见欺也。
夫妇之间。微细之过。皆所易知。故督责易生。然从容规戒。不可厉声暴色。互相咎怨。当此之时也。父母为之忧叹。子女为之伤恨。须宜上念父母。下怜子女。各自悔悟。以抵于和也。
人或有因父子兄弟之有过。心甚不平。必向亲知之人。道其所以不平者曰。今吾与子。事同一家。故言之如此。予则深以为不然曰。一家之内。尚不能调和。反以它人为同一家耶。曾子(曾子。孔子弟子。讳参。字子舆。鲁南武城人。)曰。亲戚不悦。不敢外交。
徐妹之葬也。妹婿。徐君(徐君公之仲妹婿。名理修。字而中。达城人。官县令。)将赠。玄纁(开元礼。玄纁奠柩。东上玄下纁。尤庵同春两先生。奠柩束椁内。礼家或右玄左纁。对置柩上。今人多用开元礼。)地师置之一上一下曰。此俗礼也。对置则多忌。予正色正之曰。此辈无识。误人正礼。
忧愁。多出于不如意。必挟怒并发。人情往往如此。可调抑而不可挑激。
凡入人家。又有人若坐背后。无论知不知。回身而坐。便其瞻视。人或背我而坐。我亦起身改坐。
朝廷之政令。亲知之过失。虽燕居不可肆意放言。常预念此言一发。则朝廷必加谴诛矣。亲知反成仇

雠矣。我何以辞其罪乎。念念如此。则可以少过。
不可持自己文字。向人要誉。人或誉之。则勃然兴起。人或非之。则薾然沮丧。才有限量。名有定价。岂可以私意。容于其间哉。余尝深戒于此。不敢以文字轻示人。以求评批。勿掠人美诗文冒(冒。前汉书注。谓冒为假称若人首之有覆冒。)己名传与人。
后生少年。懒惰不读经史。必问于先辈曰。先读何书。利于科文。先辈劝读演义小说。嗟乎胥失(胥失。互相失也。演义小说。见上。)也。
凡入人家。不可搜觅所藏文字及它器物。如有不可示人者。不独主人之惶赧。吾心之不安。亦当如何。戒之哉戒之哉。
人之未完之抄书。不可搜发。易其次第。未装之书画。不可请借。
人莫不爱惜身命。而于食色。忘其戕生。人或有修敕节操。而于食色。忘其败行。故善读医书。惕然惊惧。则其为功效。与诗礼同也。
勿以富贵鄙俚语。书。春帖(春帖。如今立春日书吉语。帖柱楣。障子称簇子。)座右。勿揭美人障子。
天下之最可闵者。不晓一事而强作高谈。家有如此子弟。当切责而痛禁之。方希直(方孝直名孝孺。一字希古。明宁海人。官文学博士。谥文正。　建文帝时靖难兵诏檄。皆出其手。　文皇朝被祸。)曰。未能执笔。已斥颜柳(颜真卿字清臣。唐琅琊人。开元举进士。制科。官尚书赠司徒。谥文公。柳公权。字诚悬。唐京兆人。　宪宗时官太子少师。)。不知晋人笔法。未能遣辞。已呼苏子瞻(苏子瞻名轼。号东坡。宋眉州人。中进士制科。官尚书。端明殿学士。有文集。)为阿轼。欲毁弃其文。孔孟(孔子讳丘。字仲尼。鲁人。官鲁司寇。大成至圣文宣王。孟子讳轲。字子舆。邹人。)书未尝详读。旬日。已指程朱(明道先生姓程。讳颢。字伯淳。宋洛阳人。举进士。哲宗时官宗正丞。后封河南伯。谥纯公。伊川先生姓程。讳颐。字正叔。哲宗时官崇殿说书。后封伊阳伯。谥正公。有二程全书。晦庵先生姓朱。讳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宋㜈源人。绍兴举进士。迁焕章阁待制。谥文公。追封徽国公。有朱子大全。)

说经之误。纷然辨驳。呜呼。今之学生。试读此言。能不骍颜。
凡见宾友族亲。拜揖起居。不可少缺。今人不讲此礼。揖则手至乳而因弛。或合手。斜揭(斜揭谓举手不正。)拜则急投于地。背倾尻(尻。脽也。背倾尻仄。亦不正貌。)仄。或拜太迟。我尚俯而彼已起立。皆失仪也。客来而无坐席。主人不可兀然独坐席。
凡送尊客。随至轩下。送等辈。辄拱手起立。俟下庭。始坐。客才回身未出户外。以为彼不见也。旋即坐焉。是慢也。对人箕踞(箕踞。展两足。状如箕。)偃卧。杂言纷纷。去禽兽不远。
痴呆(痴。不慧也。呆。未有分别也。)人。贫穷人。癃(癃。罢病也。)疾人。乡野人。及衰麻者。人必嘲谐。此非仁心也。尤当谨起居。诚意温言以待之。童子尤易笑此辈。宜深责之。谨避狡童醉人悍马猘犬(猘犬。狂犬也。)。
世无淳厚之俗。或于内舅及妇翁。易生慢忽之心。不能知内舅为母之行。而妇翁与父相抗也。敢不敬欤。嘲侮庶族。大是夷貊之风。虽曰庶出。自祖先视之。则均是子孙。其可侮之乎。甚至幼少者。戏打白首祖叔之行者。盍少反思之。
尊丈问年。直对以二十岁三十岁。不必曰某干支生(某干支生。如甲子生乙丑生之类。)。恐尊丈不易计数也。
今人见尊丈拜之。辞退。或有不拜者。非礼也。见十年

长称老兄者。见必拜之可也。
退溪先生(退溪先生。姓李。讳滉。字景浩。真宝人。　中宗甲午文科。选湖堂。典文衡。官右赞成。谥文纯。从祀文庙。有书院及文集。)。侨居(侨居。旅寓也。)汉城。邻家栗树数枝过墙。子熟落庭。恐儿童取食。拾而投之墙外。许鲁斋(许鲁斋名衡。元河内人。官中书左丞。追封魏国公。谥文正。有文集。)。暑中过河阳。暍(暍。暑热也。)甚。道有梨。众争取啖而独危坐。或言世乱。此无主。曰。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
借人藏书。精读抄。趁期还之。不可淹滞过时。勤索不还。又转它人。坏污失落。以玷吾行。
君子消灾辟病之符。不近于身。户上不贴朱咒。(辟邪压鬼书谓符谓咒。颜氏家训曰。符章皆妖诞。)不悬荆条，产席，虎头(荆条。仿桃茢。产席。取鬼恶血。陶弘景曰。虎头骨辟鬼。)等杂物于门上。忍令家人及宾客。出入门户。头上常戴不典之物乎。况又未必消灾辟病耶。一切不为之可也。
拘忌。多生于妇女小人之无识者。一切严斥。家道始正。昏姻拘于忌煞。或有舅姑不见新妇者。葬时。丧主或有畏日者地师(日者。择日家也。地师。堪舆家也。)言而避不临圹者。不知自陷于大罪。可哀也已。
凡入有丧之家。不可喧笑谐嘲。勿言外事。恒有恻隐之色。若有可执之事。尽心行之。主人好礼。考捡礼书。无使失礼。若主人野俗。不好礼。不听吾言。亦不可烦数强辨。
出入门户。必鞠躬。张先辈学圣家。梁木甚卑。客入门。

必以手指梁曰。梁卑。恐触笠。此亦可见其诚谨也。
凡入人家。不可回头转睛。忙看四壁。杂抽书帙。乱捡器什。主人苦止之。而若犹前焉者。决非庄士。
乞人来乞。先抑贱侮之心。哀怜而周惠之。若无物可施。亦当温言谢遣。如或侮之。彼辈素多失其恒性。安知不反怒而辱我乎。
人情莫不喜人之承奉我也。故凡人之始交也。莫不亲爱者。以其互相承奉也。及其久惯。各知其过失。或相规箴。则始大忤其意。而交始背焉。故君子贵谦虚慎始终。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诗。大雅荡之篇也。)
凡入旌门(旌门。忠孝烈之家门设棹楔。)之家及宗子之家尊行之家。必下马门外。
乘马执辔甚固。勿耸肩。勿穹背。勿昂腹。勿以足深入于镫(镫。正字通。马鞍左右足所踏。)。
勿于人扇面，素壁，册衣，轴尾。胡(语录解。胡。乱也。)草涴。(涴。乌卧切。污同。涂。)
勿厌避老年人，学问人，严整好直言人。
与尊丈言。勿出谐语。勿平坐。勿立一膝植一掌而仄坐。勿对坐。
看书。先看序(序。叙通。叙陈一篇大旨也。孔子作书序。子夏作诗序。故郭氏亦谓之序。)及凡例，著书人，参校人，卷帙几何，录目几条。别其。体裁(体裁谓体格。裁。制也。)不可卤莽胡乱。自命博学。
士贵读书者。一言语。一动作。必思圣贤事行训戒。引

以为准则。可无颠倒。俗人不读一字。专无指向。恣情而行。此不足道。至于素称多读书者。专用章句于科举之文。自家身上。不一试而受其效验。可哀之甚也。亦或有熟诵古书。言言引据。考其心术。则鄙谄狡诈。向所引据。只为粉饰口角之资。此等读书虽多。奚以哉。读书而软媚者。人莫不爱之。噫。
古与今。事行皆同。善读古书。则一一符合(符。古以竹为分半。各持一以相合。故谓符合。颜师古曰。汉竹符。篆书与郡守。右留京师。左与郡守。王楙野曰。调发郡国。请内库。右符以合左符。)于吾今日之事行。它书姑无论。至于小学一书。善为运用。则大小轻重。无事不有。信手取用。霈然有馀。
主人肉食。供客草具。非美事也。称家有无。同其丰薄。若或主人老且有病。虽独享粱(本草纲目。粱。粟类。有青黄赤白数种。李时珍曰。粱。粟也。青粱性凉。宜病人。粘者为秫。不粘者为粟。)肉。未为不可。第当预饬家人。不当。斑驳(韵会。杂色曰斑也。驳。马色不纯也。)若或主人内食。使客独食。亦非厚风。客若卑贱。则不拘于此。亦有与客等辈。或又稍尊。而主人先进食案者。此夷虏之风也。此而不察。何事可为。
借人书帙。既读。当更拂尘。整其次第。襆裹还之。借法书。临摹(临谓置纸在旁。观其字体而写也。摹谓薄纸覆上。随其曲折而写也。)。较他书易为涴污。加意护惜。可也。
士若用心于饮食器皿之精丰华致。长事督察。少不惬意。则谴责家人。甚至泼弃不食。天下之薄行。无逾于此。余见多矣。似此之人。必受阴殃。可不戒哉。

勿遽嘲人读书音义之错误。此不是异事也。我若有真实之见。考检以示。使之釐正。可也。
人有公服军装。不可以白身(白身犹白徒也。即儒士之谓也。)。公然试着。此虽戏事。失仪甚大。
雨中泥鞋(泥鞋即油鞋也。)。不可脱于人之厅事(古者。治官处谓听事。六朝以来。始加厂。)。勿剔其泥于乾净之阶戺。(当廉曰戺。廉。隅也。)
邻里之义。器用书籍。必相借焉。闵饥饿而助贷钱谷。念疾病而分给药饵。吉凶之礼。助物助力。若无物力。躬自往见。或书札问讯。慰贺申勤。不可恝然无心。视若楚越。大抵京城风俗渝薄。反不如穷乡遐土犹有古朴之俗。
一先辈尝于人家。见主人之子已冠者。与父同坐而溺于虎子(虎子。溺器也。西京杂记。汉朝以玉为虎子。李广射虎。以虎头为溺器。今铸鍮象之。)。先辈以为父子无礼也。因绝而不复往焉。人以为过。我以为不过。
世或有父子兄弟同宫(贵贱所居。古皆称宫。自秦定为至尊所居之称。)而异食者。非善俗也。一家之内。朝晡(晡。申时也。)之食。必有先后丰薄有无之不齐焉。其各为心。安乎否乎。大抵此等事。皆出于妇人之主张(主张。语录解。自主己意而张皇之也。)。
出继人本生家。各于书辞称号。讲定名目。不可混称以坏礼节。尤庵先生(尤庵先生。姓宋。讳时烈。字英甫。恩津人。　仁祖朝生员。隐逸进。　显宗朝左议政。致仕。　肃宗己巳被祸。甲戌伸雪。谥文正。从祀文庙。有书院及文集宋子大全百二卷。)曰。今世人伦。不明于出继人。例以亲丧作书。出继者亦以亲丧自处。此大昧一

本之义者也。
我诸父俱在时。笃于友爱。五昆季同会一堂。怡怡如也。先恭人。(先恭人。潘南朴氏。锦平尉弼成之孙女也。)敬事诸兄公。朝晡之供。必手自为之。五饭五羹。必列于一大案进之。围而共食。和气蔼然。余幼时。犹及见之。今则四父俱逝。先恭人亦不在世。家君衰老孑然。有时谈此事。未尝不泫然也。今记此。以示功懋，重驹。(功懋。仲弟。懋赏。冠名也。重驹。子光葵儿名也。)
祖父母，外祖父母，伯叔仲季父及姑，内舅，从母，从兄弟，中表兄弟，姨兄弟，从子女及甥侄。皆缘父母。而竖之横之(竖之谓上下之也。横之谓左右之也。)。为吾血气之亲焉。虽有内外之别。其至情则均为无间。孝友。睦姻(睦谓亲于九族。姻谓亲于外族。)虽有次叙。恩义为之统会。而恩义之本。只一厚字而已。彼疏薄异姓之亲。甚至视若路人者。真不近人情者也。
(己巳冬。自一至五十四张。石隅沈少年灏正夫书。自五十五至篇终。宣传三从侄书彬洛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