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x 页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文]
[文]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47H 页
劝学文(为秀儿作)
书曰。不学墙面。故夫子有言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朱子释之。以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从古劝学。戒不学之言多矣。而未有若是之取譬能近也。然为汝言之。欲使汝或能惕然立志。则又不若就吾身上设譬而痛言之。故为文以告汝。汝其明听而猛省之哉。今汝年过志学。文理尚未通贯。此虽由于才分之不及于人。而亦其中心之不能真自哀而勇自奋。以致因循悠泛。荏苒岁月。昨日之所未悟者。今日不能悟焉。今年之所未通者。明年不能通焉。光阴电迈。遂成枯落之后。始自悲叹。夫何及哉。汝试思之。岂不可惜乎。岂不可痛乎。今吾试以问汝。汝不见瞽者乎。两目墨墨。不见天地之大。日月之明。万物之繁华。触刀鎗而不知避。临粪秽而不知择。此无他。以其失明也。瞽于文者。非不察于秋毫之末。而点画则眩如也。非不审于子都之姣。而字句则瞠若也。徒知为楮为墨。不辨是鱼是鲁。万卷在前而莫识其为何事何言。尺牍入手而未觉其为某辞某故。是非瞽而瞽也。汝不见聋者乎。两耳陆陆。呼而不应。问而不答。叱辱而不知怒。此无他。以其塞聪也。聋于文者。非不明于俚俗之语。而诵诗书于前则袖如充耳。非不聪于猥杂之言。而论古今于傍则听若不闻。入翰墨之场。而鶢鶋之钟鼓也。聆韵致之谈。而妇孺之宫徵也。是非聋而聋也。汝不见哑者乎。欲言而不得出。有心而无以宣。人皆问答而独默默然。众方谈话而惟闷闷焉。此无他。以其舌不如人也。哑于文者。虽沾沾摇舌。而操觚则不能吐一字。虽靡靡鼓吻。而临卷则不能出一声。欲发蕴蓄之语。而无以形诸笔舌。欲通远外之信。而无以布于纸面。是非哑而哑也。汝不见跛者乎。人皆规步矩趋。而独蹒跚为可骇之容。众能徐行疾走。而独蹇躄为不类之㨾。甚或至于坐不能起。而无以动身于咫尺。木以
书曰。不学墙面。故夫子有言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朱子释之。以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从古劝学。戒不学之言多矣。而未有若是之取譬能近也。然为汝言之。欲使汝或能惕然立志。则又不若就吾身上设譬而痛言之。故为文以告汝。汝其明听而猛省之哉。今汝年过志学。文理尚未通贯。此虽由于才分之不及于人。而亦其中心之不能真自哀而勇自奋。以致因循悠泛。荏苒岁月。昨日之所未悟者。今日不能悟焉。今年之所未通者。明年不能通焉。光阴电迈。遂成枯落之后。始自悲叹。夫何及哉。汝试思之。岂不可惜乎。岂不可痛乎。今吾试以问汝。汝不见瞽者乎。两目墨墨。不见天地之大。日月之明。万物之繁华。触刀鎗而不知避。临粪秽而不知择。此无他。以其失明也。瞽于文者。非不察于秋毫之末。而点画则眩如也。非不审于子都之姣。而字句则瞠若也。徒知为楮为墨。不辨是鱼是鲁。万卷在前而莫识其为何事何言。尺牍入手而未觉其为某辞某故。是非瞽而瞽也。汝不见聋者乎。两耳陆陆。呼而不应。问而不答。叱辱而不知怒。此无他。以其塞聪也。聋于文者。非不明于俚俗之语。而诵诗书于前则袖如充耳。非不聪于猥杂之言。而论古今于傍则听若不闻。入翰墨之场。而鶢鶋之钟鼓也。聆韵致之谈。而妇孺之宫徵也。是非聋而聋也。汝不见哑者乎。欲言而不得出。有心而无以宣。人皆问答而独默默然。众方谈话而惟闷闷焉。此无他。以其舌不如人也。哑于文者。虽沾沾摇舌。而操觚则不能吐一字。虽靡靡鼓吻。而临卷则不能出一声。欲发蕴蓄之语。而无以形诸笔舌。欲通远外之信。而无以布于纸面。是非哑而哑也。汝不见跛者乎。人皆规步矩趋。而独蹒跚为可骇之容。众能徐行疾走。而独蹇躄为不类之㨾。甚或至于坐不能起。而无以动身于咫尺。木以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47L 页
代脚。而不得比肩于凡人。儿童皆笑。佣丐亦侮。此无他。以其足不如人也。跛于文者。非无足容之便利。而无以周旋于讲学。非乏行步之閒雅。而不能踊跃于文笔。遇词场之讨义。则瑟缩而足不能进。闻骚坛之较艺。则却步而身不能行。低首痴坐。忽如蹩躠之人。腼面块居。竟似𨃞挛之状。是非跛而跛也。其馀百千万病。推此可见。不能悉烦。而彼瞽者瞽而止耳。聋者聋而止耳。哑与跛者。亦哑与跛而止耳。未必兼有他病。而至于无文者。则一身之中。众疾毕具。不但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而已。抑且一声无所闻。一言不能出。而籧篨戚施。莫掩其丑。肥马轻裘。徒增其鄙。盖无一毫可以比于人者。直一食虫而已。汝欲为如彼之人乎。抑欲为完具之人乎。如欲为如彼之人。则吾亦无奈之何。将任汝所为。如有一分耻如彼之心。则既往虽不可追。自今日痛自刻骨。真个立心。忧惧惕厉。愤悱奋发。以死自誓。则岂患无才而终不能成耶。其为之之方。亦不在于徒读而已。开卷则虚心高眼。究覈其义。必求古人运意之妙下字之工。与夫斡旋上下曲畅旁通之法。神领默会。欣然契合。不忘于宿食之顷。下笔则束心秋毫。聚精会神。必求古人造语之奇用事之体。与夫起断照衬伸缩鼓舞之巧。透悟自得。尔雅铿锵。不违于尺寸之度然后。微辞奥旨。无所不通。长篇短章。无所不宜。方可谓之百体备具之人矣。今汝幸而为人。幸而为男子。幸而免于襁褓。幸而生于衣冠文翰之家。又幸而百体备具。无一不如人。则洪匀赋予不为贫矣。奈之何公然欲作众疾毕具。无一可比于人之一食虫乎。此真所谓莫之御而不为者也。吾为汝怪之。且羞之。汝宁漠然无是心乎。呜呼。徒知今日之有明日。而不知衰老之易至。徒知游嬉之为可乐。而不知患害之无穷。徒取饱煖之便于口体。而不能藏至宝于躯壳之中。徒誇外貌之同于众人。而不觉陷自己于癃残之科。徒欲处其身于尊荣。而不知得令名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48H 页
之在于好学。徒欲显其名于富贵。而不知致青云之由于勤业。可不谓之愚乎。可不为之惜乎。可不为之哀乎。言不在多。汝宜深思择而处之。
疑题(三○下又有疑题)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集注云攻专治也。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既曰异端。则辟之惟恐不严。何必专治而欲精之然后。始乃为害欤。然则虽骎骎然入于其中。苟不至于专治而欲精之。则不为害欤。朱子曰。不惟说不可专治。便略去理会他。也不得。此与集注不同何欤。且夫子所指异端。果为谁欤。
孟子之时。告子,许行之徒。肆行其说。而孟子只因其说而辟之而已。而其所以辟杨墨则不遗馀力。岂告许之害。不足为忧欤。且庄周之属。与之同时。而曾无一言及之者何欤。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其下又两行说去。盖好仁则必恶不仁。恶不仁则必好仁。而朱子曰。却有此二等。亦无大优劣。此以好仁恶不仁。分为二等人说也。然则好仁者止于好仁。而不可谓恶不仁。恶不仁者。止于恶不仁而不可谓好仁欤。
万景斋记
壬戌。余自岭外归。家于京城西门相望之西岸。所居小斋之东户。正与西谯相对。而占地高。俯瞰城外万家。叠榭层楼掩映花柳泽。车怒马呵拥康庄。一带粉堞。南自木觅。北跨仁王。横亘眼前。而众树木从城上露出。不根而立。随意而列。形形色色。无所不有。或苍郁如云屯。或偃蹇如人立。或童童如幢盖。或矗矗如矛戟。或杈枒如雕刻。或萧疏如毛发。鹊巢以点缀之。鸟戏以玩弄之。绿重碧而争媚。红闯黝而呈妍。紫于暮烟。皑于寒雪。醉梦于雾。梳洗于晴。长短曲竦。各自为奇。疏密骈特。总极其妙。宛然一大画屏。广张于空外。每拓户而临之。悠然送目。不知日之夕
疑题(三○下又有疑题)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集注云攻专治也。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既曰异端。则辟之惟恐不严。何必专治而欲精之然后。始乃为害欤。然则虽骎骎然入于其中。苟不至于专治而欲精之。则不为害欤。朱子曰。不惟说不可专治。便略去理会他。也不得。此与集注不同何欤。且夫子所指异端。果为谁欤。
孟子之时。告子,许行之徒。肆行其说。而孟子只因其说而辟之而已。而其所以辟杨墨则不遗馀力。岂告许之害。不足为忧欤。且庄周之属。与之同时。而曾无一言及之者何欤。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其下又两行说去。盖好仁则必恶不仁。恶不仁则必好仁。而朱子曰。却有此二等。亦无大优劣。此以好仁恶不仁。分为二等人说也。然则好仁者止于好仁。而不可谓恶不仁。恶不仁者。止于恶不仁而不可谓好仁欤。
万景斋记
壬戌。余自岭外归。家于京城西门相望之西岸。所居小斋之东户。正与西谯相对。而占地高。俯瞰城外万家。叠榭层楼掩映花柳泽。车怒马呵拥康庄。一带粉堞。南自木觅。北跨仁王。横亘眼前。而众树木从城上露出。不根而立。随意而列。形形色色。无所不有。或苍郁如云屯。或偃蹇如人立。或童童如幢盖。或矗矗如矛戟。或杈枒如雕刻。或萧疏如毛发。鹊巢以点缀之。鸟戏以玩弄之。绿重碧而争媚。红闯黝而呈妍。紫于暮烟。皑于寒雪。醉梦于雾。梳洗于晴。长短曲竦。各自为奇。疏密骈特。总极其妙。宛然一大画屏。广张于空外。每拓户而临之。悠然送目。不知日之夕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48L 页
也。客有过者。辄以此语而詑之。客笑曰子徒知近者之为可悦。而不知远者之有无限景致乎。子试随我所指而望焉。彼半落天外。戍削而峍兀者三角山也。彼突起于三角之前。苍然如覆瓮而端直尊严。为国都之主峰者白岳山也。彼对 宫阙而雄峙于南。合沓逶迤。万松郁茂。而层城隐见者木觅山也。彼崚嶒耸西。竦处尊而趋若揖。绝壁崭然。城遇之而为之曲者仁王山也。彼白岳左麓。逦迤飞舞而陡起于东。状若驼峰。平远娟妙者骆驼山也。彼仁王之下。依城东向。郁然见松林。葱葱有佳气者。 庆熙宫后苑也。彼青门之外。土山遥横。又其外左出五峰高而秀。如人举五指而杈开。右露五峦低而均。如众人并坐。而其髻累累然者道峰山也。彼仁王之西。圆峙如露积。而游人日云集于其顶者圆峤也。彼圆峤之北。有峰伟然秀出。如人戴兜鍪。从人左肩而窥。每夕辄举平安火。以为南山烽之兆者鞍岘也。彼如抱如携。如拜如走。如端章甫。如美女妆。如负儿如带剑。如箕踞如跳跃。如屋两角之轩举。如人双肘之屈曲。尖于缺叠于幽。骇于落勇于奋。近而如削铁。远而如抹黛者。盖不可尽知其为某峰。而亦不能一一悉数之也。余遂名小斋曰万景。而记其说以代丹青。
年前为劝学文以示儿。复为文以示之。
吾既为文以贻汝。欲使汝动羞恶之心。发愤悱之机。而三年于玆。汝犹夫前日。至此而吾亦无如之何。只诵古人天运苟如此之句而已。虽然欲更问汝一言。人有恒言曰。士农工贾。盖古今天下。顶天而立地者皆民也。而民之目。只有此四者。外是则非人也。汝既不欲为士。则将为农乎。为工乎。为贾乎。吾知汝性情气禀才干熟矣。欲为农则使汝执耒耜荷锄镰。沾体涂足。汗滴田土。必不能一日任其苦矣。欲为工则毋论攻木攻金攻皮设色搏埴等诸名目。即构一鸡窠。补一砌石。亦决不敢萌意而动手
年前为劝学文以示儿。复为文以示之。
吾既为文以贻汝。欲使汝动羞恶之心。发愤悱之机。而三年于玆。汝犹夫前日。至此而吾亦无如之何。只诵古人天运苟如此之句而已。虽然欲更问汝一言。人有恒言曰。士农工贾。盖古今天下。顶天而立地者皆民也。而民之目。只有此四者。外是则非人也。汝既不欲为士。则将为农乎。为工乎。为贾乎。吾知汝性情气禀才干熟矣。欲为农则使汝执耒耜荷锄镰。沾体涂足。汗滴田土。必不能一日任其苦矣。欲为工则毋论攻木攻金攻皮设色搏埴等诸名目。即构一鸡窠。补一砌石。亦决不敢萌意而动手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49H 页
矣。欲为贾则牵车牛而执鞭。负重任而致远。居售贵贱。贸迁有无。又非汝干局与筋力之所可强也。然则汝乃四民之外之民也。汝尚何归。吾观四民之外。又有蠹民焉。是人也既不关于四者之常业。则其习于懒惰而不用心者。平生所为。不过饱食终日。无所猷为。结友朋而为寻访出入。对宾客而打閒漫说话。身之所行。无补于御家治产之方。口之所出。惟在乎鄙俚嬉笑之事。所耻者恶衣恶食也。所厌者正人端士也。赴游玩之场则欣然争先。遇浮杂之流则惟恐或失。博奕杂戏而卒至败家亡身。饮醉酗乱而竟似狂夫奇鬼。其薄有才辩而不安分者。又不过非理好讼。妄希攫金之利。穿径干嘱。图作钩赂之资。钟而出钟而入。迹每遍于城市。营于东营于西。事不择于燥湿。自许智能。从他笑骂。此两者其事虽殊。其为蠹则一也。而总言其所由然。则皆是不通古今。不识义理。无定志无常业之致也。其末梢究竟果如何。悖则入于穿窬淫邪而甘自陷于刑宪。劣则望门指口哀乞一文钱一掬米而已。此必然之势。必不免之事也。吾为汝忧之。汝则欲乎。欲则为之。
杂说(三)
蛛张网于空。以伺群飞。小而蚊蝇。大而蝉燕。无不取以充腹。有蜂罥焉。蛛急缚之。忽堕地胀以死。盖为其所螫也。童见蜂之未脱也。欲手解则又螫之。童怒而蹴靡之。嗟乎蛛徒恃其巧之可以网尽翾飞。而不知蜂之能螫。蜂徒以螫为能。而不择害己者与救己者而逢必螫之。以致救己者之反害己。童徒幸蛛之见败而不思蜂之可恶。欲其脱于困而不虞毒螫之性亦能害人。天下之事。奚但如斯而已也。
人有爱猫者。畜数三猫。其一猫昼常眠。夜辄周行以扼鼠。人未之见。以为无能也。他猫则夜眠于人侧。昼或得鼠。必衔致人前舞弄之。以供玩笑。家人皆奇之。虽有窃馔噬鸡之习而不之罪也。鼠以一猫夜猎之故。
杂说(三)
蛛张网于空。以伺群飞。小而蚊蝇。大而蝉燕。无不取以充腹。有蜂罥焉。蛛急缚之。忽堕地胀以死。盖为其所螫也。童见蜂之未脱也。欲手解则又螫之。童怒而蹴靡之。嗟乎蛛徒恃其巧之可以网尽翾飞。而不知蜂之能螫。蜂徒以螫为能。而不择害己者与救己者而逢必螫之。以致救己者之反害己。童徒幸蛛之见败而不思蜂之可恶。欲其脱于困而不虞毒螫之性亦能害人。天下之事。奚但如斯而已也。
人有爱猫者。畜数三猫。其一猫昼常眠。夜辄周行以扼鼠。人未之见。以为无能也。他猫则夜眠于人侧。昼或得鼠。必衔致人前舞弄之。以供玩笑。家人皆奇之。虽有窃馔噬鸡之习而不之罪也。鼠以一猫夜猎之故。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49L 页
不死则皆远避。患遂绝。人以为他猫之功。遂笞其一猫而放之。鼠乃相率而来。不可复禁。使知者择之。宁畜其一猫耶。将畜其馀猫耶。
人有得狗儿于人。将畜之。为其小且新来。频与之食。每怜抚之。家有老狗。阴恨而阳爱。见辄舐抱。且为之齧蚤蝇。人不疑之。居数日。狗乃夜乘人睡熟。直牙其吭杀之。衔以出诸门外。及明人起。狗牵人衣至狗儿处。哀鸣指示。夫内怀欲杀之心而外示怜爱。使人不疑。既售其毒。又若其死之不由于己。狡哉。狗且然。况人乎。
客有好事者。为余谈古。盖寓言也。因记之。
虎与蛇蚊蝇蚤之属。遇诸树下。相与语害人之事。蚤曰吾身最微而甚勇且智。昼则入人衣裤。使人不能安坐。夜辄直入卧所。使人不得安寝。人欲执之则跳跃闪忽。若出旋入。虽有眼明手快者。将瞠若而失措。其奈我何。蝇曰汝虽三百跃。不如我之飞也。吾捷而有才。点污人几案。侵乱人鬓眉。有饮食则吾先尝之。遇黑白则吾变幻之。无处不到。驱去复还。虽有怒拔剑者。亦无所施矣。蚊曰吾依草而生。乘昏而动。聚则成雷。散而随风。纵无负山之力。最有噆肤之能。蚤虽善齧。不如吾觜之利。蝇虽善飞。不如吾身之轻。是故以齐王之威。而亦许开帱。以贞女之烈。而不免露筋。吾岂畏彼区区者火攻哉。蛇曰而等毋徒誇善害人而鄙我也。吾名与龙相齐。毒与蠍并称。或传衔珠之报。或美刲股之忠。君子存身。取则于蛰。女子乃生。发祥于梦。八阵御敌。非吾曷象。五丁通蜀。非吾何由。然而吾自知不为人所喜。亦恐为永州客所捕。深居结蟠。时出游戏。吾未尝有意于害人。而人或来逼则亦安得俛首低尾耶。若而等之闪闪营营。吾不为也。虎哂之曰。而等皆卑微。不足道也。吾号曰山君。变如大人。啸而风冽。吼而崖裂。负嵎磨牙。择肉而食。岂若而等徒以噬齧为能。而或靡之爪掌。或毙之挺索。虽或倖免。终必败灭也哉。而等毋以
人有得狗儿于人。将畜之。为其小且新来。频与之食。每怜抚之。家有老狗。阴恨而阳爱。见辄舐抱。且为之齧蚤蝇。人不疑之。居数日。狗乃夜乘人睡熟。直牙其吭杀之。衔以出诸门外。及明人起。狗牵人衣至狗儿处。哀鸣指示。夫内怀欲杀之心而外示怜爱。使人不疑。既售其毒。又若其死之不由于己。狡哉。狗且然。况人乎。
客有好事者。为余谈古。盖寓言也。因记之。
虎与蛇蚊蝇蚤之属。遇诸树下。相与语害人之事。蚤曰吾身最微而甚勇且智。昼则入人衣裤。使人不能安坐。夜辄直入卧所。使人不得安寝。人欲执之则跳跃闪忽。若出旋入。虽有眼明手快者。将瞠若而失措。其奈我何。蝇曰汝虽三百跃。不如我之飞也。吾捷而有才。点污人几案。侵乱人鬓眉。有饮食则吾先尝之。遇黑白则吾变幻之。无处不到。驱去复还。虽有怒拔剑者。亦无所施矣。蚊曰吾依草而生。乘昏而动。聚则成雷。散而随风。纵无负山之力。最有噆肤之能。蚤虽善齧。不如吾觜之利。蝇虽善飞。不如吾身之轻。是故以齐王之威。而亦许开帱。以贞女之烈。而不免露筋。吾岂畏彼区区者火攻哉。蛇曰而等毋徒誇善害人而鄙我也。吾名与龙相齐。毒与蠍并称。或传衔珠之报。或美刲股之忠。君子存身。取则于蛰。女子乃生。发祥于梦。八阵御敌。非吾曷象。五丁通蜀。非吾何由。然而吾自知不为人所喜。亦恐为永州客所捕。深居结蟠。时出游戏。吾未尝有意于害人。而人或来逼则亦安得俛首低尾耶。若而等之闪闪营营。吾不为也。虎哂之曰。而等皆卑微。不足道也。吾号曰山君。变如大人。啸而风冽。吼而崖裂。负嵎磨牙。择肉而食。岂若而等徒以噬齧为能。而或靡之爪掌。或毙之挺索。虽或倖免。终必败灭也哉。而等毋以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0H 页
一时之得意。为可以长久也。蛇属皆忿然曰。是则然矣。君亦独无所畏乎。君之为害于人也大。故人之所以欲害君者。亦靡所不用其极。为阱而陷之。包山而驱之。劲弓毒矢。火药铁丸。贯心而中吭。抽骨而寝皮。斯亦酷矣。树上有蝉。口不能言。请对以臆曰。若等皆以害人为事。故人亦害之。斯乃理之常而势所然也。若吾者吸风饮露。居高流响。无求于世。无害于人。但使人听吾之声益清而怀高风焉。夫孰有害之者哉。虎以下皆默然曰毋多谈。顾死则死耳。方其得意也。安能易其性之所乐哉。遂各散去。
疑题(当在上疑题三之下)
子张问崇德辨惑。樊迟问崇德脩慝辨惑。夫子皆因其问而答之。而独于辨惑一款。并不及于辨之一字何欤。二人之问。同在于辨之。则圣人只言其所以惑者。而皆不教之以辨之之方。必有所以然。愿闻其说。
读书随笔
了翁曰。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常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朱子释苟患失之无所不至之训曰。小则吮痈舐痔。大则弑父与君。泛看之则见其有不是处者。非纯孝而已。患得患失者。为鄙夫而已。未必至于弑逆之变。而圣贤之若是论断何也。盖为人子为人臣。而一念之积渐。苟或有些儿私意。则推是心而极之。悖逆犯上之事。将无所不为矣。此亦理势之必然。非过虑也。尝见人有侮厥父祖以为无闻知者。凡父祖所为。皆不满于其心。以为是何足遵据也云尔。则毕竟不免于悖乱恣横。得罪名教。观其所为。虽至于弑逆大故。未必不从。是皆由于初头侮厥之心有以驯致之也。然后知圣贤戒人虑后之意。如执左契。秋毫不差也。是故夫子于坤之文言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又答季子然之问仲由冉求。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圣人垂训。若是其深切著明。而后世犹有弑逆悖乱之变。悲夫。
自警
于嗟侬默反躬。性本憃习以慵。中空空奄成翁。发既童眼且矇。鼻又齈耳亦𦗳。失惺𢤄入昏霿。口尚通舌则从。飧而饔语不穷。发自胸出多冲。纵着工罔慎戎。后乃𢥠若无容。曷以壅暨厥终。
疑题(当在上疑题三之下)
子张问崇德辨惑。樊迟问崇德脩慝辨惑。夫子皆因其问而答之。而独于辨惑一款。并不及于辨之一字何欤。二人之问。同在于辨之。则圣人只言其所以惑者。而皆不教之以辨之之方。必有所以然。愿闻其说。
读书随笔
了翁曰。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常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朱子释苟患失之无所不至之训曰。小则吮痈舐痔。大则弑父与君。泛看之则见其有不是处者。非纯孝而已。患得患失者。为鄙夫而已。未必至于弑逆之变。而圣贤之若是论断何也。盖为人子为人臣。而一念之积渐。苟或有些儿私意。则推是心而极之。悖逆犯上之事。将无所不为矣。此亦理势之必然。非过虑也。尝见人有侮厥父祖以为无闻知者。凡父祖所为。皆不满于其心。以为是何足遵据也云尔。则毕竟不免于悖乱恣横。得罪名教。观其所为。虽至于弑逆大故。未必不从。是皆由于初头侮厥之心有以驯致之也。然后知圣贤戒人虑后之意。如执左契。秋毫不差也。是故夫子于坤之文言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又答季子然之问仲由冉求。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圣人垂训。若是其深切著明。而后世犹有弑逆悖乱之变。悲夫。
自警
于嗟侬默反躬。性本憃习以慵。中空空奄成翁。发既童眼且矇。鼻又齈耳亦𦗳。失惺𢤄入昏霿。口尚通舌则从。飧而饔语不穷。发自胸出多冲。纵着工罔慎戎。后乃𢥠若无容。曷以壅暨厥终。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0L 页
记异人
异人者。异常之人也。常人大抵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上则骛于功名。下则殉于货利。曾不知目前之趍舍。乌能预烛日后而有前知之明哉。惟异人则心地灵明。气宇超脱。不为功名货利所使。而又能遗外世间一切例套。故往往有惊世骇俗之举。知之者闻风歆慕。欲从之而不可得。不知者笑之以为狂。末乃惊叹而不可及。是虽有高下浅深之不同。而要之皆异人也。余尝从客闻有人不食而不饥。不衣而不寒。独处于深山虎豹之窟人迹不到之境。行止无常。语言不伦。或有混于乞丐者。或有杂于下贱者。心常异之而终未得一遇焉。未知当面失之而不知为异人耶。抑未尝游历而无缘逢如此之人耶。良可叹惜。五六年前。某人为庆尚监司。方设酒食。邀客宴乐。有一人以弊衣冠入见。自言居在忠清道而偶来游此。监司与客视之以乞客。与之酒食。其人曰既来此席。以数句拙构奉呈可乎。监司曰可。其人索纸笔书之曰。风流庆尚监司落。豪气忠清道伯来。五年南国身千里。万事西风酒一杯。既书。忽抹落字而改以乐字。又抹伯字而改以客字。呈于座。乃辞去。坐中皆笑其鄙拙。未几监司以事窜南荒。忠清监司移拜而来。后五年而窜者得释。盖初书者是正义而嫌其太露。乃改两字以示之。有若只言监司之乐。而自家以忠清道客而来。且落与乐伯与客。音相似而有若误写者然。其意甚明而其事甚晦。岂不奇妙乎哉。但未知末句之意。只叹其将作千里之行。而谩咏一时凄凉之景耶。将有深意于其间。待后日符验而使人知之耶。嗟乎此真异人也哉。游戏尘世之间。而傲睨乎富贵功名
异人者。异常之人也。常人大抵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上则骛于功名。下则殉于货利。曾不知目前之趍舍。乌能预烛日后而有前知之明哉。惟异人则心地灵明。气宇超脱。不为功名货利所使。而又能遗外世间一切例套。故往往有惊世骇俗之举。知之者闻风歆慕。欲从之而不可得。不知者笑之以为狂。末乃惊叹而不可及。是虽有高下浅深之不同。而要之皆异人也。余尝从客闻有人不食而不饥。不衣而不寒。独处于深山虎豹之窟人迹不到之境。行止无常。语言不伦。或有混于乞丐者。或有杂于下贱者。心常异之而终未得一遇焉。未知当面失之而不知为异人耶。抑未尝游历而无缘逢如此之人耶。良可叹惜。五六年前。某人为庆尚监司。方设酒食。邀客宴乐。有一人以弊衣冠入见。自言居在忠清道而偶来游此。监司与客视之以乞客。与之酒食。其人曰既来此席。以数句拙构奉呈可乎。监司曰可。其人索纸笔书之曰。风流庆尚监司落。豪气忠清道伯来。五年南国身千里。万事西风酒一杯。既书。忽抹落字而改以乐字。又抹伯字而改以客字。呈于座。乃辞去。坐中皆笑其鄙拙。未几监司以事窜南荒。忠清监司移拜而来。后五年而窜者得释。盖初书者是正义而嫌其太露。乃改两字以示之。有若只言监司之乐。而自家以忠清道客而来。且落与乐伯与客。音相似而有若误写者然。其意甚明而其事甚晦。岂不奇妙乎哉。但未知末句之意。只叹其将作千里之行。而谩咏一时凄凉之景耶。将有深意于其间。待后日符验而使人知之耶。嗟乎此真异人也哉。游戏尘世之间。而傲睨乎富贵功名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1H 页
者流。乃或留示桂阳楼板之爪。想其掷笔而拂衣也。必哂其肉食之鄙。而怜其醉生梦死之魂矣。今则游于何方。而又作何等光怪。以侮弄愚俗也。世之人尚毋为此人之笑。(监司窜而释者。未久病殁。末句之意。得无指此而言耶。盖可见五年之后。因逐凄凉寂寥之气象矣。)
答人论文书
仆才鲁性懒。其于学问文章。盖有志而未能。故不敢为强所不能。誇衒求知之计。人亦不以此待之。间尝见人有以此等说相争难者。辨说自若而不顾。仆亦羞赧俛首。其无所有。可知已。今足下辱与之书。乃及于文章。岂足下实不知仆之本不足备数于论说。而以高明之见。欲采愚者之一得耶。抑知之而姑为是。以诱出其狂妄。聊博一粲耶。由前则仆所谓千虑而无一得者也。由后则足下何为而故发人之丑拙。以作嗤笑之资也。虽然足下既有言。而仆不答则非礼也。请先言欿愧之由。后复来书之意可乎。仆幼传家庭之训。窃有意于圣人之学。而家贫亲老。生计荡然。顾质弱善病。既不能躬耕以食力。短于才干。又无以通功而易事。乃为禄仕之计。而非科目则无由得之。于是屈首为功令业。以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而荏苒岁月。仍成枯落。老窃一第。精消意索。虽沾寸禄。乍得旋失。已抱风树之痛。遂迫崦嵫之景。第一等工夫。已矣无论。至于文章小技。亦未免日暮道远。每一思惟。只有叹息流涕而已。以故虽或寻温旧业。时以诗文自遣。亦不过自警而示子孙耳。未尝辄以示人。人之见之者。盖绝无而仅有。不知何许好事者。乃有雌黄于其间哉。来教以为人以仆之文为科文。非古文法。仆是半生业科文者也。乌得免科文乎。今以科文律之以古文。则是犹责僬侥以不能如防风氏也。欲使弃科文而强效古文。则是犹寿陵子之学步于邯郸也。岂不误乎。然文则一也。夫岂有科文古文之别乎。但科文则稍加粉饰。务为新巧。要以悦于俗眼。故不能无大小惭焉耳矣。若其照衬起伏之法。鼓舞波澜
答人论文书
仆才鲁性懒。其于学问文章。盖有志而未能。故不敢为强所不能。誇衒求知之计。人亦不以此待之。间尝见人有以此等说相争难者。辨说自若而不顾。仆亦羞赧俛首。其无所有。可知已。今足下辱与之书。乃及于文章。岂足下实不知仆之本不足备数于论说。而以高明之见。欲采愚者之一得耶。抑知之而姑为是。以诱出其狂妄。聊博一粲耶。由前则仆所谓千虑而无一得者也。由后则足下何为而故发人之丑拙。以作嗤笑之资也。虽然足下既有言。而仆不答则非礼也。请先言欿愧之由。后复来书之意可乎。仆幼传家庭之训。窃有意于圣人之学。而家贫亲老。生计荡然。顾质弱善病。既不能躬耕以食力。短于才干。又无以通功而易事。乃为禄仕之计。而非科目则无由得之。于是屈首为功令业。以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而荏苒岁月。仍成枯落。老窃一第。精消意索。虽沾寸禄。乍得旋失。已抱风树之痛。遂迫崦嵫之景。第一等工夫。已矣无论。至于文章小技。亦未免日暮道远。每一思惟。只有叹息流涕而已。以故虽或寻温旧业。时以诗文自遣。亦不过自警而示子孙耳。未尝辄以示人。人之见之者。盖绝无而仅有。不知何许好事者。乃有雌黄于其间哉。来教以为人以仆之文为科文。非古文法。仆是半生业科文者也。乌得免科文乎。今以科文律之以古文。则是犹责僬侥以不能如防风氏也。欲使弃科文而强效古文。则是犹寿陵子之学步于邯郸也。岂不误乎。然文则一也。夫岂有科文古文之别乎。但科文则稍加粉饰。务为新巧。要以悦于俗眼。故不能无大小惭焉耳矣。若其照衬起伏之法。鼓舞波澜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1L 页
之变。则在乎作者工拙之如何云尔。未见其涂辙之迥殊也。今历考古作者文章。何尝外此而别有所谓古文法耶。尝见今世之为古文者。类多点缀希世之字句。铺张虚喝之气势。或于一句之内意义未畅。或于全篇之中脉络不贯。未知古文之法。直如此而已乎。闻诸吾夫子。曰辞达而已矣。夫而已矣者。尽于斯而无他之辞也。以此言之。一达字足以尽为文之妙矣。不然则夫子之诏之也。必如礼之三百三千。乐之翕纯皦绎。兼称而备教。岂若是蔽之以一言。断之以无他乎。是故夫子之文。皆平易明白。绝无艰险幽晦之意。朱子之文亦然。而自然有曲畅旁通之妙。愚则以为欲为古文。当学此而不当学彼也。今之论者辄曰此左也此庄也。此班马也。彼达而已者。非文章也。文章自有文章家体格。转相慕效。高自标榜。有若见识之特出。手段之自别。及其评人之文。则初无胸眼之透滢。只随名称之隆庳。于其所畏待者则曰此古文法也。于其所不数者则曰此不过科文也。而夷考其实。则盖未知何如为古文。何如为科文者也。是则可叹。昔梁人张率为诗示虞讷。诋之。率更以所为诗。托云沈约作。讷乃句句称嗟。今之盲于文而耳于名。皆讷之类也。今以仆之文为科文者。乃着题善形之语。而曾不的指其字句之疵颣意趣之疏陋。只泛称而谩斥者。抑又何也。无乃置之于不足数之一边。而无容题品瑕病。指教冥伥耶。此不可以服人之心也。呜呼。文以世降。昔人所论。今读尚书五十篇之内。典谟以下。渐不及典谟。至其末终诸篇。又不知落下几层。此自然之理必然之势也。至于秦汉则犹有古意。而唐不如汉。宋不如唐。宋则理胜而辞畅。语其体格之高古则虽曰不及于前。语其达则不害为圣人之徒也。且世称唐宋八大家。而欧苏终逊于韩柳。以三苏言之。大苏不如老苏。小苏不如大苏。而曾王则又不及矣。文章之系于世代。有如是夫。至于明文则本源与气力。无一可恃。徒以生新奇巧。不染俗陋为事。焦心极力。务道人所不道。自以为高掩前人。而细观之则其体尖碎。其音噍轻。若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2H 页
俊俏而实痿弱。若老鍊而实浮虚。其于古文。不翅若紫之于朱。乡原之于德也。何足取哉。近世有一文人谓文以世高。至于明而无以加。以故其所著述。率皆捃拾明人之遗唾。而其所为言。亦是必欲道人所不道之意也。甚可笑。亦可哀也。我东虽僻在一隅。早被父师之教。其为俗尚礼义。其为文。理畅而意真。文从而字顺。观于东文选。殆不让于唐宋之儒。降至近代。始有幽险戛涩之体。使人目眩而口呿。陈商之三四读。尚不能通晓者。不幸近之。良以自己胸中。无烟波万里。乃欲以行潦污渠。作曲池迂瀑。以为惊人之资耳。文之为文。岂亶使然乎哉。仆贫无书籍。平生所看读者。不过经书史记及外书之易求者而已。初无奇文僻书之泛滥涉猎。故其所以用工者。本之于圣经贤传。博之于历代史迹及表著之外书。反而约之于经传。而经传之中切要吃紧者。又莫如四子。故尤致力于四子。而四子之中终始得力者。又在于论语一部。窃尝以为诸经虽皆圣人之言。而论语为尤切。经书虽皆朱子之注。而论语集注为尤高。辞约而明。意切而包。真所谓增一字不得。减一字不得。换一字不得者也。虽童习白纷。卒无所得。而大抵至今受用者皆是也。而以之为大小科文者亦皆是也。以古文之眼而观之。诚有不免于科文之讥者。而仆则以为宁为科文。不为今人所为古文也。来教又言人以为仆之诗长于模写而短于色响。夫色响尚矣。固不可拟议于如仆者。而至于模写。苟能依俙髣髴。则亦诗之一道。又何可与论于不能诗者哉。噫。为此言者。其果真知色响与模写之为甚么物事乎。夫诗莫尚于三百篇。而有逼真之模写。自然之色响。讽诵反复之间。足以感发惩创。则此之谓诗之正道宗脉。而要皆出于性情。因于时世。故又不能无正变之别。夫子曰诗可以观。岂不信哉。降至汉魏。虽不敢望三代。而有苍古有艳雅。往往多比兴深远。望之而不可见。听之而不可穷者。此则三百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2L 页
后稍有古道者也。至于李唐。色响极盛。反有太露之嫌。而山东杜曲。高步千秋。李则天才飘逸。杜则元气磅礴。人之以仙圣称之者。尽不溢矣。中晚以后。尤尚模写而格调反下。宋则虽理胜。而色响则不可比唐。明则虽大言不怍。呕出心肝。而终有盛饰婢子异乎夫人之叹。此则世代使然也。今人气力精神才局。其不及于古人远矣。至于诗文。何独不然。世之人。强欲以肤浅之才卤莽之学。一朝跨轶前古。非愚则妄也。且今之为诗者。必就杜集中。拾取炉矿零金以联缀之。而故作老健古朴之态以迷笼之。遂自以为吾乃杜也。从而推诩之者亦曰此杜也。转相高尚。互为题评。吾未知今之世。一何杜之多也。仆尝闻人有负文名历文任者。于众会中。语诗文之高下。谈论风生。傍若无人。因指屏风之书杜律者曰。此亦可谓诗乎。必是明人所作也。知者皆齿冷。世之论者。皆此类也。盖诗于百文中。尤难工焉。苟非天才与笃工。则不可易而及也。尝观东人文集。文则槩未有不成文理者。而至于诗则类皆不厌人心。若是乎诗之难也。仆姿既钝滞。性又疏略。虽于科诗。亦不能工。至于词律。则又未尝刿心鉥目。务得梁楚之声。故虽或境与心会。思以事触。偶尔成篇。而率皆随意而占。据实而道。自以为排遣讽咏之馀。粗有言外不尽底意。见之者未必碍眼。言之者足以无罪而已。乌可谓模写。亦安敢望所谓色响哉。人之以是责之者。殆无异于听樵讴渔歌而谓不合于黄钟大吕也。仆本未尝求名。亦未尝以此成癖。若干芜拙之辞。聊以投诸尘箧。要令后承知乃父乃祖之以文为业。且庶几或得而因迹见志。由影想形。则胜似一幅写真之依俙于七分。又或凭其规模而思所以体认。善其警饬而思所以遵守。则又远过乎满籯之遗。假令有昔之人无闻知之叹。苟不至于大狂悖。亦应青毡储之而不至于焚弃。其所以为计者。不过如斯而已。在他人。何足挂齿牙而费月朝哉。是故于足下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3H 页
之所论列订质者。并不敢强所不知。一一仰答。而只于刺仆之语。略有所云云。以致恧谢之意。足下其恕谅之。呜呼。诗文之亡。莫近日若。虽使能者出。自以为得之。苟非名位尊而友党盛者。天下后世。孰以为有无于其间哉。然文章公物也。幸而有超世之才磨杵之工。能如韩子起八代之衰。则虽举世推之不加尊。举世嗤之不加损。不然则虽适适然自得。未必不为傍观者所笑。所谓自有定价者也。足下又何必切切然悲之。恤恤焉忧之乎。然观足下之所以为言者。则足下其有志于斯者也。足下其勉在我者。毋患在人者。
书壬子文武榜目后(当在癸亥条)
我朝科制。以子午卯酉为式年。于其年试取明经三十三人武技二十八人。将放榜。又为殿试。以等第其甲乙。而取前所赐第者。并直赴而考定。始乃刊行榜目。以寿其传。而榜中人力诎未遑。则或迁延而未就。此固势所然也。余于辛亥秋到记科。对 临轩策擢第一。壬子春直赴殿试。及其放榜也。文凡五十九人。武凡三百七十四人。而未有列名入梓之举。甚以为恨。至癸亥。榜中人南公公辙按岭藩。始印出妆䌙。颁诸同年而及于余。呜呼。自辛亥至于今十有三年。而 先大王宾天。已四阅岁矣。追想辛亥之入侍也。进退以宠遇之。询问以优异之。许以文章。轸其贫穷。 玉音之温谆。天眷之委曲。恍如昨日事。而今于 云乡已邈之后。乃见榜目之新印。抚卷俯仰。自不觉感涕之交颐。于是略记其事。谨书于下方。使后之见此者。知余之偏被 圣恩。未有涓埃之报答。而滥厕于四百三十三人之间云尔。岁昭阳大渊献维夏之既望。坡平尹愭敬夫谨识。
书实录厅题名记后
国家每朝皆有实录。藏之名山。盖将以徵信于后世。使为史者得有所
书壬子文武榜目后(当在癸亥条)
我朝科制。以子午卯酉为式年。于其年试取明经三十三人武技二十八人。将放榜。又为殿试。以等第其甲乙。而取前所赐第者。并直赴而考定。始乃刊行榜目。以寿其传。而榜中人力诎未遑。则或迁延而未就。此固势所然也。余于辛亥秋到记科。对 临轩策擢第一。壬子春直赴殿试。及其放榜也。文凡五十九人。武凡三百七十四人。而未有列名入梓之举。甚以为恨。至癸亥。榜中人南公公辙按岭藩。始印出妆䌙。颁诸同年而及于余。呜呼。自辛亥至于今十有三年。而 先大王宾天。已四阅岁矣。追想辛亥之入侍也。进退以宠遇之。询问以优异之。许以文章。轸其贫穷。 玉音之温谆。天眷之委曲。恍如昨日事。而今于 云乡已邈之后。乃见榜目之新印。抚卷俯仰。自不觉感涕之交颐。于是略记其事。谨书于下方。使后之见此者。知余之偏被 圣恩。未有涓埃之报答。而滥厕于四百三十三人之间云尔。岁昭阳大渊献维夏之既望。坡平尹愭敬夫谨识。
书实录厅题名记后
国家每朝皆有实录。藏之名山。盖将以徵信于后世。使为史者得有所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3L 页
据也。岁庚申。我 正宗大王升遐。越翼年辛酉。始设实录厅。大臣为总裁官。启下堂上及郎厅堂上。为纂修之役。郎厅任缮写之劳。而癸亥八月。余与编修官之选。窃念余以疏逖无似之踪。受恩 先朝。与天无极。而官卑才下。未尝效劳于国事。乃今日得与是役。此 先王终事之地也。余其敢不尽心力。毋怠于是。不计往来之颇远。精力之难强。朝进暮退。至即操笔。笔停则起。不暇与同事之人为閒漫酬酢。非忌故与甚病。则虽风雨寒热之人所不敢出者。未尝不进。盖不但与有荣焉而已也。至乙丑五月讫役。计仕进之日则为五百五十。计誊录之数则为三十馀卷。居然在诸人首。惟金校理启温为壬戌选。故日多于余。既告成洗草。论赏有差。余受半熟马一匹之帖。噫。余之竭蹶于斯役。初非有一毫冀望之心。而锡马重典也。斯又为荣大矣。恶可谓有名无实乎。丙寅四月。遵故例录前后与选之人。各书某官某年生某年登科及表字姓贯。又记其所事。刊为题名记一卷。总裁官四。堂上官三十八。堂下官一百。揔一百四十二人。人各颁一件。余受而阅之。恍与诸君子合席同研于龙虎营中。虽云泥隔绝。漭不相接。而其为国事同周旋。则阅尘劫如昨日也。又岂不奇且幸乎。是为识。柔兆摄提格孟夏之哉生魄。坡平尹愭谨书。
论科举
我朝以科目取人。而所谓科法。只是聚士出题。而取其藻华之悦眼。笔画之依㨾而已。非如古之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而又程式以拘之。时刻以限之。藉使十分高眼十分公心。考得十分精审。黜陟高下。不差锱铢。已非登贤俊致君民之术。而世降俗末。私诈百出。缘法而为巧。凭公而济欲。至于近年。则其弊盖极矣。为士者初无下帷攻苦之业。而惟以图占科甲为事。主试者亦无为国秉公之意。而惟以善售私情为能。其所以行私之术则为暗标。或以文或以笔。或以纸面。或以早晚。又
论科举
我朝以科目取人。而所谓科法。只是聚士出题。而取其藻华之悦眼。笔画之依㨾而已。非如古之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而又程式以拘之。时刻以限之。藉使十分高眼十分公心。考得十分精审。黜陟高下。不差锱铢。已非登贤俊致君民之术。而世降俗末。私诈百出。缘法而为巧。凭公而济欲。至于近年。则其弊盖极矣。为士者初无下帷攻苦之业。而惟以图占科甲为事。主试者亦无为国秉公之意。而惟以善售私情为能。其所以行私之术则为暗标。或以文或以笔。或以纸面。或以早晚。又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4H 页
或为预题。凡此作奸。有万其端。而甚至于私嘱下辈。换易秘封。以窃人之科。此则有甚于穿窬椎埋。而方且得得焉自以为能。人亦恬不为怪。于斯时也。只随其科之主试何人而可以预知其榜。但见其人之亲密何处而可以坐待其捷。以故科期在近。则凡为儒生者。昼夜奔走。或钻刺蹊径。或诱胁文笔。其有文笔者。又多为贵势所夺。货利所引。其当为试官者。左右寻觅。或约结姻亲。或延揽钱帛。毋论京乡。苟无此路。百无一得。人心日趍于乖戾。世道日骛于坏败。高者互相慕效。而又互相猜谤。下者各自沮丧。而又各自滥想。自世俗言之。则智力竞尚。自谓得计。而自道理观之。则岂不大可寒心哉。行私之外。又有取早之弊。盖主试者厌于始终之细阅。只就暗标。早呈者擢之。而晚者则都置之落轴。故为士者自私习之时。不顾其文之工拙精粗。惟以急构为主。或于一日之内。作七八首。多者至过十首。而无文笔者。预备速制速写之手。于其入场也。忙忙写出。竞欲先人。甚至于以数三人合作一篇。以数三人合写一张。期于呈得第一轴第二轴。不然则自以为不善修人事。其父兄与他人。亦不问其文之如何。惟问其呈之早晚。以占得失。如此而才安得自尽。文安得为文。今日登科者。即他日主试者。则其所见所尚。本自习熟。其取之也。固必有滥竽遗珠之叹。而况又济之以一片私意。则又安得不失人才乎。前科如此。后科复如此。其参于榜者。非绮纨子弟。则乃孔方主人也。有蕴抱者。终身不得一厕名于其间。设科取人之意。岂亶使然哉。凡其作奸为弊。不但大科为然。小科亦然。不但京试为然。乡试及升补学制公都会。莫不皆然。盖当式年及增广。则京畿外七道。皆差送试官。设场取士。于是外方有钱财者。先期戾洛。以图差所欲差之试官于政官。至有买试官之语。而试官出后。凡其亲戚连姻知旧之请。及以钱自通者。日夜填咽。各有定价。毕竟出榜而归。丑声随彰。而亦皆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4L 页
看作常事。升补则大司成岁为十二抄。学制则四学教授岁抄一百六十人。岁终则大司成以其画多者十人为升补初试。又合试教授所抄者。取十六人。为学制初试。公都会则故例各道都事试取。近年以来。各道监司为初覆试。各取几人。与升学初试。并赴监试会试。其设施之意。盖欲考尽其精。选极其最。以网罗京乡之才。其视决得失于一日之内者。可谓详密。而以升学言之。少年辈曾未有勤其读做者。而所畜锐而预待者。只是钻刺于教授及泮长旁蹊曲径。以通其情。谓之公诵。入场得题。四处迸出。以借述于能者。呈券之后。又送首句于厅上。而媚悦于亲昵吏辈。以图其帮助。伺候于傍近窗屏。以探其黜陟。已非士子之道。而及其连设几抄。画数相埒。则晨夜奔走。不但自己之送言。又觅他人之瑕累。白地做成。公肆构陷。甚至通虚讣于场内。唱讹说于稠中。骇悖之举。变怪之事。无所不有。以挤人而自为。当此之际。莫有徐其行步。正其眸子。而殆若丧性者然。遇诸涂。不问可知为升学儒生也。若是者其可曰士乎。主试者则于其行私之中。又预先分排四色于胸中。升补十人。则某某当授四五窠。某某当授三四窠。某与某当各授一窠。学制十六人。则某某当授七八窠。某某当授六七窠。某与某当各授一窠。公都会亦然。天下安有如许科举乎。余尝曰科举固坏人心术。而所谓升学者。非劝奖耸动之资。乃伤风败俗之具。人心之陷溺。世道之乖乱。职由于此。不可不急先革罢。而无已则有一焉。悉除其设场考券之举。而岁末。大司成以其所当为初试者。各依其数。启下为初试。最为省弊之术。盖虽设十二抄及合制。而毕竟入格者。非以其文也。乃意中分排者也。是故方其试抄之垂毕也。欲黜其人。则画虽多。必抑而屈之。至有全篇批点而书三下次上者。欲升其人。则画虽少。必超而进之。至有白文而书二上二中者。此不必若是用力露丑。且以儒生言之。虐雪饕风。通宵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5H 页
露坐。哿矣富人。哀彼寒饿。是故多年赴升学者。未有不婴终身之疾者。今若不试而只出初试。则儒生无中寒之伤。泮长无屡考之劳。而初试之为初试则试与不试一也。岂非省弊最便之道乎。然此乃必不行之言。末世之专事外饰。诚末如之何也已矣。此特论制述之弊。而不但制述为然。明经亦然。遐方之儒则或有勤读成才者。而至于京儒则虽号曰治经。日以游戏为事。鲜有笃其业者。而临科则奔走于当为试官者之家。预约七大文。而为试官者。已于科前。有所分排磨鍊。至其考讲之际。显加扶抑。于其所扶者。则虽疮疣百出而阖眼帖耳。又称赞引拔。于其所抑者。则虽若决江河而勒降其栍。又强诘文义。以故失者之呼冤怨诅。终身不已。有足以干和。盖其刻骨积工。而一朝以非理见屈。人情所不堪。而不但文科为然。武科亦然。代射代讲。与夫以不射为射。以不中为中。诸般弄巧之状。难以悉举。且近来每欲广取。宽其规矩。使不难于入格。故武科之数。多则近万。少不下千。穷乡佣牧。鲜有不得。而一国之中。游食者过半。他日占得大将阃帅者。自有其人。而其能通宣传之荐。厕西班之列。入备宿卫。出典州郡者。亦无多焉。其馀则皆只是受红牌称先达而已。军额之难充。名分之渐淆。职由乎玆。吾未知为国计者。将焉用此无一益。有百弊之举哉。盖毋论文武大小。以科为名。则其紊乱乖戾。莫近日若。而又莫可救药。识者之隐忧永叹。容有极乎。呜呼。天下万事既有其弊。则必当痛革而更张之。不然则弊而益弊。终至于难言之境矣。今科举之弊如此。岂无矫之之道。而因循度过。诚可闷也。愚尝因而思之。盖有上中下三策。何谓上策。取所谓科举之名而尽革去之。此最为通古宜今。因俗省事之要道。何以言之。夫以科取人。何关于得人才治国家耶。不过教私诈之习。长奔竞之风耳。今设一科。则必为分馆。以印其地处之优劣。又为弘录。以轫其贵势之华膴。其于弘录也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5L 页
通清也。又分排色目。若升学之为。而随其图嘱之紧歇。以为黜陟之地。何尝论其人之行与才乎。彼贫贱之士。幼而读书饬躬。长而幸得科名。曾不得一试其蕴抱。而寒且饿以死。若是者取之无所用。适足以赍郁而干和。此则科举有以赚得。而毕竟为失业枯落之民。岂不怜且惜乎。若夫公之子为公。卿之子为卿。则虽非科以取之。亦无所不可。何必行私以取于科而后。始可以显之乎。又况虽有科举。贵家之人。亦多有不由科而进者。内而膴仕要职。外而监司守令。无不飏历。今考搢绅案。外方民社之责。几皆是也。而以科得者。绝无而仅有。惟文任玉署。荫官所不得与。而此亦不拘于科。则可以泯然一色。又何必徒留科名。以为无所用者滥杂之一端乎。今若悉罢科举。岁使内之铨官。外之监司。随意荐拔。则其所用。必皆可用者。而单寒无所用者。举将绝望于侥倖。安分于农亩。于公于私。岂不愈于初为科业之羁縻。终作穷庐之悲叹乎。且自有科而言之。则士之课业皆为科也。非科则似不勤苦于蠹编。而自无科而言之。则有志之士。亦必有带经而锄。继晷而膏。穷性理而讲道德。怀仁义而蕴经纶。上而明周孔之训。下而补圣世之教。岂比于以科儒为名。而其实则蔑如者乎。古之无科也。未尝不读书而致泽。则愚恐此时读书之方。为真个读书。而绝胜于功令无用之文字也。故今若罢科。则在古而不失于乡举里选之法。在今而无缺乎需国治民之道。因其荫仕之俗。而荫仕之所不得为者。可以无所不为矣。省其场试之弊。而场试之虚名无实者。可以悉归之于食力矣。此所谓通古宜今。因俗省事之要道也。一举而有众美之具。无难行之端。惟在一号令间耳。何惮而不为。良可叹也。何谓中策。废科固为上策。既不欲废科。而惟以防奸之未得其道为忧。则莫如严立科条。凡试官之行私者。与举子之奔竞者。一有现露。则断之以一切之法。不以贵势而饶贷。不以年久而宽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6H 页
恕。则天下之人。莫不知爱其身。一以行私而枳锢没齿。则孰肯为干嘱而自甘废弃乎。一以奔竞而僇辱终身。则孰肯为一科而自陷前程乎。但视其人以为冷暖。而法有行有不行。随其时以为低仰。而人有恕有不恕。则人心不平。众怨朋兴。反不如仍旧贯之犹为习熟于见闻也。我朝之法。苟非身犯恶逆。则虽营邑之犯赃。科场之用情。一时得罪。旋复无碍。如此而尚何望其畏戢警谨乎。且法每行于穷独无援者。而不行于贵势相通者。故犯科者虽乡曲卑微之类。无不东西转嘱。以图平脱之路。否则称冤不已。此实由于法不一施故也。故欲用此策。惟在乎立法不挠而已。何谓下策。既不能罢科。又不能痛塞私窦。而为一切之法。则且当依前设科。而亦必为面试。盖科场之防奸。只虑其无才者之滥厕。近来法禁中。若借述借书。随从挟册之类。每科纷纭者。皆欲令有腹笥者自作自书。而无才者不得售其奸也。然而何尝有恪谨从令。秋毫无犯者乎。虽悬法于场外。列枷于门内。入门官,禁乱官,搜挟官之属。森罗以讥察之。小则械其颈。大则移法司。亦其一二寒微劣钝不幸者耳。彼滔滔皆是者。固不可一一摘发。而况有势力有颜情者乎。此所谓规规剪剪于事为之末。而卒归于散乱无统者也。今若行面试之法。则不劳诸条设禁而自无犯者。彼无才者虽赏之。初不入场矣。大科则赐第后必 亲临面试。小科则厥数稍多。若并行则易于容奸。分诗赋义疑四道。各以五十人。限四日面试。著为成宪。而其不能成篇者。不必用停举充军之律。只拔去榜中。虽贵戚之姻族。公卿之子弟。无所曲贷。则其庸懒自废者。固不足惜。其有慷慨奋发。笃业更赴者。亦所可取。如此则士子有刻厉进修之美。场屋无狭窄蹂躏之叹。而登科者举有光色。私诈者自当沮缩。岂不休哉。然此亦在乎成法之一遵无挠。法一挠则反为文具中文具矣。或疑面试得无有欠于待士之道乎。此则大不然。夫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6L 页
设窦以出入之。系绳以东西之。搜挟则无所不探于一身之中。小失则动辄不免于枷锁之辱。束迫之有若胥靡。诇捕之殆同偷盗。此为待士之道。而独面试非待士之道乎。面试之法。自古有之。我 朝亦屡行之。何尝以为不足于待士之礼乎。岂时一行之则未足为欠。而定为恒式则乃为失耶。今之科皆幸也。而偶值面试者。不亦不幸乎。不亦冤乎。惟其时一行之。而又无一切之法。故奸巧百出。卒无其效。若定为金石之典。使一世之人。洞然皆知其无才而幸厕之必无益。则真所谓一定制而群志定也。何苦而难慎于此哉。又何苦而纷纭于每科哉。愚故曰太上革罢之。其次严法不挠。又其次定为面试。不然而徒因循于近规。则奸随法生。弊以日增。而又逐奸而设法。随弊而布令。是导士子以奔竞。许试官以行私。其乖乱骇悖。荡然无耻。将无所不至。而人才卒不可得。风俗必不可变。任国事者。盍念于玆。
或谓余曰。子之上策必不可行。中策必不能行。惟下策无所不可。然则下策乃上策也。而此亦难保其必行。是子无策矣。余应之曰。子不见病者之有医乎。医虽善。病者不用则犹无医也。无医尚可。众医交集。各以其所见。治其一端。则服一药而添一症。病不可为矣。吾之上策。乃十全大补汤也。中策乃大承气汤也。下策乃四君子汤也。外此三者而欲治其末。则真无策矣。然则吾不能有益于病者。而徒得罪于众医。初不如不言之为愈也。
论监司之巡历褒贬
监司之任重矣。在唐虞三代。为岳牧方伯。在汉为刺史二千石。在唐为藩镇。在宋为监司。朱子所谓监司为守令之本者是已。其为职也。受方面之寄。任旬宣之责。黜陟之政。生杀之权。靡不揔揽。生民之命。在于守令。而守令之本。又在于监司。则上之所以畀付之。下之所以担当之者。
或谓余曰。子之上策必不可行。中策必不能行。惟下策无所不可。然则下策乃上策也。而此亦难保其必行。是子无策矣。余应之曰。子不见病者之有医乎。医虽善。病者不用则犹无医也。无医尚可。众医交集。各以其所见。治其一端。则服一药而添一症。病不可为矣。吾之上策。乃十全大补汤也。中策乃大承气汤也。下策乃四君子汤也。外此三者而欲治其末。则真无策矣。然则吾不能有益于病者。而徒得罪于众医。初不如不言之为愈也。
论监司之巡历褒贬
监司之任重矣。在唐虞三代。为岳牧方伯。在汉为刺史二千石。在唐为藩镇。在宋为监司。朱子所谓监司为守令之本者是已。其为职也。受方面之寄。任旬宣之责。黜陟之政。生杀之权。靡不揔揽。生民之命。在于守令。而守令之本。又在于监司。则上之所以畀付之。下之所以担当之者。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7H 页
宜若不苟焉而已。而憩棠听讼。尚矣无论。登车揽辔。寥乎莫闻。顾其职则如彼其重。而居其位者。鲜有副其实者。可胜叹哉。我国分域中为八路。各置观察使。观察使者。观风察俗之谓也。而即所谓监司也。一自色目分裂之后。庙堂及铨官所以荐拟者。率皆有势与自己所亲。而不复论其人之堪不堪。故为监司者。扬扬建节钺罗将卒。坐宣化堂。所事者只是期会簿书及妓乐游宴而已。其于政治之瑜瑕。生民之休戚。未或念及。而昼宵所经营。惟在乎侵渔列邑。剥割众黎。以封己而骄人。吾未知国家所以置监司。将以荣其身而富其家而已乎哉。今就其大者而言之。有百弊无一益。不可一朝仍旧者巡历也。巡历者。监司以春秋巡行道内列邑。将以观风谣察民隐。而详守令之得失。决狱讼之难平者也。今也则不然。监司将巡则预先行关列邑曰某日昼站于某邑。某日经宿于某邑云尔。则守令吏隶莫不震慑。不远千里。贸易京洛。珍膳妙馔。务以适口而胜人。锦帐绮席。悉欲便身而悦眼。殆罄一邑之力。其弊有不可胜言。而其或为酒色宴乐之流连。山水名胜之赏玩。而不能如期。动致后时。则悉弃熟设。更图新办。景色遑遑。劳费万万。是皆害归于民。有不忍见。而又于治道也。官属传令。里任承风。叫呼隳突。鸡犬不宁。方是时也。农务政殷。民失一日之力。则有终年之饥。此圣人所以曰使民以时。曰不夺农时。以为王政之第一急务也。今使民皆舍其耕耘。任其芜没。而长在于道路之间。受困于箠楚之下。盻盻然熟视其田畴之荒废而不敢出一声。吾又未知所谓巡历者。有何一毫利益于国事。而虽至于使斯民饥而死。亦不可已也。民既竭力而为之。及其巡行之到也。又必以治道之不善饮食之不适。鞭棍狼藉。囚系相望。哀彼残民。何以聊生。年前有一监司以道中有石。使其邑座首以齿拔之。其酷有如是矣。于斯时也。营吏驿卒辈。又乘时而肆势。逢人而播恶。毕竟其毒皆中于民。以故一经巡历。如逢乱离。是故有一监司巡历时。招聚众民。询访弊瘼。则中有一人出班仰首曰。无他弊矣。只有一大弊。监司问何事。曰使道巡历是大弊。吾民之春不得耕。秋不得敛。颠于沟壑。职此之由。此弊除则更无弊矣。监司怒曰是狂汉也。曳出之。自识者论之。未知其孰为狂也。盖于巡历之际。守令若多与裨将辈钱物则或可以无事。不然则未有不荡其邑。而又不免于见过。或因事而罢黜。或随时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7L 页
而肆喝。盖其弊则至于如此。而其益则吾未闻施一惠除一瘼决一讼。而小慰士民之望也。故余尝以为革罢巡历然后。生民之命可保也。且有尤无谓者。褒贬是也。褒贬者。以每年季夏季冬为之。其法意盖欲监司公察一道守令之政治善否。褒以陟之。贬以黜之。守令之赏罚各当。允叶物议。而民得蒙其泽。此三载考绩。黜陟幽明之遗意。而后世因之者也。今也则不然。有势力者及监司所亲切者。及虑有妨于他日颜面者。一切置之上考。而反是者不问曲直。皆置之中下考。吾又未知雄州巨牧。何其皆龚黄召杜。而残邑冷官。何其皆庸愦贪虐也。是故岭南有十二邑下等次例之俗语。盖谓岭南一道中最残者十二邑。迭为下等。遂成次例也。此岂非疾吏悲痛之辞乎。尝闻雄邑腴宰。非有势者莫得居焉。故皆手滑于浚民弄法。略无顾忌。而不敢不极口赞扬。置之于上。残寒之类。无论文荫武。以到骨之贫。墙壁无依。而幸得一麾。惟恐失之。故其小心谨畏。十倍于人。而乃以一笔句断。驱而置之逐中。往往有众所共知积不善之称。及第一治必为下等之语。又有一家哭不足恤。一邑哭是可忍之说。若是则所谓褒贬。不惟不足凭信。其为害焉可胜道哉。噫。无论巡历之弊殿最之害。要之皆监司之不得其人。而专靠裨将之毁誉。故为守令者。交结裨将。又多赂遗。而其于监司也。善为言辩。如解事然。曲为谄媚。如亲爱然。则巡历也太平。殿最也太平。不然则巡历时万事皆可罪。殿最时又不患无辞。无辞则直以谤之一字书之。盖谤者无形无端。不可摸捉之物也。故以此归之。则人之见之者。将不知由何事致何谤而隐然疑之也。此第一妙方也。故为今之计。巡历则革罢之。褒贬则严立科条。广加廉探。若有一毫容意。倒行黜陟。则置之重辟。断不饶贷。庶可为一时矫救之道矣。然空言无施。何补之有。
书湖洛心性辨后
书湖洛心性辨后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8H 页
余曾闻世有湖洛争辨。而穷蛰绝交游。未得其书矣。偶于友人家见一册。即录此者也。盖陶庵门人崔祏。往见南塘讲论而归告陶庵。陶庵作诗以讥南塘。南塘乃作跋文以诋斥之。崔祏又书于跋文之后。逐条辨破。及与屏溪书。总谓之湖学辨。大要陶庵诗。则有盖闻心性间。过占气分界。偏全作本然。气质当心体之语。南塘跋则以为观其所论心性之说。则盖不知人之性与禽兽不同。圣人之心与众人不同。凡言人性之异于禽兽。亦皆以气质而非本然。可谓读书卤莽而见理太疏也。然其所失。乃在于人兽之无别。而陷于释氏之见则非细事也。崔祏则又以为南塘不知天命之性人物皆同。而乃以气质偏全之性。误认为天命之性人物不同。而以孟子犬牛人偏全之性。误引为天命之性人物不同之證。是不知中庸章句人物之性亦我性之义也。不知心之本体圣凡皆同。而乃以气质有蔽之心。误认为心之本体圣凡不同。而以朱子心有善恶之说。误引为心之本体有善恶之證。是不知程子心本善之义。与朱子心之本体未尝不善。及但有不善。非心本体之义也。不主程朱性即理之训。而乃以为性即在气之理。可以补程子之未备。是为善恶混之头脑也。至以为诬逼程朱。驱之于异端邪说。南塘作朱书同异考。而以大全语类中天命之性人物皆同之说。及论孟子犬牛人偏全之性为气质之性者。一并归之于初年未定之论。又为心即气质。心之本体有善恶之说。反以心本善之说。为释氏纯善之馀论。以心者气之精爽之说。为释氏灵觉之说。又为本然二层之论。既以一源理同为本然之性。又以异体之理不同。亦为本然之性。祏又段段辨析。重言复言。各自层激。互相峻斥。联篇累牍。旁引曲證。而两边门人。各自传受。至于今相閧。世谓之湖党洛党。盖南塘居湖。陶庵居洛故也。余见之。不觉目眩而口呿。良久而曰。心性之说。两言而决。何必若是纷纭。此在经传。顾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8L 页
诸公不察耳。遂只录经书中言心性者于下方。读者当自知之。
大禹谟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始言心者也。汤诰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此始言性者也。禹谟集传曰。心者。人之知觉。主于中而应于外者也。指其发于形气者而言则谓之人心。指其发于义理者而言则谓之道心。人心易私而难公故危。道心难明而易昧故微。惟能精以察之而不杂形气之私。一以守之而纯乎义理之正。道心常为之主而人心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而信能执其中矣。朱子曰。唤做人。便有形气。人心较切近于人。道心虽先得之。然被人心隔了一重故难见。道心正如清水之在浊水。惟见其浊。不见其清。程子曰。人心是血气做成故危。道心则是本来禀受得仁义礼智之心。汤诰集传曰。天之降命而具仁义礼智信之理。无所偏倚。所谓衷也。人之禀命而得仁义礼智信之理与心俱生。所谓性也。由其理之自然而有仁义礼智信之行。所谓道也。朱子曰。衷字是个无过不及。恰好的道理。此与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刘子所谓民受天地之中相似。
烝民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读而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而孟子引之。以證性善之说。杨龟山曰。于其本文。加四字而已。而诗语自分明。今之说诗者。殊不知此。蔡觉轩曰。天命所赋。谓之则。人性所禀。谓之彝。存于心而有所得者。谓之德。其实一而已矣。陈定宇曰。自性之确然有定者言之。谓之则。自性之秩然有常者言之。谓之彝。自其行道而得此性理于心者言之。谓之德。好以情言也。情之所发。好善如此。则性之本善。可知矣。真西山曰。浑然一理。具于吾心。不可移夺。若秉执然。仁义忠孝。所谓美德也。
大禹谟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始言心者也。汤诰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此始言性者也。禹谟集传曰。心者。人之知觉。主于中而应于外者也。指其发于形气者而言则谓之人心。指其发于义理者而言则谓之道心。人心易私而难公故危。道心难明而易昧故微。惟能精以察之而不杂形气之私。一以守之而纯乎义理之正。道心常为之主而人心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而信能执其中矣。朱子曰。唤做人。便有形气。人心较切近于人。道心虽先得之。然被人心隔了一重故难见。道心正如清水之在浊水。惟见其浊。不见其清。程子曰。人心是血气做成故危。道心则是本来禀受得仁义礼智之心。汤诰集传曰。天之降命而具仁义礼智信之理。无所偏倚。所谓衷也。人之禀命而得仁义礼智信之理与心俱生。所谓性也。由其理之自然而有仁义礼智信之行。所谓道也。朱子曰。衷字是个无过不及。恰好的道理。此与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刘子所谓民受天地之中相似。
烝民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读而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而孟子引之。以證性善之说。杨龟山曰。于其本文。加四字而已。而诗语自分明。今之说诗者。殊不知此。蔡觉轩曰。天命所赋。谓之则。人性所禀。谓之彝。存于心而有所得者。谓之德。其实一而已矣。陈定宇曰。自性之确然有定者言之。谓之则。自性之秩然有常者言之。谓之彝。自其行道而得此性理于心者言之。谓之德。好以情言也。情之所发。好善如此。则性之本善。可知矣。真西山曰。浑然一理。具于吾心。不可移夺。若秉执然。仁义忠孝。所谓美德也。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9H 页
乾之彖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程朱皆曰物所受为性。天所赋为命。
易系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程子曰。继斯道者莫非善也。不可谓之恶。朱子曰。这个理在天地间时。只是善。无有不善者。生物得来。方始名曰性。只是这个理。在天则曰命。在人则曰性。又曰继之者。气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谓。善则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阳之属也。成则物之已成。性则理之已立者也。阴之属也。又曰继之者善。便是公共底。成之者性。便是自家得底。又曰继之者善。如水之流行。成之者性。如水之止而成潭。
易系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朱子曰。成性。本成之性也。犹言见成底性。这性元自好了。又曰性是自家所以得于天底道义。是众人公共底。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朱子集注曰。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何相近之有哉。朱子曰。性是天赋予人只一同。气质所禀。却自有厚薄。人有厚于仁而薄于义。馀于礼而不足于智。又曰先有天理了。却有个气。气积于质而性具焉。又曰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归著。又曰孔子言性。杂乎气质言之。故不曰同而曰相近。盖以为不能无善恶之殊。但未至如所习之远耳。又曰天命之谓性。则通天下一性耳。何相近之有。相近者指气质之性而言。孟子所谓犬牛人性之殊者。亦指此而言也。张南轩曰。原性之理。无有不善。人物所同也。论性之存乎气质。则人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固与禽兽草木异。然就人之中。不无清浊厚薄之不同。而实亦未尝不相近也。辅庆源曰。理则天地人物一而已矣。饶双峰曰。此章程子专以为气质之性。朱子以为兼气质而言。兼
易系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程子曰。继斯道者莫非善也。不可谓之恶。朱子曰。这个理在天地间时。只是善。无有不善者。生物得来。方始名曰性。只是这个理。在天则曰命。在人则曰性。又曰继之者。气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谓。善则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阳之属也。成则物之已成。性则理之已立者也。阴之属也。又曰继之者善。便是公共底。成之者性。便是自家得底。又曰继之者善。如水之流行。成之者性。如水之止而成潭。
易系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朱子曰。成性。本成之性也。犹言见成底性。这性元自好了。又曰性是自家所以得于天底道义。是众人公共底。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朱子集注曰。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何相近之有哉。朱子曰。性是天赋予人只一同。气质所禀。却自有厚薄。人有厚于仁而薄于义。馀于礼而不足于智。又曰先有天理了。却有个气。气积于质而性具焉。又曰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归著。又曰孔子言性。杂乎气质言之。故不曰同而曰相近。盖以为不能无善恶之殊。但未至如所习之远耳。又曰天命之谓性。则通天下一性耳。何相近之有。相近者指气质之性而言。孟子所谓犬牛人性之殊者。亦指此而言也。张南轩曰。原性之理。无有不善。人物所同也。论性之存乎气质。则人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固与禽兽草木异。然就人之中。不无清浊厚薄之不同。而实亦未尝不相近也。辅庆源曰。理则天地人物一而已矣。饶双峰曰。此章程子专以为气质之性。朱子以为兼气质而言。兼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59L 页
字尤精。盖谓之相近。则是未免有些不同处。不可指为本然之性。然其所以相近者。正以本然之性。寓在气质之中。虽随气质而各为一性。而其本然者常为之主。故气质虽殊而性终不甚相远也。此是以本然之性兼气质而言之。非专主气质而言也。胡云峰曰。伊尹曰习与性成。是专主气质而言。习如此性之成也。遂如此。所以言性。在习之后。夫子曰性相近习相远。是兼气质而言性如此。而习则未必皆如此。所以言性在习之先。若论天命之性。则纯粹至善。一而已矣。不可以相近言。天命之性。不离乎气质之性。其初犹未甚相远。盖天命之性。犹未漓也。陈新安曰。人有此形则有此心。有此心则禀受此理。性者心中所禀受之理也。才说性字。则已寓于气质中矣。非气质则性安所寓乎。性善。以天地之性言。非天地之性悬空不著乎气质而自为一物也。就气质中。指出天地本然赋予之理不杂乎气质而言之耳。然天地之性。虽不杂乎气质。亦不离乎气质。孟子之言性善。指其不杂乎气质者言之也。乃是纯言天地之性也。孔子之言性相近。以其不离乎气质者言之也。乃是兼言气质之性也。兼云者。言本然之性。夹带言气质之性也。朱子云孔子杂乎气质言之。杂即兼也。
大学经一章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朱子章句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朱子曰。天之赋于人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身者。谓之心。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问明德是心是性。曰心与性。自有分别。灵底是心。实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贮该载。敷施发用底。心属火。缘他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如向父母则有那孝出来。向君则有那忠出来。这便是性。如知
大学经一章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朱子章句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朱子曰。天之赋于人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身者。谓之心。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问明德是心是性。曰心与性。自有分别。灵底是心。实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贮该载。敷施发用底。心属火。缘他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如向父母则有那孝出来。向君则有那忠出来。这便是性。如知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0H 页
道事亲要孝。事君要忠。这便是心。张子曰心统性情。此说最精密。又曰虚灵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随感而动。便是情。陈北溪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气。理与气合。所以虚灵。胡云峰曰。章句释明德。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虚灵不昧是心。具众理是性。应万事是情。有时而昏。又是说心。本体之明。又是说性。所发又说情。正心诚意章章句曰心者身之所主也。意者心之所发也。朱子曰。情是发出恁地。意是主张要恁地。情如舟车。意如人使那舟车一般。胡云峰曰。性发为情。其初无有不善。心发为意。便有善有不善。不可不加诚之之功。卢玉溪曰。自天下而约之。以至于身。无不统于一心。自意而推之。以至于万事万物。无不管于一心。格致诚。皆正心上工夫。脩齐治平。皆自正心中流出。
大学序曰。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朱子曰。天之生民。各与以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陈新安曰。性无智愚贤不肖之殊。惟气有清浊。清者能知而浊者不能知。故不能皆知。质有粹驳。粹者能全而驳者不能全。故不能皆全。知性之所有。属知。全性之所有。属行。
中庸第一章曰。天命之谓性。朱子章句曰。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朱子曰。有是性。便有许多道理总在里许。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又曰天命与气质。亦相衮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天命之性。本未尝偏。但气质所禀。却有偏处。又曰天命谓性。是就人身中。指出这个
大学序曰。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朱子曰。天之生民。各与以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陈新安曰。性无智愚贤不肖之殊。惟气有清浊。清者能知而浊者不能知。故不能皆知。质有粹驳。粹者能全而驳者不能全。故不能皆全。知性之所有。属知。全性之所有。属行。
中庸第一章曰。天命之谓性。朱子章句曰。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朱子曰。有是性。便有许多道理总在里许。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又曰天命与气质。亦相衮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天命之性。本未尝偏。但气质所禀。却有偏处。又曰天命谓性。是就人身中。指出这个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0L 页
是天命之性不杂气禀而言。是专言理。若云兼言气。便说率性之道不去。如太极不离乎阴阳。而亦不杂乎阴阳也。又曰天命谓性。此只是从原头说。万物皆只同这一个原头。圣人所以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由其同一原故也。又曰若论本原。即有理然后有气。若论禀赋。则有是气而后。理随以具。故有是气则有是理。无是气则无是理。许东阳曰。人物之生。虽皆出于天理。而气有通塞之不同。则有人物之异。气通者为人。而得人之理。气塞者为物。亦得物之理。虽曰有理然后有气。然生物之时。其气至而后。理有所寓。气是载理之具也。朱子曰。性是个浑沦底物。性字通人物而言。但人物气禀有异。不可道物无此理。只为气禀遮蔽。故所通有偏正不同。又曰人与物之性皆同。循人之性则为人之道。循牛马之性则为牛马之道。真西山曰。朱子于告子生之谓性章。深言人物之异。而于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谓性。以气言者也。天命之性。以理言者也。
第二十二章曰。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章句曰。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
中庸序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程勿斋曰。人生而静。气未用事。未有人与道之分。但谓之心而已。感物而动。始有人心道心之分。精一执中。皆是动时工夫。胡云峰曰。生是气已用事时方生。原是从大本上说来。就气之中。指出不杂于气者言之。陈新安曰。有形气之私。方有人心故曰生。自赋命受性之初。便有道心故曰原。胡云峰曰。气以成形。是之谓人。理亦赋焉。是之谓道。非人无以载此道。故言道心。必先言人心。非道则其为人不过血气之躯尔。故言人心。必言道心。
孟子第一章集注曰。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
第二十二章曰。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章句曰。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
中庸序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程勿斋曰。人生而静。气未用事。未有人与道之分。但谓之心而已。感物而动。始有人心道心之分。精一执中。皆是动时工夫。胡云峰曰。生是气已用事时方生。原是从大本上说来。就气之中。指出不杂于气者言之。陈新安曰。有形气之私。方有人心故曰生。自赋命受性之初。便有道心故曰原。胡云峰曰。气以成形。是之谓人。理亦赋焉。是之谓道。非人无以载此道。故言道心。必先言人心。非道则其为人不过血气之躯尔。故言人心。必言道心。
孟子第一章集注曰。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1H 页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集注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程子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谢氏曰。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朱子曰。心统性情者也。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又曰性是静。情是动。心兼动静而言。统如统兵之统。心有以主宰之也。动静皆主宰。陈新安曰。性情字皆从心。心涵养此性。心统性也。心节制此情。心统情也。性如在营之军。情如临阵之军。皆将实统之。陈潜室曰。性是太极浑然之全体。全体之中。四端粲然有条。则性善可知矣。朱子曰。此章所论人之性情。心之体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条理如此。学者于此反求默识而扩充之。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集注曰。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程子曰。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朱子曰。易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离也。又曰未发之前。气不用事。所以有善而无恶。问孟子道性善。盖谓性无有不善也。明道乃以为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其义如何。陈潜室曰。才识气质之性。即善恶方各有着落。不然则恶从何处生。以孟子说未备。故程门发此义。孟子专说义理之性。则恶无所归。是论性不论气。为未备。专说气禀。则善为无别。是论气不论性。诸子之说。所以不明。夫本也程子兼气质论性。胡云峰曰。孔子亦尝说性善。曰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从造化发育处说。不从人生禀受处说。子思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正是从源头说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论。自孟子始发之。集注释性者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集注曰。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程子曰。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朱子曰。易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离也。又曰未发之前。气不用事。所以有善而无恶。问孟子道性善。盖谓性无有不善也。明道乃以为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其义如何。陈潜室曰。才识气质之性。即善恶方各有着落。不然则恶从何处生。以孟子说未备。故程门发此义。孟子专说义理之性。则恶无所归。是论性不论气。为未备。专说气禀。则善为无别。是论气不论性。诸子之说。所以不明。夫本也程子兼气质论性。胡云峰曰。孔子亦尝说性善。曰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从造化发育处说。不从人生禀受处说。子思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正是从源头说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论。自孟子始发之。集注释性者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1L 页
人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此一句。便辟倒告子所谓生之谓性。盖生不是性。生之理是性。
孟子曰。夫道一而已矣。集注曰。以明古今圣愚本同一性。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集注曰。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小异耳。虽曰小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朱子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便昏了。只有一两路子明。如父子相爱。雌雄有别之类。人之虚灵。皆推得去。禽兽便更推不去。人若以私欲蔽了这个虚灵。便是禽兽。人与禽兽。只争这些子。所以谓几希。又曰饥食渴饮之类。是人与禽兽同者。有亲有义之伦。此乃与禽兽异者。存是存所以异于禽兽之道理。今人自谓能存。只是存其与禽兽同者耳。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集注曰。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朱子曰。性自是个难言底物事。惟恻隐羞恶之类。却是已发见者。乃可得而言。此即性之故也。只看这个。便见得性。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朱子曰。告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拗他方善。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集注曰。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
告子曰。生之谓性。朱子曰。只是就气上说得。盖谓人也有许多知觉运动。物也有许多知觉运动。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所以异于物者。以其
孟子曰。夫道一而已矣。集注曰。以明古今圣愚本同一性。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集注曰。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小异耳。虽曰小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朱子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便昏了。只有一两路子明。如父子相爱。雌雄有别之类。人之虚灵。皆推得去。禽兽便更推不去。人若以私欲蔽了这个虚灵。便是禽兽。人与禽兽。只争这些子。所以谓几希。又曰饥食渴饮之类。是人与禽兽同者。有亲有义之伦。此乃与禽兽异者。存是存所以异于禽兽之道理。今人自谓能存。只是存其与禽兽同者耳。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集注曰。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朱子曰。性自是个难言底物事。惟恻隐羞恶之类。却是已发见者。乃可得而言。此即性之故也。只看这个。便见得性。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朱子曰。告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拗他方善。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集注曰。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
告子曰。生之谓性。朱子曰。只是就气上说得。盖谓人也有许多知觉运动。物也有许多知觉运动。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所以异于物者。以其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2H 页
得正气。故全得许多道理。如物则气昏而理亦昏了。又曰生之谓气。生之理之谓性。又曰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气则已属于形象。性之善固人所同。气便有不齐处。又曰物也有这性。只是禀得来偏了。这性便也随气转了。又曰告子所谓性。固不离乎气质。然未尝知其为气质。而亦不知其有清浊贤否之分也。又曰犬牛人之形气既具。而有知觉能运动者生也。有生虽同。然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盖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谓性也。今告子曰生之谓性。如白之谓白。而凡白无异白焉。则是指形气之生者以为性。而谓人物之所得于天者。亦无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诘之。章下注曰。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告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杞柳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横缪戾。纷纭舛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朱子曰。形而上者。一理浑然。无有不善。形而下者。则纷纭杂糅。善恶有所分矣。胡云峰曰。大学中庸首章或问。皆以为人物之生。理同而气异。而此则以为气同而理异何也。朱子尝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也。尝因是而推之。盖自大本大原上说。大化流行。赋予万物。何尝分人与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气之正且通者。物得气之偏且塞者。此气之异也。人物既得此气以生。则人能知觉运动。物亦能知觉运动。此又其气之同也。然人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2L 页
得其气之全。故于理亦全。物得其气之偏。故于理亦偏。则人与物。又不能不异矣。理同而气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初说。气同而理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后说。朱子之说精矣。朱子曰。气相近。如知寒暖识饥饱。好生恶死。趍利避害。人与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蚁之君臣。只是他义上有一点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点明。其他更推不去。又曰论人与物性之异。固由气禀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气禀之不同。而所赋之理。固亦有异。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尝言犬之气牛之气人之气不同也。又曰此章乃告子迷缪之本根。孟子开示之要切。盖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学者于此正当审其偏正全阙。而求知所以自贵于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于禽兽。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黄勉斋曰。性者万物之一原。有生之类。各得于天。固无少异。但所禀之气。则或值其清浊美恶之不齐。故理之所赋。不能无开塞偏正之异。此人物之所以分也。然以气而言则所禀虽殊。而其所以为知觉运动者。反无甚异。以理而言则其本虽同。而人之有是四端。所以为至灵至贵者。非庶物之可拟矣。饶双峰曰。人说孟子论性。不论气。以此章观之。未尝不论气。
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集注曰。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朱子曰。性不可说。情却可说。所以告子问性。孟子却答他情。盖谓情可为善。则性无有不善。所谓四端者皆情也。如一个谷种相似。谷之生是性。发为萌芽是情也。所谓性。只是那仁义礼智四者而已。陈北溪曰。在心里。未发动底为性。事物触著。便发动出来底是情。这动底只是就性中发出来。不是别物。
孟子曰。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集注曰。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有是
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集注曰。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朱子曰。性不可说。情却可说。所以告子问性。孟子却答他情。盖谓情可为善。则性无有不善。所谓四端者皆情也。如一个谷种相似。谷之生是性。发为萌芽是情也。所谓性。只是那仁义礼智四者而已。陈北溪曰。在心里。未发动底为性。事物触著。便发动出来底是情。这动底只是就性中发出来。不是别物。
孟子曰。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集注曰。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有是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3H 页
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问才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说。材质是合形体说否。朱子曰。是兼形体说。如说材料相似。问才与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义理上说。材字是就用上说。如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用木傍材字。便是指适用底说。非天之降才尔殊。便是就义理上说。又曰情是这心里动出。有个路脉曲折。随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张运动做事底。这事有人做得。有不会做得。这处可见其才。又曰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发则有善有不善。在人如何耳。才则可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则其才亦可以为善。今乃至于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又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污。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未染。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体。理而已。情则性之动而有为。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性无形象声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诚知二者之本善。则性之善必矣。又曰恻隐羞恶心也。能恻隐羞恶发挥之。至于仁义不可胜用者才也。又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发于情也。只是好。到得动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尽其才。是发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做去。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将告敕付与人。性便似人所受职事。情便似亲临这职事。才便似去动作行做许多事。又曰其未发也。性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所以外边才感。中间便应。盖由其中间众理浑具。各各分明。故外边所遇。随感而应。所以四端之发。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为四。以示学者使知浑然全体之中。而粲然有条若此。又曰理如宝珠。气如水。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但气禀之清者为圣贤。如珠落在清水中。禀气之浊者为愚暗。如珠落在浊水中。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3L 页
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朱子曰。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而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天地之性。则大极本然之妙。万殊之一本也。气质之性。则二气交运而生。一本而万殊也。气质之性。即此理堕在气质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又曰性只是理。然无那气质。则此理没安顿处。但得气之清明。则不蔽固。此理顺发出来。蔽固少者。发出来天理胜。蔽固多者则私欲胜。便见得本原之性。无有不善。只被气质有昏浊则隔了。学以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矣。又曰孟子虽不言气质之性。然于告子生之谓性之辨。亦既微发其端矣。但告子辞穷。无复问辨。故亦不得而尽其辞焉。至周子出。始复推明太极阴阳五行之说。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则同。而气质之所从来。其变化错糅。有如此之不齐者。至程子。始明性之为理。而与张子皆有气质之说。又曰气质之性。便只是这个天地之性。却从那里过好底。性如水。气质之性。如杀些酱与盐。便是一般滋味。又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气与质也。人物得是气质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则谓之性。程子曰才禀于气。气有清浊。朱子曰程子此说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专指其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说虽殊。各有所当。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密。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察矫揉之功。学者所当深玩。孟子牛山章集注曰。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人心之所同然也。程子曰。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朱子曰。此心本不是外面取来。乃是与生俱生。又曰心体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动。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于不善。夫其动而流于不善者。固不可谓心体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谓之心也。但其诱于物而然耳。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4H 页
孟子曰。仁人心也。集注曰。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黄勉斋曰。生之性便是理。谓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阳气发动生出萌芽后。已是情。须认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乐去。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集注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出。亦不外是矣。朱子曰。心性皆天之所以与我者。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张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又总论于后
大学第五章阙文。先儒董氏王氏黄氏皆有论辨。或以自知止而后有定。至近道矣两节。为格物致知之传。或取物有本末一节为首。次之以知止。终之以听讼。为格致之传。至于晦斋则又以物有本末知止而后二节。为格致之传。听讼一节。置之经文之末。而以经文为曾子之言。退溪曰。诸儒徒见此数节。有知止知先后知本末等语。谓可以移之以为格致之传。更不思数节之文。顿无格致之意。其可乎哉。今有巨室于此。正寝无阙。而廊庑有缺。大匠见之。作而补修。小无可疑。其后有世所谓良工者过而相之。耻己之一无措手也。于是攘臂其间。坏其所补。掇取正寝。补其所坏。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此言最善名状。退溪只论诸儒之移易大学。而愚则以为论性理之学者。莫不皆然。请以退溪所喻喻之。有若工倕,鲁班者。作室既底法。其徒乃堂之室之。结构之垣墉之。至于涂塈茨。而正寝廊庑。一遵倕班之旨。其规模间架向背布置。极正大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集注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出。亦不外是矣。朱子曰。心性皆天之所以与我者。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张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又总论于后
大学第五章阙文。先儒董氏王氏黄氏皆有论辨。或以自知止而后有定。至近道矣两节。为格物致知之传。或取物有本末一节为首。次之以知止。终之以听讼。为格致之传。至于晦斋则又以物有本末知止而后二节。为格致之传。听讼一节。置之经文之末。而以经文为曾子之言。退溪曰。诸儒徒见此数节。有知止知先后知本末等语。谓可以移之以为格致之传。更不思数节之文。顿无格致之意。其可乎哉。今有巨室于此。正寝无阙。而廊庑有缺。大匠见之。作而补修。小无可疑。其后有世所谓良工者过而相之。耻己之一无措手也。于是攘臂其间。坏其所补。掇取正寝。补其所坏。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此言最善名状。退溪只论诸儒之移易大学。而愚则以为论性理之学者。莫不皆然。请以退溪所喻喻之。有若工倕,鲁班者。作室既底法。其徒乃堂之室之。结构之垣墉之。至于涂塈茨。而正寝廊庑。一遵倕班之旨。其规模间架向背布置。极正大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4L 页
缜密。可居可守。可师可传。初无一毫之可疑。其后有世所谓良工者过而相之。耻己之一无措手也。于是攘臂其间。疑其不当疑者曰。大匠之意。本自如此。而居之者不知。或曰大匠之意。自不如此。而看之者错认。或曰大匠之手。犹未尽善。而后人未觉。或曰大匠于他处不如此。而于此处却如此。觅来罅隙。惹生同异。巧出新意。妆得奇论。自谓发前人所未发。毕竟不免于血指汗颜。而不知具眼者之窃笑。苟究其病根。则皆由于耻己一无措手而然也。真所谓心劳日拙。何益之有。
辞献纳。兼请谴疏。
伏以臣本以庸姿。晚窃科第。言议风采。初不近似于耳目之任。而粤自泮宫应制之时。猥蒙 先朝不世之恩。屡被魁擢。辄叨 褒赏。 提诲则殆同严师。 奖谕则无异慈父。 询及破屋之状而特轸其贫寒。 命诵 御批之句而至许以文章。恩山德海。未足喻其沦浃。摩放糜粉。未足酬其万一。至今铭镂。每不觉感涕之被面。而俯仰天地。万事已矣。惟以追先报今。为四字符。而无奈桑榆之景。已迫迟暮。蝼蚁之忱。末由报答。耿耿一念。未尝少弛于夙宵矣。乃者薇垣 除旨。忽下于千万梦想之外。臣且惶且感。不知所云。而顾臣自知也甚明。乏谏诤之姿。隳台阁之风。即为臣准备语也。臣之一身颠沛。纵不足恤。其于辱 圣眷而玷名器何哉。且臣少弱善病。老而益甚。眩瞀之气。怔忡之症。动失常度。或值寒热之候。辄致委顿不省。反复思惟。无路承膺。屡犯违傲。臣罪至此。尤无所容。抑臣有区区私义之万万难安者。事虽属于臣家。义实关于伦纪。玆敢略暴其颠末。惟 圣明垂察焉。臣之三寸叔父幼学臣光著。无子而赘居于公忠道唐津成镇泰家。而臣之从祖父幼学臣东▦居在邻邑▣▣地。故臣之从祖父。悯其无后。乃以其第二孙▣为之后。而▣时年幼。遂以其儿名手书以遗之。臣之叔父受置而未及率养矣。
辞献纳。兼请谴疏。
伏以臣本以庸姿。晚窃科第。言议风采。初不近似于耳目之任。而粤自泮宫应制之时。猥蒙 先朝不世之恩。屡被魁擢。辄叨 褒赏。 提诲则殆同严师。 奖谕则无异慈父。 询及破屋之状而特轸其贫寒。 命诵 御批之句而至许以文章。恩山德海。未足喻其沦浃。摩放糜粉。未足酬其万一。至今铭镂。每不觉感涕之被面。而俯仰天地。万事已矣。惟以追先报今。为四字符。而无奈桑榆之景。已迫迟暮。蝼蚁之忱。末由报答。耿耿一念。未尝少弛于夙宵矣。乃者薇垣 除旨。忽下于千万梦想之外。臣且惶且感。不知所云。而顾臣自知也甚明。乏谏诤之姿。隳台阁之风。即为臣准备语也。臣之一身颠沛。纵不足恤。其于辱 圣眷而玷名器何哉。且臣少弱善病。老而益甚。眩瞀之气。怔忡之症。动失常度。或值寒热之候。辄致委顿不省。反复思惟。无路承膺。屡犯违傲。臣罪至此。尤无所容。抑臣有区区私义之万万难安者。事虽属于臣家。义实关于伦纪。玆敢略暴其颠末。惟 圣明垂察焉。臣之三寸叔父幼学臣光著。无子而赘居于公忠道唐津成镇泰家。而臣之从祖父幼学臣东▦居在邻邑▣▣地。故臣之从祖父。悯其无后。乃以其第二孙▣为之后。而▣时年幼。遂以其儿名手书以遗之。臣之叔父受置而未及率养矣。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5H 页
臣之叔父及从祖父与堂叔父母作故之后。臣之叔父之妻侄成镇泰。使其子一源传送其文迹于京中。忱闻知此事。乃于中路夺取而去。故臣躬往海美。谕之以义理。则忱之兄悰坚拒不听。而自言已火其文迹矣。臣以为此不可以口舌争。惟有 上言一节而已。归即遍告于诸族及门长光宇处矣。辛酉九月。臣方待罪黄山任所。闻有人家继后文迹可据。则草记 禀处之 朝令。故使臣子翼培。即呈礼曹。 启闻蒙 允。成出礼斜。又即以此意抵书于▣兄弟。万端晓解。则并不答书。又不奉祠版。故心窃怪之矣。忽于壬戌之春。▦因科行上京。呈单于该曹。以为 国典只有父母与受。元无祖父母与受。且其文迹。今已付丙。无凭可考云。故该曹使臣门长指一呈单。而臣之门长光宇。方欲以▣之子为己之孙。故重违▣意。虽曰知其本事。终不能从实直陈。遂无发落。癸亥秋 陵幸时。▣之弟▣上言于 辇路。故臣亦上言。下于该曹。而该曹又使臣门长呈单。则又复如前。今距礼斜之时已七年。而迄无悔悟归正之意。噫。圣人重继绝存亡之义。 国家制礼斜立后之规。一名为父子。即是天属之亲。此乃撑天地亘万古。移易不得之伦纪纲常。而不可容一毫依违紊乱者也。手迹授受之时。父子之伦。固已大定。成出礼斜之日。父子之名。又自明白。无所逃于覆载之间。而敢为夺取付丙之计。欲作漫漶掉脱之方。乃于 启闻定名之后。至有踰年呈辨之举。此天地间一大变怪也。且人家门长之得以可否于门中继后之事者。以其拟议未定。不得不藉其言也。而此则既因其祖之手迹。至于 上闻礼斜。则门长安得容议于其间。而必待其呈单乎。又况其心有偏系。语持两端者乎。臣之叔父。以天下之穷民。不能办生前之率养。而恃箧中一片之纸。为他日祭祀之托。其情可谓绝悲。而几年幽郁之文迹。卒不免夺取烧火之祸。则必将怨怒冤泣于冥冥之中。而有足以召灾而致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5L 页
殃者也。盖彼▣也徒知父母与受之著于 国典。而不知祖父母与受之为尤重。徒知夺取烧火之为无可凭据。而不知文迹之以烧而愈明。徒知为人后之为可厌避。而不知大伦一定则子不可以不父其父。徒知门长之权。为可以左右。而不知其祖之手笔。重于门长之口。徒知呈辨不已。或可以得意。而不知其身之不可以长在人鬼之关。其无知妄作。亦可谓不足责。而顾臣之罪亦多矣。有可据之文迹。而不能立叔父之后。处同堂之至亲。而不能化一弟之心。遵 朝令出礼斜。而至使有久后呈讼之举。不免坏生民之大伦。伤 圣世之风教。苟使臣之平日言行。有以见孚而取重。则一家之内。犯伦之变。岂至于是乎。抚躬惭痛。若无所措。方将蹙伏自讼之不暇。尚何敢晏然自处以 清朝言责之任乎。伏乞 圣慈俯垂鉴谅。亟命镌遆臣职。勘以重典。以为不能齐家者之戒焉。臣方以是请谴。何敢更及他说。而窃有忧慨之蓄积者。敢此附陈。夫逆也者。天下之一恶也。惩讨也者。天下之大义也。以天下之大义。讨天下之一恶。此人心之所同然。而王法之所必行也。近者不幸有乱逆之徒接踵而起。王法有未尽伸。舆愤有未尽泄。则于是乎有台启争论之举。此非人心之所同然而王法之所必行者乎。是宜断之以法。不少饶贷。存天下之大义。树万世之彝伦。而窃伏见近日台阁则终始争执。而 殿下则惟以不允二字赐答。上下相持。莫可以伸王法而泄舆愤。古今天下。宁有是耶。噫。凶徒之非无罪而横罹也审矣。台启之非无据而强聒也明矣。而 殿下亦何尝以为无罪而无据耶。然而一日二日。伈泄度年。三尺无所用。乱贼无所惧。将使伦纲沦而义理晦。此虽群下不能竭诚之罪。而臣愚死罪。亦不能无憾于天地之大也。臣窃伏闻昔在 宣庙朝戊辰。台启之积久争难者。一日之间。尽赐 允从。至今传为盛事。此岂非 殿下今日所当仰述者乎。伏愿特念 天讨之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6H 页
不可以久稽。群情之不可以终遏。廓挥乾断。亟 允台启焉。臣无任瞻天望圣屏营祈恳之至。○大槩事关伦纪。义在自引。敢因乞免之章。冀被 严谴。兼附忧慨之忱。以备 察纳事。(政院以引义之不当退却。)
代人拟与吏曹判书书
某闻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是故言之必欲其行。行之必顾其言。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者尚矣。言而不能践之。则亦何以为君子乎。今之吏曹判书。乃古之天官大冢宰也。其位则六卿之长。八座之首。其任则铨衡一世之人物。进贤退不肖。以赞人君之治化者也。挽近以来。选是职多非其人。居是位多非其道。人材以之而日沦。世道以之而日污。私意横流而朝廷不尊。人心拂郁而谤议不息。识者之忧叹。厥惟久矣。今执事俨然出膺。毅然自任。乃上疏言其任之至重。其责之难副。上溯周礼建置之义。次及圣贤明垂之训。而末乃曰。不与不求。程子曾斥持国。再及吾门。王朝深惜师德。其言甚大。殊不草草。比诸从前铨长之循例辞逊。不翅霄壤。见之者咸动色相贺曰。铨官得人矣。夫不求者。必恬雅之流也。数及者。必躁竞之辈也。能知此义者。今世有谁。而今而后。庶几复见朝有公道。野无遗贤。其基我 圣上太平之治。后值开政。辄拭目争睹再三之后。乃瞠然相顾曰。是何言行之若是悬也。不求者。何尝与之。不及者。何尝贵之。而残寒疏外者。何尝入于检拟也。是反不如初不大言者之犹为无责也。执事后又上疏曰。必考言询事。察其能否。阅案循格。拟诸注措。又曰政宜抖擞心神。淬濯志气。俾黜陟用舍。咸归中正。丕赞我 圣上光大之治。人之见之者又曰。在案者多有无故者。而只以显者轮拟。未尝一及于沉沦。是故腾飏者长时腾飏。潦倒者终身潦倒。且行政而违于政格者。非止一二。斯可谓阅案循格乎。况抖擞淬濯咸归中正等语。独不愧于所秉之笔乎。是自欺而欺人也。某
代人拟与吏曹判书书
某闻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是故言之必欲其行。行之必顾其言。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者尚矣。言而不能践之。则亦何以为君子乎。今之吏曹判书。乃古之天官大冢宰也。其位则六卿之长。八座之首。其任则铨衡一世之人物。进贤退不肖。以赞人君之治化者也。挽近以来。选是职多非其人。居是位多非其道。人材以之而日沦。世道以之而日污。私意横流而朝廷不尊。人心拂郁而谤议不息。识者之忧叹。厥惟久矣。今执事俨然出膺。毅然自任。乃上疏言其任之至重。其责之难副。上溯周礼建置之义。次及圣贤明垂之训。而末乃曰。不与不求。程子曾斥持国。再及吾门。王朝深惜师德。其言甚大。殊不草草。比诸从前铨长之循例辞逊。不翅霄壤。见之者咸动色相贺曰。铨官得人矣。夫不求者。必恬雅之流也。数及者。必躁竞之辈也。能知此义者。今世有谁。而今而后。庶几复见朝有公道。野无遗贤。其基我 圣上太平之治。后值开政。辄拭目争睹再三之后。乃瞠然相顾曰。是何言行之若是悬也。不求者。何尝与之。不及者。何尝贵之。而残寒疏外者。何尝入于检拟也。是反不如初不大言者之犹为无责也。执事后又上疏曰。必考言询事。察其能否。阅案循格。拟诸注措。又曰政宜抖擞心神。淬濯志气。俾黜陟用舍。咸归中正。丕赞我 圣上光大之治。人之见之者又曰。在案者多有无故者。而只以显者轮拟。未尝一及于沉沦。是故腾飏者长时腾飏。潦倒者终身潦倒。且行政而违于政格者。非止一二。斯可谓阅案循格乎。况抖擞淬濯咸归中正等语。独不愧于所秉之笔乎。是自欺而欺人也。某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6L 页
解之曰。此恐只是举尔所知也。后当大政。必当如其言。子姑俟之。毋遽议也。及夫都政过后。物议益哗然。某亦无以复解。私自语曰。尝闻大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其或以此而然欤。抑外面观之。虽似人言。其实则率皆人当其职。才称其任欤。将不与不求之斥。程子犹未尽夫世情。再及吾门之说。王公或姑托于公言。而执事之意则以为不求者彼自无意。不必与之。不及者彼自不来。吾何知之。将欲考言询事。察其能否。则何可阅案循格。拟诸注措也。初虽以是为言。后乃觉其不然欤。抑以为抖擞淬濯咸归中正。人不及知而吾自信之云尔欤。又以为后虽不如其言。当此任者言不可不若是欤。抑初意非不欲古处。而末乃不能不循俗欤。将考询察阅。心神志气别有所之。而黜陟用舍。迥出于常情之外欤。君子所为。众人固不识也。而莫见乎隐者理也。至愚而神者民也。窃不胜仰闷俯郁。敢此书质。伏乞明以教某。某虽不敏。请有以解心惑而御人言。
记丁卯七月二十八日事
丁卯七月。余以左通礼。为前导之任。盖老病者所不可堪也。方其奔趍升降之际。背汗胸喘。气几欲殊。幸而获苏。亦甚病泄。转为痢至五六日。登溷无算。真元澌陷无馀地。乃于二十八日。合三呈旬获递免。而其日有政。 命铨曹。即以余拟纳言蒙 点。 天牌踵临。时则敬臣及其子观镐。以大逆伏诛。而钟秀之罪。发于观镐之口。玉堂进劄请黜 庙享追夺。而台谏联劄。乃不露钟秀之名。故 特命罢职而新除也。得可言之会。而处可言之地。孰不奋发声讨。而余病既至此。呈免通礼。伊日疾势尤剧。内逼下漏。欲起还仆。盖痢之为疾。异于他症。决不可诣台登 筵。况筋力神识。初不能自力乎。遂不免违牌。其翌次对。执义吕东植请联劄台臣。加施刊削之典。又请昨日有情病实故外。无端违牌之台臣。
记丁卯七月二十八日事
丁卯七月。余以左通礼。为前导之任。盖老病者所不可堪也。方其奔趍升降之际。背汗胸喘。气几欲殊。幸而获苏。亦甚病泄。转为痢至五六日。登溷无算。真元澌陷无馀地。乃于二十八日。合三呈旬获递免。而其日有政。 命铨曹。即以余拟纳言蒙 点。 天牌踵临。时则敬臣及其子观镐。以大逆伏诛。而钟秀之罪。发于观镐之口。玉堂进劄请黜 庙享追夺。而台谏联劄。乃不露钟秀之名。故 特命罢职而新除也。得可言之会。而处可言之地。孰不奋发声讨。而余病既至此。呈免通礼。伊日疾势尤剧。内逼下漏。欲起还仆。盖痢之为疾。异于他症。决不可诣台登 筵。况筋力神识。初不能自力乎。遂不免违牌。其翌次对。执义吕东植请联劄台臣。加施刊削之典。又请昨日有情病实故外。无端违牌之台臣。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7H 页
一体刊削。 上允之。噫。臣罪当诛。削职乃薄勘耳。惶蹙感陨。无所措躬。然人之闻之者。不悯怜其病之至于如此。而直曰不进于讨逆。是何也。或有言实状者。则又曰古人有舆疾讨贼者。何可以病为辞。有若病不至于甚而辞以病者然。此盖有由然矣。今之人好言病。在仕路者尤甚。其年少。其容貌肥润。步履便利。谈笑自若者。皆言痛欲死。无人不然。是故言之者以为例谈。听之者亦不答应。故闻人之病。皆不以为意也。今以苦痢垂死之人。责之以曷不舆之以入也。则设令至于死。亦将曰古人有尸谏者。曷不舆尸以入也耶。然疾虽谻。一缕不灭。则律之以舆疾之义。亦无所逃其罪矣。总由余不肖无状。获戾于天。故厄会凑巧。不先不后。适当其时。以至于此也。罪之轻重。命之生死。一听于天而已。尚何言哉。
削职叙用。复拜献纳。避嫌启。
臣年纪衰迈。姿性庸下。耳目之任。本不近似。而向者待罪左通礼时。泄转为痢。症势渐剧。万无供职之望。故乃于七月二十八日。呈旬递免。而其日旋蒙纳言之 恩除。时则剧逆钟秀之罪。发于凶贼之口。此乃王法之所必讨。而舆情之所共愤者也。值可言之会。得可言之地。孰不奋发声讨。而臣于伊日。病势垂尽。内逼下漏。四体投地。欲起还仆。竟犯违傲之罪。盖痢之为疾。异于他症。决不可诣台登 筵。况筋骸神识。初不能自力运动乎。不先不后。适当其时。罹此毒疾。直欲即地溘然而不得矣。果然台言峻发。遂被 严旨。噫。当此之时。刊削乃薄勘耳。臣亦今日臣子。苟可以强。岂欲自陷大戾。惶懔蹙伏。惟愿无知。而才踰一朔。遽蒙恩叙。臣震悚感泣。诚不知何以得与于旷荡之典也。乃者薇垣 除旨。又下于千万梦想之外。臣且惶且感。惟义分是惧。黾勉出肃。而第伏念病则属于私故。事乃关于大义。既曰无端违牌。则安敢以病自解。又况病虽垂死。一缕未
削职叙用。复拜献纳。避嫌启。
臣年纪衰迈。姿性庸下。耳目之任。本不近似。而向者待罪左通礼时。泄转为痢。症势渐剧。万无供职之望。故乃于七月二十八日。呈旬递免。而其日旋蒙纳言之 恩除。时则剧逆钟秀之罪。发于凶贼之口。此乃王法之所必讨。而舆情之所共愤者也。值可言之会。得可言之地。孰不奋发声讨。而臣于伊日。病势垂尽。内逼下漏。四体投地。欲起还仆。竟犯违傲之罪。盖痢之为疾。异于他症。决不可诣台登 筵。况筋骸神识。初不能自力运动乎。不先不后。适当其时。罹此毒疾。直欲即地溘然而不得矣。果然台言峻发。遂被 严旨。噫。当此之时。刊削乃薄勘耳。臣亦今日臣子。苟可以强。岂欲自陷大戾。惶懔蹙伏。惟愿无知。而才踰一朔。遽蒙恩叙。臣震悚感泣。诚不知何以得与于旷荡之典也。乃者薇垣 除旨。又下于千万梦想之外。臣且惶且感。惟义分是惧。黾勉出肃。而第伏念病则属于私故。事乃关于大义。既曰无端违牌。则安敢以病自解。又况病虽垂死。一缕未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7L 页
灭。则律之以舆疾之义。尤无所逃其罪矣。以此情踪。何敢一刻晏然冒没于台次乎。请 命递斥臣职。 答曰依启。
种瓠说
堂下有田。田畔有丛薄。女奴种胡瓠于其下。蔓延蒙于丛薄之上。其结实而外露者。摘以充饥。或为人所取。既尽而复索。则以其蒙密也。故披而觅之。无所得。及夫霜零蔓萎。丛薄亦濩落。童子报曰有大者老于其中。而今乃见之。余闻而叹曰。嗟夫此固然之势也。方其蔓之盛也。丛茂草密。虽有深藏者。莫得而窥焉。苟非天以秋肃杀之。孰知其中之有无也。夫士隐沦于草莱之中。混迹于氄杂之类。则人不得知焉。其地处之阀阅。才谞之矜衒者。瓠之外露者也。谓天下无人者。披而觅之。以为无者也。板荡之时。或以节义。或以才能。不能不露见者。大而老于丛薄之中者也。夫子有言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方其时也。夫子之圣。人皆知之。辙环之行。非比隐遁。而犹且发此叹。况晦其迹而不衒者乎。吾于瓠而有感。
记不可知者
世多有不可知者。今人之仕也。无论文荫武。精神志趣。专在于外任。外任虽十邑。犹以为不足。及其得之也。皆曰此残薄之至者也。或曰名虽雄且腴。而近来为弊邑。且今异于古。名存而实无。甚者则曰官无一得。将卖旧所有以去。其递归也。必曰负债几千几百。虽荡产不足以偿。其更莅他邑也。虽胜于前十倍。必曰此乃半不及于前。夫为外任而徒负债。则将厌避万方之不暇。又何营营汲汲。昏夜乞哀乎。虽负债荡产。人谁益之乎。藉曰将以御人之求。谁以为信然而退乎。此不可知者也。秋熟而看穫者。皆曰今年比前年半减。或三分一。或曰全无所收。将出债以给种税。溥丰则又曰吾田独凶。吾尝验之于人。年年无不然。假令所
种瓠说
堂下有田。田畔有丛薄。女奴种胡瓠于其下。蔓延蒙于丛薄之上。其结实而外露者。摘以充饥。或为人所取。既尽而复索。则以其蒙密也。故披而觅之。无所得。及夫霜零蔓萎。丛薄亦濩落。童子报曰有大者老于其中。而今乃见之。余闻而叹曰。嗟夫此固然之势也。方其蔓之盛也。丛茂草密。虽有深藏者。莫得而窥焉。苟非天以秋肃杀之。孰知其中之有无也。夫士隐沦于草莱之中。混迹于氄杂之类。则人不得知焉。其地处之阀阅。才谞之矜衒者。瓠之外露者也。谓天下无人者。披而觅之。以为无者也。板荡之时。或以节义。或以才能。不能不露见者。大而老于丛薄之中者也。夫子有言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方其时也。夫子之圣。人皆知之。辙环之行。非比隐遁。而犹且发此叹。况晦其迹而不衒者乎。吾于瓠而有感。
记不可知者
世多有不可知者。今人之仕也。无论文荫武。精神志趣。专在于外任。外任虽十邑。犹以为不足。及其得之也。皆曰此残薄之至者也。或曰名虽雄且腴。而近来为弊邑。且今异于古。名存而实无。甚者则曰官无一得。将卖旧所有以去。其递归也。必曰负债几千几百。虽荡产不足以偿。其更莅他邑也。虽胜于前十倍。必曰此乃半不及于前。夫为外任而徒负债。则将厌避万方之不暇。又何营营汲汲。昏夜乞哀乎。虽负债荡产。人谁益之乎。藉曰将以御人之求。谁以为信然而退乎。此不可知者也。秋熟而看穫者。皆曰今年比前年半减。或三分一。或曰全无所收。将出债以给种税。溥丰则又曰吾田独凶。吾尝验之于人。年年无不然。假令所
无名子集文稿册五 第 268H 页
收十斛。则昨年为五斛。今年为二斛。明年为一斛。又明年为半斛。又明年则无所收矣。以此言之。人皆无所收久矣。人之类灭亦久矣。然而夷考其所入。则与前无异而又加之。其言虽如此。人谁怜而与之。虽不如此。人谁欲而夺之。此又不可知者也。商贾将以取息者也。虽获利十百。人谁非之。而皆曰此仅为本色。无所利矣。甚则曰是落本。得本色则幸矣。吾尝诘之曰。然则只为人通有无乎。无以对。则曰游坐甚无味。或冀有一文之利耳。此又不可知者也。丰年人之所愿。凶年人之所恶。而富者常恶丰而愿凶。此则欲市直之翔踊而牟其利也。固无足怪。而穷不能自存者。亦有然者。春而预占凶年之兆。有若望之者。秋而独倡凶年之说。有若幸之者。旱涝不至太甚。而必曰赤地。虫雹间有所闻。则扬言判歉。众人谓丰则大言以折之。米价稍贱则游辞以讳之。此其意欲随富人之言。以为是乃富术耶。抑不忍其穷。以为无宁逢凶而速死耶。此又不可知者也。此其大略而其外率多类此。将欲信其说。则万万理外。将欲全归之于诈。则诈无所益。而世虽叔季。岂必人人皆然。吾尝终夜以思。竟不悟其何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