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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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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附录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64H 页
墓志铭[柳寻春](并序)
维十有六年丙子六月甲寅。立斋先生易箦于愚山之山水轩。越己丑秋。先生长胤象晋以先生竁志。属寻春泣而曰。墓不可以无志。念昔日从游吾先人门下者。执事为亲且久。庸以为托。寻春肤浅无识知。所谓见伊川面而不得伊川心者。何敢当是寄。盖蹙然屡辞不获。谨按状而叙之。先生讳宗鲁字士仰姓郑氏。系出晋阳。在丽朝有讳泽。知尚州事。留一子因居焉。屡传至讳经世。官吏曹判书 谥文庄公号愚伏。道学文章。为百世宗师。生讳杺文科翰林。生讳道应举遗逸官咨议。生讳锡侨荐学行官县监。于先生为曾祖。祖讳胄源参奉。考讳仁模。妣缶林洪氏。木斋先生汝河之曾孙进士益龟女。先生以 元陵戊午十一月十三日。生于外氏第。母夫人梦文庄公盛威仪临门。觉而先生生。幼有异质。聪颖端秀。读书倍文。不烦教督。甫成童已志于学。手写小学。常袖而览焉。遍读经史。间颇泛滥于左国史汉韩柳诸家。为文章简奥有典则。一日叹曰文章小技耳。去道不已远乎。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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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取四子心经及程朱书。浸渍涵淹。精思力究。弗得弗措。一以晦庵退陶为准则。其于居敬穷理之工。有日进而不已者。既而拜大山李先生于湖上。问为学大要。尝慕百弗庵崔公,南野朴公道义风范。纳拜请教。间与一时诸贤。从游讲磨。以取资益。养静林泉。读书讲道之外。无馀事。日用践履。平实敦笃。惟吾分之所当为。孝友可通于神明。教范自行于闺门。以至处宗居乡待人接物。无不各尽其道。得于心而体之身者醇如也。 正庙己酉授 光陵参奉。先生即自处以先荫。既出 肃。超授义禁府都事。被引对 赐问从容。异数也。先生踧踖不敢当。即谢病归。有问以出处者。则曰荫官处义。只得如是耳。丙辰 上下询于筵臣曰郑某之行谊文学。予闻之熟矣。况此人即文庄嗣孙乎。仍 除司圃署别提。已而拜司宪府持平。下 别谕促令上来。先生上疏辞以亲老身病不 允。批曰家世人器。望于岭中。致之前席。欲叩所存。尔何过辞。因 命致祭文庄公庙。丁巳六月 特命外补康翎县监。先生以亲年八耋。据国典辞。旋因大臣 筵禀换咸昌以便养。先生感激 恩数。奉板舆赴官。奉觞上寿。会邑之耆老。置酒张乐以饰喜。设乡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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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于临湖书院。为县人士观感焉。时值旱甚。躬检灾报营。必准其实数乃已。籴谷之民精而吏粗者。使之各贮而各粜焉。至点阅犒军。皆有方便。民不扰而事以集。未几有痘戒。即呈辞归。盖久于官非素志也。行装萧然。官库自如。后来者叹服以为君子人云。戊午又 除司宪府持平。庚申 正庙升遐。时先生方持服。未能奔赴。每朔望北面哭。终三年以致如丧之恸。辛酉服阕。 当宁戊辰升掌令旋递。先生尝以年迫桑榆。未报 国恩为至恨。壬申拟疏勉进君德曰。节嗜欲以养寿命。曰慎起居以重威仪。曰敦学问以广知见。曰道中庸以笃践履。曰励精神以察政理。曰祛偏私以示公共。曰明黜陟以分邪正。曰振淹滞以收贤才。曰雪冤枉以召和气。曰廓乾断以总权纲。亹亹数千言。皆陈善纳诲之至意也。体用兼该。经纬密勿。其于时务之急。盖三致意焉。惜乎。其未克上彻也。先生年德俱卲。望实日隆。抠衣请益之士。百舍重趼而至。随才设教。各尽其方。每以张横渠立必俱立成不独成。为第一义。置修稧社。每春秋设讲。先之以大学。次之以论语。以及于中庸。循循有序。环而听者以百数。莫不感发而兴起焉。丙子五月二十日感疾。值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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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忌。子弟请勿将事加调卫。先生曰病不至甚。且明年未可知。遂躬亲灌献。哀动左右。自是渐笃。六月六日启手足。临终神定气閒。诏以勉戒之意。恬然而逝。享年七十九。八月葬于咸昌黄岭乙向之原。丙戌移窆于州治西曲阜壬坐之原。盖文庄公之学。得之于吾先祖文忠公之门。允为陶山再传之嫡。渊源之正有自来矣。先生克绍家传。默契道妙。立志则以圣贤为可至。居敬则通乎动静而如一。存养省察之要。无时间断。而以为致知所以进学也。沉潜乎事物穷格之工。发挥乎天人性命之奥。莫不析之极其精而合之尽其大。触处逢原。深造自得。存之于隐微幽独之中。体之于日用平常之地。知行并进。门路端的。呜呼。岂非天相斯文。以迪来裔于无穷耶。其与学者讲说。不主己见。必尽人言。反覆商證。明白透彻。使闻教者如大寐之醒焉。平生论著。殆百馀巨帙。而理明辞达。沛然如决江河。其太极动静说。七情亦有理发等说。发前人之所未发。大有功于后学。有德者必有言。非先生之谓欤。道存而师存。近悦而远慕。所以淑人心而扶世教者。为何如也。吁其盛矣。先生配李氏。茂山君悰之后翰林遂大孙。学生民显女。克媲君子。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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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行。生三男二女。长即象晋 宣寝郎。次象升出后。次象观亦出后。女崔湜,黄锡老。象晋四男三女。男民秀,民衷,民秉出后,民采。女姜胄永,金在钦,柳祈睦。象升三男三女。男民穆,民稷,民稙。女申鹤休,李敦九。象观嗣子民秉。女金重铢,金若洙。寻春以通家后生。洒扫于门下。先生视同子侄。教诲之甚至。今于撰述之役。极知不敢当。而亦有不敢辞者。记丙辰秋。候先生于对山楼上。时先生方辞台衔。晨起谒家庙。窃覸容止之间。符彩泂澈。皎然玉立。即心语以为古人所谓睟面盎背者。真如是矣。至今追思。宛然如昨日。呜呼。虽欲复近道德之光辉。其可得耶。铭曰。
先生尝以颜子之学几于圣人。又尝以明道天资似颜子。每举似学者。而于退陶夫子则辄梦见之。盖先生资有所相合。学有所据依。蔼然春和。嶷然山立。道积于躬而不自以为有。行高于世而不自以为足。常俛焉如恐不及。此先生之学所以日造乎高明。而其于三夫子之道。深有所得焉者也。曲阜之原。维先生之藏。殉道以终。百世弥光。
(门人丰山柳寻春撰)
墓碣铭[郑元善](并序)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66L 页
东方道学之传。集成于陶山。陶山之门。有西厓柳文忠公。西厓之门。有愚伏郑文庄公。寔陶门嫡传。文庄公之后。世有闻人。子杺翰林。孙道应咨议。曾孙锡侨县监。玄孙胄源除参奉不仕。俱以文学行谊。为 朝家所举擢。以是山南士大夫家学之正。首称晋阳之郑。至立斋先生。道益尊学益邃。蔚然为一代宗师。先生讳宗鲁字士仰。即参奉公孙。考讳仁模。妣缶林洪氏。木斋汝河后。以 元陵戊午生先生。临娩母梦文庄公盛威仪临门。觉而生。生五岁读曾氏史。日诵五六板。六岁授少微史阳节论。三过眼成诵。甫成童志于学。弃举业不屑也。手写小学。袖而览焉。间或汎滥于左国班马韩柳诸书。读几皆千遍。为文章简奥有轨则。忽叹曰文章小技耳。去道也远。遂以立斋自号。专用心于居敬穷理之学。一以晦庵退陶为模楷。取四子程朱近思录心经等书。涵淹浸渍。日积月累。盖亦有年。尝喟然叹曰学虽贵自得。不曰从师取友云乎。时大山李先生百弗庵崔公南野朴公。俱以道义文学。称岭中三老。先生皆从而问道。其得于李先生者尤多。退而与金川沙苟斋兄弟。审几堂黄公损斋南公及赵晚谷崔㯃室诸贤相友善。以讲讨资益焉。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67H 页
业日广德日崇。静养山林。若将终身。世方且去实就华。日趋浮薄。凡于道学之士。显加嘲讪。几无完人。至于先生。远近人士。知与不知。皆称先生而不名。 正庙己酉荐授 光陵参奉。先生以为是先荫也。乃出肃。未几超授义禁府都事。 赐对问世阀先烈。 天语甚温。先生以 恩出格外。不敢当。遂谢病归。丙辰 上教曰文庄公出入经筵。自任启沃。典文衡主铨柄。学识事业。至今涂人耳目。其家有饬躬之士。岂不奇且贵乎。仍 除司圃署别提。寻拜司宪府持平。 下别谕促令上来。先生上疏以亲老身病辞不 允。丁巳夏 特命外补康翎县监。时继妣年高。先生据旧典呈该曹。旋因大臣 筵禀。换授咸昌。许其便养。先生奉大夫人上寿。会邑之耆老。置酒饰庆。又设乡饮酒于临湖书院。时岭外旱。躬检灾以报营。方伯视他郡俵之虽优。犹未准。先生曰我以实报。营汰其数。是我诚信未孚也。申去就之义。即准施焉。见籴谷民精而吏劣。使各贮各粜。毋相混焉。点军使各持一日供。特令杀牛犒焉。民皆喜曰活佛来矣。未几讳痘奉板舆还山。盖久于官非志也。庚申 正庙升遐。至 当宁戊辰升掌令旋递。时先生已大耋矣。望实渐隆。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67L 页
抠衣请业者日踵门。求文字者四方而至。户屦常满。教诲不倦。酬应无滞。李林下敬儒时为道南洞主。丙子春大会儒士。请先生讲授。江南北会者数百人。拱侍一贯堂。持中庸更迭问难。先生剖析辨诲。音吐清亮。终日无倦色。听者退而充然各有得。环而观者仰之若神仙中人。是年五月夜忽微呻。值先公忌。子弟请勿将事加调卫焉。先生曰明年未可知。遂躬亲灌献。哀动左右。自是渐笃。属纩前二日。命长孙收拾遗文。倚几瞑目。微语道不识慈颜为至痛。翌语门人曰康节语正叔生姜树头生。必从生姜树头死。此意君辈知之乎。因举手张之曰康节如是示伊川。其意盖曰面前路径须教阔。又曰谐谑亦非自然。甲寅神定气閒。向侍者各付勉戒之意。已而恬然而逝。是六月六日也。享年七十九。是秋士林以礼葬于咸昌黄岭辛坐原。先生姿禀既异。而充养有道。平生遗外声利。不以事物撄心。薰袭家庭之训。沉潜圣贤之书。其醇笃似尹和靖。清通似李延平。定之而中正仁义而主静。先生其性之也。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先生其笃之也。要其至而言。先生之于学。诚所谓安且成者也。配李氏茂山君悰之后。学生民显之女。生三男二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68H 页
女。男象晋,象升出后,象观亦出后。女崔湜,黄锡老。象晋四男三女。男民秀,民衷,民秉出后,民采。女姜胄永,金在钦,柳祈睦。象升三男三女。男民穆,民稷,民稙。女申鹤休,李敦九,一幼。象观嗣子民秉。女金重铢,金若洙。昔在丁巳。元善始拜先生于咸宁之衙。翌年夏及冬。再谒于对山楼。每瞻玉貌星眸。符彩彪映。诲语谆恳。表里泂澈。秋月冰壶。真先生之谓矣。今已三十年馀。中间不复得南辕。俗累缠身。学无由加进。而丈席遽虚。年及耋矣。犹夫人焉。每念忏悔。中心是悼。日先生长胤以 宣寝郎。肃 命即归。历惠于终南之寓。以墓文托焉。既而使其从子奉行状年谱遗事以寄示焉。礼虽不敢当。情亦不敢辞。遂受而卒业焉。恍然如复訚侍于杖几之侧。于是不禁南望陨涕。呜呼。其忍铭。铭曰。
道之在人。如水斯钟。文庄之宅。有挺儒宗。谦谦君子。袭于休烈。金瓯玉瑟。无坏无缺。丹凤其翔。出而仪之。黄鹄其举。卷而怀之。翛然离垢。孰刃靡之。渊然其静。不汩矶之。成大人德。保赤子心。行满家邦。识贯古今。安时处顺。来去其适。黄岭片石。百世攸式。
(门人八溪郑元善撰)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68L 页
行状[李升培]
先生讳宗鲁字士仰姓郑氏。晋阳人。文庄公愚伏先生六世孙也。在上世有讳泽。判尚州。因居焉。至文庄公仕至天官长。道学文章。得陶山再传之嫡。为世儒宗。生讳杺文科翰林。生讳道应逸咨议号无忝堂。是于先生为高祖也。曾大父讳锡侨县监。大父讳胄源参奉。考讳仁模。妣缶林洪氏。生员益龟女。木斋先生汝河曾孙也。有闺范。先生以 元陵戊午十一月十三日辰时生于外氏第。母夫人梦文庄公盛威仪临门。觉而生。生四日而母夫人下世。因鞠于外氏。天资粹明。聪颖绝人。五岁授字学。戏折梅枝有一实者。竖置曰此谚书某字也。横置曰此谚书某字也。授曾氏史。日诵五六版。六岁读少微史潘氏论。三过眼成诵。九岁还受学于王考寝郎公。一意洞属。无子弟过。先公尝有疾。侍侧不暂离。事继妣朴夫人惟谨。未尝少违志。十岁遍读经史。暇日又好翻玩群书。或家人访其所在。则兀然处书室万卷中。自是闻见日益进。寝郎公命业功令而不乐也。仲父沧洲公勉以家学之绪。于是知俗学之外。有吾儒家旨诀。遂不应举。丙子寝郎公下世。又丁先府君忧。葬后受承重服。家遭震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69H 页
剥。痛自植立。帅履礼度。戊寅服阕。己卯聘夫人李氏。属以家务。清心省事。慨然有志于此学。间或汎滥于左国斑马韩柳诸书。而读皆累千遍。得其轨范。既以叹曰文章小技也。去道不已远乎。年三十。遂以立斋自号。专用力于居敬穷理之工。进学门路。以朱晦庵李文纯为准的。尝手书小学一部。观古人言行之切于身者而体验之。又日取四子心近等书。浸渍涵饫。精思力究。务在真知实践而后已。静存动察。一以敬为主。而要其归则以毋自欺谨其独为关棙。尝曰学贵自得。然不曰从师取友云乎。以朱夫子之大贤而犹云自古无关门独学之圣贤。况吾辈乎。丁酉拜大山李先生。李先生举似朱夫子某得处无多。只在一两句之语。先生曰此博学详说反说约之意也。又拜百弗庵崔公南野朴公。而讲论疑难。又与金川沙宗德苟斋宗敬兄弟。切磋所闻。审几堂黄公启熙为乡之先觉。而遇辄达宵讲质。损斋南公汉朝实同时彊辅。而或合并论辨。或往复不置。期归于一是。如赵晚谷述道崔㯃室华镇诸公。书疏相续。勉以无替箴规。终日端坐书室。頫仰今古。讲究益精而体验益密。远近学者盈门请益。随材教告。未尝少倦。朴夫人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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羸疾。先生竭力保养。不以已衰而或懈。每清晨冠巾拜家庙讫。辄入省暄凉。油油翼翼。爱敬备至。教养季弟。牖以学业。笃怜嫠妹。资其契活。悯再从之无嗣则许仲胤以后之。忧从父之无孙则命季哥以继之。凡于叔季父及姑姊妹从昆季之丧。皆食素以终其葬。孺慕先妣。语到涕先。当甲年元朝。达宵命烛。手书一绝曰忍当不肖悬弧岁。更见先慈属纩年。练服布带食素以终其岁。及遭朴夫人忧。年踰不毁。守制益严。必杖而后起。三年血泪被面。外宅无后继。则为置祭田。以为香火地。此其制行之大略也。 正庙己酉荐授 光陵参奉。先生以先荫出肃。未几超授义禁府都事。 上特赐前席。 天颜温粹。问世阀而称先烈。先生以 恩出格外不敢当。因谢病归。丙辰 上下询于筵臣曰。郑某之行谊文学。予闻之熟。而曾于筮仕上来。知其人矣。此人即文庄公奉祀孙。而文庄之出入经筵。自任启沃。典文衡主铨柄。学行事业。涂人耳目。今其家有饬躬之士。岂不奇且贵乎。仍 除司圃署别提。翌日又 下教曰。居家行谊。传诵于乡党州闾。予甚嘉之。况以乃家之孙。继乃祖之训。苟欲奖用。岂可循常。拜司宪府持平。 下别谕曰用人之道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70H 页
无方。然后庶能吁俊。亦可代工。特置尔法从之列。岂特求其老成人典刑。闻有所存。欲考其实。以为资益之道。尔其斯速乘驲上来。先生上疏以亲病辞。 上赐温批曰家世与人器。望于岭中。致之前席。欲叩所存。方越格用之。尔何过辞。俟少间上来察职。因 传曰今见持平郑某疏。思其先文庄。岂无示意之举乎。因遣官致祭于文庄公庙。其 亲制祭文。衮褒崇重。末句有曰嗣孙登台。典刑尚馀。有酹于卿。予好朱书。先生上疏谢 恩兼控辞。不 允。丁巳六月 传曰。以其地处先试吏事。自昔伊然。 特命外补。除康翎县监。先生以亲老道远呈该曹。旋因大臣 筵禀。有旨换近邑。七月递授咸昌县监。许便养也。先生感激赴任。迎母夫人设寿觞。会邑之耆老。张乐以饰喜。又设乡饮酒礼于临湖书院。县人士皆观感焉。岁值大歉。先生躬检灾以报营。方伯视他郡俵之虽优而犹未准。先生曰我以实报。营汰其数。是我诚信未至也。申去就之义。即准施焉。见籴谷民精而吏劣。使各贮而各粜。毋相混焉。点军使各持一日供。特令杀牛犒焉。民皆喜曰活佛来矣。未几忌痘奉板舆还故山。盖久于官非素志也。庚申 正考升遐。先生方持母服。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70L 页
北向哭。朔望必如之。终三年以尽如丧之恸焉。壬戌六月为 国祥到闻庆。阻痘望哭而还。其后有感怀诗。 当宁戊辰升掌令旋递。先生尝以年迫桑榆。未报 国恩为至恨。拟上疏勉君德。其略曰节嗜欲以养寿命。慎起居以重威仪。敦学问以广知见。道中庸以笃践履。励精神以察政理。祛偏私以示公共。明黜陟以分邪正。振淹滞以收贤材。雪冤枉以召和气。廓乾断以总权纲。又严赃污之法。使膏泽下于民。凿凿数千言。皆出于血忱。而惜未及上矣。自是靖潜林下。年德俱卲。抠衣请学之士。日以益众。虽谦谦自居。而实亦有不得辞者。庚午会讲大学于修稧舍。辛未讲论语。其翌年又讲。其未终帙者。每会辄百馀人。𢢽𢢽为诸生论析之不已。论礼必据诸家注疏。未尝以礼许人。自乡大夫饮读。以及方伯。辄肃戒为宾而询行之。丙子李林翁敬儒为道院洞主。请先生主皋比。先生年已大耋。道气充腴。渥颜星发。俨若神仙中人。行庭揖讫。讲中庸。江左右会者数百人。环侍通读。先生酬应剖析。音韵清亮。沛然如河决而注之海。听者皆充然悦服。四方之求文字者踵相接也。而镇日酬接。亦无厌倦色。子弟请少节之。则曰为先事远来。其意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71H 页
不可孤也。是年五月夜。先生忽微呻。值先公忌。子弟请勿将事加调卫。先生曰明年未可知。遂躬亲灌献。哀动左右。自是疾渐笃。姜皓邻世白李林下敬儒诸公来诊。先生举扶起坐。加衣冠劳诸人甚勤。属纩前二日。命长孙收拾遗文。倚几瞑目。微语道不识慈颜为至痛。翌日语门人曰。康节临终谓伊川曰正叔生姜树头生。必从生姜树头死。此意君辈知之乎。因举手张之曰康节如是示伊川。其意盖曰面前路径须教阔。又曰谐谑亦非自然。其翌甲寅。神定气閒。向侍者各付勉戒之语。已而恬然而逝。是六月初六日也。享年七十有九。是夕雷雨大作。至昏而止。人皆异之。士林以礼葬于咸昌黄岭山。会者四百馀人。其后丙戌十月。举缅于本州谷谷山负子之原。呜呼。先生禀光岳之气。膺奎壁之精。眉宇疏朗。符采清明。如宝鉴之泂而秋月之晢也。如良玉之纯而春阳之温也。天禀温良。夹以充养。自年十四五。已志于学。立心便以圣贤自期。而斯道为己任。既从事小学。日用节度。务欲尽合规矩。而二十许岁。又作立春自新箴。皆以新为句。大要演盘铭自新之意。以寓当体用力之地。其送人序。以为心之为物。至虚至灵。万理毕具。敛之方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71L 页
寸则太极在躬。散之万事则明命赫然。是以君子静存动察。致知力行。不可须臾离云矣。其为学也。敬义夹持。轮翼齐头。因先儒之说而究圣贤之旨。因圣贤之言而穷造化之原。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极深研几。究竟至极。无地头少休精魄。无时分暂辍工夫。不为高远窈冥之索。而每就明白切实处做题目。不为迫切苟难之行。而恒从平常切近地立脚跟。铢累寸积。心融神解。故皆切于受用。而非如大军游骑出远无归也。其为道也。肇自无极太极之理。阴阳之屈伸。五气之运行。万物之散殊者。与夫吾身之性情体用言貌视听。迩之为仁敬慈孝。著之为礼乐刑政。而民彝物则之形上形下者。莫不见其所当然而得其所以然。本之于精神心术之间。而推之于体信达顺之效。积之于动静存省之际。而致之于中和位育之功。心与理一。体立用行。可谓质古而无愧。俟后而有辞矣。其读书必大着心虚着肚。以观圣贤立言之本意。而义理无穷。知见易偏。则要期于濯旧见而来新意。古训千万。何所不读。而必以四子濂洛为家计。道之浩浩。何处下手。而必以居敬穷理为元符。虽一字之小。优游而讽咏。片言之微。潜心而玩索。怡然理
立斋先生别集卷之七 第 472H 页
顺。如诵己言。所谓中夜以思。不觉手舞足蹈者。自不能已矣。其得于己则养深而积厚。德崇而业广。矜持者纯熟。严厉者和平。知行并进而本末兼举。敬义相资而内外一致。静以涵养之所本而其道光明。感而应寂之所存而其用不穷。清明在躬。如止水之彻底。孚尹旁达。如春和之发荣。则亦见其得之深而美且大。可以几矣。其行于家也。孝于亲则生死尽其礼。友弟妹则有无共其财。痛慈颜之不识而尽分于继妣。悲严教之早失而加隆于替事。敦爱恰于同堂。肃雍行于闺梱。叱呵不及于犬马。动忍常施于僮仆。饮食则虽衰壮异时而要止于不求备味。衣服则虽赡俭随势而常主于不耻衣弊。祀祭之礼。必尽如在。虽傍亲之忌。终日致斋。其居于乡也。汎爱容众。必先亲仁。延接宾友。和气蔼然。笑谈酬酢。各得其欢。从游之士。迭诵时习。以质其疑。则委曲开释。反复晓告。随症而投药石。应物而施炉锤。循循有序。而未尝躐等。惓惓敷说。而不先己见。常以张横渠立必俱立。成不独成。为第一义。要使之穷理反身。变化气质为先务。所谓古之学者为己。故其终至于成物者。不其信乎。先生自筮仕以来。前后 引对者一。而归卧东冈。寤寐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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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或闻 上候违豫。则忧形于色。夜不安寝。 朝有善政则喜动于辞。顾谓左右曰此 祖宗馀休也。 圣朝立经陈纪。是一王规模。欲法尧舜。当法祖宗。此语甚好。所著论语演义中。发挥经旨。引归人君身上。以寓格君之忱。盖江湖而与国休戚。𤱶亩而为公忧乐者。先生有焉。庚申 大丧。没世崩情。而念昔相臣蔡公遇知 先朝。秉执大义。故仿徐孺子故事。送子操文而祭于墓。暂试牛刀。遗爱在人。卷怀而归。每恨涓埃之未报。律身甚严。至老弥笃。未明而起。起必冠带。既谒先庙。还整几案。终日危坐。肩背竦直。无事则阖眼澄神。有事则沉思详虑。立言著书。殆至百馀篇。而如四书演义,心经疏解,太极说,四七论及题邪学辨等书。皆剖析精微。发前人未发之旨。常病颜子之无全书。则取语孟所记及濂洛诸书。拟作内外篇。信文纯之继晦翁则取启蒙本图及圣学十图。欲成上下篇。逐条发挥。皆用先儒之说。毫分而缕析。极本而穷源。不急于切近。不骛于高远。而真实有味。皆切于体当。其论太极。略曰太极者。不过是动静阴阳之理。而动静无端。阴阳无始。如环之不穷。故团圆于外。所以状其无端无始。空虚于中。所以状其无声无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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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前世学者于太极动静。或主理而言。或主气而言。就朱子所谓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流行之说。则当主理而言。观所谓动静者所乘之机之说。则当主气而言。今人或偏主不杂者。不知所谓太极只是动静本然之妙。而以为理真能自有动静。有若无位真人坐在里许者。此则失之虚荡而无活络。其偏主不离者。不知所谓动静只是太极使然之机。而以为气自能乃尔。理但乘载于其上。有若一个死人驮在马背者然。此则失之偏滞而无枢纽。遂作动静说而卞之。又论率性之道曰。阴率阴之性而为阴之道。阳率阳之性而为阳之道。五行率五行之性而为五行之道。天率天之性而为天之道。地率地之性而为地之道。日月星辰江河山岳。莫不率其性而为道。要不外乎一动一静之理。即太极本然之妙也。其论四七。略曰七情亦有理发。如文王之怒孟子之喜孔子之临丧哀临事惧。皆出于理者也。老先生于心统下图。以四七分书上下二层。以明理发气发之殊。而至其中图则以四七合书于一层。以明其同出于本然者。七情之亦有理发。可即此而知也。又曰人徒知众人之有气质之性。而殊不知有形者皆有气质之性。文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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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似尧。汤武之性似禹。则圣人亦有气质之性耳。又曰天地亦有本然之性。气质之性。本然之性。是元亨利贞。气质之性。是阴阳五行。故其从本然之性而发者。生长收藏。亘万古得其常。其从气质之性而发者。若清明纯粹则寒暑灾祥之得其正者。与本然无异。若不能清明纯粹则寒暑灾祥。有时不得其正者也。人心之有理发气发。亦源于是矣。又曰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而此理无乎不在。在时则为春夏秋冬。在物则为木火金水。在人则为仁义礼智。今不论在时与在物与在人。同谓之元亨利贞则可。若以春夏秋冬。直谓之木火金水。以木火金水。直谓之仁义礼智则乌乎可也。又若以仁义礼智。直谓之木火金水。直谓之春夏秋冬则乌乎可也。所谓健顺五常。正如元亨利贞相似。虽其在人在物。为同得之理。不必于在物之五常。亦以在人之五常。名之曰此是仁此是义此是礼智可也。是以朱夫子亦曰清热凉敛。一日之五常也。生长实固。一木之五常也。发热浓郁。酿酒之五常也。是其许多所谓。固与在人之五常。同一理。而随其所在。各异其名。则岂可便谓是仁义礼智耶。近世儒者。有人物性同异之辨。而每硬定作仁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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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而求之于物。故其说有不通。而争卞所由起也。安顺庵鼎福尝著天学辨。而独于祭祀一款。不能明破。先生作鬼神论。以为祖先之受报于子孙。圣贤之受报于后人。皆因其气魄功德。而有远近广狭之别云云。辞严义正。识者韪之。先生天资近道。端序早形。家学渊源。涵养溯本。一生精力。不离乎穷理致知反躬践实为己谨独之事。而敬之一字。实为此学之成始成终。常为致知不以敬则无以察义理之精。躬行不以敬则无以践义理之实。持敬之道。莫先乎主一无适。整齐严肃。故尝得大山先生敬斋箴集说。未尝不反复而三致意焉。抱道林泉。谦卑自牧。常曰圣人之德。亦上谦恭。观于尧之允恭克让。夫子之温良恭俭。大禹之不自满假。文王之望道未见。可验已。是以虚心求益。未尝以己而方人。约志去矜。绝无贵我而贱物。晚年造诣。都从一谦字得力。故知足以周万物而不以为高。学足以参三才而不以为多。行贯乎神明而不以为至。识透乎古今而不以为能。常歉然惕然。每诵志士悲短景之句。以为岁月如流。工夫易断故也。先生之于学。可谓日新又新。而不知老之将至者也。惜乎。当 先朝之盛际。进而置之于三接顾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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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使得讲论危微。商确治体。如崇政殿焕章阁故事。则其裨益之弘。弥纶之宏。必当浚发儒化。彪饰王猷。以回一代鸿朗之运。而其奈园帛才贲。 湖弓遽遗。气数升降之会。有难容力于其间者耶。重可唏矣。先生雅好佳山水。曦阳俗离冷泉等地。筇屐殆遍。而以为不若吾家山之便近。遂作愚山志。有时风和日妍。冠童逍遥于拱仙水回之间。自有天放之趣。少事古文。慕先秦以上。中晚以后。尽弃旧所尚。其发于蕴而成文也。根极道理。务要平实。如布帛之富而地海之涵。诗亦浸浸乎魏晋之响。而晚又雕华剥彩。专事濂洛冲淡典雅。其味隽永。笔法端楷。虽寻常小牍。未尝胡写。可谓一在其中。此可以窥全体之一端矣。先生配李氏茂山君悰之后。翰林遂大之孙。学生民显之女。媲君子无违德。有女士行。生三男。象晋参奉,象升出,象观亦出。即先生所命也。女崔湜,黄锡老。象晋四男三女。民秀,民衷,民秉出,民采,女姜胄永,金在钦,柳祈睦。象升三男三女。民穆,民稷,民稙,女申鹤休,李敦九,一幼。象观嗣子民秉,二女金重铢,金若洙。先生之易箦今十有八年。状铭文字。次第已出。日伯胤寝郎以书来曰。先君子幽光潜德。日远已忘。粤在丙子。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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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记遗事以来。而独详戊申以后事。故于状法有未备者。吾家仲默可堪此役。而不幸已作古人。今白下黄叔璜甫草成事状一通。而窃计门下诸子。所闻各异。以曾氏之诚信而速贫之论。犹不能无待于子游而后定。且吾闻状之为文。不嫌重复。以其合众说而义愈备矣。子盍图之。升培礼辞曰余何敢当。余何敢当。余何敢侔高状明。以添佛头之秽乎。且叔璜文尽之矣。深博该详。有不得加减。代斲伤手。得无为笑乎。既屡辞而督之愈勤。窃自念吾东道学。集成于陶山。陶山之传。在于河上。河上之传。固在于文庄公矣。先生以其胄孙。承厥嫡传。式廓以明。继往开来之功。于是为大矣。门人弟子。识肤才劣。固不足以摸写盛德之万一。而亦宜劄记燕申。收拾微言。以俟秉笔君子。固其责也。是以不敢终辞。只据见成之状。而略加檃栝。以成一副。然若先生所著文字。群书衍义。太极诸论。其光气已上薄星斗。而与天壤共弊矣。岂待是区区撰述而后传者耶。
(门人兴阳李升培谨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