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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斋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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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斋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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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门笔迹帖序
呜呼。圣贤往矣。其仪刑不可得而见也。其謦欬不可得而闻也。然百世之下。诵其诗读其书。而想像其胸次。则心融神会之际。若或见而闻之。甚至发于梦寐而若或记之。夫以思慕之切如此。而于斯之时。虽字画之微。苟有出于其手泽者。得而玩之。其奇幸岂异于亲承颜范哉。昔余于一士人家。观孔子之遗篆。又于家藏古帖。观朱子之行草矣。虽愚无知。于其字体画法。皆莫能识。然惟其心之粗有所慕也。故得其笔迹。恍惚焉已与珠衡玉斗之照映。深衣幅巾之俨临无异。伏而谛之。又无异躬执役于几砚之下。睹其握绝麟之管。运画沙之机也。谁谓千载之远。而乃为朝暮遇乎。第恨二迹皆印本而非亲墨。至于圣笔。并印本亦不得而有之。常耿耿在心。今吾乡赵君士休。得我退陶先生暨及门诸先辈亲墨。妆为帖。空其上数纸而属余序。余知士休隐居读书。绝无外慕。故固意所慕之有在。而不谓其慕之之笃。至于此也。今人于前辈笔迹。摩挲而嗟叹者皆是。然多出于一时之感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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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诚。故时过则便休。已去而不复恋焉。其况能遍求而合载。将终身而宝玩之。孰有如士休者乎。试以余言之。其于孔朱之亲墨。则固是上古耳中国耳。天下之所绝稀者。无怪其不能有也。乃若老先生以下诸书。世非甚远而地又相近。求则可获。奈何其犹未哉。若士休其贤于人远矣。于是谨受其帖而敬阅之。则老先生手简仅一。诸先辈手简亦不过三四。而又皆寻常寒暄之牍。故其书无甚用意。非如法帖中字画。而墨光烂然。手泽尚新。遗芬剩馥。历百载如一日。盖士休所取者亦此也。余于慕贤之诚。其笃固不及士休。而间尝一游陶山。谒象(一作尚)德之祠。退而憩于岩栖轩。慨然想见老先生与一时诸先辈德容风范。而低徊者久之。虽閒居之日。未尝不寤寐前修。每霁月在梧。光风泛兰。则辄为之讽咏遗篇。景仰冲襟。乃今老先生玉色金声。又宛然于数行心画。而诸先辈列侍訚侃之气象。平居往复之光景。亦若可见于一帖之内。何其幸也。或者谓诸先辈笔法。亦应法老先生。而今乃不同。然诸先辈所法于老先生者心法耳。心法同则笔法不害其不同。心法不同则笔法无贵于同。是固非诸先辈之所急。然以今观之。则于其无甚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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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而亦未尝放意为之。程子之作时甚敬。朱子之一在其中。似亦不外于此。盖其不同者笔法。而所同者心法也。故凡其德业之成就。皆由此以基焉。则斯不为善法老先生者耶。夫后学之于前贤。何所不尊慕。然若其江汉秋阳之思。愈久而弥笃则自有所在。即诸先辈之心。亦何以异于是哉。今士休既妆是帖。又颇留意于老先生笔法。其亦知所法矣。然斯则可以同可以不同者也。盍又于诸先辈所善法者。加勉而思其必同焉。是为序。
水云亭西厓柳先生遗额序
丹阳云岩之水云亭。即西厓先生所筑。而其额水云亭三字。乃先生笔也。先生殁而亭毁。而笔亡者久矣。今侍郎吴公自少爱名山慕前修。全家隐于云岩。即亭之旧址而重建之。亭则依旧而笔不可得。中年宦游中外。晚复退休于亭。凡水石之绝胜者选九曲。皆命名镵之石。追和子朱子武夷棹歌韵十绝。以阐其仙灵洞府。而先生之笔于是出焉。盖是笔也。初为先生之外裔赵氏所有。既而其家书籍。因祸故荡然无存。而笔独为其外裔黄氏之所得。宝藏之有年矣。吏部海左丁公雅好古迹。遂得致之案上。朝暮敬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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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勿传于人。以公之建是亭处是亭既可尚。又奇亭之更遇主人也。即以先生手额归之。公于是益有所旷感而自幸也。使其胤玹摹出以揭于亭。修补其本帖。要作亭中永世奇宝。而属余序其事。余惟丹丘固神仙窟也。其中灵异之迹。有不胜枚数。而此不足言。独水云亭以厓老所筑。尤为后人之所爱赏。虽于山水间杖屦馀痕。犹为之指点而咨嗟。矧惟手墨心画。宛带先生十分真像。一点一波。靡不自光岳精来。而当日所以形之为玉色金声。发之为黼黻文章。施之为彝鼎勋业者。亦若可见于龙跳虎卧之间。即令是笔无恙自在于亭楣之上。已极为后人羹墙之所寓。况其流落沈湮。历传屡人。而竟不归于断烂漫漶。至今数百馀载。元气之淋漓。神光之炳耀。恍然若新出于先生手下。自非造物者有以相之而鬼护神呵于劫火缺界之中者。其何能如是之得完乎。此其为奇且异。诚可谓出寻常万万。而其必有待于今日。以海翁之贤。不私其宝。而卒为公所有者。又岂偶然也哉。自公之得是笔。一区风物。顿生颜色。九曲诗章。倍增声价。俛仰啸咏之际。殆无异昵侍几案。亲睹仪形于握管挥写之际。夫如是则其旷感而自幸也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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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哉。然公之于先生。其所愿不惟在于得其笔迹而已。则从玆以往。思欲自奋于桑榆之景。以期必追其德业者。庸非今日之第一义耶。闻公于吟赏之暇。辄发临池之兴。屏额真草。并臻其妙。其使后人之观公笔者。为之宝重如先生笔在于公。其不如先生笔亦在于公。公其勉乎哉。
郑新堂先生实纪序
圣贤所示为学之方。具载简册。先辈之造道成德。皆由于此。然若其下手入头终身而所服膺者。莫不各有一个旨诀。如刘屏山之不远复。李延平之体认未发时气象等是也。而即是观之则其蕴之于内及发之于外者。俱可以推知。故后之尚论之士。不特考其行己处事之迹。而必于是重致意焉。苟其有一个旨诀极其端的。则虽其言语文章。或不传于后世。学者之尊慕。固无间焉。抑所谓言语文章者。不过道德之英华也。道德充盛于内。则英华固发见于外。而斯二者亦有本末轻重之分。本而重者既存。则末而轻者虽无。亦何伤乎。且也君子之道。淡而不厌。其德不大声色。而幽深玄远。观于外既至无味而至无异焉。至于其不厌而幽深玄远者。则又只在当人之心。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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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之所能见。不惟非他人之所能见。而亦非自家之所能形容之也。圣人何尝轻易言我如此如此云尔耶。是则圣人之于此。亦未尝轻易形容之。而顾欲以言语文字求之。又岂非浅之为知道德也耶。是以君子常闇然而自修。泊然而内运。默默加工。无有言说。而学者之尊慕。尤在于是。是何也。道德之真面目。尤于此处可想得故也。我东理学。倡始于圃隐先生。其后寒暄一蠹两先生又相继而作。以续其馀徽。而是三先生俱无遗集传后。其言语文章。莫得而识。只有实记各一卷。略记其事行。然三先生道德之真面目。自有在于言语文章之外。至今数百载之下。学者之尊慕如一日。若是乎其有本者之无所待于其末也。新堂郑先生。学于寒暄之门。而笃实为己。一意尚絅。道既通。出而仕于朝。燕山时抗言去国。 中庙改玉。用大臣荐。谓以莘野渭川之老招延之。俾共天位。而先生见壬人已入左腹。即色举于外。未几而卒。然先生尝一语真冷朴松堂。松堂遂有得焉。则是先生上有所承。下有所授。其道学渊源。盖的然也。顾其言语文章。亦无传于后者。今只有案上图一诗四书数句而已。凡平日之懿行令范。皆莫之得详。故先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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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孙维城氏。与乡士权思汉甫。博考东方诸文迹。如师友渊源录己卯录国朝杂录嵩善一善等志。苟有及于先生者。片言单辞。靡不采辑。又以 肃庙赐祭文及行状碣铭之属附之。合为一小卷。然后先生学问之精。出处之正。刚毅不屈之操。明哲保身之智。与夫道学之单传密付。所以为当世所称述者。方始槩见于此。然斯亦略矣。何足以尽先生哉。惟所谓案上图者。列书大易之敬直义方。戴记之九容。鲁论之九思。丹书之胜怠欲。邹传之勿助忘。与其他群圣贤要语。井井排布。灿然有条。至其括千古之遗旨。作一副之真诀。则其独见之妙。又前辈之所未尝有。而先生曾无一语以及于自得之趣。由今日欲寻其绪馀。则漠乎无毫发影响之髣髴。宜若可恨者。然殊不知先生之于此图。字字体验。句句着力。心即是图。图即是心。故其方寸之中。人所不见之地。所以闇然修泊然运。而期至于无声无臭之极者。隐然自见于这里。玄酒大羹之至味。朱弦疏越之希音。有令人三复而不能已者。噫。先生之工夫造诣。其尽于此矣。若先生岂非专用心于内。而不求知于人。默默以契于至道。而使百世之下。想慕其不显之德于不言之中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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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于是得先生真。夫其有本也既如是。则其发之于外而为当世之所称述者。又安得不如彼。而尚可以藏言没为恨也哉。是录也当与三先生实记。并行于世。而至于是图则又不特先生之受用如是。凡学者皆不可以不知此意。故忘其僭陋。就书卷端如右。以告吾党之士云。
七峰遗集序
七峰金先生擢第仕于 明庙朝。历敡华显。方将致泽于时。既而见世道艰危。即超然远引。晦迹于江湖之间。晚年虽不得已出膺字牧之寄。而终始绝意以避名势。世之所谓祸福者。无得以累之。故世莫不高其节而仰其风。至俎豆于川谷祠之傍以崇报之。独其遗文散佚无传。先生后孙素庵公镇东。因先代收辑。又为之旁搜以补者。仅为诗八赋志各二书策各一而已。今者范东氏与诸孙谋。欲表白而垂诸后。遂以先生世系编之于上。又以先生第四胤东冈先生所撰言行录及遗事之散记者。与夫一时名贤赠遗挽诔其他称述等文字。编之于下。合为一卷而锓于梓。遣其门少熙奋。属某为之序。某辞不获。乃拜手而谨复之曰。凡君子之出处去就。所以能合于时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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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哲以保其身者。自是盛德之至也。今据言行录遗事观之。先生局量之宽厚。性度之简重。嗜欲之脱洒。固已得之于禀赋。而自其为秀才时。从师友讲劘者。又有在于谭论口耳之外。平居孝友敦睦。与忠信恭俭。无所往而不各尽其分。涵养本原之工。又无时或有懈。而尤致谨于燕閒独处之际。每中夜起坐。俨然庄肃。而所讽诵圣贤训辞。以义理浸灌者。多是大易四子等书。故其出而仕于中外也。明足以烛奸炳几。刚足以秉公立事。仁足以视民如伤。而廉白之操。飘洒之怀。靡不从日有上达中得力来。夫如是则其于进退行藏。安得不惟吾所欲而莫之御。动合时宜。以卒保其身于危乱之世乎。用是遗文虽无多。要皆盛德中流出语。诸名贤赠遗挽诔中。期待推许之盛。亦可以见公之大略。噫。此一卷岂不足以传千载有馀矣乎。抑余于此。又有感焉。始先生之将退也。适当入侍。 上令诸臣各陈所愿。先生对曰臣无他愿。臣所居有七峰环列。愿归栖其间以终馀年。 上曰予以七峰赐尔可乎。先生既退。遂自号为七峰山人。此与唐四明客鉴湖故事相类。然彼不过风流一节之人耳。岂得与先生进退之关于世道者比哉。某未能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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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而南。以玩先生遗躅。然想见七峰皆灵秀磅礴。迥立风埃之外。先生当日之气象。亦若可见于此。吾知此山不崩。先生之名不灭。而又何患于斯集之不远传也耶。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某于今日亦云。
迂拙斋朴公实纪序
自古论天之报施于人者。必以定未定言之。盖君子而福。小人而祸定也。君子而祸。小人而福未定也。然而君子而祸者。卒还他君子。小人而福者。卒还他小人。愚未知其所谓未定者。果未定也耶。夫福莫大于万世以为君子。祸莫大于万世以为小人。则自其为君子小人之时。祸福已定。彼见一时之所遭。有显荣穷厄之不同。遽以为未定者。庸非惑欤。又况万世以为君子者。人莫不慕之而欲为君子。万世以为小人者。人莫不恶之而惟恐其或为小人。是使天下之人。取舍得定。而天之所定。正在于是。又何得以一时之报施。遽言其未定也。愚之诵此言久矣。今于迂拙斋朴公之事尤信。公生于 世祖六年。中生员于 成庙十四年。越三年又登第而历任中外。外而为政于州县则吏畏民怀而多士兴起。爱之若父母而敬之若神明。内而当言责于朝廷则 主上嘉之。其曰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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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正言至者。殆无异于识郑尚书之履声。当此之时。其蜚敡于昭代者。自世俗观之。亦不可不谓之福。盖明良际会。理固当如此。及值燕山之朝。亦惟秉直不变。反复切谏。如于有道之君。论斥权奸。不少畏避。卒以此撄鳞中蜮而取窜殛之罪。自世俗观之。其祸可谓罔极。而天之定未定。若不可知矣。然自先生之生而为君子。即有君子之福于身。师焉而有佔毕。同门而有寒暄,一蠹。同志而有秋江,濯缨诸君子。则其相与讲磨箴规之间。精神之所映澈。意气之所契合。昭融欢恰。便如钟牙之遇金石之奏。即令极一世之乐。必无以易之。斯已福矣。又况视轩驷不以为荣。视刀锯不以为惧。皎皎然一片丹衷之所受于天者。终始得全于出处。患难之中。盖有仰不愧俯不怍者存焉。则受福之原。便在于此。而虽经千百劫。其为君子自如也。故 圣主更化。䨓雨即沛。爵秩之加。俎豆之许。皆如响斯答。而当时及后来名贤。相继称述。至今数百载之下。先生之名。如日星之昭揭。而向之龁先生害先生者。云消雾灭。人之视之曾犬彘之不若。倘所谓君子则卒还他君子。小人则卒还他小人者。到此而尤岂不益信矣乎。天之所定。其在斯欤。先生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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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周。要一言于实记。敢书陋见如右云。
汇纂丽史序
汇纂丽史者。我木斋洪先生之所作也。盖凡作史之法。将以录其实正其名。使人乐观乎其辞而为劝惩地。故虽外国。既与中国相关。则于其所服事之外。凡天下大势之系安危及天王正统之有分裂。皆当谨书之。以备参考著向背。而记事欲简而不略。记言欲雅而不俗。然后方成史家之体。可以藏之名山。传之来世。而旧史则不然。又东国之士类。喜说中国史。而于东国史则顾矇然焉。如人专谈他家谱牒。而却昧自家谱牒可乎。是亦未必非言之不文使之也。用是先生深病之。遂取旧史而补其阙刊其荒。为书凡五十卷。世家三十二志论一十二列传一百八十六。而于凡国家之治乱盛衰。制度之沿革得失。臣下之贤愚顺逆。无不精白备载。而尤致意于名分几微之际。使上下五百年事迹。瞭然若指掌。而丽氏一代之史。于是焉灿然其一新也。何其盛哉。先生既纂是书而殁。门人子弟仅能传写数本。而藏之巾衍。未遑剞劂者。今几百年矣。乃者乡人士发论鸠财而经营之。属某亦与于诸名胜校雠之末而为弁一语。自惟愚无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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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何敢当是役。然忝在外裔之列。义亦有不容辞者。遂便卒业而敬拜手复之曰。呜呼。史岂易作也哉。直书则善恶无所遁其情。摸写则幽显莫得逃其形。衮钺判于一字而帝王失其诛赏之权。丹青炳于万古而造化让其赋予之能。故论者谓必有才学识三者俱长而后。方可与语于此。然若稽古昔。如虞夏殷周之史。虽不知作者为谁。而其见于壁经而冲粹灏噩者。尚矣勿论。孔子之修春秋。游夏之徒。不能赞一辞。而朱子之修纲目。门人之与闻者亦绝少。此则大圣贤权度。精切微妙。有非常情之所可测。而向所谓才学识三者。又不足以言之也。外是而作者。非不纷纷而起。考之历代可见。然皆莫足数。惟司马迁,班固虽以其不闻于正学。其是非有颇谬于圣人。而其辞彪炳尔雅。使人手舞而足蹈者。果何物也。是则必其为大文章。然后亦得流行于宇宙间。而非拙匠可语。呜呼。史岂易作也哉。且以中国之大。四海之广。人物之盛。上下屡千年间。其事若言之可记者。宜如何其繁。而率皆网罗梳栉。几于无馀憾尚如此。今东国在海外。即弹丸一小邦耳。而自檀君至新罗屡千年间。上焉者已属洪荒。便同结绳之世。下焉者又文献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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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所谓通鉴若史略等书虽行于世。而其文俱不堪读。惟丽史稍号为详备。而乃其事若言之可记者。比之中国。仅百分之一耳。其不堪读。又如彼。此其故又何也。说者谓限于区域。囿于风气。然天下莫尚者是吾道。而东国圃隐退陶两夫子。接中国河洛之统。史顾独尔耶。先生以博雅之学。早闻洙闽纂修之旨。又兼才与识二长。于屡千年之后。只眼足以洞千古有馀。巨笔足以状万类无差。故先是已作东史提纲。以见其槩。而于丽史又复汇纂如是。左氏之深于史。公谷之深于理。胡氏与尹氏之断而正。先生盖兼有之。而乃其简且雅。却有过于彼焉。将使学者。亹亹而不知倦。于是而用为国家之龟鉴。可戒者戒之。可革者革之。至其可取者。固无几矣。然亦不害于间取之。则其有补于后世之治。岂浅鲜也哉。盖自春秋纲目以后。在东国则惟先生此书。为得笔削之正。然窃视其首尾体裁。匹似摸仿于班史氏。而班氏则为附总论于其下。以阐一部制作之意。如司马史之为。而先生否焉。岂其未及也欤。抑凡例已言之。而无待于更烦故耶。大抵一治一乱。天道之常也。而其乱也久则其治也久。故长夜晦冥之馀则必有永昼之昭朗。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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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洌之后则必有盛暑之燠热。夫东国自檀君以来。中间惟得箕子来君。始有一治。而其外都无可言。至若丽氏。其创业垂统。已与古昔帝王之道远矣。而降及后世。骎骎乎入于夷狄禽兽之域。盖屡千年之间。其乱之愈极至于如此。则其启我 圣祖亿万年休明之治。不亦宜乎。愚于此又未尝不三复而叹。信天道之不诬云尔。
无闷堂集序
南冥曹文贞公崛起方丈之下。壁立千仞。芥视万钟。其英姿伟论。高风峻节。足以使百世之士。亦莫不慕而兴起。况于去当时为不远者乎。以故山海之间。往往有豪迈杰特之贤出。薄功利而敦学问。重名义而轻爵禄。以几及其踵武焉。无闷堂先生朴公。即其一也。观其少从事功令而屡中乡解。视科第为分内物。一朝有会于南冥诗尘土倘令生五内。直须刳腹付归流之句。即断弃如弊屣。日取圣贤书。闭门而读之。理义之悦其心。不啻如刍豢之悦其口。而操存整饬。力行所知。孝友敦睦。一以至诚。立学规以导后进。设乡约以规一方。而昌言笃论。事事刚正。确乎有不可夺之识。斯已难矣。当光海政乱。倻郑以山林宰相。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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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朝权。势焰薰天。威福惟意。人莫敢少撄其怒。而公又与外家切亲。平日师事亦已久矣。及其主大北斁伦之论。将欲杀大君废 国母。则奋笔贻书。责以大义而绝之。凛然有秋霜烈日之气。死生祸福。直置度外而不顾。非其所存有卓绝磊落者。又孰能及此哉。用是吾先祖文庄公暨石潭李公交荐于 朝。授以斋郎者再而公终不就。自倻郑之伏法。绝口不复谈郑事。而与一时诸名胜。讲讨经旨于寂寞之滨。以相磨砻浸灌。婆娑嬉游。居恒诵说南冥而钦服之不已。为著山海师友渊源录而遗之后人。欲使其遗风馀韵。愈久而深彰。其意又何勤也。论者或谓公节慕东汉。学慕关闽。然东汉关闽亦远矣。若公其非慕南冥而兴起以几及其踵武者乎。抑余于此。又有感焉。今天下滔滔。鲜不决性命以饕富贵。虽号有志之流。亦皆委靡而不振。顽者无以廉而懦者无以立。故我 圣主有忧是而思矫其弊。往年 特命祭文贞而极其旷想曰。如起卿来。反掌之易。呜呼。南冥不可作矣。使有如公者辈出于今。亦可以激励颓俗。不至若此之甚。而顾安可得也。公遁世没齿。其所蕴蓄。别无著见。然尝答一友人之问。以为试我于兵户曹。可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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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足食。在言地而引君当道。掌铨选而甄发人才。亦或庶几云。以公之贤。其必自知审矣。而怀抱利器。略无试用之意。至以无闷自号。则于是而其所乐之有在。又可想也夫。公之六世孙龙田。持公遗集若干卷来示余。乞一言以弁其首。辞不获。遂最公大节而书之。并书所感如右云尔。
清台集序
退陶老先生倡道东方。以上承洛闽之统。一时及门之先辈。咸被循循之教。以成德达材者。不可胜记。而松巢权公亦在执经之列。虽其造诣之实。有未易窥测。而大抵以端的旨诀。服膺终身。又以传于其后。一脉渊源。愈久而不绝。则是其前光之所胚胎。典刑之所擩染。固宜有名世之贤。出于其家。而又于是时。吾岭之寂寥已久。老先生法门。几无以寻逐。揆诸天运。亦应有稍稍环复之理。寓于其间。故上则奎璧为之降彩。下则商洛为之钟灵。以生我清台先生。先生于是即家训以知吾学。因天资以入斯道。读书则以真知为贵而不以泛博为务。反躬则以实践为主而每以近名为耻。研究体验。俱极精约。隐微幽独。尤加省察。而深用力于敬之一字。居常整齐严肃。日乾夕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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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未尝有放倒昏昧之时。自先生而言。盖不过随分下工。循序进步。而迨乎涵养之久。充积之厚。则本来鸾鹄之姿。深著金玉之辉。睟面盎背。表里洞澈。望其威仪。亦可知其为有道君子也。至于日可见之行。居家而尽孝礼则诚爱炳而法度森立。朝而陈谟猷则告戒切而经术彬。出而临民则惠政与文化俱洽。处而接人则忠告与善诱并至。凡其发见于外者。无一非典学之力。而至其论太极之动静。以明理生气理先气后之决然不可易。而使偏主不离之说者。知认理为气之病。而不得流弊于后。则其见又独到而高诣。盖有发前人之未尽发。而大有功于学者。夫既于大头脑。得是当如此。则其所以尊性道学。成己及物。以至于高明光大之域者。安得不如彼。而老先生法门于是焉如日斯揭。夫人可以寻入。呜呼。先生之生。夫岂偶然。而吾岭之得有如先生者。果非斯道复明之一会哉。顾其雅志。不乐仕进。晚岁遭逢。亦可谓盛矣。而除一二登对之外。未始不卷怀恬退。虽 睿眷渐隆。崇秩叠下。而先生之身。已超然高蹈于清台水石之区。寓至乐于图书。托幽盟于鸥鹭。而无复当世之念。则是其素蕴之终未得大展于时者。固为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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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缺望。而保节完名。乘化以归。上而为 昭代礼遇有终之名臣。下以为一方相与依归之宗师。自先生殁。至今四十馀年之间。 圣朝节惠之典。多士寓慕之享。次第又极其褒崇。所以耸四方之观听。起百代之钦叹者。盖于近世无比也。玆其为吾道之幸。又岂少哉。先生遗集凡若干卷。今 上丙辰。乡人士与先生高弟赵锡哲氏及先生曾孙遵,从侄㷞苘。合谋付剞劂。以宗鲁亦尝与闻乎校雠之役。俾一言以弁其首。自惟渺末后生。何敢当是任。惟是平日景仰之诚。实不后人。故玆不敢终辞。而谨书陋见如右。以寓区区之私。乃若先生诗与文之溢于真味。发于正理而自成一家之则。则读是集者。当自得之。而无容宗鲁赘云。
华斋遗集序
昔孔子称赐也达由也果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又使曾晰以下四人各言其志。而喟然叹曰吾与点也。然于三子之事业。亦未尝不许也。盖学之贵有用如此。且以圣门之英才。犹不能人为全材。而各有所长。况今千载之下。人才益难。而其能笃学以成全材。惟其所向。用无不周。造次颠沛。义之与比者。又岂可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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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哉。以余所闻。若白华斋黄公。其殆庶几乎。公以绝异之资。特达之识。加之以学问之力。明足以烛理。刚足以决事。能足以立功。盖自筮仕以后。其试之于酬酢庶务之间者。无一不本于是。亦未尝急于近效。而必为经远之图。无论牧民与造士。凡厥生理之不敷。风教之不振。动皆立见弊源而随即釐革。惠泽之久于及人者。有不可殚记。而若举其大。社仓学斋二者之设。庸讵非足民兴礼之本乎。推此以观。虽使治国之赋。亦必恢恢有馀地矣。又公所素蓄者。一惟忠信是仗。当官处事。虽值利害狼狈地头。截然无毫发自欺幸免意。逮夫戊申之乱。承 命召募于危急之秋。则奋身敌忾。诚节卓殊。不惟其奇筹英略。动合机宜。而义气所激。人皆感泣。抚使击节于上。士民风动于下。虽以官军之剿贼。旋即罢归。而若其鼓动忠义。以壮国势。使枭獍之徒。望风褫魄者。其功不亦伟哉。古人所谓盘错而别利器。板荡而识诚臣者。于此益可见矣。用是声望倾一时。莫不以公辅期之。而不幸萋斐巧中。机阱随至。七载遐荒。饱阅风霜。亦惟一委于命。无少怨尤。日取性理诸书。益加玩索之工。及夫 赐环归田。惟事课学明农。徜徉啸咏。以终其年。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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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丹衷素履。益明于身后。今 上戊申。特复其官。桐邑如升平暨吾乡士林。又为之次第尸祝焉。是其一屈一伸。虽无所加损于公。而抑岂非天道之好还。而世道之至幸也耶。呜呼。以公之材之全学之笃。若出于夫子之门。则其为圣人之所称许。安知其不出于二三子之右。而遭时罔极。既不得大展布于世。并与其深造自得之趣。而无复有能知者。是尤可慨也已。公之遗集仅若干卷。乃者公曾孙泰熙氏临殁。属余校雠而弁一语。余不忍辞。越明年始克卒业。因书之如右云。
愚轩遗集序
呜呼。此故弼善愚轩蔡公之集也。当公之世。岭以南先辈。惟木斋先生及南岳翁在焉。公盖师事而从之游。未几而皆没。乃若公侪友名胜。又或远在江左数百里外。则惟此江右一方。岿然若鲁灵光。主儒家大论而为吾党之所矜式者。非公而伊谁哉。用是当日之景仰尊慕。尤有所自别。而殁仅七十馀年。风徽渐远。声光寝微。后生晚学。几无以窥寻遗绪。故常为之慨然于心矣。今者公之五代孙夏圭,夏九。以公年谱及行状示余。因属一言以弁其遗集。遂得奉阅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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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则其厚德重望。果有出于人远甚者。余于是益以恨近世之知公者少也。盖公以名祖之孙。生有异质。自幼以奇童称。及被先觉提撕之教。愈自感发而淬砺。虽其韬晦是务。不以学问自居。而持心饬躬。一以古人之道。博闻多识。以畜其德。自在韦布。令闻已休畅矣。及其策名清时。发轫长途。出入中外。动处于声绩可纪之地。则展素蕴腾茂实。以大需于当世者。斯其兆矣。而奈之何。世道嬗变。贤路崎岖。以公之贤。不得久于朝著之上。而前后卷怀者至再。徒以寿民之丹。专其惠于峤海之邑。则是其时命之龋𪙉。不但为不幸于公而已。惟是公受报于天者。得以享大耋之寿。位跻三品。尊兼三达。而俨然为一代之典刑。使人亡世远之时。咸有所依归。相与考德而问业。前辈之赖以阐扬。不遂泯没者。又不鲜焉。有是哉。公之生其大有关于当日也。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今读其遗文。率皆流出胸臆。初无驰骋藻绘之意。而纡馀优备。词理俱足。其忠厚宽大气象。亦若可见于此。信乎其有德者之言。而传于后无疑矣。何待余晚生之言而有所轻重。然顾夏圭等之请甚勤。公又为我季母曾大父。则义亦有不容辞者。遂书陋见如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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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野集序
南野先生遗集六卷。其胤子寝郎汉东氏。与醴之士林合谋付剞劂。将行于世。属宗鲁一言以弁之。自惟愚无似甚固。不敢妄有摸拟。以犯不韪之罪。而独念先生之在世也。世之慕先生文章者。徒知其老练雅健。斤量格力。不囿于风气。而不知其范围步骤。直与古哲匠并驱者。一本于经术理趣。晚益醇如也。慕先生行谊者。徒知其竭力事亲。殚诚友弟。养生丧死。靡不曲尽。疑其有所勉强劳苦。而不知其日用之间。天理流行。自有小学中。光风霁月。面面而洒落也。其慕先生之学者。徒知其持守履践。所以体之于身者。凝定坚确。不见其动求合宜。而自不越于规矩绳墨。若其于天下之理。默究潜研。而洞见乃已。平日博文之工。极于高明则未必知也。其慕先生之德者。徒知其刚毅峻整。法度森严于胸中。而若其宽宏忠厚。恻怛恳至。蔼然乎其仁爱之常存则未必知也。先生端居味道。未尝有负笈从师之事。则以为是上无所承而又孰知其心融神会之际。默与古圣贤相契。而自有朝暮遇者存。先生高蹈林泉。芥视轩冕。徵召再下而不为应 命。则以为是固守己志而已。而又孰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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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器识略平素之所蕴蓄。有足以经纶一世者存乎。盖先生知道体之无穷。而此学之未易语。虽其充养之久。造诣已深。而常自退然如未见。一意韬晦。有若无实若虚。后生知旧之过于门者。苟非其人。未尝轻加接引而与之讲说。故世之能知先生深者。其鲜如此。九皋之鸣。晚而后始闻于天。而一命之官。才足以见公议之不终泯而已。则此实儒林之所共慨然者。然于先生盛德富有之业。顾何损乎。独其英华之发于外者。上则可以黼黻皇猷。下则可以阐扬斯道。而先生既穷老于蓬荜之下。又不以著述自居。虽间有所作。旋毁其稿。盖亦视以为馀事而不足贵故也。今其所剞劂。特出于子弟之私收录。而无论诗与文。篇篇皆不朽千古者。则先生之不尽发以惠后人。庸非可恨。然先生之学之德与所存。已自槩见于其中。异时慕先生者。苟其诵读而深有得焉。亦可以饫遗芳挹馀韵于此矣。又何必其多乎哉。区区陋见有如是焉。且窃念先生即我仲母之弟。而与仲父沧洲公为道义交。夤缘觌德有素。则通家后生。兼以景仰之私。义亦有不容辞者。故遂为之谨书一二如右。为南野先生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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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集序
古之豪杰之士。所以能一变而至于道者。不惟其性之善为然。其英气之得于天者。本自过绝人远甚。以言乎聪明则有所不用。用之可以无所不通。以言乎才力则有所不为。为之可以无所不能。故方其气之奔放横逸而未有以制之也。跌宕泛滥。意无难事。博极群书则楚倚相之八索九丘。玩戏风尘则东方朔之不根多端。志大宇宙则司马子长之远游历览。又如虞夏殷周之古文。苍籀禹碑之古篆。皆若一蹴而并武齐驱。不劳而神会天成。虽世所称跅弛非常多才艺之人。举无足以当其意。而或视为小儿曹不满眼。及其一朝慨然深有悟于曩日之为。非儒者之业。而实有见夫圣贤之道。真个为安身立命之地。则其能脱然而舍。沛然而趋。了无毫发牵掣之累。直有江河决流之势者。即须臾间事耳。且以张横渠,吕东莱言之。彼其悦孙吴佛老而打破家事之时。其学之谬与性之躁。宜若不可以变化者。惟其英气之过。绝人远甚。故能勇撤皋比而一拨便转。自是以后。其进无碍。而卒得与于斯道中先哲。至如陈龙川。亦一时之魁梧杰特人也。大言雄辩。气压流辈。使其享有年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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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久薰炙受钳锤于晦庵夫子之门。则其回头转身而直趋正轨。居然登于彼岸者。必当倍蓰于守分循常之伦。故愚尝以为士之至难得者是英气。而亦无拘于其觉悟之晚。诚使有英气而真有所觉悟。则设令其晚矣。他人之积屡年始知始能者。容易而知且能于目下。譬如千里之途。驽马十驾而未及。而骐骥则一日而能至万里之空。凡鸟百翔而莫戾。而鸿鹄则一举而能度。以此言之。夫圣人之道。虽其甚高而且远。士患无英气耳。苟有之。何得以觉悟之晚而谓不得与闻于道乎。江左权公。以忠定公之孙。生于荷塘苍雪二老之门。自少倜傥不羁。磊落出群。未尝龌龊效腐儒曲遵绳墨。即向所谓豪杰之士也。平居日用。固惟于民彝物则上务尽其分。孝友敦睦之行。无一不纯且笃焉。惟其英气过。绝人远甚。故视天下初无不可知不可能之事。试举其略。于书无不过目成诵。自其入学以后。一向如不曾用工。而胸中所藏已不啻万卷。凡有所作。下笔滔滔。顷刻数千言。而不但渊源浩博无穷尽。眼目手段。了不堕宋明以下诸家。非先秦两汉语。不肯出口吻。诗则步骤魏晋以下。亦与李杜辈欲相颉颃。风神韵格。盖有绝尘而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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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以至笔法之古。亦得篆籀家三昧。顾以抱奇才居小邦。为郁郁不堪。常有蹑屩担簦。以北入中国。而博观九州之意。与侪流处。挥麈骋谈。间以奇伟之谑。则胸次气岸。轩豁宏肆。四座皆伏。凡远近诸贤豪长者之得见其文章而听其言论者。莫不推以为一代才俊之最。然天资本好善而无所吝于改过。至其闻道学君子规讽之语。则虽在后生少年。必为之敛容整襟。乐闻而虚受。又从而称许褒扬。心诚敬爱之无已。迨其晚年。忽大有所觉悟。即尽去旧习。一意收敛。研精覃思于性理之学。又与诸名胜同志。相切磋磨砻。求为至当之归。用是操履日益固。识解日益精。盖其下工无几时。而其造诣地位已与宿士积用力者敌。向使公早一日从事于此。而按伏其凌厉轻锐之气。敛约以入于规矩之中。而化为真纯贞固得出。治其本来英发之真面目。则以公之材器。其成就岂可量哉。今观其遗集。凡二十馀卷。而不论诗与文。类皆出言成章。闳博而要妙。虽其少日横骛高驰之意。间不无发见者。而要自大体是当。不畔于道。窃意彼方朔司马辈之无所与闻者。或当瞠若乎后。而乃若张吕二子之所尝患者则又初无是也。至其正正之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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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之旗。在同甫只是以智力把持者而已。又岂若公之用以为仁义之师之比哉。公于性理之书。无所不讲究体验。而尤深于易中庸之义。所发难。多前人未到处。想当至理之有会于心。而至味之无穷于中也。意必以从事之晚。而馀日之短为可恨。然吾夫子不云乎。朝闻道夕死可也。夫以孔门诸子之日月至焉。而方其得至之时。则便是得闻之境。故虽其暂焉之顷。犹当以夕死为可。况如公之不但日月至焉者。虽其至之未几而没。夫既得至之矣。亦复何憾焉。第以公如此之英气。其发愤而有闻于道又如此矣。而顾乃不遇于时。既已重擢第。发轫长途。声望赫然。反不免落拓而沈屈。低徊于郎署之下僚。栖迟于峤海之下邑。平日所蕴蓄以拟夫黼黻于皇猷。笙镛于圣治者。万不一施。而徒区区于献广川之策而理渤海之绳。敌忾效忠。以著其赤心忧国之诚者。又不过于黄巢一檄而止。则公之不能无慨然于当日。而其于临化之际。所以发系马岳阳楼下。孤啸宇宙间不得之叹者。良亦有以。而英气之至死不消磨尽者。百世之下。犹若可以想见焉。呜呼。其可悲也已。公之傍孙正郎思浩氏。属余为一言弁诸卷。遂书此以归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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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城联芳集序
我东文明之运。肇启于丽氏末。逮 圣朝而益大以光。故奎璧之精。往往钟毓于一家而笃生不已。如李稼亭牧隐,金江湖佔毕诸公辈可指数。而今观铁城联芳集。其祖子孙三世。又何其彬然迭兴也。盖平斋讳冈。文贞公讳岩之子。而文贞公文章虽无传。亦尝有名于时。容轩讳原。即平斋之子。忘轩讳胄。即容轩之曾孙。而各有诗一卷。词赋游录若干首而已。然其诗或平澹而温淳。或雅丽而清新。或高古而奇健。声调格力。类皆步骤乎作者。而庶几振大雅之风。自非应运而生。感时而鸣。曷克于一家焉特盛如是哉。于是乎就考其世。则平斋事恭悯王。官至密直副使。而以经济器称。容轩事我 太祖太宗世宗。位至上相。而以清白称。又其功名事业。俱大著于时。而忘轩于燕山朝。以谏官直言被祸。风节尚凛如也。想其平日所以发之于文章者。动皆与事相侔。必当有浩汗如江河。重厚如山岳。刚劲如金石。而震耀一世者何限。惜乎。皆散逸殆尽。今其所传。只有此数卷。可谓寂寥甚矣。然威凤一羽。亦足以见五章之备。盖有不在多者存。又其三世清芬。并美齐光。可以历千载不沫。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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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筠家七叶。固为不及。而乃若嵋山之父子。杜陵之祖孙。较之于此。顾不当逊其一也耶。异时览斯集者。当有以起想遐慕。以徵夫东国文明之盛。已兆于此矣。呜呼休哉。始容轩之曾孙青坡公陆。集平斋容轩二稿而属其表兄尹相国壕。付剞劂以行。顾板本岁久已毁。故今其后孙宜秀甫。谋于宗人。并忘轩稿合为一帙而锓诸梓。使先烈俱得表著而无遗憾。正字周桢又克左右之。请余序如此。其亦可嘉也已。
云溪遗稿序
孔子曰吾未见刚者。朱子释之曰刚是坚刚不屈之意。最人所难能者。故孔子之时。尚叹其未见。而况于后世乎。以余所见。苟其于富贵贫贱。脱然无所累。而常有所自得者存。则其刚也至矣。若故云溪全公者。岂不诚其人乎哉。盖公之事迹略。其文辞亦不大传于后。平居言行之如何。固莫之详。然公尝学于吾先祖愚伏先生。既闻为学之方。而笃向学之志矣。及其出而仕于中外也。一惟恬退之是尚。清介之是守。方权贵人之据要津操利柄而荣辱一世之士。士之嗜利无耻者。无不仰其鼻息而奔走伺候于其门。以侥倖得一资半级者。滔滔是也。乃公独迈迈焉若将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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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终年帝城里。不识五侯门过了。彼亦不无知公而欲置之门下。使人阴讽而微动之者不止一再。终始超然远避。甘自处于枯淡散寂之地。略无丝发污染。虽于朋友之素相游从者。若见其纤趋巧宦之态。即绝不复与交。是非所存有特立自树。不以三公易其介。夫孰能及此乎。向所谓坚强不屈而可以伸于万物之上者。公果非其人乎哉。用是其所得略试利器者。牧民下邑。以行仁政之外。则竭力效能于戎马之间。而输致粮饷。使军兴不乏。亦其全鼎中一脔。顾国家所以酬劳赏功者。又不及于其生前。譬如楩楠豫章之材。不大需于匠石之园。而天球弘璧之宝。卒委翳于尘沙之中。至其怀闵子骞之志。而励陈无己之操。卓然可师于后世。亦复掩没而莫之称也。宁不慨然矣乎。然而公事迹虽略。其立心进退之节。有如此焉。其文辞虽不大传。其清明洒脱之像。自然溢于言辞之外。读之可想见其为人。亦奚必其多乎哉。公之六世孙明采氏。以吾两家世谊不凡。既属余志公墓。又求一语序公集。辞不获。遂以陋见书之如右云。
可庵遗稿序
可庵全公用布衣上书 北阙。论时政得失。生民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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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加勉 圣学。为制治保邦之本。其言凿凿中窾。皆可用于世。而 朝廷辄报罢。公遂卷怀而归。隐居而终。盖公即云溪翁之胤。而云溪即吾先祖文庄公之门人也。其家学渊源。既有所自。而又与我高祖无忝堂及外高祖洪木斋先生为道义交。自少日擩染讲劘。迥出于辈流。故虽其在草泽中。不肯碌碌以没世。慨然慕程叔子,张横渠之风。思以尺疏献长策致太平。其志气何其伟也。从古肉食者鄙。岩穴石画之士。视之蔑如者素矣。然千载之下。有不诵其书而三击节叹赏者乎。嗟夫君子之所性分定。世既不我用也。则一瓢林泉。以毕其命。初无毫发损焉。况如公者。上有父师之教。傍有贤朋友规警之益。平居日用之间。必有自乐而忘外累者存。故今观其遗稿。所与诸名胜相追随。咏歌之什酬酢之辞。大略可徵其如是。然则蕴经纶不得试。亦非公所恨。余特为主世道用人才者言之。欲其无泛视于此。且以见如公者之不遇。终为可慨云。
兴阳李氏族谱序
宗鲁尝伏读先祖文庄公跋苍石先生所著兴阳李氏家牒文。窃叹其世德家风。出寻常万万。试略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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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卫尉公之力战死节。赞成公之令望致位。大宪公之茂才异行。全尹公之清操惠政。执义公之举遗逸持风裁。是何等奕舄而隆显也。夫其积厚流远既如此。则于是焉毓灵孕秀。以生我月涧苍石两先生。而其道学所至。德行事业。文章风节。蔚然为百世之所钦慕者。又乌得不如彼之盛乎。盖我文庄公与两先生。为道义交。至相谓姓不同兄弟。故其为此跋。既称述先美。而继之以推许劝勉之意甚勤。又谓自今以往。李氏之庆未艾。兴阳家牒之作。将不止此一编而已。果然月翁之后则有若司畜公兄弟。三休堂生员公海南公。苍翁之后则有若通礼公兄弟。新窝公祖孙及西涧公。皆以绝异之资。高迈之行。或为父师之所期待。或为名胜之所称赏。而彬彬焉趾美袭休。以绍家声。虽以近世言之。其孝行懿范之在吾党口者可指数。而同福公之达于政理。若今上舍君升培。持宪坰兄弟之优于文学。又皆足以见典刑之尚存。吾先祖所云庆未艾者。到此而岂不益信矣乎。独其家牒之继作。久矣未遑。今者李氏又能张大之。为修其世谱得三卷。而凡族派之远居者。亦无不收录。其门老尧福氏遣端士学培。要宗鲁弁一语。自惟无似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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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娴于辞。极知其不敢当也。顾先谊至厚。积累世交欢。而其见属如此。则义有不容辞者。遂拜手而谨复之曰。天下莫尚者是道学。故我东士大夫家。或有以德行事业名者。或有以文章气节名者。而世之所尤重。必在道学名贤之家。非以夫道学之于数者。能兼而有之。随其所在而皆得十分尽善故耶。今以吾岭言之。如退陶夫子之家。尚矣勿言。其外皆夫子门人之家。而两先生实为私淑之贤。则其家之为世所重可知。然惟其重之也异于他。故其责备也亦异于他。少有不善则曰其家之人乃如是。哗然而非议之。斯岂非可惧之甚者乎。古语云为凡人孙易。为贤人孙难。政为此也。今李氏之门。两先生遗风馀韵。至今流传。人不得以间之。然亦不可恃其既往而不愈致其谨。愿李氏一惟两先生典训是遵。从事于学。而有以实得于己。则不惟人不得以间之。其于向所谓数者。又可兼有之。而益为世所重。异时列书于谱者。又将不止于此三卷所载而已。李氏勉乎哉。夫以两先生以上之世德家风。又兼两先生道学之垂裕后昆。及诸先辈之无不式谷似焉。其积愈厚而其流俞远。则是其吉祥所萃。必复有名世者辈出。以善于继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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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也。岂不休哉。乃若观于谱。以惇孝悌之行。不过为绳武中一事。故玆略之。特书陋见如右云。
凤城琴氏族谱重刊序
凤城琴氏之谱。详而不烦。简而有法。考證精博无馀欠。密庵李公序已言之矣。明外内之限。严嫡庶之分。井井有叙次。讷隐李公序又言之矣。叙昭穆讲敦睦。至为图若说。以置卷首。而立规约传久远。又他谱之所未有也。愚于此又何以加其说乎。独念琴氏之谱。有可幸者一。可贵者一。又有可警者一。可勉者一焉。何者。人之于祖先。孰不欲自厥初生民而知之。鸿荒之世。邈矣无徵。虽于有文献之后。其谱牒之不失而能传者。亦非人事之所可必。故我东士大夫。固有其源甚远。自箕子新罗而始者矣。然而若此者无几。至其甚近则乃或自国初而始焉。今琴氏乃自高丽太师而始焉。太师以下。虽不免少失其世。而其自太保以下。至于今近千年。无一世或失焉。此其可幸者一也。我东士大夫类多以冠冕维持。自上世以下。或能代不绝者有之。若是而行于国中常也。今琴氏太保以后。虽间有达官。而若谓之奕舄则未也。乃能近千年行于国中。而不失为名家。是非其德行代有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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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能然乎。此其可贵者一也。琴氏之先。其游于退陶之门者。有若惺惺斋日休堂勉进斋梅轩诸贤。皆有闻于当世。至今士林景仰之不衰。然遗风馀韵。若不能常存焉。则向所谓德行过人者。将无从以徵矣。此其可警者一也。琴氏之散居各处者。不知为几人。然天命之性。有生之所同得也。设令前此而或有所放过。自今发愤而有为。以法象祖先之贤。而几及其踵武尚未晚。此其可勉者一也。然而四者之中。可幸在乎天。可贵在乎人。乃若可警与可勉。又只在乎心。在乎天者。非蕲乎而得者也。惟当尽其在乎人在乎心者而已。且也祖先之贤。孰非可法象者。而至如惺惺斋以下诸贤之学。实得于陶门。而陶门之教。如日星之揭焉。苟欲尽其在乎人在乎心者。莫如于此而用其力。然后为极其至诚。如是也则从今以往。其以之行于国中者。又岂特如既往之千年而已哉。上舍英泽氏以谱之重刊。求一言以弁其卷。辞不获。遂以其久远之不但在乎天者。书之如右而归之。为凤城琴氏族谱重刊序。
仁同张氏族谱序
仁同张生宇权。奉其族谱。自酒泉跋履数舍。示余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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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语曰。吾张之散居东国者。不知为几贯。而其贯仁同。自唐翰林学士之贤。天宝中使来东国。五子皆有封。而其一封仁同伯。始从罗迄丽。名公钜卿。错落相望。而 本朝则安襄公文肃公玉城君及文康公旅轩先生。或以文章筹略。或以功名事业。或以道学宗师。咸大显于时。若后顾兵燹之馀。谱牒失传。学士公后世次莫继。故遂各以所详知者为始祖。而其为始祖于吾派者。实惟丽集贤殿直提学也。六世至玉山君。玉山君即安襄公之考也。其后以刚直清白与学行。著闻于世者。相继不绝。观于谱及旧序可知已。往在 肃庙癸亥。创修族谱。而不免疏漏。故 英宗癸丑。继修得详备如此。但于伊时有新宁人张命天者。撰出伪谱。丽太师吉以上。增录五世。因合各派而混系之。昭穆次第。官位名衔。与夫一人而或华人或东人云者。类多颠倒错乱。为后世之所眩惑。故今者又为之博考信迹之见于国乘野史者。无论同异。逐一别录于首。而名之曰传疑曰考异。以为垂示百世之地。盖积一年始克就矣。惟是弁卷之语。敢以请诸执事。余作而叹曰。东国士大夫。固有同源而异贯。如洪氏之南阳缶林。蔡氏之平康仁川。南氏之宜宁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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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为不多。而若张氏之不知为几贯。盖未之有也。何其盛哉。又况上世以来。名位之赫赫。乃至于如彼。虽以仁同诸派言之。其达官大贤之奕舄明著。殆莫之与京。而至其世世以德行维持。不失为峤南望族者。较诸世世以簪缨传袭。尤为未易。旧序所谓凡我同谱之人。各勉于遵先训笃彝伦。勿苟慕傥来之富贵。彼以轩冕。我以孝悌。彼以钟鼎。我以忠信。则亦莫余敢侮者。恳恻而切至。真个是保族宜家之言。乃若致谨于系派来历之际。苟其世次不明。则断不与之合谱。又著传疑考异。垂示百代。使后世子孙。昭然参考于此而得有所凭信者。其信重周密。殚竭诚力之意。迥出寻常。士夫家修谱。固不当若是耶。呜呼。世降俗弊。欲胜智昏。以崇韬而祖汾阳。以扬侯而为子云祖者比比有之。此识者之寒心也。今张氏之辨别伦序。乃独如是之严。只此一节。其为峤南望族宜矣。诚能推是心以往。于凡天下之事。一惟真是之求。而使毫末之非。不得以杂之。又能推是心以反于吾方寸之地。一惟天理之存而使毫末之欲。不得以间之。则剖决光明而才智于是乎进益。涵养纯熟而本原于是乎盛大。以之而为文章筹略。以之而为功名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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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之而为道学宗师。又以之而为刚直之节。清白之操。何往不十分尽善。而语其为学行之本。则又无过于孝悌忠信四字。可以自乐而无慕乎外。虽复维持得千百世可也。张氏其勉之哉。余之无似。固不敢当立言之任。而既辞谢不获。遂书陋见如右而归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