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五言古詩

　　

祭海神

江河視邾莒。海實王百谷。生人能死人。漭盪兩間塞。必有神主之。怵惕薦時禴。爟夫設庭燎。壇雲紅肅穆。魚人獻鱻薧。鱟實鯨爲腊。庖人屛𧐈蠡。肥羜豚肩捭。籩人及豆人。雜蕉黃荔赤。鼓人鼓雷鼓。輷輘潛鼉作。筍簴勃若鳴。出其爪深目。西序司尊彜。緹盎潢潦酌。祝史陳其詞。書古篆霹靂。毋柁折櫓敗。潰湍而閣石。衆醜悉遁藏。驅颶風遐㡿。百僚默泥塑。駿奔各勤職。蛟宮炳靈異。來饗千萬族。怪氣或紛輪。大波靑赤黑。陰火助其燄。萬炬若齊逼。淸雨濯纖滓。天宇帳碧玉。十丈黃金柱。望舒橫空躍。星點撒銀豆。熊熊爛芒角。虬戱露脩鬣。鯢吼鼓大腹。蝦爲至微物。張須競跳躑。紫貝鷄卵珠。龍女矜寶槖。驚濤疊駴浪。洶洶鰐徙宅。豈盡執事良。寔由明神燭。禮卒百物驩。天飈磨颿脚。

海覽篇

坤輿內萬國。碁置而星列。于粤之魋結。竺乾之祝髮。齊魯之逢掖。胡貊之𣯫𣮷。或文明魚雅。或兜離侏佅。羣分而類聚。徧土皆是物。日本之爲邦。波壑所蕩潏。其藪則搏木。其次則賓日。女紅則文繡。土宜則橙橘。魚之怪章擧。卉之怪蘇鐵。其鎭山芳甸。句陳配厥秩。南北春秋異。東西晝夜別。中央類覆敦。嵌空龍漢雪。蔽牛之鉅材。抵鵲之美質。與丹砂金錫。皆往往山出。大坂大都會。環寶海藏竭。光者是朱提。圓者是靺鞨。赤者與綠者。火齊暎瑟瑟。奇香爇龍涎。寶石堆鴉骨。牙象口中脫。角犀頭上截。波斯胡目眩。浙江市色奪。却車而至。

駔儈千戶埒。

寰海地中海。

中涵萬象活。

鱟腹帆幔張。

鰌尾㫌旗綴。

堆磊蠣粘房。

屭贔龜次窟。

忽變珊瑚海。

煜曜陰火烈。

忽變紺碧海。

雲霞象色設。

忽變水銀海。

星宿萬顆撒。

忽變大染局。

綾羅爛千疋。

忽變大鎔鑄。

五金光逬發。

龍子擘天飛。

雷霆極閃戛。

東雲閃鱗爪。

西雲露肢節。

髮鱓馬甲柱。

秘怪恣恍惚。

其民裸而冠。

外螫中則蝎。

遇事則糜沸。

謀人則鼠黠。

苟利則蜮射。

小怒則豕突。

婦女事嬉謔。

童子設機括。

背先而淫鬼。嗜殺而佞佛。書未離鳥跡。語未離鴂舌。牝牡類麀鹿。朋流同魚鼈。言語之啁啾。鞮象譯未悉。草木之環奇。羅含焚其帙。百泉之源𣿬。酈生甕底蠛。水族之不若。思及閟圖說。刀劒之款銘。貞白續再筆。地毬之非是。海島之甲乙。泰西利瑪竇。線織而刀割。鄙夫陳此詩。語俚義甚實。善隣有大謨。覊縻和勿失。

贈人

七尺倭環刀。淬以南海水。丈夫重結交。能生亦能死。所以管與鮑。千載遺其美。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七言古詩

　　

余八月踰嶺。觸目田園。皆詩中境也。馬上口占。

鴨嘴沙頭三家聚。靑烟一縷浮松脊。板扉繫馬癢磨樹。柿子墮地虬卵赤。禾黍堆庭高於屋。金色老鷄鳴且啄。母牛乳子偎欄卧。口齕殘芻垂涎碧。溪曲水暖麥鬣短。亦有白羊戱四角。村老指揮鬼面藤。菜園笆缺牽蘿縛。蜻蜓頭眼如火齊。競隨蝴蝶上下逐。眷屬環坐古桑根。瓦盆濁醪農談作。異味呼嘗東家母。配塩幽菽陳魚鱐。貴人不知文繡美。衣疏布者知其樂。

壹歧島(亦名勝本海)

蠻奴赤足貌𩴵魀。鴨色袍背繪星月。花裙蠻女走出門。頭梳未竟髽其髮。小兒號嗄乳母乳。母手拍背聲嗚咽。須臾擂鼓官人來。萬目圍繞如活佛。蠻官膜拜獻厥琛。珊瑚大貝擎槃出。眞如啞者設賓主。眉睫能語筆有舌。蠻府亦解園林趣。栟櫚靑橘配庭實。

壹陽舟中。念惠寰老師言。

宣尼之道牟尼敎。經世出世日而月。西士嘗至五印度。過去現在無箇佛。儒家有此稗販徒。簸弄筆舌神怪說。披毛戴角墮地獄。當受生前誣人律。毒燄亦及震朝東。精藍大刹都鄙列。睢盱島衆怵禍福。炷香施米長無缺。好佛反好佛所惡。燒剔魚鼈恣屠殺。譬如人子戕人子。入養父母必不悅。六經中天揭大明。此邦之人眼如漆。暘谷昧谷無二理。順之則聖背檮杌。吾師訓吾訓介衆。以詩替金口木舌。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五言律詩

　　

痔卧壹歧島舟中。風聲水聲雨聲蛙吠聲。擧集燈下。人間世牢騷欝陶至矣。間聞老奴寱語說園圃中事。情不得不動。而喉不得不癢矣。吐而筆之。錯亂無序。其言萬里行李之所經者什一。平生志業之所存者十九。一切無摸擬心矜忮心。恬波鼓枻以自取適耳。

梳髮身差快。冠裳復我初。夢憑燈燄卜。詩蘸藥津書。節食猶爲黍。貪生不殺魚。貧奴知此意。得鈔換新蔬。

不能妻子計。齎志學皇初。牛角看前史。杭頭得古書。餘糧分與鼠。殘鱠棄爲魚。膓肚無腥腐。新詩氣筍蔬。

島形呀作戶。松樾繫舟初。海客從爭席。蠻姬解乞書。葦泥朝縛蟹。灘火夜驅魚。憐汝生涯拙。荒畦雨敗蔬。

扁舟安枕席。矛淅戒知初。悟後頭頭道。憂來咄咄書。灘光明瓦礫。衣繪雜龜魚。客久思家膳。爲羹寸切蔬。

蜀記文章別。貪奇着眼初。狂同伽葉舞。瘦尙率更書。窓暗風號蚓。淵赬日照魚。園丁應待我。泉甃竹樊蔬。

蝱蚋羣飛集。林昏積雨初。病能薪照字。竆莫釜炊書。古屋人依犬。平橋水上魚。豈無經世志。低首藝瓜蔬。

久將巾櫛廢。懶惰不承初。主僕眞同竈。薪醯並入書。蘺間來浴𪆽。稻下聚游魚。歸夢爲蝴蝶。閑尋古圃蔬。

古寺爲郵置。行徒寄飯初。泉音同梵唄。碑字雜蠻書。橘葉蠶成蠒。榕陰鷺守魚。土風嚴事佛。撞鼓薦香蔬。

跕鳶烟瘴熱。竆覽四游初。言語訛重譯。文章閟絶書。樾陰禽叫豹。沙淺犬啣魚。居人龍並食。瀺灂出殘蔬。

水襲山爲勝。神功闢古初。高臺堪避債。複壁可藏書。僧餉松花餠。村盤藿葉魚。夏霖荒小圃。沙礫欲平蔬。

困眠飢卽飰。緣病悟禪初。異俗頻形語。行裝只手書。狀成添草木。疏在漏蟲魚。數月疎葷血。臟神告長蔬。

藥餌扶人起。何如未病初。壁蟲酬囈語。簷溜類顚書。報喜無乾鵲。嘗新有丙魚。卧憐靑樾外。乘雨種畦蔬。

甲申六月二十八日。試鷄毛筆。書于昌原客舍。斜陽明窓。蟬聲滿樹。

宦遊多不韻。催喚悔心初。記雜坊家帳。詩嚴獄吏書。危途驚瞎馬。微服愼枯魚。幸有論文士。燈明飯佐蔬。

裸體頻催櫓。危塗戒懼初。俗乖須騙卦。詩驗若妖書。林樾雌雄燕。陂池婢妾魚。何時行役定。婦子飽山蔬。

雨脚侵香穗。疎窓午夢初。病多仍奉佛。名斷尙貪書。瓜熟辭眞蔕。虫遊化小魚。苟能謀五畒。夫釣婦看蔬。

睡得占城法。蓬窓過午初。顚狂神降筆。奡兀腹塡書。避俗弓抨雀。除情網脫魚。歸依同社局。伏臘豆登蔬。

筆尖含慧舌。奇譎賽虞初。酷愛池飜墨。貪看草帶書。寢煩長抱虎。官拙遂焚魚。竟日談芻豢。輸吾一器蔬。

物貴離鄕後。人輕去國初。風波多惡夢。天地少奇書。誤認山脩蟒。驚呼島巨魚。駿奔蠻吏在。隨例供畦蔬。

憂蠱如羅祜。中膓厭蝕初。漫從奴請藥。難變我看書。蛙吠羣欺犬。人行互雜魚。世皆爭飣餖。都不味嘉蔬。

昌歜多奇嗜。先從毁齒初。傲穪詩祭酒。狂號字中書。希世千金鹿。恒居百石魚。行謀無野獲。每食列牢蔬。

行役無些樂。長思苦注初。母憐衣着線。妻贈錦裁書。壠雨行秧馬。簷風打木魚。旅盤生野趣。黃橘間靑蔬。

細瘦衣難勝。奇情不改初。詼諧狂是態。指腕癢能書。柵古苔粘蠣。亭凉瓦蔭魚。莫爲君子腹。膰肉愧茹蔬。

葚紫秧鍼綠。鳩鳴過夏初。評華留戶屨。買劒配床書。褊性遷淮橘。謏聞拘峽魚。任身蟲與鼠。誰惜壤餘蔬。

自吾能作佛。心悟不師初。墨抹臨摹帖。爐燔剽竊書。貪嗔皆害馬。恩怨已忘魚。道在貧堪樂。終年食但蔬。

苦海迷終極。回頭到岸初。鬼猶嘲薄宦。蠻亦嚇新書。樹羡依枝鳥。波憐縱壑魚。槖藏無薏苡。誰毁腹中蔬。

氣海才潮湧。乩憑握管初。史皆人物表。易只吉凶書。俗學堯時獸。夷民禹後魚。極知家食恥。來嚼馬山蔬。

擁被閒爬垢。游嬉栗陸初。奕依明代律。茶毁陸家書。束稿能敺雀。浮花故賺魚。人羊元互噉。燔黍實宜蔬。

熱處容吾冷。歸林得遂初。眠持貪色戒。食倣養生書。厨閙先熏鼠。池渾並徙魚。暮朝勤抱甕。無遣蛀傷蔬。

智能知菽麥。安分返耕初。農圃眞同傳。蠶桑是異書。閒評僮殺鴈。縱辯客觀魚。世耻吾爲樂。麁衣與薄蔬。

懸崖期撒手。學力漸加初。石井泉登品。山厨葉供書。補巢來乳燕。埋器種苗魚。看畫除寒具。賓過箸試蔬。

淡顔難學媚。癡黠命生初。沒齒三家聚。覃思四部書。深藏馮子鋏。不食孟嘗魚。婦女俱將化。無言怨咬蔬。

痛定還思痛。驚心十倍初。牲沉驅海若。虹現護天書。地勢渾包水。人生互噉魚。持粱吾已薄。塲圃豈無蔬。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七言律詩

　　

客中秋夕

蟹舍牛欄似畫圖。晴沙十里晩霞鋪。稻根水暖浮魚婢。菰葉霜淸下鴈奴。虛檻傍崖秋色滿。片颿橫渡夕陽孤。閒居産業都關念。竹石琴書好在無。

玉門城外獨登臺。天接三邊豁達開。靑海暮雲山盡黑。白楡秋月角偏哀。漢兵欲逐征鴻去。虜騎常窺牧馬來。壯志不須悲遠戍。劒歌長醉夜光杯。

靑海城頭萬仞山。望鄕孤客幾時還。風烟色暗胡天外。鼓角聲寒漢戍間。飮馬夜臨明月窟。射鵰秋過白楡關。單于不復窺西塞。玉帳投壺將士閑。

終童弱冠請長纓。白馬翩翩出塞行。戰地山河饒朔氣。胡天草樹落邊聲。鐵衣霜重眠秋壘。畫角風高語暮城。關外多逢探騎問。羽書諸路急徵兵。

隴水悲鳴起晩風。行人淚落向寒空。孤峯直暎關山外。宿霧平沈野戍中。戰地草枯多牧馬。胡天月黑少征鴻。夜深樓上聞吹笛。故國梅花思不竆。

建章宮裏請長纓。萬里從軍白馬行。玉塞秋星生劒氣。金河曉月入笳聲。沙邊古塚佳人骨。草際荒碑上

將名。聞道左賢逃漠北。前驅已報奪番城。

梵帝樓臺法力尊。曉天鍾磬落空門。龍蛇作雨虛潭黑。檜柏垂雲萬壑昏。㙮外碧峯窺色相。床前孤鶴聽玄言。向來老衲留期處。石徑花深草滿園。

寶殿凌霄壓化城。夜深巖壁寂逾淸。嶽虛星斗搖潭影。樹靜烟霞濕磬聲。佛座常令龍象護。梵書還有鬼神驚。可憐一片雲間月。獨照吾師不染情。

老衲幽居祇樹林。石橋苔徑入春尋。虛潭驟雨垂龍氣。碧嶂遊雲帶鶴心。竹裏疎燈僧院靜。花間淸磬佛樓深。百靈來聽無生偈。每夜松窓月色陰。

碧天樓閣帶春星。檻外飛泉坐倒聽。樹色濕雲諸洞黑。磬聲搖月數峯靑。院中宿鳥參禪定。池上遊龍學佛靈。頓覺前身金粟是。懸燈蘿幌獨翻經。

絶頂懸樓出化城。俯看下界暮雲平。晴峯日照濛濛氣。暗壑風鳴淅淅聲。雙樹院中僧坐靜。白蓮池上鶴飛淸。虛欄縹緲臨無地。直訝身邊八翼生。

敗絮麁氊體漸康。靜中思慮闇然章。粥隨兒喫元無節。藥使妻調亦合方。燈焰特長虹貫屋。松飈驟過雨喧廊。天魔八萬驅除盡。無位眞人坐道塲。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五言絶句

　　

髮細秋禽毳。面枯老樹皮。小婦來相勸。時時進肉糜。足垢洗令淨。背癢搔得快。久病今能起。堅持食色戒。一領破衲衣。手裡再三綴。針孔與線縫。皆有一箇佛。

阿母初依㨾。敎兒裁縫衣。妙來不師母。線走鍼如飛。

暮過山寺

魈形人幷過。虎眼馬長恐。屋在秫林中。燈光透壁縫。土墻出紅柿。陰崖下翠禽。高僧無俗氣。能肉不能吟。

雞母伏鳧雛。哺啄認己子。天性不俟敎。見水卽赴水。雞卵長爲雞。鴨卵長爲鴨。獃僧要做佛。修行三千劫。

童歸簪稻穗。女出採菁花。老㹀將新犢。沿溪自認家。

晩飯頻摩腹。晨興輒嚥津。謝醫停藥物。端坐養精神。

暗中摹索得。紙面有稜角。任是和煤書。視之成五色。

閒吟

居士通身眼。手摸知好詩。一枝如意筆。造化與爭奇。

罵塾長叛師。師愛大加奇。高足百餘徒。傳心竟是兒。眼如破窓穴。年久棲煤烟。開眼不見書。閉眼字如錢。學究課魯論。幾句爛熟語。長住三家村。稱尊無佛處。蜜甜婆子口。薑辣官吏手。愛錢不愛人。心膓則一副。放開如箕口。都令五臟露。手持鐵戒尺。要打假佛祖。豈唯通梵筴。頗亦具僧儀。八十年修行。終無見佛時。自縫一衲頭。初不學佛祖。傍有大笑人。赤身露着肚。漢子盜隣雞。其妻諫不止。東隣失百金。官司拿漢子。

信未有反形。平未有奇計。長女嫁單于。此法始於帝。

后旣寵辟陽。后何妬戚氏。如令帝猶在。彼亦一人彘。

鐵椎錐悍馬。大是英雄語。人彘安足妬。癡騃笑漢呂。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七言絶句

　　

擬古田家四時詞

溪入稻田春鴨閙。雨侵茅屋老牛寒。花朝節後人中酒。尙擁綿裘不戴冠。

花逕夕陽鸂鶒浴。稻畦秋水鷺鶿飛。一橋一樹皆幽雅。絶愛先生白板扇。

稻塍開路弓腰曲。蔬圃除塲鏡面平。大柳樹邊看打麥。手搖蕉扇葛衣輕。

魚陂外繞菱爲蕩。牛屋旁移韭滿畦。此是農家衣飯碗。視官如礫士如泥。

連牛帶犢家家稻。縛蟹撈魚岸岸燈。呼取西隣張社長。瓦盆沽濁話秋登。

旋遣園丁收鴨脚。偶過溪叟出蠔房。家家黍稻高如屋。子母牛眠打麥場。

白葛乍寒收野蠒。黃粱初熟佐溪鱗。豆花堋下搖蕉

扇。閒拉村僧說鬼神。

含霜木葉霞同爛。閃日魚鱗水盡赬。欲赴東村雞黍局。跨牛閒過小溪行。

鳧眠野水通身翠。柿熟秋霜滿意丹。帶屋和人成畫境。猛驚殘日逗雲端。

茶甘飯軟貪常味。履大衣寬愜野情。魯論一編章句熟。冬烘村裏作先生。

東家解典魚膓劒。南陌行扶鬼面藤。一卷凈名香一炷。閉門閒對赤髭僧。

每慚長技呼名鳥。徒費閒工食字蟲。燈下陰符猶自註。閉門黃葉古村中。

自然活畫山當日。眞箇奇文水値風。面色眼睛俱變幻。爛紅霞裡白雲烘。

山脚家家麂眼籬。稻花微雨暎茅茨。道人舫子須臾至。先遣溪頭兩鷺鶿。

陂裡草深牛沒脊。籬邊霜重黍垂頭。酒濃鷄嫰魚如土。近局今年大饗秋。

舊布藍衫變茜紅。村婆驚叫起村翁。雲頭日脚雨成

暈。走上魚梁看晩虹。

野樹霜繁牛入屋。江天雪猛鳥投村。先生敗絮寒如鐵。兩手和頭向火盆。

朝着淸溪靠着山。萬松深處屋三間。高人亦有高人套。養鶴彈琴百不閒。

藥爐旋添文武火。花園重列甲乙石。翠衣忽下一對鳥。雪色時過長生鹿。

醫員金主簿

轉灣抹角條條巷。挨足摩肩箇箇人。誰識醫員金主簿。三間屋底住單身。

陸放翁穪少杜陵。遙傳心印若交承。有人識得他佳處。隻眼眞同七祖燈。

吾身

天人眼目寄吾身。秘冊靈文辨贗眞。超一凾三誠快事。自開門戶作家新。

孔氏

孔氏通家佛本師。一船心法苦求之。兩頭馬在三叉路。難得東西半步移。

弇園氣勢儘文宗。譬似形家大幹龍。眼底石公千百輩。與他都做子孫峯。

各作家

老墨刑名各作家。秋榮未必讓春葩。如敎二色皆儒服。只似城頭萬陣鴉。

紙面窪隆用手摸。香山工部辨眉鬚。世閒一種人脾病。不嗜醍醐只嗜酥。

燈

油燈結穗寸來長。睡睫摩挲眼盡芒。一箇當中如豆佛。通身圍繞紫金光。

暎草翻花立小欄。錦毛山鳥咮微丹。翾翾鬼蝶聞香至。兩箇金錢在翅端。

一穗名香罷晝參。先生非慧亦非憨。人閒若有宜城

飯。秪似春來睡味甘。

睡鄕端合着頑仙。我有神通秘不傳。一切世間魔眷屬。朝降八百暮三千。

失題

病多不藥庸醫怪。貧亦疎財拙婦姍。市儈山農爲亦好。怎求頭上進賢冠。

詩畫帖

名畫新詩好手裝。居然壓架萬縹緗。怪來斗室通宵紫。奎壁如虹特放光。

雲英搗藥蘂珠宮。百斛玄霜滿臼中。半夜侍兒偸取去。渭川千畒灑叢叢。

贈選悉齋吉野連尋遂

戲設年來三火聚。要焚天下贗詩文。琅凾萬部滄溟上。朱燄都消化冷雲。

縱橫雖得爭擔勢。屈折眞如屋漏痕。試看東洋紅日上。魚龍跳擲萬波奔。

遊仙詞

玄圃宮中讌穆王。玉杯親獻紫霞香。夜深黃竹謌聲發。八馬無踪月杳茫。

瓊樓落月白如霜。獨宿姮娥錦簟凉。泣向窓前吹玉笛。紫彎飛去桂花香。

瑤海樓臺壓巨鰲。紫簫淸轉月輪高。花間逢着東方朔。滿袖偸來碧玉桃。

夢起綺窓落月橫。太淸何處曉鍾聲。閒呼玉女褰珠箔。雲滿高松鶴不驚。

五色斑麟駕五雲。赤城壇上拜元君。袖中取進黃金帖。八海眞圖九嶽文。

玉樹宮中月影寒。捲簾愁坐赤欄干。香魂並與君恩斷。鳳沼秋花帶淚看。

題墨竹障子

驪龍蟄卧大江潯。吹作人間風雨音。一夜雲中遺蛻去。散拋鱗鬣盡成林。

窓光

窓光蒼黑變成紅。嶺上殘霞落日烘。欲狀此時奇絶

觀。桃花林裏水晶宮。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六言絶句

　　

衕衚居室

五更頭晨鍾動。通衢奔走如馳。貧求食賤求官。萬人情吾坐知。

一虞裳一蟹蕩。我友我不友人。詞客供奉同姓。畫師摩詰後身。

呵殿聲如雷過。人避途家閉戶。三歲兒止啼號。進賢冠眞畏虎。

來者牛去者馬。溺于塗糞于市。先生鼻觀淸淨。床頭焚香一穗。

治家粧聾做啞。養兒就乾推濕。三字訣貧而樂。甚麽憂到眉睫。

說一句兩句易。伏犧以卦見賣。念千聲萬聲經。釋迦爲齋行丐。

塵容俗狀滿坐。其賓張三李四。貿販歌哭聒耳。其隣東井西市。

車馬丁丁當當。婦女叨叨絮絮。我則如面墻僧。一生

煉神閙處。

出辛辛遊苦苦。居喜喜處歡歡。形體不老不弱。眷屬無飢無寒。

市裡別起謎諢。不辨漢語倭語。米和沙銀夾銅。全瞞過村男女。

坐不着一種人。鮮衣白面名士。口不道三樣話。閨裏市裡朝裡。

申牌後喫晩飯。擺擺走燈市內。捱着肩疊着足。好箇人山人海。

一碗飯飽則休。大道傍抱頭眠。寒乞兒憐承旨。雪曉裏每朝天。

白髭髮老貴人。擁被卧擁被坐。五世孫計生計。田不廣屋不大。

此世界大牢獄。沒寸木可梯身。八十年皆殺之。無萬人無一人。

歷穢巷入凈室。燒淸香掛繡佛。疥痔者癰膿者。亦皆作菩薩想。

宋儒說心說性。箇箇八字着脚。打麥詩擊壤吟。邵堯

夫另一色。

俗稱觀音大士。贊之亦復如是。不必似不須似。若有時應爾爾。

地獄圖上現相。稗官書中說法。前道子後耐菴。皆證明龍樹學。

以文字來說法。稗官中有瞿曇。鬚眉在欬笑在。百八人皆耐菴。

儒其衣僧其相。其姓則上淸李。要不可一端名。三敎中大弟子。

語有新有陳腐。法有活有印板。萬山包藏眞穴。覘者除是神眼。

五戒外有羼提。解之者曰忍辱。號稱羼提居士。能能佛能做得。

面黑任稱黑廝。性痴任稱白痴。吾無可無不可。乃所願學仲尼。

猛一喝如雷吼。日過午胡不起。讚歎聲歌唄聲。凡夫僧睡夢裏。

學詩郊寒島瘦。學佛周妻何肉。但見貌如白碑。不知

胷有醑國。

苦呼喚不回頭。抱虎眠袖蛇走。勇退凶少吉多。甚麽問數問繇。

帶枷囚敲枷謌。人盡笑傷心人。聖人知非其罪。災星退福星臻。

臭穢時如糞艘。黑暗時爲漆桶。方寸地亦如是。吾不嫌門前巷。

滿衢路皆聖賢。但驅使饑寒苦。有良知與良能。孟氏取吾亦取。

婆娘養兩箇兒。一般鼻一般眉。大兒非小兒面。問其夫亦不知。

呼不受蹴不食。丐子豈無廉恥。取必宜分必均。偸兒亦有仁智。

人都說人瞞人。自我觀我自瞞。口頭瞞却心頭。一身自爲秦韓。

烏犀帶犯繇牌。繫着人人不悟。此物君必欲之。左手刎右手取。

癡呆好癡呆好。抱兒子朝朝祝。飢但食飽但嬉。如東

隣某子甲。

逢鄕人問家鄕。其人端的指示。雖有聡明才識。莫知心在那裏。

家裡雞鴨幾箇。箇箇知其肥瘦。此心如野猴子。任他東跳西走。

天愈轉地愈凝。坐通衢如深室。一箇人一箇心。大聖賢眞菩薩。

小兒啼眞天籟。勝他吹的彈的。簷溜亦愛閑聽。枕頭一滴兩滴。

性格任爾乖覺。言語任爾靈警。皆入古人鼠穴。不出今人兔徑。

鹿養精鶴養神。那箇先生敎他。自心裏有靈丹。不煉時做甚麽。

靈心一線微通。突爾興精作怪。如電滚如潮漲。來來拍案叫快。

嘈雜不入靜定。卽揀城裡村裡。雞鶩肥禾稻熟。眞箇是一家瑞。

仰鼻竅隨脚跟。呼爲輿呼爲臺。蒙賤名不思改眞。奴

才眞奴才。

五官耳能司聽。聾者未始無耳。牛以角虬以掌。別有神通在裡。

騎靑牛跨白馬。大逍遙自在人。佛氏兼具千手。老氏猶患一身。

陶先生萬卷書。孫先生數丸藥。陳先生五龍睡。李先生都乞得。

三百篇道性情。難化那一世人。五千言無丹藥。亦保箇自家身。

一器飯兩手匙。飢飽猶或不均。市爭閧勢必至。半鈔錢千億人。

一箇夫一箇妻。十數箇子和孫。不注脚生生易。在吾家在吾身。

時來三台八座。管甚才也命也。道在行商市儈。任他譽者毁者。

人情百煖百寒。身世多苦多惱。尊客前爲鮑老。假頭面假啼哭。

穿兩鞵戴箇笠。閒走兩瓦三舍。一藝無成吾耻。彈棊

蹴毬皆可。

詩不套畫不格。翻窠臼脫蹊徑。不行前聖行處。方做後來眞聖。

五都市一句欄。戲千般閙千般。巫婆撒豆是佛。里童騎竹亦官。

居常苦屋打頭。遊常愛僧行脚。妻如蛛子如蠶。渾身都被粘縛。

風閑戶雨閉戶。平生友數人聚。快意事快意說。無過說鬼打虎。

鋪絮被兒對眠。點油燈妻進飯。先生讀書不休。擧界尺拍藤案。

燈暈紫香穗靑。丹鉛雜書棲案。古甆甁揷朶花。碧色同蜻蜓眼。

十笏房精進定。半篆香吉祥眠。不做頑仙才鬼。自稱散聖野禪。

三人面貌奇醜。一鬍一麻一癭。過來後每在眼。平常的百不省。

燒香祓秕穅氣。讀書破闘閧聲。譽無根毁無帶。銷不

得浪沸澎。

兒墮地便啼哭。阿爸悶阿婆惱。雞生啄不待乳。犢生走不待抱。

世情千世態萬。大海裏數魚鰕。先生心細如髮。知市上人面麻。

人百口口百舌。精細伶俐畢聚。吾腌臢我𩴵魀。喉裡飯亦騙取。

猛可裡想起來。我有眼寄在人。眼有神必叫寃。尋我眼還我身。

眉毛已閣眼上。舌頭亦入口裡。善易者不論易。丘明恥吾亦耻。

眸子昏眸子昏。只一篦病無餘。左如月右如鏡。莫看人自看渠。

市街頭賣炊餠。小孩兒知時價。只一件好東西。吾不辨眞和假。

犬闘嘷聲出戶。雞號鼓翅上屋。有時鴟墮雀雛。庭心盤旋跳躍。

厨婢罵厨下鼠。狸咬殺狗咬殺。碗楪沔爾遺矢。衣襟

遭爾殘裂。

蠢婢貌蠢性蠢。不知驢馬幾脚。雌懦飽卧爨下。黠多笞頑多責。

街頭汗流如漿。箇箇扇不離手。大石橋獅子項。看水痕一夥走。

千蹄踏萬足踏。巷口泥如濃粥。東隣晨謁某宰。來借油衣木屐。

話美人劒客事。一癢殺一嚇殺。游高山邃壑時。不險絶不奇絶。

快呼來泥水匠。爲我造一間房。上頭置跏趺所。安茶竄安書牀。

怒廝打喜說謊。性地實實眞眞。讀書人無此輩。張獸醫是好人。

孩兒學謎藏戱。猜箇赤黑白黃。婦人揀裁衣辰。數行角亢氐房。

官裏笞人杖人。一般父母血肉。已則臂上生疥。呼醫問膏問藥。

妓女家脂粉多。難掩過面上瘡。人見笑人見譏。渠有

賊心賊腸。

賣薪者問卜者。十年內大富貴。擔着薪沿街走。七分有富貴氣。

城一環步不廣。瓦一壓頭長低。只除日月燈光。眼睜睜看箇妻。

巷深如入甕裏。屋低不及帽簷。筆硯雜置烟爨。書卷夾註米塩。

造物寵我爲人。再拜謝天謝地。出萬象媚吾目。有萬聲樂吾耳。

擔箇瓮籌瓮錢。癢起來跌破甕。看的官試記取。小行貨休賣弄。

晝所爲必告天。夜所爲不瞞人。有功過驟記錄。已爲已直日神。

謎語沒理沒會。小兒日來笑謔。爾知屋上雨點。我數市裏人跡。

食經夜便嫌敗。衣經歲便嫌古。文士家爛口氣。漢唐來那不腐。

太平好衣食多。擧世人無過失。凶肆祝人長壽。虔婆

敎女守節。

爲我謝門前客。不弔喪不赴賀。今日不宜出行。先生閉門閒坐。

貧家盤飧寒儉。一碟配塩幽菽。今朝妻子大饗。西隣祭送牛肉。

巷裡屋多天少。恰像渾身着帽。一片土踏如杵。百年來無寸草。

雪夜起呼少婦。馬通裡取火種。今年冬布價賤。破絮被可改縫。

都用盡千金貲。易丟去九品官。朝乞肉唐兀坐。暮分飧孤老盤。

擲不收好歲月。行不顧好世界。無有慳人吝人。大家心性鬆快。

疊着瓦連着墻。雨點下不墮地。暮歸來箒掃衣。行一道滚塵裡。

金色魚靑竹籃。扮一箇村裏婦。出世適在吾家。稽首讚歎希有。

一不解佛三昧。二不解仙五通。白日裏行市街。百不

及張姓翁。

朝杵聲暮杵聲。兩箇時撞吾耳。枕上在聞犬吠。亦有一段幽意。

眞暜陀活觀音。在十步吾不往。吾有母眞佛母。吾在家好供養。

晝裡參夜裏參。拈一瓣心頭香。窓間玉虹百道。不辨燈光佛光。

心具隻正法眼。指有箇廣長舌。神通大敎化大。吾師乎文中佛。

色一件甚麽難。吾聖戒吾佛戒。霹靂火都消除。方寸裏淸凉界。

卧被中喃喃語。天地字敎孩兒。小女弄針弄線。小兒含乳撒嬉。

雞戴勝高似幘。牛垂胡大如袋。家常物百不奇。大驚怪槖駞背。

神醫活人一鍼。勇將殺人寸鐵。眞實義在半偈。萬釋迦說不出。

畫時有三分眞。衣摺痕毛和髮。不畫時十分眞。凈白

紙卽是佛。

閉眼中光景多。如火光如金光。千億佛畢來現。此張紙火無妨。

蠻子國數卷經。以文字爲供養。畢劫後四風雨。不敢侵室方丈。

生不必欝單州。自有隨身衣服。居不必占城國。午時起子時宿。

指尖筆頭紙面。一佛分明湧現。指尖看筆頭看。紙面看皆不見。

聞者謂佛在耳。談者謂佛在舌。兩端見牢不破。吾則謂皆無佛。

殷楊州咄咄法。空裡書一卷經。水火劫不能滅。何以故本無形。

誰家無一張紙。書帳目書告狀。慳心人狠心人。不肯施菩薩像。

供奉白鄴侯泌。合鐵拐爲滄起。古詩人古山人。古仙人皆姓李。

面黃者類古佛。衣白者類山人。能經世能出世。始能

生身外身。

裂半紙糊窓穴。裂半紙拭唾津。見在身本是幻。描寫相又不眞。

幾顆頂骨數珠。一條生鐵戒尺。念念奪九品蓮。不欲稱尊雞足。

五官外具文眼。百病中無錢癖。吟得寫得畫得。人所應有皆足。

醎的酸的辣的。油醬鋪氣掩鼻。鐃兒鈸兒磬兒。水陸場聲閙耳。

西方有文字海。上天有圖書府。不識丁無玉帝。不識丁無佛祖。

在鳥獸爲翬尾。金漸綠紫漸靑。除是野烏一種。黑色萬羣同形。

心坎裏懷着他。手掌兒擎着他。東家食西家宿。我愛他做甚麽。

白日轣轆西墜。此時吾每欲哭。世人看做常事。只管催呼夕食。

天下本自無事。文人弄出事來。焚詩書大眼力。罪之

首功之魁。

道人心膓偏窄。萬想鍛鍊成獄。淸曉卷書起坐。無事忽笑忽哭。

昔時百丈尊師。有言寒殺熱殺。四百病無此病。文字令人瘧疾。

遺腹子思其父。思言笑思口鼻。怳惚來夢中見。問其母果然是。

山人合住山中。山貌山骨山情。本來無事可做。無榮無辱無名。

話間帶些婆氣。臉上都是餓文。冗司若在仙府。合置這般猥員。

握籌不知縱橫。擧枰不知高低。不能樂聖避賢。唯能譽兒畏妻。

鹿皮裘牛尾麈。拖一條鬼面藤。天地間都散漢。不要道不要僧。

跡太俠虬髥客。容太慢羊鼻翁。遇明主如髭聖。成奇名立奇功。

安所得文墨匠。記罪過人面上。以爲假文僞學。欺世

盜名榜樣。

鼠言空鳥言卽。牛呼牟駝呼𡇼。大獅子一聲吼。天上徹地下徹。

上陪玉皇大帝。下陪卑田乞兒。一副放達襟懷。東坡去後爲誰。

狂時去登妓席。聖時來參佛座。這般方便法門。迦葉傳之在我。

摩挲病筋病骨。臂麻難擧虎子。聞詩未忘搖頭。對食常患遺矢。

歌妓千人登塲。終朝喉熱齒楚。拍下一聲鐵板。高唱大江東去。

焚其衣舞其灰。移家入農家籍。唯著作不可廢。寫牛經抄兔冊。

全憑醫作司命。倒思讎亦知己。休論否泰亨坎。一意吮筆攤紙。

畫舫寄情永叔。書巢命名放翁。雖無文章爲記。衚衕差同兩公。

身寄室室寄地。室亦稱寄所寄。摹米南宮額書。集蘇

東坡文記。

惟有文人善病。惟有詩人解愁。都擔上一身上。我不與人不求。

痴獃朽聡明朽。土不揀某某某。兔園冊若干卷。吾證吾千載後。

過去佛我前我。未來佛身後身。一箇佛方現在。是衚衕姓李人。

靑城逃入平仲。壺頭病困伏波。嗟古人款段馬。愧後人千里騾。

閙人爭似閒人。仙鄕端在睡鄕。救貧慳爲上策。醫忙懶是單方。

名場險似戰塲。佛國眞箇樂國。戒色醫戒獨眠。量貧妻習中食。

一軀像眼宜靑。鬚宜白鬢宜蒼。愛佛嫌佛同相。唯是面不宜黃。

官交熱市交閙。高言矜卑言譁。屈指計遍遊跡。山家農家漁家。

蟹湯亦曰蟹湯。好隱好狎好禪。好詩又似古人。斜川

樊川輞川。

譬如亂山藏穴。譬如疑獄無案。須良地師一視。須神明宰一斷。

窓光白窓光黑。膠難粘日長午。閒坐一紙窓下。便觀來今往古。

不管米債柴債。只管買畫買書。妻兒何知相詈。顚哉渠迂哉渠。

百賢同聚一堂。洵是文章盛觀。正古人未平衡。翻古人已斷案。

腐爛譬如語錄。煩瑣譬如註脚。其譬愈下愈奇。文如傳奇詞曲。

花薰百斛龍涎。石列千堆鴉骨。園卽是衆香國。主卽是多寶佛。

負痾不復放顚。古根坐如枯禪。碧柳総舒春月。黃楊獨困閏年

春禽如闘巧舌。箇箇百伶百俐。八哥獨眠樹頭。通身別有閑意。

化工有萬種色。春園恣意渲染。蛺蝶雙翅如繡。金圈相間銀點。

犬隨或啣衣袂。魚游忽散履綦。橋頭閒望夕嵐。鬼面藤杖過眉。

蜻蜓黑翅紅翅。蔓菁碧花黃花。流水彎環茅茨。新霜點綴籬笆。

苦無量擔板漢。閑自在打包僧。世眼矇眞該笑。彼則羡此則憎。

野鳧毛如繡段。山鵲尾有金翠。嵐吐起紺碧雲。花染成臙脂水。

枝頭一對練雀。雪潔鮮俊毛羽。吾園此物最奇。竊丹竊脂無數。

袖口行粘蝶粉。帽頂坐懸蛛絲。先生賞花深處。茶烟如縷罥枝。

絮爲毬苔若鬟。夏景深人鮮至。樹陰閙閙如沸。兩雀爭蟲墮地。

草成窠遍阡東。花開房當舍西。母雞毛如茶褐。將子啄蟲菜畦。

野店酒香白墮。春江魚肥琴高。花陰雜鋪伎席。樹根閒繫漁舠。

樹十圍皮爲蟒。橋一彎背如駞。網散水銀鱗躍。棹穿花漆齒歌。

大樹坡山神廟。閙雜雜戱具陳。蠻童醉舞獐跳。花陰酒瓮如人。

樹陰開龜背路。波光繞魚鱗屋。蠻女盪漿如沸。花一團錦一簇。

虹玉刻他兩顴。水碧嵌他兩瞳。其才汪洋如海。其文奇變如龍。

錢字明有兵象。世人皆自不察。兩戈並爭一金。貪則必遭其殺。

村夫子論詩文。腹團泥眼鏤炭。崇韓歐駁王李。夢曾見他脚板。

筆端有文有厲。史評權侔諡議。雖做許多事業。平生只消一字。

文先生漢老吏。斷獄法作史評。用筆極深極酷。不酷不見其情。

膽大匏眼明鏡。手中筆快雪鍔。還古人之精神。贈後人之眼目。

失題

硬黃臨枝山帖。軟碧披石田圖。姑置唐詩漢史。閉戶別做工夫。

有食只是喫了。無事只是睡也。神通到底平平。自稱降魔尊者。

矮剪百張陟釐。閑燒一寸婆律。書法瘦臨率更。詩情淡擬靖節。

文奇因之悟道。學雜不欲名家。高人時或賣履。博士何嫌煎茶。

詩如歌又如偈。古一人邵堯夫。文非老亦非莊。今一人李卓吾。

自題日本詩集

雲我先生其號。計今歲二十六。姓名流傳海外。蠻夷有文字國。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贊

　　

畫像自題

政丞若干。壯元若干。人以爲榮咄何物竆儒。乃敢秉千古文衡。

二楊贊

擊嵩公死。擊閹公磔。彼盈庭者。求死不得。忠愍忠烈。楊姓同族。

閹能磔公。閹能籍公。閹能族公。不能使天下人曰。不忠楊大洪。

松穆舘燼餘稿(江陽李彦瑱虞裳著)

　銘

　　

硯滴銘

雲滃霞蔚。蛟龍騰上。方其靜時海涵萬象。

先生有腹。寄在爾蓄。能出非撲滿比。

宣之窰。貴多僞。吾甚愛。此磁器。

琉璃淨甁。納四海水。在文章家。白衣大士。

靈山行雨。馬鬃一滴。法師書符。徒費萬斛。

龔春瓦缾。胡四銅罏。書畫並重。珍賞文儒。

蘸筆和墨。惜之如金。棄而不用。自槁蹄涔。

藏許多魚龍。起無限烟波。濁則濁。何妨几案上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