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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斋集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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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斋集册二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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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葬说
人之死。神与形离。体魄与夫土壤无别。焚也沉也委中野也。神何与焉。其敛而葬之。自孝子不忍以是施其亲也。岂藉亲之死。谋我之𥚁福。君子不家于丧。况有是乎。且其前后左右远近川岳。将为夫人之骴骨而来乎。又为威福于夫人之子孙乎。阴阳之形而下。融为川。结为岳之意。将在主管一步二步十步百步十里百里之内。来敛之人。使其子孙。或有子有官有财之乎。或微有向背深浅上下左右之不合于所谓青乌之法者。则又怼降凶𥚁。使降衷之性。或淫或贼。分定之命。或贫或贱乎。川岳之喜怒。何其数数。而阴阳形下之意。何其琐琐也。抑将谓子孙之𥚁福。非山川也。乃体魄有所安不安而致之乎。是尤无理。使土地。果有不安于体魄。其子孙之不知地中而葬之也。非故为也。诚不知也。于法亦当在眚灾之赦。为人父而以是𥚁其子。则吾恐鬼神之德至矣。不应为此残忍薄行之事也。古者委之沟壑。为狐狸蝇蚋之食。其为不安甚矣。未闻此俗之世。尽被刘灭之祸。况为棺椁衣衾。安厝土中。岂又以是为有不安而降之祸乎。虽然。旧为彼安此安之说者。意若兼谋彼安。则虽无理。犹可言也。今之人多见夫子孙昌炽而灾毒满圹。𥚁酷生人而吉萦幽宫者。则乃曰子孙祥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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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系于彼之安不安。而但在山川之合格。乌乎。以若是之心。求徼福之地。其果有其亲者乎。
论相人者
耳官聪。目官明。鼻官察。口官出入。九窍百䠹。莫不有官。而吉凶祸福非所官也。然亦有时而官焉。心之官思。而耳目口鼻循其理则吉也福也。心之官不思。而耳目口鼻引于物则凶也祸也。亦岂生质之罪也。古之人有相人焉。则曰由也不得其死然。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不见所畏焉。曰死矣盆成括。古之人有非相人焉。则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君子之取验吉凶𥚁福者。察在性度威仪之间。长短大小。非所以相人也。君子正颜色。斯近信。乃举其颜貌。使妖伪之人。肆意嘲评。而不知羞。如曰不吉。则以受父母之美质。自视缺焉。甘为不吉之归欤。
论历载阴阳避忌
古圣王替天之政。必以历象为首。而百工之釐。生民之道。皆系焉。其为用。岂不大哉。然其事之目。则曰致日月而定时序。志星辰而观吉凶。五云之辨礼荒。十风之察妖祥。无非所以敬天时而授民事。未闻以所谓选择拘避之杂方。可载象天载时之重典也。吾知羲和之分宅。大史之颁朔。必无是也。托于鬼神日月卜筮以疑众者。先王之所杀。况辑此疑众之言。颁邦国诏万民。而肆其慢天诬人乎。告朔之礼重矣。藏之祖庙。祭告受行。敬君亲也。孔子所以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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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羊而复礼也。然使以后世之历行听朔之礼。则是将诬濊之方。藏诸庙受之祖。而黩神侮先又甚。其废也宜矣。又恶得为孔子之所爱也。故为历者。只可纪日月盈虚。干枝节序。出入之景。令月之政。馀不可书也。今既载之时宪。虽有志道者。狃为习俗。按占时日。而不知其原之出诬濊。亦可羞矣。或曰。阴阳避忌之言。其流久矣。亦安得尽归诬濊乎。曰然。昔。汉武帝聚占家而问。某曰可娵。五行曰可。堪舆曰不可。建除曰大吉。丛辰曰大凶。历曰小凶。天人曰小吉。太一曰大吉。辨讼不决。使术家之说真实不诬。岂有若是相倍。此可知伪佹之甚。西京之盛。术之精奥。非后世可伦。犹乖妄至此。况在今日。诸家之言。皆漫旧法。推占之人。又尽庸鄙。乃欲信伪中之伪以定吉凶。亦难矣。今拘避之大端。如土王之忌土功。虽不信。术家。皆不敢于请。举此一而辨惑焉。夫五行之行令于四时。秪利在人物而成岁功。非有神鬼主张于其时。而可以作威作福。如可以威福。则土必于行令之时。益欲使人蒙其取土之利。岂肯怼而威之哉。五行之旺。其功用威权必同矣。若使当土令而不可用土。是春不可攻木。而秋不可取金。夏辍火而冬渴水也。金水木火之旺。既未尝然。则土安得独行此褊迫之政哉。天下之事。求诸理而已。
论文中子
风雅之后。非无诗也。东周以降。非无书也。使经其可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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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王氏之贤儒。必有作者矣。六朝之诗。两汉之文。安见可厕六艺中也。虽然。昔朱子尝为纲目矣。修楚辞。而寓六义矣。尝欲辑晋唐诗而附风雅矣。然则继经而修述。未必不可也。王氏之意。始未尝不美矣。经教之衰。文华日繁。学者靡滥于词章之弊极矣。择其稍近古者。以定学者之趣。其心则朱子之心。但不当侈其名目曰续经也。虽然。经之为名。后世甚重之。古之人不然。虽自所著。亦名以经者多矣。如季长忠经之类是也。王氏之标续经。沿于俗耳。未必真自儗于仲尼之删述。亦未必谓所编者。真可埒于风雅典诰也。中说之论续经推儗太张者。皆非本文也。若王氏以十二策献隋祖者。讥以不污庸君则未然也。孔子就卫霝矣。孟子见梁王矣。讥以不待其招则然也。虽然。王氏尝屡徵不就矣。献策之必无招。亦何可知也。十二策尚不传。其可传招与不招哉。论献策者。只当论策之当否。不当论献之可不可也。王民尝言十二策之义曰。陛下真帝也。必绍周汉。以土袭火。色尚黄。数用五。以乘天命。千载一时。不可失也。策果是也。王氏之学诚浅矣。孟子之告梁王。养生丧死无憾。为王道之始。制民产。谨庠序。为王道之成。圣贤设施之序可见。而惟汲汲于格君心。以济民穷。若五德之运。名物之未。非所急也。当杨坚之为君。君不可谓向道。而民不可谓不穷矣。顾乃袭邹衍纬纪之馀论。以为急先务。而曰吾庶几乎周公孔子之事矣。不亦迂哉。虽然。语曰。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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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中说之书晚出爽真。如李德林关朗薛道衡之徒。王氏所未及见。而载其问酬。其错乱如是。则言之未是者。乌足执为王氏之未是哉。其是者信之。未是者阙而不论而已矣。程子曰。王通。隐君子也。当时少言语。后来为人傅会。不可谓全书。其粹处非荀扬所及。可谓定评矣。朱子虽论王氏之失。终亦曰。荀扬之托空言。非如仲淹之近正。退之之浮华。未若仲淹之致恳恻有条理也。又曰。仲淹之本领。不及仲舒。而识治体。行事业则有优。今董,韩俱不替圣庑之列。独以比于董进于韩。之王氏。反藉朱子之说而诎祀典。何哉。祀典升替。固不足为君子重轻。世之人因是。而奴其人。废其书。槩归僭妄之罪贼。而不究其本。则吾为王氏悲之。
论文章之弊
易大传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书者。达其言者也。言者。形其意者也。意者。导其情者也。人之情志。所发各殊。而形于言。达于书者。亦随而不齐。此自然之理也。故曰。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惭枝游屈。俱莫逃其中心之所存。此所以善观书者。易得作者之情性。孟子所谓诵其诗。读其书。则必知其人者也。古之为文者皆然。文章之弊。扬子云弊之也。子云喜仿古文。作玄仿易。作法言仿论语。骚效屈原。赋效相如。剧秦美新。出封禅颂。解嘲客难。祖东方生。自是作家竞以仿效前人相尚。至于今而痼矣。操觚以起曰。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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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国。我为西汉。我为韩柳欧苏。所仿效之名目万家。而人各主一焉。仿左国者。必曰欧苏。今人言不足效。效欧苏者。必曰左国。非正径。不可仿。方且攘诘不已。倡优之装戏也。或装儒冠。或装巫瞽。儒冠之于巫瞽。则固有间。其为优人之假之则同也。是何足考定所假之优劣于其间哉。且夫书字者。自书而自仿之。已不如初。覆纸而摸不差。意态则爽。今从千载之后。欲仿千载之前。又何以得影响网两之彷佛。使可得影响网两之彷佛。是古人之影响网两也。又焉得为吾之情性所达。由今之道。虽有知言如孟子者。无以诵诗读书而知其人矣。滔滔之瘦神刻性为文章者。卒为倡优之后陈而不知耻。不亦哀哉。
论佛
人之信佛者。必曰悦其心学。乐其清净寡累。而其情怵于罪福也。以心学则儒为加密。以寡累则仙益超脱。何必从之佛哉。夫三世之伪未易證。于月前死而复生者。自言见地狱亦多矣。其辨难矣。民惟喜说怪。其言见地狱。固不足信。虽然。人之志虑未定。气血不固者。于惛梦悸眩之顷。必参常日之所大欲与所大怖。如惑溺之梦交畏鬼而魇魑是也。今自学语之始。习知地狱之可怕。其邪思淫虑之所祟。若有见于病瞀䀮䀜者。亦无甚怪也。惑之者。又执前后身之有信迹。人死而二气申屈。与太虚无间者。理之正也。因死之彊。而其气湮郁不散。或凭物为厉。如申生伯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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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之。过此而至复聚为人。乃阴阳之至变。不敢谓必有者也。然天下之生久矣。如拓跋圭之杀人纳妻而生凶子。顾非熊之情缘钟结而再托胎。设有是事。皆反常怪异。旷世闻一二。与人之产异物化鱼虎无异。君子之所不论。其可恃为死生之常理哉。世之言鬼者。或有其精。历久不灭。如崇伯后相之祟。载传纪者亦多。如死皆传火别薪。前世之精。何以阅千百世尚在哉。呜呼。生则致其养。祭则致其诚者。天下之通义也。是故。齐明盛服。承事周旋。则虽不肖之人。举有洋洋如在。庶或飨之之诚。其焄蒿悽怆之气。肸蚃于灌焫馈厌之间者。亦实有是理。今为浮图之言者。乃曰。人死而勘过冥司之后。莫不复为人物。则人之祖祢之精。皆现在之人物。现在之人物。无以默歆前世子孙之追养。其设为祭祀。乃中国人昧神道之剩典也。然则今之信浮图而祀其先者。将明知无理。而拘于名教。姑为应文备数之举哉。孝道天性也。人情之所不能已。其必有闻吾言而怛然泚颡。不忍一日手其书举其言者矣。
砚铭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上士攸闻。天然脩滑。不施彫缬。君子之质。
九容箴
身有动作。以足为则。轻则召侮。躁或危踣。正身固趾。作我绳尺。念念跬步。端重可得。不扬不蹍。不拽不掷。处下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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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不是式。(右足容重)
手容之恭。无放弛之。平肱正拱。准心高庳。视后如揖。前如奉特。进退坐起。在众与私。靡事违斯。愆我威仪。望俨人畏。必始于斯。(右手容恭)
目为里符。不可遁情。躁游疑反。狠流奸倾。静贵垂睫。用亦定睛。精辉清明。心志内贞。古之君子。闲邪存诚。(右目容端)
缩蹙开斜。我口所监。唇必下敛。舌守中含。既止其容。又察言谭。扣之不言。金人犹缄。终日止之。不谓我憨。(右口容止)
声本于心。言语井井。噪譊激薄。败尔辞命。厉而不扬。是谓之静。微而听惑。亦在所儆。所贵于静。亮绎齐整。哕欬不度。亦在所省。(右声容静)
所谓不直。俯仰颤侧。向南北眄。民观亦忒。体元管干。百仪视极。无曰小节。实形我德。(右头容直)
威仪无小。亦肃气容。鼻口守戒。息候得衷。调齐屏藏。出内惟同。在侍尊者。燕处亦庸。为尤起微。惰慢所从。君子有礼。容貌必恭。(右气容肃)
正方其向。后頫前怗。足间容尺。齐趾固立。不侧而附。偏蹑重蹑。我立甚好。观者必协。不以言笑。迩爱远慑。(右立容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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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容之九。色容必庄。不在其庄。怒怍忧恇。随遇万变。不得主常。凡此九者。持敬之方。道立于内。视外为防。外仪中正。心志益臧。颐精固寿。体纯力强。敬告同趣。监我九章。(右色容庄)
题骑牛访牛溪图
右幅画。郑副正敾作。郑文清公跨牛访成文简先生。平州申大羽藏之。诗令翊翻文清歌阕书后。临是画。讽是辞。不唯可以想慕先辈风采。亦可见交道洒落。与今人哫哫者甚不相似。百岁之下。使人感叹。大羽藏之。其有深意欤。庚辰正月十八日。完山李令翊敬题。
  翻文清骑牛访牛溪歌
 
越冈成劝农宅。 昨闻新酒熟。 足蹴卧牛起。置荐按跨着。 童子 汝家劝农在。为报郑座首来此。
桃源说
镜城南一百三十里。有岩立于野。曰立岩。岩数十丈天削。旧无跻者。府人马甲捷甚。与人决赌。遂蹑顶反。则曰顶有窦。窦有水清洌。水置玉盏。傍有二青雀。见人不去。问何不怀盏下。曰。心悸未敢。人以跻是为异。亦不敢疑。其言遂传异远近。然人已启。踵后有能跻者。数单跻为观异。至则无见。但顽然石顶。盖马甲意。无继已为是言。自异其行也。余闻之。笑曰。武陵源。必立岩也。立岩有岩。未终其诞。武陵无其源。遂无以辨之。则樵者之计。更密于马甲矣。不然。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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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民。安能幻迷樵者之旧路哉。嗟乎。历千年慕桃源者。其皆欲观玉盏青雀乎。
信齐(一作斋)
昔者之梦。有宾敬谓之曰。朱子问除思虑曰。此如临敌而设陈。若我四面坚固。其谁能入。不先固于我。是速冠也。已而曰。仁义礼智之行。信为本。信也者。实也。苟无实。仁义礼知。非可自行。下学所先务也。嗟乎。不敏之不能自进。其故何也。心有所向。慢泛而无实心。行有所拟。苟假而无实行。盖由未信也。虽不敢谓先贤必有所感而诱不敏。不敏之知有儆过者。亦梦为之兆也。其敢忘。名斋以信。标斋之壁而自观。壬午岁正月戊午。书。
冠礼说
冠礼。所以重人始而责成德也。其义谨严质实。人道所不阙。近世鲜有行之。子弟无能。以冠之在首。惕惧更始。所事不别幼冲。而狃不耻。世道陵夷。人材不就。其端有自。废礼之害。可胜道哉。然世亦有行之者。视其子弟。亦犹众也。未或有行礼之效。何哉。不务实之弊也。平居不驯礼。至是日。始假节目。周旋如装偶人。或画地为阶级像。为升降。是果示子弟以实者哉。是故。宾冠者师法。乃或行礼。而不知其人。祝教诲也。乃或听而不辨义。犹遵例对之曰。某虽不敏。敢不祗奉。于戏。适以导诈长伪于其始也。夫古人寻常宾接。礼固严。冠礼者。加冠子之仪于宾礼也。冠之重。在三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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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不在升降揖让之数。今使平时接人简慢成俗者。欲假而尽之于是日。故俗人惮而不行。行者亦归虚饰。遂使先王重礼。作一侈文戏具。本则无矣。诚有有志务本者。择朋友之贤。为子师者。先命就学祝辞而习闻。责为人臣子少者之义。预讲浃洽于行礼之前。其行礼也。必无敢尽假为虚文。秪行三加大节。礼过。仍使之频就其宾。日无忘其辞。得以振励脩治。不孤所对之语。若是则庶不失礼本。而有实效。仪文不繁。人亦乐为。而无不行者矣。
拟大禹进九州贡赋奏
臣禹拜手稽首言曰。吁。在昔上帝。诞降儆割。汤汤洪水滔天。九土不土。下民其鱼巢。逋窟垫罔暇。谋厥力穑。以鲜其生。矧惟曰法其疆理。修厥职。贡于中邦。惟时帝悯下民。熙施睿智。董功以汩。洪惟时臣毖职在司空。不敢怠荒。迄十有三载。赖帝威灵暨一二庶尹之能力。神龟赞畴。应龙协瑞。克集于厥勋。岳泽既定。畎浍既道。疆亩既绩。六府之物毕殷。九州之入可经。我时思惟。土有坟壤涂卤之罔壹。亦厥民居殷寡之不齐。我不可罔差其赋底。遂𥕂民之胥鞠。咨我乃九厥等壤。九厥等赋。视地攸作。颁任其赋。罔俾有不平。予又思惟。岁之庑不庑。民谷有裕有啬。我不可随岁以重轻其土任。我乃视数岁中。常其出赋。亦罔俾有不平。若其土物之贡。亦惟因地之恒。殖盐丝金锡。至于砮丹怪石。无敢不共。至于淮夷西戎。或包橘柚。或篚织皮。罔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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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亦曰惟正之供。不敢以奇珍异畜瘝民之力。以役我后之耳目。继自今三壤有则。财赋胥正。自我冀方。外薄荆扬。或浮或逾。淮渭汉沔。罔不会同于三河。以达于天子。天子阜财于上。兆民熙生于下。巷于讴之。野于祝之。罔不劝帝之德。敉帝之载。帝德帝载。光被上下。风声万方。海隅出日。咸格馨香。克底玆无疆之休。惟帝时克。臣何敢与焉。臣惟职是共命。玆既簿正九赋之所秩暨贡篚之所物。拜手稽首钦奏。惟帝畀之有司。列于邦宪。俾世不易。臣禹敢锡玄书。拜手稽首飏言。
幅巾铭(郑文康先生遗服)
方尺䊷帛。非我希有。胡斯可贵。经先生首。缨带前垂。狭缘博后。不制以俗。式由礼旧。先生服之。德享胡耇。以临齐祭。有仪凝厚。瞻服想人。若觐左右。后士所仰。孙子之守。匪服是守。德将嗣受。德之不受。守服焉久。汝怀乃祖。图服不朽。遗书在箧。惟汝勤取。
赠薪智岛李生
岛处南绝海。其人稼渔而无馀业。业文者期记粜佣。有李生尚宽季心。创志文学。年踰弱。闻梅山崔处士载。高行义。讲道于山中。即越海就受五六载。志踰苦而业日进。处士之徒以百数。盖罕及焉。处士顾异其拔于岛。又嘉其行学。言其徒。必称首。由是生之名。在旁数郡。既师没。始归家。学而无成名。家以而失旧业。遂居不能庇风雨。冠衣弊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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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齿乡人。乡人始称羡之。中以无所利疑之。卒乃子弟之弃学者。咸以季心之穷为辞。然季心泠然而笑。意常有自得也。岁壬午。余随大人到岛。视其人文。则既有忼慨。好信义。果余所畏也。余以得是于穷海为绝奇。而欲不知穷海之忧。生亦益忘其穷。自以遇我为非穷。而又以晚遇为穷。余与生交甚似古人焉。然亦未问其世也。一日。言曰。某璿支德泉君之裔也。则与我同祖。考其谱。盖自我九世祖而分也。于乎。自生民千百世。而子与我同其异者才九世。苟知不可以九世异之近。掩千百世同之久。则固无异兄弟伯叔也。况在遐荒。无兄弟伯叔之地之遇。而又有善如子者乎。始余只善子之人。而尚奇其遇。今又重以宗族之懿。其遇之尤奇。不几天所定者乎。余于是。益有感焉。我积德公积德之报。忠孝荣显之世盛。冠于宗系。今子虽沦落穷岛。能斐然有闻。为穷岛之开荒一人。亦未必非先德之所裕也。子宜益重于子之身。图所以弘祖泽者。不止斯也。吾宗之在京而显者。今皆替矣。天意消长。其亦未可知也。乙酉岁闰二月丙辰。书于筜谷海村。
游薪智岛石窟记
岛之中于东西曰筜谷。谷之南濒南海。海之东岸。奇石谽嵚盘。诘窾为窟。可坐数十人。覆如屋。穹然垂而障其西与南。谺然䨥凿而逦外。如鼻如灶焉。岛之人。惟爱食。虽奇境。无藉于食。作不顾。遂杀牛者于是。浦女遇雨者于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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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斋主人。勌于暑。与数客。逍遥旁海。而得是窟。冲邃畅朗。不黮以慄。皓石之峭。幕角而帷牙。肃人忘热。窅从双窍。望界断海天。所见窄而增寥漭焉。乃乐之。分石为坐讲道理。竟暝。自外望者。窃窕隐见。欲疑洞仙之游。而石龛之参佛云。中州二京之胜。胜于钴潭小丘。而未名者多矣。钴潭小丘。独以处南裔。遇子厚之笔。颤誉万世。则斯窟之仄荒滨而得吾人游者。固物各有所遇邪。从游者。李尚宽,黄圣元,方祥哲。祥哲自北鄙。徒屩三千里。从于是。乙酉岁七月二日。题。
送方祥哲归北塞序
昔。余侍大人于北徼。方生祥哲尚幼。从学最笃。质鲁而得以识字名。繇志苦也。其志曰。文华吾知非材。吾所愿学。学古人之志。而欲效为其事。凡有闻必有行。不以靳议怍。不为利害威福挠。能行于师前者众也。行于家于乡党者。盖独也。学三年。壬午。大人迁于南。罚延诸生。诸生𤝿伏。生毅然送至三百里雄城。自讲约不举。独能不改旧度。其冠三加曰。吾所闻于师。则其地始有也。越乙酉春。裹足二千里。踰重关至京。又浮海一月。入薪智岛觐师。是行也。父兄亲故之所共危而沮之。独有所秉而果行。留岛数月。今将步险三千里以归。盖离家已三十旬矣。于戏。信义湮于世久矣。区册巢谷尚可述。况生之苦且难。倍前人。乃能于斯世。吾不知将谓何如人也。虽然。田承君之语邹志完曰。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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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自满。士所当为。不止此也。汝今日之事。虽人所未易。苟不繇是益勉。是行也亦将何益于为小人哲乎。吾惧汝之难为高伟通洒人。吾既不能使汝虚来而实归。作是言勉其归。乙酉十月四日。书。
送凡谷从兄言
从祖兄凡谷子年三十三。始厉志业。猥引令翊以同志。今有事之泗上。离将数月。命令翊赠以言。余安敢辞。虽然。君子之事。视志而已。志苟切。六经无非古人所赠。何事余言。志苟不切。贤师友终日箴掖之。犹不能益。况余薄陋言不以躬者。其可虑益于乖离之后邪。知非益而犹言之。是其意出于文。而不出于实也。余观吾兄有辞章。娴言语。可谓文矣。独未知所以行于己者。果能实其文不也。思益吾兄者。正宜知勉以实。乃反以出于文而不出于实者言之。则岂徒非益。余故不敢有言。而以不敢有言者言之。丙戌季夏。书。
李在淳冠说
莘智岛之橡山李子尚宽。与我同祖德泉君者也。言于余曰。某将筮日冠子。愿行三加之礼焉。余曰。子之处荒僻。有世世尚能有行之者欤。曰。未也。则子能躬服礼而有式于家者欤。曰。未也。然则子之子能知文字闻义理。而入于礼欤。曰。亦未也。玆三者。固皆所未有。然某之愿行礼有说焉。家虽无幸沦荒裔。顾其所出。宜有自异于荒裔之他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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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有闻焉。礼者。家之干也。家之隆替。必由于礼存亡。且吾有闻。我德泉祖之立家也。以邃于礼。而致蕃昌。今吾支之独沦荒裔。不能与京华诸宗齿者。安知始不由于礼中替欤。某虽五十无闻。不能行之于身。愿以所闻率吾子。使自成人之始。知有所谓礼者之必可行。渐纳于伦理之常经。丧祭之大节。庶由此而自知身家之异他族。习养成范。庸讵知来世之不有拔荒裔而思宏祖泽者邪。此吾戚戚而虑。非欲苟慕虚文。僭效中京大夫士之所为。以耸乡村人观聆而止也。余蹶然跽曰。子之志大哉。然子仪章未素。冠服不备。强欲行之。是反示以苟假。未所以导之礼实也。遂于冠日。余往而命将冠者。立于位。陈三祝。使读三复而通其义。乃言之曰。尔考之志。盖悯也。尔能怵然儆念。凡跬步造次。无敢忘玆祝之所命。尚有弃幼志。顺成德之实。是虽不行礼而礼固行也。苟无斯心。虽今日仪文之举。曲尽周公之旧。亦何补于汝之忘亲而弃行乎。汝尚识哉。既冠而命名在淳。字之曰天民。复言之曰。夫淳朴者。天所以生斯民而礼之质也。人家祖先之立门户。莫不由敦厚质悫。颐淳朴之福。而裕来后。逮后之子孙。必有漓其淳。散其朴者而败之。然则淳朴者。固吾祖好礼之质。而所与我子孙者也。今以汝神禫无文之资。思尔名。思尔字。而思其义。于思不忘亲而思承祖懿也。必以还淳反朴为本。不凿天生斯民之真。则其涵翕福荫。责受蕲食于尔身。若尔后者。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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𣊹哉。主人命冠者。再拜受诲。
申仪父书案铭
匪漆而彫。尚质蟠木。新其毁折。先祖遗䠱。非直守器。有传经策。是载是肄。孙孙世职。
无口匏说
岁壬辰之仲春。令翊自南归逆旅。晓梦见一联诗。曰平生不击有心磬。于世真同无口匏。傍有言者曰。宋人诗。觉而异之。意实有作者。搜求至今而未得焉。夫无口匏。李文靖之所见讥。乃梦于余。岂偶然哉。狼抗狂率。冲口所发。不能委顺于俗。殆兆以儆欤。古之人有缄口者。有指口者。周铭敬口。易象尚口。皆有口而后有戒。若初无所谓口者。则缄指莫施。铭象无凭。为戒岂不尤深切哉。且匏之为物。系而不食。瓠落无用。而其无口者。不可以鸣笙簧。不可以盛水浆。尤无用之甚者也。与余无用之身。甚相似焉。故以无口匏三字。揭诸壁。自称曰匏客。甲午六月雨中。匏客。题。
无口匏解嘲
余之徵梦。自托于无口之匏。所感深矣。沈在宽一见而捈难穷之。辩以辩之。若是乎有口者之多事也。在宽之言。要以庄生所谓蓬之心为茅塞。以茅塞为瓠之瓤。讥余无口者。无以刳瓤。则不得有匏之用。而蓬茅之不去也。夫匏之有瓤。犹人之有心腹肾肠。非若茅之于蹊。外物而来塞也。故必免刳凿之患。全固有之瓤。然后不失天质之匏。若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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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刳瓤。而见用于人者。匏之大戚也。今欲刳瓤以求匏之用。是去人之心腹肾肠而后。有人之用也。其弊将有刓心凿性。丧其天赋而求需于世者。此吾所以乐于无口之无用也。贵之而酒浆入。贱之而尘煤盈。瓤之一刳。所用之荣辱形焉。而无非外物之来塞。则是真匏之茅也。今乃以得外物之用为荣。视固有为茅塞者。不亦昧乎。茅塞之义。眩外内之辨哉。受风挠欀(一作攘)而见弃于许由。食水浆不节而遇掊于惠施。皆刳瓤之𥚁。而瓤之刳始于有口。有口无口。君口恐又有从傍讥之者笑而止。不毕其说焉。
信斋集册二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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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再从弟虞臣
我之不辟。吾欲从孔注。亦朱子意也。子无有挟。而硬攻朱子诗传及书大全诸篇所载。皆从孔氏斥郑之非甚严。至曰鄙生腐儒。独答仲默为从郑。而曰向者叔重亦辨此条。一时信笔。曰。当从孔注。夫既著于诗传。而曰一时信笔未思之答。可乎。可知答叔重是初说。答仲默是中变。诗传是晚年定论也。不然。诚意章临终犹改。诗传之误解。孰禁不改。乃留此悖理之说乎。今不必不从定论。而自取鄙腐之谴也。夫管蔡之为流言。欲蛊王使疑周公而逐之。得以遂其畔。周公若因而辟去。是中其计也。三监顽殷之不逞甚毒。虽周公即征。其安殷之难。犹讫康王。时周公况于新遭大丧。嗣王幼冲。国家危难。而成奸凶之畔谋。去国避私嫌乎。不惟公之道理未可。国亦已矣。且以请王为言者。亦未必然。幼王虽因人言而忘怀疑心。其时周公之请征。王安敢不听。且周公之摄之责重。有过伊尹。可以利国。则伊尹放王尚为。其事之重难。恐甚于子所谓强矫之也。放王而自行王事。其蹈嫌恐甚于子所谓不思自请也。以伊尹。證之周公之请征与否。初不足论也。子不思證以伊尹。乃引鲁隐新莽。而欲逞其辨。吾见其甚不类也。子以为摄者。摄君当行之事。事之当行。孰有过于讨叛乱乎。岂谓必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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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欲为。然后摄而行之邪。夫幼冲无知之所欲为。公皆顺之而已。事不敢出于其外。是所谓从之者而不过。今知申事之为。恐非周公摄成王之道也。观大诰。周公将征。上自国老。下至邦人。莫不沮之。殷监之惑人深。而不征则国必危可见也。且此时国人。以周公蹈嫌强征为未安。故举曰不可也。若既得罪人。风雷感悟之后。虽三尺童子。岂以讨畔殷为不可乎。东征后。四国煽乱。犹终成王世。况新诛武庚。殷人疑畏。而公若即归。不旋踵而𥚁必复发。故二年诛辟。三年始竣事也。非既诛乱而犹拥兵不朝也。竣事而王悟迎归。幸也。竣事而王不悟。公亦始当有自处矣。公以叔父。亲行王事。而不敢请征。则二公以下。尤当避胁奸之嫌。而不敢请征矣。管蔡以讨乱卫王为名。兴兵入国。则王将视为忠臣。拱而与之。管蔡挟武庚入。其篡夺。次第事也。子试揆其事势。周公可不顾私计而请兵讨乱乎。抑将自避身嫌。坐见危亡乎。鸱鸮诗取子。指管,蔡也。毁室。指王室也。盖言不东征。𥚁必至王室。喻王心也。若只得言根时。管蔡未死。岂曰既取我子也。子言所在。吾未知也。鸱鸮。未归而作也。东山。既归而作也。金縢之作。本为册祝瘳病。叙其本末。故因及雷雨之归耳。若置东征之诰于武王未丧书之前。岂不颠倒。虽从孔传。诗书编次。固当如此。试思之。
答虞臣
书古文说。愚兄年少气率。不觉言出僭妄。得贤弟砭诲。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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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自瞿。子以为朱子大贤。不敢断此。况以吾辈遽断朱子不断之事乎。语到此则吾父子安敢辞责。然子令无断朱子不断之事。则敢不自勉。苟令无作朱子所疑之疑。则亦有不得尽从。且前贤如吴幼清诸子。亦执朱子之疑而疑古文。是非之公议。固是难泯。此非吾虚捏朱子之言。借助己说。子少恕之。孟子武成之说。甚服透明。古文义理甚好。吾亦作一义理书喜看之耳。但不敢曰出于禹汤伊周也。若以理有好之。故知其非古而不必生疑。则白乐天辈。拟作逸书。理亦好矣。皆可厕之典诰间也。然乐天之书。露迹之梅赜也。梅赜之书。藏名之乐天也。乐天之拟作。其心平。梅颐之拟作。其心谲。以是论之。梅颐之书。远不及乐天。今人笑平而为拟者。反推谲而为拟之书于盘诰之上。至有曰过诸诰聱牙之文。而得周官。犹刍豢之悦口。亦可慨也。子以孟子之论武成。證古文之非伪。固为近理。吾亦以孟子之论武成。證古文之非真可乎。夫武成所云。盖言两军相战。血至流杵。故孟子谓王师所到。崩角稽首。不当有若是争锋而不信之。今之武成。乃恶见斥于孟子。巧装作纣师相攻而流杵之辞。夫纣师喜武王之速入。恶其国之欲战。自相攻而至流杵。是益见仁者之无敌。非武王所得以禁也。孟子何讥之也。若是则是孟子误看经文而轻排之也。夫知非古书而不敢断疑。犹为忠厚之道。则况明是古书者。直曰不尽信。是何等重难。苟非反复之至。而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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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则可轻言乎。今腐生小儿之所能通者。乃不悟其义。率尔曰书不可信。则子谓孟子是何样人邪。无乃重于护梅赜。而驱孟子于草率轻薄之归乎。今有弟子学于一师。有人伪撰其师之文。则虽其文不悖于理。既知非出师手。必欲明其伪者。固人之情也。今可咎者。梅赜辈数人。疑于受诬者。四代几圣人也。在先贤则疑信相半。故不欲断之。固君子之盛德。今既的有疑于心。则痛群圣之受诬。而不能厚于梅赜。亦或人情所不能已也。固知言益妄发。在子亦何隐乎。
答虞臣
   来书曰。朱子所谓孔安国书是假书者。恐必是传文。传之真假。固不关于经之为经。其他所疑。亦俱不能掩其所信。有不可以疑信相半断之者也。至于吴幼清,赵孟頫辈所言。皆但据朱子不太甚之疑。而全不取其所大信者。亦不可据。此引朱子下同于此数人也。
朱子之疑。与吴赵诸子。果有浅深不同。吾何敢引而同之。所言假书。果似传文。然以偏得其易不讹损一字为大疑。是非疑后人之容乎经文而疑信相半者乎。且既知传为假。则经之可疑。亦有难掩。果得真古经。悟解作传。人情固欲表章垂世。著其用功。何为自晦其功。假托安国也。可知儗经者。内不足故自惧见疑。又假孔传而实之。不著其名
信斋集册二 第 460H 页
于其间也。且朱子既曰。书序。是魏晋人作。作书序者。不能作古文乎。安国书五十九篇。一篇为赝。则安保馀篇之独无赝也。盖朱子疑其文字。爱其理好。故不断为非经。然自汉以来。拟作者多。独尊信梅赜者。以文字无倍。出处可信。而又有孔传实之故也。今既断孔传之赝。出处又荒唐难信。文字之疑。不可胜计。古文之非古。果难弥缝矣。所谓出处难信者。何也。安国书始非秘而不行。安国得古文而校定今文。文多舛异。遂分为二学。大史公亲受于安国。都尉朝以下。皆师受者。刘向又校定错简。其传至于马郑辈。皆治古文者。今文学则寝废矣。然太史只依俙言。安国又得逸书十馀篇。不言定为五十八篇而传释矣。都尉朝师安国。而第第相传。至于马郑。则安国既定五十八篇。必不独取载伏书者。以传授。奈何。二十五篇。马郑不见也。刘向,扬雄。又皆以孔书校定。又何不见二十五篇也。吾恐孔书未有二十五篇者。而只史记所称十馀篇。亦未能传于人。故弟子之传习如都尉。时人之淹该如扬刘。皆不得闻。千载之后。所谓梅生之二十五篇。可知初无是物。
   来书曰。下书下端。又专指古文。是梅赜伪作。设令古文有不可信者。亦不必断为梅赜之所作。汉书既称徐敖,王璜,涂恽,桑钦之徒传古文。则安知伪书之作不作于此辈。而作于梅赜乎。又安知大航头得之之时。又被奸谲者之所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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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所谓梅赜书。非敢必谓梅赜作之。只为与乐天对言。不可尽列可疑人。故标最后传者。下文。固曰可疑者。梅赜辈数人。子亦当知我意。无事硬责。然汉书所称徐王诸子。皆只传无二十五篇之古文者。故涂恽授贾徽。徽子逵及马郑得其传而注解。皆只有二十八篇。则可保此数子未尝伪撰。若大航头所得。只是舜典孔传也。郑冲苏谕辈。若得真古文并孔传。若是钜丽的实。则此非可自私而获利者。何为默默潜藏。至梅赜始发也。得古文而传于世者。梅赜一人。则伪撰之疑。梅生亦有难辞矣。
   来书曰。其文自是大文章手段。梅赜之文。何无一篇之见传者。独为此数十篇不可掩之辞书。以沽奸谲之名而止哉。且今实是儗作。则其作者之谁某。不须辨也。
古文文字之可疑。不可悉举。朱子以下诸公所论。亦甚明的。第又有一疑。尝有闻焉。古书本百篇。古人引书语者。皆百篇俱在时。杂引于百篇中也。故百家引书之文。载今文者不过三分一。以三十三篇。于百篇为三分一故也。其三分二。皆载于古文。二十五篇中。无一句遗者。夫逸书尚四十二篇。奈何古人偏于此二十五篇。则若是多引。四十二篇之文。无一句引也。此为儗撰者。悉集用百家所载之明證。可以无他辞矣。子以梅赜无他文。可见为證乎。吾亦未尝必欲为梅赜作。然此则恐不足为据。张霸亦尝伪撰百
信斋集册二 第 461H 页
篇。伪撰尚书者。必非不文。子果见张霸他文字多传世乎。古文文气委弱。笔力萧索。不能效今文代殊篇异之体。自禹谟至囧命。语出一口。文局一例。调格称停。多寡均敌。对偶蹈袭。不能脱当时之习。吾尝意非黠材老匠所为。子乃谓大文章。人见固若是不伦乎。子以作不可掩之书。沽奸名为无理者。可谓未思矣。拟书者。何尝不能掩。而沽奸名邪。独吾辈数人。自分为妄人。而作妄评而已。自撰古文以来。何尝有致疑者乎。何尝有致疑而明决者乎。儗者之为计。可谓密而巧于自掩矣。彼方身为禹汤伊傅。使万世之人。尊其书于经典之上。至于若伏生真书而悦之也。子乃欲以作计疏阔。而徒取奸名讥之。其亦迂矣。子欲知儗作者之不疏乎。如子之聪明才识出于凡流者。而尚受眩瞀之毒。执此可见矣。作者之谁某。不须辨云者。言之是也。既知为盗。则其是蹠是蹻。何足穷究。况梅子之自造与受欺于人。又难的知者乎。吾亦尝作此见。故不曾辨伪作之人。子无端提我使辨之也。
   来书曰。至于收用诸家所引之文。必无一字之相异者。而有不然者。何哉。
他书所引。不过一二句。则无以知本文语趣。难于揉入自家文。故多改其字句。是不得已也。其馀不关揉入之难者亦多改。所以掩迹也。至如孟子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此若引古书者。而难合于太誓。则曰罔
信斋集册二 第 461L 页
敢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吁亦巧矣。孟子何误读至此。而改其文作王与殷民言。而殷民崩角稽首之辞也。然若崩厥角四字。出于孟子。故其语特奇。不类上下文。大凡如念玆在玆数句。如往省括于度则释。庶言同则绎。若药不瞑眩等文句。不用四字俗规。苍然奇古。特出于篇内者。考之皆有出处。无一不然。岂不异哉。今文之出于他书者。皆稍平易之句也。古文之出于他书者。皆最奇高之句也。子试思其由焉。
   来书曰。至于五诰之间。则必儗作五诰聱牙之文。反作周官君陈平易易读之文亦何哉。世岂有如此拙儗作乎。
不能效五诰之聱牙。乃其露拙处。终不能免明者识破。端由此也。子已知其拙作。而尚欲以是辨明。岂子过于忠厚而然欤。抑已运足峻坂。难于自止而然欤。谓后人儗作。尚不免拙者。其可谓周召而作此乎。且引用见他书之文。而其上下数句。尚不能比效掩迹。子欲望尽一篇作此奇高。难矣。吾见责鹪鹩学鹳步。徒能裂胫也。平易委弱之之文。犹力缀不能拖长。无一篇如五诰多者。况可论儗此奇古而置五诰间邪。
   来书曰。其伏生之不传古文者。容或取文奇意高之文。熟读不忘。至汉而传之。至于古文。则不及尽读之熟。至老遗忘。终不能传也。此实未可知其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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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也。
子之为此说。亦自知艰窘。而强为立辨邪。五歌武成之属。今之平平秀才。读数编已不忘。伏生专治一经。勤诵九十年。竟不能记平易者一篇乎。设曰常时偏好。而多诵于彼则可也。于诵而传世。岂有拣择于心。而舍此不传乎。且所谓诵传者。未必信也。若早已成诵。岂有但诵二十八篇。晁错不解齐音。而多错记云者亦可疑。错何不偕齐人同听乎。史记汉书。皆言伏生壁书亡失。只存二十八篇。此为实迹。岂有壁藏散失者。巧皆失其平易。若有意拣出者哉。此又明證之断。不可置者也。
   来书曰。古文之体相同者。容或上古之文。有此二体。有作今文体者。有作古文体者。史官之述。各自不同也。此亦未可知其必不然也。
子之为古文虑。亦可谓竭矣。子谓古圣人随事述言。后人裒为一经邪。抑谓古有二派体裁。撰文者依仿作之。如宋人诗之苏黄分派邪。伊尹,傅说学作所谓古文体。盘庚周召学作所谓今文体邪。周召之于蔡仲旅獒。又学作古文体邪。又何孔书中巧无一近似于今文体者。伏书则如甘誓汤誓牧誓金縢之类。似古文之平易。而气像旨趣。又迥然超出也。虞有二史。而禹谟则异二典。𦤎陶下。与穆王之囧命同体。穆王有二学。其作囧命。则异于吕刑。而上与禹谟同法乎。且今古文不可槩论为二体也。今文虽多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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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典谟之浑厚。三誓之质简。禹贡,洪范,金縢,无逸,秦誓之属。体皆回异。其馀聱牙者。亦盘庚与周诰。五诰与吕刑。皆非一揆也。古文则上自禹谟。下至囧命。其排置机轴。句法语俗。准平概量。如看一人私集。奈何四代之文风语俗。若是吻然为一。而与今文之四代书。又漠不相涉也。先儒或言训与诰异。或言诰民与语士大夫异。是皆不通。汤诰太誓之类。诰也诰民也。无逸。训也。康诰,洛诰,召诰之类。实皆语士大夫也。今子二体之说。非但使圣人之经作一近世程文。而意气都死。立论牵强拘挛。至此则恐未易到超然地也。
   来书曰。且夫伪作古文者。是奸谲僭贼不吉之人。岂有能作此义理甚好之文乎。
子信以为奸谲者。不能作义理语邪。小序孔传。则子亦必不敢不谓伪撰。撰孔传小序者。果不可作古文邪。况古文皆掇拾经传中名言。节幻文句而装成。故今文则每演一义为一篇。古文则皆句句别义。无一篇不然。此有何难。亦何以久䐽(一作瞒)人哉。且其伪作者。后来诬世之罪。果不容诛。当初为之之心。亦非大奸谲。不遇文士之好事者也。晋宋间此习甚炽。仙佛百家伪文。皆出此时。如仙佛之类。尚欲为伪。况古经之缺者。此辈人岂不欲补之乎。补亡诸诗。皆出此时。其风习盖可揣也。或以为晋宋人学识茫昧。论理甚龃龉。必不能作此理到书。此亦有未然。古人意思。汎滥立
信斋集册二 第 463H 页
言。皆信意直书。未尝依㨾古经。渠之见处如是。则不以违倍圣训为嫌。故其论理多芜。至于作伪经则不然。遍采经书要语。装袭为文。而惟恐有一语违训。致人疑端。理安得不正。然若使一义演作长语。如庸学孟子。则亦必狼狈。今每借他书一义理。只作一二句。何至于露其本状乎。是故。不能效今文之一义为一篇者。恐语长则败事耳。
   来书曰。孟子疑武成之说。意有可采矣。有此反證。心甚怃然。请取孟子集注。反覆细看。容有不如此者。至于荀子所谓杀之者皆商人云者。尤是的證。小注所云。亦多可以破异疑者也。必先去肚里所横着。然后方可以看得邪。
武成说。吾所论颇瞭然。子又执而不省乎。吾亦尝读孟子矣。诸说亦已看过。所未达。正在此耳。吾不接战而彼自相攻。至于流杵。非天下之至仁。伐天下之至不仁。未能也。何为执以仁伐不仁之义。而责血流杵之辞也。是必武成但言相战而血流杵。故孟子则谓不可信。荀子则解以商人杀之。倒戈攻后之语。非本文也。不然则其血之流杵。益可彰武王之至仁。安得直断曰。不如无书。而若欲痛其失实诬圣而削去之者哉。非至仁不能之事。安有可启后世不仁之心。惧此而设戒乎。欲戒时君杀伐。则何患无辞。乃苟且摘抉理好录实之圣经。反其本旨而胁责至此。无以救人不仁之心。而徒惹后世侮经之口实哉。此必本文有大
信斋集册二 第 463L 页
段害理。不容不正者。故不得已以不信为言也。若只出于虽有是事。而不忍言之意。亦有何难。以固有是事者。直曰。不可信。非至仁不能者。乃曰。至仁之伐。不当有此乎。虽论小事。不可偏激爽情至此。况在圣经乎。正己而正人。孟子之恒言。今横论经旨。妄言不信者。己已轻薄草率不正之甚也。尚何戒人之不仁哉。子试虚心读孟子。其果论今之武成之语乎。看诸说。设是言不忍言之解。其果孟子不信书之本意乎。此非曲为婉辞。而可以弥缝于孟子武成之间者。武成若真。则孟子之学无足言。吾则终有所不忍也。
   来书曰。向与瓮日曰。此云云。
与瓮日所言。出于戏语。则宜其不能相尚也。愚窃谓古文之尊于世久矣。果真经而疑非经。则不过吾作妄人而止。若或非经而言真经。则诬千古几圣人也。吾宁自作妄人耳。古文之疑。当初家亲只就文字中勘證而已。近考古人所论朱子所疑甚多。而其以晋以前诸儒皆未见为可疑之甚者。明是并经与传。皆谓甚可疑也。吴才老曰。增多之书。作者不一。乃至二人之手。而定为二体。其亦难言。蔡仲默曰。安国考定错乱磨灭之馀。反专得其所易。则又不可晓者。吴幼清之證据。最多明的。而其曰梅赜所增二十五篇。辞制如出一手。采集补缀。虽无一字无所本。而平缓卑弱。殊不类先汉以前之文。夫千年古书。最晚乃出。而字画略无脱误。文势略无龃龉。不亦大可疑乎。此言最精切。又
信斋集册二 第 464H 页
朱门赵汝谈撰南塘书说。疑古文非真者五条。陈氏以为朱文公尝疑之。而未若此之决。赵子昂作书解。始分今古文为异卷。以辨古文之伪。二赵之说。必多可观。今无以得见矣。然是非之公。终不可泯如此。窃谓继今千载上下。若得豪杰之士辈出。则此说终能大行。嗟乎安可望乎。今吾党之有志笃古者。未有不沛然相契。盖不置胜心。平读其文。则自当涣悟矣。记昔初见瓮日而言此。彼方笃好禹谟诸篇。闻而大骇。故启端即止矣。后数年更逢。则排斥古文。殆欲过我。其虚心勇决。肯听人言之难及如此。吾谓一二同志。皆无异辞。以子之聪明旷识。乃有此固执。心甚慨然。玆敢展布无馀。不厌冗长者。惟是幸子之一悟也。非有意于斗文角辨。切勿汎看。此诚告而徒思所以压胜也。吾辈言议。好新奇。是大病。吾固轻妄无似。子之执旧说者。犹之慎重。而吾谓同出于好新奇也。何哉。吾辈已皆作此议。故子反借从旧。为新奇说耳。恐汝胸中。未必的藏得真古文在也。此言虽善谑。亦有中病处。幸勿以逼迫为罪。而笑受之也。
答申仪父
孟子之不曰求仁。而曰求放心。正见意在求仁。人之昏惑久矣。若告以汝失仁当求之。听犹缓歇。故曰。仁者心也。失仁则失心。何不求失心云。则虽至愚犹知失心为惭惧。而不得不求仁。此警衰世切迫之辞也。论求仁一也。而曰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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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而行。诫学者也。曰求其放心。警世人也。立言深浅自异。故其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亦只是劝人为学问。犹言人之欲学问为仁者。为其失心不可不求故也。此皆甚浅为说。非谓既立志学问之人。于求仁之前。先有一款求放心功夫也。
答虞臣
所示古文书说。贤弟已处公平正大之地。区区安得多言。夫人心是非之公。得之于天。不可以事到难处自息也。千年古经。敢言不可信。是事之至险至难。其平易快活。岂若固依古圣。凭藉先贤。以逞辩者之利哉。今见若是平易快活之利而不为。必欲入至险至难而不知悔。诚自知病狂丧性。亦或有苦心之可见怜于君子也。然区区前书。言大疑之断不可置者。其条亦多。子皆不辨说。只执其义理之好。骋数百千字雄辩。岂因愚迷之说。不足计较而然耶。岂虽刍荛稗谈。犹有默契者。故持说久而难遽改。则空虚中说出义理之好。而下又言吾亦尝疑之。以为左右佩剑出没两端之私乎。然则吾与子更无不合。幸甚幸甚。夫区区于古文。亦只疑之耳。吾始疑子不疑。故有言。今闻子亦疑。疑岂有两事。至于义理。则吾亦好之。吾虽疑古文之非真。非敢削去不读。读今文则必读古文。遇格言则铭心不忘。子之疑之而好其理也。亦必不过如此。虽然。吾每读。不觉有掩卷长叹者。今文说理。多古质龃龉。难以浅意测知。而吟咏
信斋集册二 第 465H 页
玩绎之际。自令人感发悲恳。溢心志而鼓四体。古文则字字精义切人。初非今文之比。无一篇恳恻感动。自令人意思索然怠勌。夫既尽采合诸经格言精髓。幻装作句。则其真假且勿论。宜若尤为吾所悦惬。而彼二者之心。不自知而自至。夫岂非亲出圣心与婢效夫人终有化人之功异者乎。剪䌽为花。形像色态雕刻逼真。而天机造化之妙。终不可移来。况色态形像亦不能彷佛者。其可以眩于真乎。子言古文来历。可信处文多未莹。吾未了然。所云帝王述。区区陋闻。未详其事。岂此果足为执大證者邪。吾既不知。故不敢言。试于后便详录以示。伏生壁藏之迹。详载太史。太史与伏生殆并时。岂不可信。后安国千年之梅生书。子且欲信为安国之真。与伏生并时之司马记。子不欲信邪。且虽曰诵传。其尽诵艰险龃龉文多之篇。而于平易理好文少者。一不能诵。是反人情而倍事理者。则前书已言。子何复为此说。子以为无论文体同异。其不能诵者。必至老遗忘。或未熟读。此言是也。若然则其不能诵者。亦必险易错杂如所诵者。或其艰险尤甚于所诵。故不能诵也。其奈梅书出后考之。则伏生非偶有遗忘。乃巧简平易。累缀四字均体之文。而尽不诵。使如此理好之格言。独皆不传。其用心亦崄诐矣。子果谓世间当有如此事理邪。太史之受古文。刘向之校古文。郑玄之注古文。许慎之以孔壁书作说文。皆独不见二十五篇。二十五篇独为皇甫家私宝。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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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数传。至梅子始发。岂不大可异乎。我 国造青瓦者。秘术于其子。欲专青瓦之利也。作汇语人。数世决科而始出。欲专决科之利也。未知皇甫之秘古文。所专何利。默默数世也。区区窃疑。安国既不知科斗书。故其已出伏书之篇。得依伏书校定。其不载伏书者。则其字未必尽见伏书。故无以较知。虽略采十馀篇。必犹如穆王外传。而不能连续。故不传于世。只传所校今文误字者也。以意推之。理或然也。未知如何。虽然。来历之诞信。不足辨也。学贵得之于心。苟去自欺不实之心。优游玩赜于二家之书。则其真其假。可得之于精神气像不可形喻之中。非可以言语尽證之。诚味于此。则虽吾人亲毁阙里之壁而得之。犹不可信。况可论千年之一梅子乎。其义理不倍之由。则亦于前书已尽。岂未详览邪。夫古人学贵自得。非若今人无实见。徒剽窃先儒为说者。故董,扬,王,刘之多错。是董,扬,王,刘之学识也。若梅生之无错则不然。非梅生之无错。乃诸经传之无错也。句句类聚诸经传名言。或直书其文。或用其意而变其文。无一段不如此。夫各散在诸书。其理尚好。况悉集其精华。而为一书者。理安得不好。吾恐使董扬诸子。勿用己见。而只采经传节幻为文。则其文章必有长于魏晋人作矣。至若白乐天之陋。无怪也。乐天之才。固宜未及魏晋。且非欲欺世人。只以自家文。借书句法而为戏耳。必不采集经训以饰其伪。安能及古文之仿经乎。子以为未有非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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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而言无不善。得之矣。古文义句所出之圣贤。果皆言无不善矣。子见今选举家所谓经书类钞二册乎。其言皆无不善。非作册者能无不善。所类钞皆经书故也。然类聚太甚。亦多未免露拙者。始举三处以證之。论语所载。予小子履一段。多见于诸子。乃汤桑林祷天请罚。而不以一己累万方之辞也。乃载汤诰。而难合则分作告天告民。只使论语所载。不成文理。此其露拙一也。荀子录中蘬之言曰。诸侯自为得师者王。得友者霸。得疑者存。自为谋而莫己若者亡。奈何荀子引书文并无误。而独于仲虺诰。则将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之二句。赘作此多语也。此岂非本不出尚书者。徒幸其为仲虺之言。而采节为二句乎。其中尤有可笑者。荀子此文之下。即有周公彼其自用。所以窭小之语则困。作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二句。夫合荀子一处所载仲虺周公之言而为一文者。岂非见荀子而作乎。此其露拙二也。庄子尧舜问答虚诞辞中。有尧曰吾不教无告。不废穷民二言。稍近理。则便采入大禹谟。为替尧语。可谓竭于求觅唐虞文矣。此其露拙三也。今文书则见他书者。无一如是幻异杂出者。而古文则此类不可悉记。是何由也。执疑不在多。只观此三者。亦可以无异议。武成说。子初欲以小注證之。遭区区之辨。则又别作一苟且之论。此吾所谓徒思压胜。而是则子并与今武成而误读也。夫前徒倒戈。非谓后徒则欲击武王。故相战也。前徒先唱。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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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攻纣党而泄惯。则七十万之众。皆有是心。故拥塞迷乱。自相厮杀。势所必然。武成果有是交。则益彰纣民畔离之极。武王仁泽之至。孟子恐不当不信。今子必欲明孟子所不信。乃今之武成。故无端迂释顺理之文。为背理之语。以为此乃孟子所不信也。其所处心。恐亦不可谓不出于意必也。虽二三策必取之示。敢不是从。区区所言。只辨其非出圣手而已。若言之善。则君子不以人废之。集古格言。固吾所欲为者。今不劳吾功。而前人已为之。其可爱可取。岂止二三策哉。故月岩叔父尝言曰。古文之理。真可用之于经筵讲对。此言诚然。设使吾辈之说有行。古文至不能复在经列。吾之爱其理而读之。必将在后世词章家之前矣。下段以学问门路张皇为说。诚不满一莞尔也。君子之学。行之为贵。苟能行诚正修而立大本。则虽不自谓某门。固圣人之徒。若不能行而徒定门路。则将附朱则累朱。附王则累王。虽曰背朱。何损于朱。虽曰附王。何德于王。子不此之思。而必欲明子与我为某学邪。稽山之学。诚有浮高染禅与明的洒落之兼有。故非若朱子用功纯一也。实不可诬也。夫朱子之道。若日月之明。昭揭于人。而于稽山则世皆不知为何人。不究其用功。徒以诟诋为利。吾固病之。然亦岂可固其长而并护其短。斥其短而遂埋其长哉。稽山见识透悟。其言省察克治之方。集义养气之说。俱明的洒落。甚有益于末世驰骋功利之弊。然如劝弟子用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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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不可以礼节裍缚。至言伊川必斥骂曾点。则是其浮高也。门人以实相幻相为问。而先生敷演其理。真是能仁敷座。空生偏袒。则是其染禅也。一是习性之未尽祛。一是旧学之未尽脱。其言语气像。自不胜二者之弊。故至其末流。则谑浪杂散。出入异教。无所不至。其明的洒落之补于世少。而浮高染禅之害滔天。可不嘅哉。虽子之为学。亦不可不知此而精择也。嗟乎。吾以猖𦍕之身。敢论古人。安得不泚颡惭愧。吾于昔也。犹自信以有才少年。日月如流。年渐增而才志益退。则较他人之有吾年者。吾已为下。自此以往。渐可知矣。非不欲猛加惕厉。切近身思。乍得乍失。未易寻安旷之地。此将奈何。勉励之托。唯在于子。虽然。子今日聪明慧通。固非区区可及。若不及此益笃。安知他日不与我同此惧乎。愿自今与子始息言辨。必体之身心。所不得行者始为问难。以为切磋之实效。嗟乎。吾为此多辨。而终言息辨。人谁肯信吾心。
与申仪父
此岛。是南绝海。瀛壶之山。崒然在南。春分前后。南极照人轩牖。环岛十馀里。民俗质啬。不望荣禄。不射利竞能。不慕饮食衣服居处之奢侈。有耕牛钓船而无车马。不事往来交游。唯勤力耕织。倍他地。不业文武。文期于识田案。武止于侯射接欢。随潮出浦。男举网钓。女采蘋藻蚌蟹。村邻皆相为戚亲。呼姑呼叔。日夕追随。熙熙无斗阋搆怨之俗。
信斋集册二 第 467L 页
未知庄生所谓赫胥氏之民。比此果何如也。仆于晨昏侍欢之暇。闭户读古人书。心少接物之累。故䌷绎之味。比前更亲切。有时理有契心。不觉油然而喜。若将顾语傍人。而不可得。则记之于纸。终日心如饱𩚟在腹焉。夕粥才罢。热汗于面。出倚竹扉。逢荷耟带笭者。谈雨多少与鱼长几尺。间以谐笑。伊辈亦以为尊高两班。乃不责分限礼数之苦。为可乐也。尽其村野本熊。是所谓忘机争席。夫世岂有真桃源哉。绝外慕而安分乐生者。即桃源也。敢报京华故人。自今呼我为南极下桃源户主可乎。然所贵桃源。为其忘情于世人。每遗落万虑。而一念终不断于公溪主人。岂所思在遗世高人。则亦不害为忘情于世人故邪。孤坐无聊。聊与故人为谑。想一笑而诮其浮穕。
答虞臣
子所言先贤有馀不足之说。可见处心必欲公平。此为可贵。然体理未精。故所论亦不能副其处心矣。稽山尝戒专用力于外面矜持。此说则弊犹不甚。至若礼节裍缚之说。正不可强掩护。劝一座皆用扇。皆不以礼节裍缚。皆学曾点放狂。讥斥伊川谨守。欲以飘飘放逸成一门风俗。是果所谓君子教人之道。而果只教一个弟子局促不豁。如子所言乎。欲强合自家气象。故所论曾点亦皆诬以非本状矣。吾尝与瓮日言曰。晦庵为学之本。无以易之。至于楚辞参同,阴符,韩文。皆有注。其他从事技艺之类。不过嗜癖之
信斋集册二 第 468H 页
偏。非道亦在是也。王氏亦非无造道明的之可取。至于惮拘捡趣浮高。亦性偏耳。人非圣人。岂无性癖嗜好之偏。今人于所主者。自其极至。至其多能处。皆作一统实事。未免减下其极处。使合于嗜癖事。推其嗜癖。使归之正道。则是欲推尊而反晦蔽也。大抵世人体理未实。徒立私意于所主。则必欲事事归美。不自知心入欺伪。掩覆十尺之材。有一尺之朽。良工截去其朽。用其不朽。则便为美材。一尺不足累九尺之美。若强欲归此材于无欠。便谓朽处尤见其美而不去。则此本终为朽材。吾子之论稽山。不幸近是。其所好之。适以害之。稽山见理善者多。不善者少。谓不当执其不善而蔽其善则可。岂可并护所短而强作呶呶乎。子之前日之信朱。今日之信王。要之。皆非实体。而得其可信。始于客气上定主意。终于主意中立义理。立心之久。自顾其心真若实心。而终是当初。则自客气来也。如此则安知今日所言头脑真切者。果是实体得真个头脑乎。
答虞臣
大本论。是费子笃工。吾曾一笔评过。草率可悔。且区区于中庸未学。不𣪎(一作彀)的论。然今所示大体似好。费隐说。亦有理可敬。但吾所疑者。亦非敢疑子不知道理。说理。似当只就本分切实立言。恐不须卒发邵程谈雷等以吓人。且其篇内行语。颇多可议。然吾若轻于笔下指摘。恐文字务胜之际。子因固执可改处。而事头渐大。遂无以改也。此论是大
信斋集册二 第 468L 页
事。若或如是。不幸甚矣。只当待异日相会。言语细商确耳。区区近于书尺往复之道。认得三愆。凡人体理未熟。始也草率未思而轻发语句。被彼驳正则不思欢喜改是。乃心知破绽。而苟且䌤缝。以自欺饰非。无限私意用事。此一愆也。彼之有言于我。实出要我好之苦心。则我宜实心体看。思不孤彼意。而徐考其得失。乃反如得奇货。只句句索痕。欲为骋辨之资。故还不能详察彼说。使彼为我之苦心。都归孟浪。如此则虽吾言皆是。已见志不实。而非与人忠者也。此二愆也。人患明于人而昏于己。能善规人短。不知自家作此书处。辞气之间已不啻自犯其科。故所言可益于人。不能益于己。此三愆也。是皆客气未定。诚意不立之致。吾方自颂此罪。故今于子言。不欲苟寻瑕疵。只用笔批点屡讽。仰思图所以实厚赐。然却不自知此幅纸内。应又是宛然三愆。克己良难也。自治未能固。无暇检人。然以所自治相示。未敢曰子亦有是。亦或切磋之一事。
答虞臣
书中颇有独立无邻之意。何必乃尔。子在沁。则宗兄及功宣兄弟无非师友。所在皆然。无论人之才志逮我与否。在我与人为善之道。但尽委曲恻怛之诚。视以同志。不当遽自为志道与俗人之界分也。凡人每患乍有才志。便目人为流俗。相与之间。渐不诚实。故趋向日离。甚至自亲䣊以往。已多外亲内疏于我。则遂自引于嘐嘐古人之感。不胜
信斋集册二 第 469H 页
其踽凉凄楚之心。此非流俗不知君子之罪。乃所谓君子者处心未仁。执德不弘之致。初则曰将欲一视同仁。末梢私小。反甚于俗人。此可切戒。吾之前书。似已有失言。今子尤甚。此真君子小人儒分头处尔。我须有猛念也。子以谓天下广矣。所与语惟执事云。吾二人若着此意相与。其弊非惟不能相益。必互长其傲忮离众之罪。渐入无限怪状矣。是言若自处天下一士。而求友于天下之广者然。此岂可言。且孟子曰。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此其人体仁心大。自一室之间。三人之行。无非师友。故道无槩限。朋从渐广。且大非于天下之内。独拣此一人友之。尽弃馀人也。因见子书。得已大病。故不觉云云。非谓子独有是而责子也。
答虞臣
鄙人近诵周诗。虽未甚解。大要古人无出是题作是句者也。或感悦风教。或怨慕讥刺。无论是正是变是哀是乐。皆本心感发而思慕叹息之不足。流为自然之声调。是初无意于作此诗。而自不觉其成此咏也。故使千载之下。虽不尽知其何如人何所意而作。吟哦上下。自能兴起鼓舞。感伤惩创。若可像见作者情性于辞句之表者。此诗之所以为道而为教。后世不然。皆有意于作而作。才有意于作。已非情性自然之发也。故彫镂逾工。指喻逾密。声调逾丽。而本心逾丧。天真逾残矣。濂洛诸子。惩世之弊。欲复正雅之
信斋集册二 第 469L 页
旧。载义理实学于诗句。其理虽好。终未使读者。有所感发兴起之不能已于心者。皆由于终未免有意于作而作故也。今欲挽回诗道。必待情性不得已之发。然后节其情而为声为律。悦乐之感。则自归于和平。堙郁之宣。则自归于悽恳。今之欲正诗者。必欲常为正风正雅。是依㨾也。非性情也。诗三百。无非君子之作。然居正风则不得不正。居变风则不得不变。此气化自然之流行。非变风之人心性迫隘。不及作正风者而然也。使强作义理之语。和平之句。而可为正风。则变风君子。岂技不及此。而不能为哉。区区自得此意而自检。则从前许多吟哦。大略皆非。若无不得已之趣。则不作可也。若子之诗。固非吾辈可拟。然青红标纸隙曦飞尘之类。俱为一篇之料。既非情性之流出。又无托寓之深趣。虽语之工可以跨杜迈李。不过曰閒说话枉心力也。然向吾南路寓怀于诗。纸墨遂多。忽思与子言者而愧于心。乃咏曰。向来吾与虞臣书。微物收吟谓可除。风光是处捈人兴。难道冯生不下车。区区今日之言。亦安知他日。又无下车之愧邪。实是自勉处耳。
与虞臣
体理。集义。吾辈所说之学也。先求事物。吾辈所悯之弊也。然玩心物理者。必欲凡于事物穷究到底。故得以心有据守。业有绾束。积铢累寸。不至放逸。而吾辈则既知学不可求之物。故遂慢忽事物。所谓求之心者。则每患实理难积。
信斋集册二 第 470H 页
光景先露。终至无所游心。反驰骛于诗文杂技之中。乐浮高惮拘检。而言貌坐作之间。尚且不能自摄。不亦哀哉。稽山之学。再传而为颜钓。三传而为李卓吾。滔天之弊。百倍旧学。今吾辈无乃攀颜李之馀踵。助其颓波者乎。凡为旧学者。虽多枝离拘碍。俱不失为矜饬人。未闻有言貌浮诞近似于吾与汝者。独每读朱子论子静门人者。又见王门末流所为。则轻傲之习。主张之病。宛然吾辈先生也。岂不怪哉。子则曰。致其良知而诚此意。吾则曰。格其本末而诚此意。是皆欲专功于慎独省察之际。以求理事物。犹谓之骛外也。其为学之名。岂不切近笃实无一分浮杂之理者哉。乃所为则虽旧学之极靡滥者。亦羞为者也。此将奈何。此固知而不行之致。然知而不行四字。夫岂开口便说知行合一者之所可为哉。未知此学果有太快过捷之弊。以至吾辈而极邪。抑学固真的。而吾辈自误邪。未知使吾辈复以精究物理为学。则或心身有依。不至此放浪邪。抑吾之放浪。是无论彼此。都不用力之罪。故虽改言议。将依旧此习气邪。道者。公也。吾身之实事也。不可只于口耳之间。主张一说。以自新奇而不更商量也。子亦须宽着心中立。两间公听。实见得所以治吾与子知而不行之病者。而亦及于我也。千万审思。不可只取古人议论中可御此问者。循例答过也。若可如此。则吾虽固陋。亦不待问于子。早已略有可答此疑之言语也。月岩尝有教曰。唐顺之文章颇能。
信斋集册二 第 470L 页
晚而志学。未闻学到实际。徒损文章。今吾辈优游于词章道学之间。疑似于为己为人之际。东西不着。百无所成。真所谓其为小人。亦不索性。子则能不虑此邪。
与柳混
区区謏闻。未能遍观古书。顷者。见教以皇极内篇之好。意谓阐发箕畴者。必愿得见。及蒙寄来。虽未甚解。大抵舍箕文而别设加倍之数。杂以焦生辈时令附易之馀绪。作一部新易曰内篇。则盖以箕文为外也。私心讶惑。不能自已。古人有诗云。可惜曾参多一唯。不如回也只如愚。朱子讥之曰。一唯字之理。尚不能通晓。乃欲超过之乎。今箕子之文。尚且难通。乃欲寻别经而颉颃之者。已涉未安。且朱子之补大学也。乃用笺注之体。不事依仿经文。非笔力不能。此可见君子谦牧不僭之盛。今此书则缀文遣辞。俨然一羲经。及大传而言必称非圣不能知者。先生造诣之地。固非后生所敢测。然河汾之述而不作。犹被吴楚之诛。则使晦翁见此书。恐未必全无一言也。圣人。人伦之至。河图洛书。道理之极则也。故河图出而四圣推演卦爻。则河图之理。止于此而已。洛书作而二圣开阐范畴。则洛书之道。亦止于此而已。若洛书果可推数而占吉凶。又其推占之关重。必若蔡之为说。则孔子之修六经。必不止赞易。兼有赞范。以正禹,箕疏漏偏学之失矣。今神禹之所传。箕子之所演。孔子之所录。不过如此。则是可知三圣人者终不可谓
信斋集册二 第 471H 页
疏漏偏学。而洛书之为用。果不过如此。所谓九峰之作。果不免有之无补。无之无阙。与子云之玄。君实之虚。同归而已矣。河图以象数为主。因象数而立卦爻。故称图而不称书。洛书以事义为主。假数目而陈事义。故称书而不称图。河图之备。虽有卦爻彖象之辞。其重在象数也。洛书之本。虽假初一次二之数。其重在五行五事之道也。专以数究洛书者。初非洛书之急务也。洪范之书。皆人事与天道对推也。五事与庶徵为对。则五事之休咎。徵于五气也。八政与稽疑为对。则政事之吉凶。稽于神明也。以至三德于五纪。福极于五行。皆有自然之符验。无非合天人而察其理验其几者也。虽不是卜筮之书。苟达其理。固将不待龟筴。而尽至诚前知之妙。何况洛书若是占数。则七稽疑。不应复使别假龟易。而决汝之大疑也。此尤明甚矣。观大易彖爻之辞。其取象立言之迥出常情。殆非诸经之比。若非文王周公则不能作。使不幸只有卦爻。未及有辞。则吾知程朱诸子。皆不敢措笔矣。然则范数果真有此理。而其据为己有。创筮法设占辞者。其事果何如也。其称事物言休咎之际。果能无一毫自欺欺人之愧乎。虽然。今按此书。只八十一大数有辞。小数则独存原之一一。中之五五。终之九九之繇。而并阙其馀。是必先生之少日。玩赜其数。戏为排布。及年多学邃。则遂弃去之。不幸留在遗笈。为子弟门人之妄出表章也。不然。先生之寿。亦非甚短。岂无数年卒易
信斋集册二 第 471L 页
之暇。若是迈箕配姬钜丽垂成之书。竟不能完。而为无用之物哉。在区区则羲箕之文。尚且未窥万一。力不暇于此。故册子谨用还呈。而窃谓虽高明之为学。须沉潜于经子之切近下学者。不骛于虚远不急之务。则于道。益有光矣。
信斋集册二
 祭文○哀辞
  
信斋集册二 第 472H 页
祭从侄勉仁镜城权瘗文
汝没于此。于今四年。父母隔远。兄弟违迁。病莫号诉。死委路边。边土惨墨。郁阻山川。孤魂失据。惝惘拘挛。还骨故山。人理固然。吾辈皆穷。至今迁延。思古人义。惭汗在颠。嬴博之葬。神理实便。魂气攸扬。无远不宣。无汝以戚。其安适焉。若可办力。讵终相捐。壁书是事。寤寐缠绵。硗土浅瘗。虑致亏骞。申饬馆人。加筑深坚。携饭一盂。来临孤阡。自汝托此。亲属荐笾。有我薄具。庶汝周旋。汝之父母。俱得存全。阿季在迩。亦免填连。恐疚冥听。馀不细传。春序又半。名节在前。谁复为汝。洒扫封壖。言止情蹙。有陨彻泉。
祭从祖兄窠山子文
从祖兄窠山子。卒于青阳旅舍。已以辛巳九月某日葬下。堂弟令翊。不能赴哭。为文附使告于灵曰。呜呼。我忍为文以祭兄尸。忍谓兄死。作此诀辞。吾兄为器。孰如其期。聪锐绝俳。已自幼时。开口老成。人不谓儿。弱冠所造。非今人为。文搜西汉。陋宋人诗。骅驹习步。凡马讵随。天然雅丽。閒发𤪿奇。良玉韫藉。浮辉莫施。由文返道。敕我威仪。契理于心。非资常师。辅以淹该。日有新知。群从皆良。最乐我痴。过许同志。责以交资。忘我窄陋。猥亦当之。妄希远道。与兄言私。胥怵狼狈。坠志受嗤。人事乖离。星建娄移。计期言归。兄已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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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我怀非惟。䣊懿之思。良匠敛斤。古琴断丝。我志我事。谁与诹咨。思兄平日。不虞止斯。气厚质沈。身言不疵。凡称寿兆。在兄无遗。反理而敚。实为大疑。噫嘻可知。天实是司。家门运否。沈𪑉剥睽。兄生于是。乃瑞世姿。苟卑年寿。莫终絷羁。摧折如仇。不得已而。譬如阽崖。难毓祥麒。终无一孤。父母俱离。旅地营兆。魂魄亦羁。如此情境。路人所悲。有一善人。生死此畸。而后劝善。我实无词。山川夐远。哭不攀輀。缄文附使。情谊都亏。呜呼哀哉。尚享。
祭外王母闵淑人文
岁辛巳二月十六日。外王母闵淑人考终于京第。外孙李令翊时在北鄙之富宁。十月始归哭。十二月一日乙丑。乃克摛文。告哀于灵曰。呜呼哀哉。小子之初。王母孤危。无馀孙子。小子兄弟。鞠抚备恩。至于长成。晚岁圆满。喜色在眉。曰我老境。甚慰孤穷。子妇女婿。外内五孙。天道无全。酷遭旃蒙。逆理冤号。胥无生心。母非孙依。孙非母恃。安得存全。得有今时。丧戚腐心。老人情弱。一日不见。如有所失。不惟母念。孙情亦然。先妣之思。仰慕倍前。琐屑哀言。亦以忘哀。每往入门。已亲出堂。忙趋扶入。若久别会。见饭罄盂。损供来益。见坐就燠。遽覆厚衣。慈念之极。如视儿稚。孙作北觐。告期三载。临诀抚背。情何可言。曰我犹强。岂无后颜。惟以汝病。跋涉在念。奉言登途。遂隔万里。经年苦怀。不能飞去。前秋兄来。始议同还。计期为劳。兄竟独返。增益远慈。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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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晞。兄道近候。容华胜昔。穷饿备苦。不改筋力。恃若百年。虑病淹留。早知若玆。宁踣途道。谁滞绝漠。忍茹此恨。我生罔极。曾遭冤酷。决不以面。未遂会下。惟此至限。天地莫泄。常时自念。所未尽分。于我王母。百岁之后。庶尽诚礼。少伸哀情。岂谓天末。遽罹此恫。启手告诀。已无可言。玄堂永闭。不闻其时。解服一号。且违灵筵。叫天漠漠。复何人理。恨恨搐中。金石欲裂。经秋始归。触目摧肝。胡不斯归。得于前年。胡不乘化。少延今岁。孙来此迟。灵归此遽。循阶蹜䠞。若闻笑语。入户惝恍。若儗扳裾。旬日离违。曾多变语。四载而来。岂无缱绻。千叫万吁。胡无一应。季岁险啬。贫寒又切。丛瘁在己。无少宁逸。私心闷剧。每与妇说。拟营腶隙。有具瀡滑。庶图尝。寁时慰说。有志迁绵。终古此日。供馈之愿。作玆哀设。弸襞如山。儗吐喉结。号哀彻天。庶几鉴察。乌乎痛哉。尚享。
祭从伯姊崔氏室文
从伯姊崔氏室之柩。将纼以壬午之三月七日庚子。先二日戊戌。从父弟令翊。哭告于灵曰。乌乎。人有善誉。多因畸蹙。匪始不笃。穷则易觌。始我姊贤。有知不知。逮穷之极。疏戚齐辞。曰有高行。孝友莫拟。偏闱在上。二弟千里。俱我私人。采恤所难。身无全衣。莫彼饥寒。君子之贤。感诚毕助。燋蚀寸肝。媒疾沈痼。竟促其年。促由孝笃。人孰无死。死孰无戚。一人之死。靡托几身。昂眷俯顾。天地悽辛。我北四载。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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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年。姊疾已甚。相见泫然。我隔诸弟。馀伦汝续。岂谓数月。忽忽斯哭。托以老亲。至绝叮宁。起死无愧。浅薄何能。玄涂戒装。启慎隔日。涵哀请诀。庶临仿弗。乌乎哀哉。尚享。
祭季祖母宋夫人文
维岁乙酉十一月朔日壬午。即季祖母恩津宋夫人初期之前一日。从孙令翊。才自南瀛归。虔尊鸡果。哀告于灵曰。呜呼哀哉。家祚罔极。一门诸父。尽赴炎朔。后生独聚。胥入狂恣。靡所依怙。天蚤矜念。笃降哲矩。不以男子。乃于闺辅。俾得在家。为门户主。既锡懋德。又畀寿数。烬殿留楹。崩波峙柱。夫人之贤。歜母有伍。仁淑所来。春翁其祖。徽范伟识。掩世众甫。自始入门。亲表男女。壹辞归德。景犹傅姆。凡世妇人。和则昵侮。苟道以严。或伤倞圉。夫人不然。辞貌婉诩。怡怡乐衎。威不以怒。人自敬畏。如入庙庑。莫慢夏暾。共爱春醑。孝敬以性。媚于公姥。竟世追慕。泪随言雨。诚志所单。丘庙笾俎。不曰匪适。未虑家窭。舅姑之孙。不间我乳。锡类睦姻。恩视周溥。爱达言容。谊无偏阻。外内侄孙。咸乐来处。木深椒岳。鱼腴梨浦。群居讲诵。必于我所。𩟷馈之费。所乐非苦。各察嗜性。饮食腻膴。罗侍左右。气藏首頫。诲语侃侃。先德必叙。我家舅家。世垂轨武。我无异学。是仪是取。一家有事。事无微巨。无或不咨。肃俟谕诂。从颂启判。辞不枝绪。礼干治豪。义源劈斧。非资问学。有契邹鲁。褒贬片辞。挞市赠黼。见有过尤。不藉槚楚。义莫慈蔽。辞色不与。自求惶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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畴怀违拒。穆穆雍雍。闺闼朝籞。愚考遗法。衰替复睹。自徂旃蒙。厥功尤钜。考翼内离。友辅阻御。不有夫人。典刑染擩。未恃后承。尚保家户。苟率教度。岂曰小补。虽棘僇废。风声可树。岿然达尊。化鹤仪羽。大老所在。元气不去。硕果殿剥。葆阳一缕。理固绵绵。若将有伫。谁谓一昔。遽弃尘宇。我人何述。失导群瞽。载舟于河。中波遗橹。顾念身家。㿊若中癙。寿跻颐期。适去顺序。俾无遗憾。何攦我腑。天何主宰。何敚何与。何腆之德。何啬之祜。杞垣之陀。年才六五。生人荼毒。极身毕迕。一子之养。军旅且许。忍于颓龄。割慈边土。千重岭海。十更寒暑。我疢我溘。诀不以汝。精灵回徨。此恨忍茹。含佛畴尸。暇归亦杜。存没之际。不如行旅。此情此理。讵堪毕举。江海可涸。金石可腐。仇郤闻之。亦将酸憷。矧余小子。最荷慈抚。胜冠以来。十入尼屿。见辄欢谓。自我乡墅。独汝频省。甚慰畸踽。每诚颠痴。申牖荒卤。春鯈秋蟹。肥鸡润稌。命坐䣛下。亲视啖咀。无虑我贫。填汝馋肚。徂春候床。已弥宿瘉。执手泫然。我疾岂愈。今又送汝。情怀难抒。奉言一诀。转首千古。蛮域驰赴。哭咽瘴浒。期岁斯来。新原改莽。即事頫昂。依依楹础。如参靓仪。如响嬿语。陈迹抢心。有捣如杵。所可道怀。稽剡罄楮。虑渎冥听。不能悉吐。呜呼哀哉。尚享。
祖考妣迁葬祭文
自甲辰丁未之后。家难缠绵。为世僇丑。门房迁边。理逾往无悔者。迄四十载。位未下泽。德不假寿。则人莫不为 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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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惜。而祸衅之作。故自我后。则又或推为德人之福。乌乎理乎。锡德之意。果止是乎。小子不辰。生会劫尘。仳离啜泣之际。益慕福禄之前世。衰沦变替之中。惧忘忠孝之遗风。典刑徒闻于家庭泣诵之言。观感恒切于霜露省扫之日。今以宅兆不利。傍原占地。漆灯载启。玄和出世。恍若亲警咳侧容仪。则尚可慰小子之私。其那吁无应擗无知。则秖以培小子之悲。况乎吾父吾叔。漠焉绝域。独俾我一二兄弟。奔走承礼。不惟小子之望北南而增伤。抑亦精灵降临。必有怊忾恻怆而蜷顾徊徨。思之至斯。血泪徒滋。
祭中翁从叔父文
维岁丁亥六月六日戊戌。再从子令翊。敬以数品之奠。哀告于从祖叔父中翁先生之灵曰。呜呼。一切世门。寿富贵人。凡民所欲。历筹于身。无有不慊。之死之辰。死者犹恨。生者涕洟。矧公之丧。其哀其悲。其憾其惜。希有于时。悲哀若何。请陈反辞。稽天之宰。敚予有铨。人则不知。有憾尤天。原彼贵富。非天所惜。如一案馔。偶饷过客。惟德与才。与百世名。最所秘讳。畀人不轻。所畀之人。必所珍宠。理无两厚。齿角殊用。荀韩行术。屈贾章词。俱媚于天。所多逢罹。自古皆然。呜呼先生。之德之才。与夫高名。漓世钟灵。笃降奎晶。魁然其貌。灏乎其抱。齐鲁让行。马郑羞謏。隆衰有猷。绍绝有学。笙簧圭瓒。下笔纷错。时古泛适。智昧同赞。评材昭代。乙甲其算。谁握词命。谁公谁卿。谁燠谁饱。终世逸荣。古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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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俱公所易。凡夫所享。无有一事。岂惟无有。阽阸蹂踦。投之荒裔。邻厥鬼魑。寒饥剥龄。含敛非儿。客伤愚溪。魂感辽阳。生民至哀。公盖备尝。谁是使之。天则为之。天方宠之。又何悲之。矧公晚岁。道融三教。伤玆迫隘。栖感物表。身相泡幻。真精窈窅。欲界匪居。匀天有召。三空毕彻。雨尘已盈。履返葱峤。尸蜕叶庭。身前苦涂。噩厌初吪。全潮一沤。浩劫刹那。冷然顾笑。儿女号擗。无汝譤譤。我方欢适。嗟公则然。奈我私怀。乌衣廿载。观德自孩。忍逢旃蒙。诸父尽逖。趋庭北漠。喜公同域。过路之颜。岁得数夕。人伦之乐。绝徼增识。匪旧严嘿。溢赐慈愉。胹鸡糕粳。亲饬中厨。戒惎非威。入我至骨。娄诃躁佹。勖以平实。卫道兴惋。虞家留啜。阻诲七载。遂有此日。硕老所泽。千里虽离。尚有型范。为功不赀。譬彼溟海。利普山氓。今焉何述。寂寞旌帲。祥凤閟仪。后生颠冥。漠漠我心。奠玆哀觥。乌乎哀哉。尚享。
祭族叔参奉公文
维年月日。祭族父参奉府君之灵。呜呼。可求如公。衰季之际。脂策千里。朝暮百世。乃在同祖。周旋卅岁。曾视固有。茫茫焉逮。追惟诲言。砭骨多剂。顾惭全愚。公舌谩弊。自古希有。具备德艺。恢刃经纶。糠秕帝制。寔根内资。家世孝弟。所羞世学。擎跽局例。严敬所袭。益人岁计。躁鄙众疾。有一我诣。无不内恧。踧踖讼戾。怀宝玩时。越冕戎剃。君子埤世。穷达非系。苟畀大年。山林龟筮。趣向有指。渊源得卫。虽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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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曷量功惠。民无一幸。公又中逝。疏戚齐怀。偏滋我涕。江湖暝路。谁导言济。千言何益。万事荒瘗。涕泣荐斝。灵庶嘿契。尚飨。
祭从侄圣功文
维年月日。告堂侄圣功之灵。乌乎。吾与君。自幼同闬同业。亲以堂叔侄。义兼朋友兄弟。君所倚信我异于众。我不能相顾死生之际。以是绝悲焉。虽然使死有知而知死之悲。虽逸乐颐期。犹且不胜其悲。如其无知而不知悲。朝生夕化。尚不足悲。况犹得享三纪。抱三儿者乎。吾实不知死生之故。吾又安知夫谈玄齐物者之必我欺。而生者不为寄。死者不为归。若是则寿贵死为唤好梦。穷畸短折为褫湿衣。好梦安足羡。湿衣安足恋。无乃君方嚣嚣于湿衣之脱。我则噭噭而哭之。使君冷然顾视。笑人之不达邪。吾诚不忍塞悲而为是说。以自宽宽君。君尚有闻。呜乎尚飨。
祭通德郎李君(洧)
龙集癸巳建亥之月丙申之日。完山李令翊。敬祭于故通德郎李公之灵。呜呼。自古论交。不在势贵。烈飙知植。浊流辨渭。自我活瘗。世旧避讳。视莸兰臭。幻戈尘尾。严世胥弃。蒋蒿甘厞。荒径响筇。觌人甚伟。一言芥琥。半席裴魏。仰品韵裁。西京间气。舌骋雕龙。笔灿苕翡。亭玆迫隘。盐嫭骊媁。竟踬刘策。虚老颜尉。湖海仗义。千金寁费。樽空客散。霜发如苇。高怀莞笑。群蚩虱虮。穷庐晚契。素心相谓。一日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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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闷絷罻。枯棋撒手。村酒烘胃。半褪襦衫。斜偎几棐。轩眉拊掌。倾泻礧碨。诙诡不虐。讽刺非诽。入座景风。满怀醇味。人自内消。鄙隘郁忾。新秋月皓。澄江练熨。招携泛苇。鱼瓜在篚。凭舷浩唱。风动波沸。苏门如接。羽腋无几。赏惬系数。猜戏有鬼。宿草反袂。若戚棣韡。絮酒惭礼。腹疾非畏。芜词写臆。精灵庶慰。尚飨。
祭世母申恭人文
余谓妇人之德有难适宜。宁柔懦而戒仪非。或短佐治代终之资。有壸政而备母仪。易蹈阴道无专之讥。唯我伯母。为德大规。其始事舅姑。十载三日仪。徽柔婉孙。若不能自持。逮夫子不管外物。颐病旷夷。承志有道。不以家累贻。园田臧获。以至厩库蔇茨。事举井井。细钜不遗。清贫之世。百口谷丝。烝尝齐明。燕及免缌。而甲戌伯父乘化。越明岁。家世僇隳。长老遐逖。户留蒙蚩。巍巍达尊。作范闺帷。景德诹猷。众迷有归。话先旧而慷慨流涟。抚替孱而恻怛仁慈。未尝显斥臧否。人不得为非。不欲断制自我。而事理莫违。是以处母道二十年。尽巽不威。人自诚爱。仰若龟蓍。矧余小子。尤笃情私。昔我先母。视姑庇依。暨号何恃。闵恤犹儿。砂洲鱼上。洞泉稻肥。穷畸一欢。犹有拜夫人于海湄。入门上堂。喜气晕眉。可乐可亲。谐笑怡怡。敕厨劝益。如视孺痴。既戒过饮。又命满卮。谬许谢树。重逾球琪。嗟小子命则独而无受重。不敢尤天道之无知。特哀其单。舍一孙而子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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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呼南北书。若私己之营为。虽由从兄笃友而割慈。实亦养志之所惟。如此恩德。报效无时。惟谓永有恃于百年。孰一病而见遗。摄提斡而省第。际晬辰之将几。玆辰不易再。慰色忧而湛僖。治具隔日。震呼远奇。哀我叔父。毕命穷陲。一号散归。遂余北驰。靷返会下。月𩲸四移。不遑更候。遂至于斯。乌呼哀哉。以夫人之德。未有鸾诰鱼轩之荣徽。眼见乌衣化劫。穷老于海屋荒离。笃降啬予。匪天咎谁。虽然。就所乘之运。观天心之报施。华门冢妇。与享赫辉。配德仁贤。到老燕嬉。儿孝妇敬。终世忠颐。三从之愿。未有缺亏。剂饵无憾。天年耄耆。儿颠共白。扶病持衰。一家歆羡之言。谓近日尊属之外内所稀。况如不孝罪恶移酷于母者。使观殁而如夫人。将不哭而笑嘻。嗟理则然。情亦靡涯。时物不改。有阒中闱。秀仪雅言。惝惚迎随。灵辰弗留。玄殡永辞。再拜宿酌。穷天之悲。
祭洞泉伯从兄文
丙申十月癸卯。即我洞泉伯从兄初期之祀。从弟令翊。自京来。执笾于其夕。始克为文告哀于灵曰。呜呼。二五日漓。天轨爽道。苟见材德。如有恚懊。猜戏多术。箕𥳽搀扫。公于是运。众美擅葆。道反淳厖。学溯噩灏。馀事掌蛇。在中褐宝。众口一辞。衮职绘缫。观世攸趣。群如忌燥。沉屈握瑜。谋谟谈枣。身既壁刖。家又乔倒。群蚩聚命。诸父边堡。典刑在公。鲁焰遗橑。先故导后。禋荐承考。是亦为政。不虚负抱。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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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迹沦海岛。麋虾如素。穷𩚬非恼。慈母康强。两颠俱皓。浦鱼山蔌。衎衎暮早。课孙壁书。督奴畦稻。仁及乡邻。颂在隶皂。犹为滥福。不慭耇造。丧威内铄。蒸瘴外槁。竟祟奇疢。无赖久祷。群冻丐炙。忍敚旭袄。究理壹酷。我心如捣。夙蒙提挈。自离孩褓。不谓颠騃。谬视琪璪。临经听疑。为文视槁。轩看拊膝。谈宴讲讨。天真袭人。若接葛皞。清冰出壑。光风捲潦。鄙吝遇黄。骄欲对老。兄弟之乐。穷后益好。谁谓过驹。遽泣宿草。前秋之别。遂成穷昊。风霜满野。逝水浩浩。入门泪视。栾侄病嫂。新悲触眙。旧欢转脑。梁摧弦绝。后死何保。尚鉴苦衷。歆玆荐藻。
祭外姑柳淑人文
岁在丙申十有一月己丑。即外姑柳淑人丧期。初周之前一日。外甥李令翊。操文恭祭于灵曰。呜呼。妇人之职。组紃酒食。虽过人行。无由彰施。或遭多艰。始徵愚智。恭惟夫人。天锡材义。故畀百罹。俾有所试。德门无禄。祸衅荐至。身茹蓼茶。膝有孤稚。担重弱干。三世宗事。家业彫荒。僮仆悍恣。柔忍刚制。谯翛苦瘁。笾豆齐明。阶庭整治。三女有归。贤妇奉贽。馀伦粗全。天又剧戏。忍逢甲戌。猿肠寸剚。三从理尽。岂有生意。髧髧弱孙。非我何置。呼天祝先。如病如醉。神理知悔。俾儿克遂。既冠既室。烝尝有寄。携裾入庙。是先舅嗣。伛偻涕泗。观者咨异。孙又抱儿。娟如圭器。鲐背鹤发。傍有列侍。先庐修圮。房闼精邃。吾责已究。归报无愧。翛然乘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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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于地。苟非夫人。至诚弘志。诗礼典刑。不其忽坠。积四十载。靡食以寐。金铁非坚。菫甘棘易。勤俭内固。仁惠旁洎。无有闺閤。龌龊鄙僿。可拟众善。烈士古记。托倩之故。㚔歆德懿。怜不与凡。父母之思。我时大谬。惭负希冀。艰难流转。秪多致累。百年仓卒。穷海洒泪。疾不省第。奔未逮隧。有结如痞。反袂宿觯。
窠山子哀辞
窠山李子纯士父以 王上三十七年辛巳之八月二十三日干支。卒于青阳侨舍。才年二十有七。有同志从祖弟。曰令翊。地左不能赴临。逾年而哀不弛。为辞志哀。先叙之曰。君讳文翊。自字曰纯士。幼有文性。诵读常兼人。既冠益肆。有作动盈卷。逴发不竭。诸尊长咸称之。其治文也。旁列群书。信手探阅。继日夜不解。罕有专一帙。然一在目已不忘。由是学日富辞日进。清明雅丽。不苟藻华。而粹然有章。诵之令人可爱。虽无年不尽材。其志则文必曰西汉。诗曰唐之盛。句语有往往类之。亦不喜袭前人。既又尽焚所为藁。遂自力于问学。喜读礼。终身必求圣人制作之本。多言世儒所不能道。乌乎。君气度娴雅。操履端贞。饥寒切身。闻人欲施。必有怍容。抱瑞世之才。而又志趣长远。自家门沦丧。宗䣊倚君益厚。今其已矣。君之死非令翊之独哀也。然君尝与令翊深。所志必共。虽驽不能。体知感焉。戊寅岁。与君别。胥勉以终保其志。别四载。君已死。则令翊所独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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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异于人者。辞曰。
登云辀以尚游兮。𠋲司命而吁予。惑。夫何脩与夭兮。不适以阂捭。龙处卯而毓祥兮。理笃诏曰宜寿考。衷良玉而不窾兮。佩朱弦而为道。柔刚佣以载身兮。又飏美夫文辞。理为干而蓺为翼兮。娄满卷而道不离。潭水不矜以光辉兮。胡使我泛滟春丽之可爱。年眇眇而思脩兮。将予卫家之有载。何鞿碍而冻𩚬兮。复遏视以二纪。收郁魄于旅殡兮。下无子息兮父母千里。缤众祐之有颛兮。或饕慝而嬗怛。神泠然而绥思兮。帝相民之多度。百岁而千世兮。孰曰裕而谁啬。下视世之矇矇而不达兮。有从弟以不见为忉恻。道天地以靡衅兮。莫明幽而遐通。苟汝志之不亏兮。指终古而期与同。
申仲厚哀辞
余与申子大羽仪父善。尝道其仲弟仲厚之行曰。坚忍渊沈。凡所遇震遽困苦。能处以无事。素持病。傍人不知病者。在以君能忍也。吾之长才肩随。庄事之如严父。凡有为必禀。服勤常先提命。又以所事兄督二弟。其操之狷介。未或以一物非义苟之。施于人则或见路人寒。解衣赈之。惟志所之则果行。不循人挠夺。喜书亹亹。疾且不懈。所见已甚高。余固信吾友不阿私。岁辛巳冬。客江华。始相见。果信恬拙甚。与之言。若不能言。言必引古人。志高而褊洁。疾时之极。常欲屏交游。得最深山自遁。然余之愚。君乃一见。虚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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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听。其为文。整熟有度。质能泽华。不宕己非。待人而求进。犹对我若无能癖。书法谓余尚有闻。就效点画。不以齿相比为难。与游若干日复离。离一月复合。君已甚病。犹语余曰。吾久愿志学。无与为。今得子。然已病。幸少间就之。言已。继以太息。余将归。君出一幅纸曰。归写勉学语以寄。盖隔死六日。是其志至死未已也。乌乎。君年才踰弱。行谊不著于人。有妻无子而死。死固甚哀。是其家人之哀已。若余所哀。哀其志也。道之堙久矣。幸有志者。虽培之厚。犹惧不从。又必遏绝不遂。是果天邪。君讳大翼。仲厚其字。其年二十有二。其卒以 王上三十八年壬午二月十八日。君之先黄海道平山人。 国朝名家。勋位德业。世著史牒。君宜有禄而承家者。不幸无年。系以辞曰。
玉不受彫兮。温质匪亏。石之贞介兮。有操无移。我迈思夐兮。白日忽驰。剥材薶志兮。世人不知。不知胡伤兮。吾道孔畸。中坚行柔兮。威仪舒迟。旧云必寿兮。在子则疑。嗟乎子兮。我独怨兮夫何为。
表侄女李氏妇哀辞
表侄女孺人完山崔氏。我之从伯姊长女。归李氏。家清州。岁辛巳十二月。伯姊在京不淑。明岁一月始奔。与夫子偕。已葬。孺人遘厉。危而苏。夫子继病。病十日革。孺人泣曰。疾已不可为。吾不忍迁己病于君子而身独全。且吾闻古有以身代死者。昭昭之天。岂无格乎。昏夜澡洁。出后庭。拜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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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盖祈以己之死赎夫命。其翌日疾益甚。孺人乃致命。时夫子将不能昕夕。才孺人死。忽不药而少间。竟获安医。皆谓必有神畀。闻者莫不异之。余尝见先儒说书金縢曰。代死之说。周公为之。须有是理。吾犹谓理未可几。今于侄女死徵矣。虽然。夫既感其诚成其愿。宜悯其贤而两全之。乃必将绝始应。若有售酎责还。然所谓天者神者。固若是忍邪。自古妇人殉节。率不堪其毁而从死。死固烈。亦无益夫子之死。今孺人为夫先死。死有能动天心。而挽其生命。其义之至苦至难。古未有也。古所谓忼慨杀身。与从颂就义者。可谓兼之而尤光矣。呜呼。余叙孺人之义。顾有触于私恫。逾不忍肝心抽裂。孺人笃于孝。睦姻不怠。见穷愈施。不恤已乏。慈仁达于色。喜观古训书。必慕效之是素秉。固将当义舍生者。得年二十有三。死以四月二十日。辞曰。
叔朝吁祖兮。以新命。黔娄谒星兮。亦蠲考病。精感沕穆兮。身亦罔故。其理固然兮。胡残于汝。谓神无闻乎。感应之孔迩。谓天有心乎。因其诚祷而忍许其死。呜呼哀哉。人道澶淆。伦径久替。天其欲成就一妇之节。以示大彝之不泯于世乎。如是而其义莫揭乎乡邦。棹楔莫及乎闾楣。人或莫详其心。反欲以处死之遽疑之。已矣奈何。灵宜勿悲兮。日月代照。天地无穷兮。孺人之节。可以并明而长终兮。
信斋集册二
 墓志表○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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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仲厚墓志
惟仲厚拙于俗。励于古。幼孤祟病。病遂竟身。而不弛劬业。博有经子。其事兄。洒扫将命。不勌以病。不俾诸弟代。其操之介。远游遇赆。度需于路。还其馀。其义所及。路见赤躯立雪。能解衣施。此闻之其兄仪父者也。其貌朴。其言简靖。言多锄铻世情。乃其志所儗。或类尚世事。其为文纡畼有范。使造熟可如其志。此觌君于江华海墅而得之者也。高丽大师壮节公崇谦。其始祖。逮 国朝。有 世宗贤相文僖公。自是世勋劳。书 国牒。至 仁祖首相平城府院君忠翼公。益扬大烈。义盈库直长讳晟。司谏院大司谏讳宅夏。其考若王考也。顺兴安宗𪹯之女。其妇也。此考之谱状者也。令翊与君友。在君未死之两月。与君诀。在将死之先六日。吾犹必保远大。不信其濒死。以君之志与事诚有可保也。始见君已甚病。验以言貌。不知病以能坚忍也。别之日。犹竖坐不惰。就砚习真书。引画甚劲。授纸一幅曰。吾久愿志学矣。将俟病间相就。愿归写勉学语以寄。是其志其事。可死于后数日者邪。于戏。不可究者。命也。其卒以 王上三十八年二月某日。其葬以其三月某日。铭曰。
氏惟申。平山族。仲厚字。名大翼。廿二龄。薶岛域。原曰道藏。谧尔宅。若笃于受。遂郁翳以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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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果县监柳公墓志铭
柳为世族甲乙。皆祖高丽大丞车达。贯文化者最显盛。文简公宽。相我 世宗。赞至治。世簪组。至司宪府监察用恭居。以葬于罗州之茅山乡。其后为其乡人。其子军资监佥正 赠吏曹判书梦翼。其孙尚衣院判官 赠承政院左承旨浚。为公玄曾祖。判官。学邃行高。休官。倡后学。学者建祠祠之。祖慎吾。展力副尉。孝尚辅。通德郎。公讳凤长。字季三。幼有志气。年十岁。值饥。潜持铛入园。日炊糊群丐。十四。以词赋魁州课。一方争知名。已而孤贫。间至流寓他乡。屡乡举。亦未克赴京师。从祖叔父相国忠简公尚运尝戾乡。见公大奇之。忠简之乡族多。独举公除青岩察访曰。此官于此人薄。为便养耳。公母延安金夫人在也。然人犹疑内举。及公移京职。见俊伟通达。争愿交欢。升六品。拜活人署别提。迁义禁府事。出监玉果县。县近乡。辇母之官四载。弃归。无一携装。而诸奴婢私载什器瓮飧之具。累牛马以从。或言宜戢以避谤。公笑曰。我之龃龉寡欲。人皆知。公任性疏旷。为亲从政。非所乐。去官二年。丁母忧。遂不复仕。常自谓能混俗。又喜饮酒。扁其轩曰浊醉。优游里社。呼宾朋酣畅雅谑以为日。主子暨闵新妇孝敬。家虽贫。日供数斗。未尝告酒渴。公虽浮沈于酒人。内操不流。长于见识。朴素淡泊。事无外饰。其为县。不近名。持清简。屏私径。率吏严。其事亲不怠。居丧几疾殊。抚护病弟。嫁娵其子女如子。周人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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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乐言人善。过亦言之。而言皆率真。是以。乡之小大上下。莫不欢之。酒后偃仰。高谈朗咏。天机溢发。有玩世肆志之意。至于今。传诵风流。有若旷世事。卒以 肃宗四十五年己亥。享年六十三。初葬浅土。后乙卯岁。与配蔚山金氏墓。同迁康津县介山原。金氏。处士 赠户曹佐郎亨址女。河西先生麟厚玄孙。先公没。一男宗垣。 贞陵参奉。一女适慎师宪。一孙承文正字东宾。斐文翰。将显厥世。无幸蚤卒。有子曰廷圭。铭曰。
博官以酒。匪果达放。济物自幼。中伦寔尚。由今上挹。其葛维羲。岂无杯觞。那此巧漓。卷怀靳受。将大子孙。二世继让。不在今人。
平壤都君墓表
君讳廷柱。字圣敷。父讳以瞻。祖讳万芳。妣金海金氏。瑞颖女。君以丁丑八月十七日生。老得通政阶。授巡将。辛卯六月五日卒。享年七十五。七月十日。葬于平壤府古顺和白寺洞之负乾原。君之先。漆谷人。中世流寓海西之载宁。族孤居窭。逮君之考。益窘。君生至孝。叹曰。为子而不能适亲之口体。非人也。遂移居平壤。为便治生。每岁归耕于载宁。二邑相去百馀里。人所不堪。而君则曰是子职也。悴躯干。役心思。卒能致产备养。以至侍癠之诚。居丧之哀。终身之慕。乡邦诵之。晚益饶贫。而富者率鄙啬。君则能用财。拊亲族如家。办昏丧十馀家。贫交疏族有官逋。悉济之。人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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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来者。知与不知以为归。膳婢数人。终日治客。具常不给。以是逾有闻。然所为大率孝之推也。于是。两西人颂其孝。上于关西观察使。观察使欲列于朝。君力辞曰。事父母。是常理。岂可以上罔。至欲避居他道。乃令蠲徭役。及子孙。君又曰。官赋。贫户所不逃。吾何为独免。岁必先人纳征。君刚毅坚确。言行以信。其心以为善则必为。以为不善者必不为。是以。处乡曲。无学问闻见。一决于心。而多合义焉。娵海州吴山逸女。克有内助。举三男。国珍武科,学珍,益珍。治儒业。一女嫁全翼邦。孙男且十人。有曰敬宅。亦登科武科。都在 国朝未显。其居湖西者为士族。如都允中,执中事儒贤。以学问名世。君之世。益微。君积勤成家。子孙蕃而材。其将有发矣。
族子仲容圹志
我从祖兄进士君良翊。有三子。其仲曰勉洪仲容。禀气秀厚。容止不恌。事亲服劳不择事。凡所事勤且有心。父母宗人。咸欲远期。其弟勉公亦英慧可爱。 英宗五十一年乙未。同患麻疹。七月八日。勉洪死。生财十九。冠而未娵。廿四日。勉公亦死。年十二。其兄勉通。先以岁之一月夭。三子之死。同岁或同月。而进士之考正字公。遂无血嗣。始正字之考洗马公登第。以横逆削正字。又登第。厄于时。两世有德有文。宜食不食。然进士袭行孝谊。三子皆佳。人之言天理者俱曰。三子可畏。曾谓理之反而祸之酷。壹至是邪。勉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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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月日葬于高阳木稀原。其殇叔父之墓次。勉公从瘗其傍。其叔父亦壬申岁。死于疹者也。哀哉。洗马公讳真伋。正字公讳匡赞。西谷孝简公,石门孝敏公。其五世六世祖。闵监役龙见之孙女。其母也。铭曰。
侄与叔依。三殇累累。过者涕洟。 尚有神理。无夷无毁。唯千百祀。
淑人李氏墓志铭
记昔闻言于先君曰。金圣际之内子。贤乎哉。圣际弃州符归。能日治酒娱亲友。问之。曰此余内助也。余性不耐理剧。妇悯余志。劝弃归。余曰。余喜日治酒娱亲友。今径归。无以办此。妇曰。吾其办焉。成约即归。所以既归而日治酒娱亲友之无难也。夫世之居官者。累于妇而损名者有之。控于妇而去就不自任者。皆是也。乃能赞夫子之决。又日供所乐而不为难。则才德之所存可知。圣际内子。其过人远矣。金公。先君子之执友。先君子尝志公墓。今公之孤。述夫人行。徵铭于令翊。余顾有感于前闻。不敢辞。谨按夫人之世。以我 太宗次适孝宁大君贞度公为始祖。有讳卿云。以谏官。昏朝抗权倖。托疾不更仕。寔五世。祖考讳柏龄。妣原州边氏。夫人柔巽为性。齐庄寡言。养舅姑以诚。舅姑贤之。事夫子以敬。夫子宜之。以俭持家。以勤率下。其享祀也。蓄需有素。事无卒遽。细大必亲。不委仆御曰。不诚不洁。神不享也。其守业也。以至什器之微。苟属旧物。补葺不弃曰。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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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亦宗妇职也。人伦雍和。妯娌共有无。喜施若性也。闻穷不能丧祭者。虽疏必济。然其施私亲。不敢费舅家旧业。外内宗戚。洽然归美焉。 今上二年戊戌四月十七日卒。享年六十九。其六月某甲。祔于公墓。墓在长湍村白莲原。先配二夫人并同穴。公讳光遇。圣际其字。官至尚州牧使。公之系及子孙。已载公志。玆略焉。铭曰。
闺门之懿。宜家蠲禋。 载咏于诗。桃夭采蘋。 德配君子。惠在亲姻。 曷不裕庆。其大嗣人。
外王父 贞陵参奉柳公行状
我外王父柳府君。讳宗垣。字宗之。其世出文化。胄于高丽大丞。国朝显者。 世宗名相文简公宽。文简子礼曹参判▣▣参判。曾孙弘文馆副提学。▣▣其居罗州山茅山乡。肇提学子司宪府监察用恭。比府君为六世。高祖讳浚。尚衣院判官 赠承政院左承旨。文行高。晚隐教授。学者为立祠。曾祖讳慎吾。祖讳尚辅。考讳凤长。玉果县监。风流高亮。乡邦尊之。妣蔚山金氏。处士 赠户曹佐郎亨址女。河西先生麟厚玄孙。府君以 肃宗庚午生。 景宗三年。拜庆基殿参奉。明年。移郎 贞陵。阶通训。明年。以疾归。府君素病风痹。至是不乐仕。将买山。隐高山县境。未果而病甚。今上七年八月八日。竟卒。享年四十一。某月日。葬于村东细花里内城坐原。淑人骊兴闵氏。进士讳应龙女。都总府副总管昌胤玄孙。判中枢府事大生后。壸仪孔修。既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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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成家。逮府君没。一男一女幼弱。慭念孤寡处僻。无以振。遂归女我大人。从家于京。成厥子。子克以文翰大鸣。连中进士及第。例授承文院副正字。三十一年。我先母无幸。后六年。闵淑人以年七十二终。越四年。正字又卒。一子才胜冠。呜呼。府君含德未食。与淑人之至诚。而发之于贤嗣。凌迟六七世。始扬科名。若有为。乃无年无位。未克追荣前人。有文章。亦未及述先德阐幽冥。令翊惧府君之迹久逾泯。谨次贯系生卒。畀内弟藏为家乘。而府君志行之详。不可得以知也。记昔私闻于先母曰。府君气貌端好。辞令简要。无媟容戏言。柔巽谨拙。而至不为不义。物不能移见。人不是片言直之。然人不敢较。以府君辞整也。人不敢怨。以府君少违行可反也。生平不以家累经心。虽淑人之贤。不使君子知有无。亦府君恬淡不欲。性然也。惟周穷乏。制由府君。淑人承意如不及。狷介严辞。受微物必度义。以至历人家遇饷。或默然不御。人不敢轻出酒食。尝有乡人馈牛酒。谢曰。尔冒禁。纵不能正。忍受诸。其在庆寝。官储足。工匠备。一无造作。出弊革笥令葺。请易以新。府君不许曰。此旧物。不忍弃。其葺马鞍亦如是。我大人待子女尚恩。先母必曰。昔我先人既育我姊弟。不貌慈。罕与言。见子弟言财利。先母必戒曰。我先人不使吾弟手钱货。近岁。令翊行过茅山访旧人。如昔闻殊过之。咸曰。此乡多士族。我人见闻。未有如此公。此公所谓不可得以亲疏者。又曰。此乡号俗偷。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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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在时。人惮为恶。且曰。俗益坏。未知使公在。能齐之如伊时否。又咸曰。此乡多口。不喜全人美。公之道。亦非悦每人者。至今舆诵无异辞。则公可知也。人之声誉。播涂人走卒之口易。厌亲戚故旧之心难。令行于廊庙朝廷之上易。教从于闾里乡党之间难。取欢于当时易。而遗慕于身没十百年难。非实德在人。能若是乎。虽言行之美多隐不见。可以少憾矣。凡为府君后人者。尚庶几继玆懿。而不失多积之报。协如龟筴。勉之哉。正字名东宾。内弟名廷圭。我大人李匡师。闵淑人。权葬于衿川县蓑潜里副提学墓下。未克归祔。龙集辛卯十月干支。外孙李令翊。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