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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著续集册三
自著续集册三 第 x 页
自著续集册三
 [杂录]
  
自著续集册三 第 628H 页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行辅国崇禄大夫判敦宁府事兼工曹判书判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谥忠献朴公行状(丁卯)
   本贯全罗道罗州潘南县。
  曾祖讳泰远。黄州牧使。 赠吏曹参判。
   妣平山申氏。 赠贞夫人。
  祖讳弼履。 赠吏曹判书。
   妣全义李氏。 赠贞夫人。
  考讳师锡。公州牧判官。 赠议政府左赞成。
   
妣杞溪俞氏。 赠贞敬夫人。
公讳准源。字平叔。姓朴氏。上祖丽末右父(一作文)馆直提学文正公潘南先生讳尚衷。以道学节义。齐名郑圃隐。国朝初。左议政锦川府院君平度公讳訔。以谟猷勋业佐 太宗。仍父子大显焉。平度公生礼曹参判讳葵。三传而至舍人 赠领议政文康公冶川先生讳绍。道德学问。宗师一世。慕斋金安国尝字赵静庵及先生曰。孝直发越。彦胄精密。盖并称也。众中识李晦斋。引联 经幄。斥金安老奸邪。为其所哜。遁于陜川以没世。生讳应川司宰监正。生讳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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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学行荐授礼宾寺参奉。不就。生讳焕同知中枢府事。生讳世城承政院左副承旨 赠吏曹参判。己亥礼论。斥尹善道,权諰。不奉諰敦谕之 命。下理几危。以直闻。早世不大用。公高祖也。牧使公以下三世。以公贵皆有追爵。俞夫人。 赠吏曹参判讳受基之女。礼曹判书章献公讳命弘孙。礼曹判书大提学农庵金先生讳昌协外孙。纯静和柔。得妇道甚。有二子。长曰胤源。亦以学问名世。号近斋。官监役。 元子宫僚属。皆不出。公其季也。以 英宗十五年己未五月二十日生。生而颖悟。王母李夫人。女士有鉴识。每拊其顶曰。是儿骨不凡。后必贵。子孙其昌矣乎。五岁时。自外入。偶跌而仆。有戏者曰。拜我乎。即遽起笑曰。吾岂汝拜乎。拜天也。人皆异其对。十三。读纲目竟一帙。即已别古今治乱兴亡人善恶事是非得失。而文艺亦骤进。稍长。尽读六经百家之文。尤喜读孟朱书。时近斋学渐进。公执所疑。讲究经礼。近斋尝曰。吾弟识解精敏。吾不如也。性谨拙。一定规矩。规矩外不旁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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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以亲老家贫。屈首为功令之业。每赴试。世皆纷纷以关节为得失。而公独耻之。有劝者斥之严。故终于不得。而人莫不以公为高也。孝友其天性也。母夫人疾革。公刺臂进血。得延时日。及丧毁甚。几不能支。赞成公深责其割肌伤孝。后十四年。而赞成公疾危。公以前承责教。不忍违其志。只尝恶以验其吉凶。而夜辄泣祷天。既不能得。则其踰节之毁。礼不能闲。盖赞成公善居丧。邻里至今为之诵。公实有所受。不独性于孝也。事近翁。如事严父。如奉尊师。凡有事。禀而后行。讲学论事。始或参差。孚尹旁达。卒归于烂熳。近翕常诩以天伦知己。而公亦切磋琢磨于其傍。以成其德。中岁家益贫。挈妻子。率水东浒。家于黄骊之江上。骊士大夫乡也。故参判止庵金公亮行。大司宪李公直辅。故闵掌令彝显。皆以儒逸隐于骊。公乐从之游。质问论辨。薰德慕义。诸公亦交口称朴某贤士矣。山水楼台之胜。甲于上游。公只一登览。未尝数数曰。乐山水。虽仁智者事。吾志不立。是亦外物。立志在乎学。常静处一室。昼夜读。至忘寝食。邻里为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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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朴贤士但知读书。不知饥寒。公既居骊数年矣。每自伤。伤哉吾贫也。不贫吾何故流落江乡。不得与吾兄相守以居也。思至。戒一棹上下往来以省之。近翁尝遘疠。公闻之大惊忧。一日驰二百里入救。翁惊曰。君何遽犯入吾侧也。亟避去毋迟也。公不听。始终躬护。诚感医人。疾已乃复。而因心之爱老而弥笃。癸卯。公夫人没。家事益旁落。而终不变处穷之素履。盖七八年流离困阨于荒江破屋之中。而其年近五十矣。始中丙午司马。人皆以为某也而今始小成。才未展。不大厥施。岂非命耶。其明年丁未。 正宗大王为广储嗣。 命拣名门。而公第三女被选。二月行嘉礼。 赐号绥嫔。以 嫔父初授公 健元陵参奉。 上闻公所居狭小。买 赐城南第。俾容行礼。公兢蹙不敢处。处于陋室。主事者问公家衣服器用当何入。公对以素贫寒。君赐虽不敢辞。事大小务从省约。则有光 圣德而贱分亦安矣。而犹据体援例而为言。公愈执不回。 上闻之教曰。其执可取。宜从之以成其美也。故事既。三拣文任。代主人例撰谢笺。 上知公工于俪。 命自制进。后又徵其藁 赐览。叹曰。文华若此。乃不能得一第耶。 嘉顺宫将入大内行礼。公戒之曰。 圣上所以结亲于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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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者。以其为儒素家。而吾平日不能教子女。遽当此不敢当也。富而能俭。贵而不骄。福乃臻。放情肆志。恃恩居宠。菑必逮。戒之哉。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著于诗。必敬必戒。无违命。载于礼记。夙夜谦慎谨畏。孝事殿官。无遗老父羞。 嘉顺宫早彰淑德。是日涕泣受训辞。公自 寝郎。升为司仆寺主簿。 上召见教曰。朴氏我东盛族。世守清德。今幸有国婚也。 顾谓左右曰。此人官虽卑。风仪真宰相也。移除工曹佐郎。奉公恪勤。谨守法。诸僚服其谨敕。皆视公为律。寻出为报恩县监。 教曰。选曹欲拟君江西。予知君雅操。故除此邑。此亦湖中山水乡。可卧治閒养也。公承 命感激。既之任。益守法律己。御吏民。先恩而后威。断讼公明。落者无怨。执邑豪有恣行不法。夺人女产者。穷覈得实。监司欲缓豪。不听。卒抵豪法。他豪遂屏息。邑有隐结岁捧钱千。吏以官用白。傍人以家事请。公斥之。或言不自用。当纳户曹。公曰。此邑残薄。去一隐。一隐复生。反为民害。宁补公费民役而已。每岁腊。民猎贡山猪。弊滋甚。或至离散。公曰。 圣上烛此事。必惕然矣。后承 上询。以此事对。 上叹曰。予一念在民生疚苦。而犹不知有此。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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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贡猪邑以雉代猪。猎民鼓舞颂 上恩。公在官自奉甚薄。官厨失饪而不择。衣至于蒙茸而不改。民例纳遮风席。公止之曰。吾视吾居骊时。不已多乎。吾为民不易弊簟。况此席乎。俗离境内也。而谓閒行劳民。非分忧意。竟不一往。 上时使人覸守令能否。多闻公事。嘉之曰。是书生。意吏事疏。乃能尔耶。为报恩三年。民碑而思之。 上尝以储嗣晼晚语及公。公对以坤殿春秋。螽斯尚有望。 上心是其奏对得体。至庚戌。 嘉顺宫有娠弥月。 上命公直宿 禁中。六月十八日。今 上诞生。定号 元子。同日称庆。用护产劳。擢为通政大夫户曹参议。又例加定号时一资。而公力辞得已。公早夜保护 元子。候 寝时乳。察色议药。不敢离侧。不敢言劳。其在直。 嘉顺宫供饭而馔甚盛。公辄下数器▣▣曰。素不嗜膏粱也。后乃具淡味。 上偶见之曰。老人劳瘁甚矣。供无乃太疏乎。 嘉顺宫对以实。 上叹曰。参议能不变其素。非居养可移者矣。公服弊。 上曰。岂无衣耶。何不改为也。 上闷其劳。时或 赐暇休沐。而恋 阙徊徨。不敢久于家也。 元子宫睿质卓越。聪明绝殊。诞生之翌年。已通言语。解天地父母字。 上尝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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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曰。 元子类 英庙典刑。厥享国必大。君一身保护兼辅导。担负重矣。予有意不置辅养官。册封后虽设师傅谕善。终不如自内君自劝课也。公对曰。 元子宫睿姿英明。衣尺渐长。选端人正士。朝夕左右。 圣上亦以身教诲。即成就在是矣。臣卤莽。何敢当 圣教乎。 元子宫游戏。不近玩好。惟翰墨书籍是亲。三岁端拱侍 上侧。多所诵。 上曰。能解几字。公曰。口授辄成诵。已过数百字矣。 上曰。必先知字义然后。可授他字也。于是公进千字文。日授数十字。未几又通谚读。时或自临读。不待授。稍稍以次进曾史,小学,四书诗书及程朱箴铭。承命出题以 睿制。制诗文各体以奏。公课劝笃勤。日不敢暇逸。几无退食之顷矣。 上闷之。时 赐珍剂。以救其瘁。所处直庐。岁久颓陋。始终一席。不脱袍帽。四庤书帙。尘满其中。一日 元子宫临呼。公方食。遽投箸起。 上在前矣。即惶恐伏。 上曰。君虽自待薄。无已甚乎。 命葺之。癸丑。淑善翁主生。护劳如初。上欲升资。公辞之。代以锡马。四岁而痘。 上与 元子避御摛文院。公独任其事。治不失时。痘既愈。 上喜曰。此君之功也。已而除刑曹参议。丁巳。设 元子讲学厅。置谕善选僚属。近斋以荐膺选。而执所守。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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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不出。谓子侄曰。季君经学。无让于乃兄。成就 睿学。何待贱臣。 元子宫外讲既勤笃。而公之在内讲授如初也。己未。近斋没。公不敢视私丧。每自悲恸曰。吾于吾兄。兄而又师也。医药含敛。都不得见。人理绝矣。即他日何颜地下哉。爱其一孤。喣嚅庇覆。诲化诱掖。而又贤而有学。故气味趣尚。有吻无射。孤亦事之以父师。诚爱笃至也。公在直。非承 候劝读。书未尝不在其手。经传以下程朱书。我朝诸先正遗文。仰思俯读。循环熟复。学力日益固。见理日益透。 上既博极载籍。辄引公从容 顾问天人命道心性理气历代治乱古今得失。靡不指陈。往往语合 意。喜动 天颜。称之以老师宿儒。 上下忘倦。或至花砖改午影。而昼漏催箭矣。既退。 上或不耐暑。使人覸公。犹不脱公服。端坐对方册矣。 上叹曰。谨独之工。乃至此耶。尝与公燕语。 教曰。必读书识理者然后乃士也。而世滔滔矣。今谁有其人乎。予尝临朝发叹也。公对曰。诗云周王寿考。遐不作人。惟其能作人。是以有十乱。苟 殿下德如父王。寿如文王。则作育之化。无让周家。何患乎无人乎。人君必先正其心。其心正而后。可以存天理遏人欲。存遏审而后。可以察进退消长之机。而多士思皇。以正朝廷。以乂邦国。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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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恐不过由是术也。 上称善。尝谓筵臣曰。朴某不独其兄有学行。是亦真学者。禁直多年。操躬饬行。不懈益处。且明习经义。予于父字。多赖其力。真谕善之材也。庚申。册封 元子为 王世子。行冠礼。定婚于内阁臣金祖淳女。以问公。公曰。金氏世有名德。以金尚宪之节义。金寿恒父子之精忠为先祖。而文定厥祥。是天作之合也。 宗社臣民之福也。 上曰。今两家义同一室。共享和平。则岂非宗国之幸。两家之光乎。公顿首谢曰。臣敢不铭镂 圣教。同心协力。与共休戚哉。舟梁之期。始春终秋。公以 殿宫宝筹弥高。朝野颙望。劝 上三思。未几 上以疖肿违豫。公忧闷奏曰。 上春秋向衰。石膏凉峻。进已多。当进补剂。 上难之。时 世子前趍。 上忽悽然曰。谁当教世子者。公曰。 世子宫睿知夙成。勤于讲学。 圣上有遇物之诲。何忧教乎。 上遽泣下曰。不知予何故近日心界如此也。 上候日益重。 世子浃月不解带。 上以冲龄也。或 命之退。六月二十八日。将有 顾命。大臣以下皆入侍。 世子遑遑欲入瞻。时皇急。公谓大臣曰。 世子宫此时何可不侍 侧。万一有悔。岂不为终天之恨乎。宜亟禀 慈殿取 旨也。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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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公言是。乃禀。于是公承 慈教。奉 世子入诀于大渐。因于迎春外轩恤宅宗。请令翊卫司侍卫然后。行袒括之礼。人皆谓当仓卒。处变得宜云。公昵侍 先王十馀年。宠遇隆绝。一朝 天崩。哀号痛冤。如不欲生。而 王世子哀毁过节。公夙夜涕泣侍 侧。益殚保护。是日 慈殿擢公为总戎使。旋移御营大将。升二品。使之扈卫。又拜工曹参判。大臣又请擢资宪。慈殿教曰。大臣请之是矣。非御将十年辅导之功。 主上岂成就如此乎。 先王期望御将。至为深重。当此时。 主上幼冲。国势孤危。卿等知此意。遂除工曹判书。上疏辞。不 许。旋除知义禁府事,缮工监掌乐院提调,都总管。移壮勇使, 魂殿都监堂上。 慈殿垂帘。召三大臣及公与金祖淳。敕共勉国事。别谕公曰。卿地处自别。 先王之所期待也。予之所倚重也。毋以所处。与诸卿共殚心膂。辅我国事也。公对曰。臣十馀年处昵比之地。亦 先朝化育中一物耳。 先王每戒臣以人臣虽不当工于谋身。君所处异。宜固守谨拙。避远权势。全保身家。与国同休。臣怀此 教至今。铭在心骨。不敢坠失。国事有 先朝旧臣在。若许仍置臣 禁直。而责之以保护之任而已。则臣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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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辞。或谓公方今舍公。谁当为身佩安危者。公曰安危吾何敢。有大臣焉。有六卿焉。有三司焉。老臣惟仰其成而已。已又除典医监长兴库提调。写进 玄宫铭㫌。升正宪拜刑曹判书。辛酉。 慈殿又引保护功。擢为崇政大夫判义禁府敦宁府事。夏。逆臣权裕谋击去金公。以沮败 大婚。闯上凶疏。公奋袂曰。 大婚 先王在宥时所定。而今于宾天之后。裕敢动摇之。是可忍。孰不可忍。吾虽自矢以不与朝政。此大义也。吾已判一死耳。谓二子曰。吾父子誓为国死生以之者何事也。于是裕徒不敢肆嫉公家。有以蜚语惎间于金公。公曰。祸福命也。但尽在我。金公慈谅。谗者胡得焉。壬戌。 大婚成。虽天佑 宗祊。翟仪俨临。正位 坤极。亦公遵 先王遗志。片言折奸。起伦网将颓之势之力也。郑日焕以特进官。于 讲筵论爵赏多过滥。公自以吾亦过滥中人。义当自处。上疏辞本兼诸任。 上赐批曰。卿予之外祖。 先王所以属寡人也。不如是。予谁倚乎。其勿辞。 慈殿亦下 谚教开释。且言宿卫不可旷。公惶恐不敢复辞。寻又除军器寺提调。壮勇营罢。移拜禁卫大将。 两殿疹候平复。以直宿劳。进阶崇禄。赐田结奴婢。 命调子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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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冬。 仁政殿灾。 大内近。宫中苍黄。公请令宦寺辈毋动。各守其所。分掖隶环卫严束。时西风急火益起。 上奉 殿宫。移御于景春殿。而独公陪。已而火息。乙丑正月。 慈殿升遐。才成服。而上患痘候。时宝龄已长成。又衔恤中。内自 殿官。外至朝野。莫不忧恐。公侍药焦劳。公服坐 寝室外昼夜十馀日。无倦色。既 平复。又赏加辅国。 赐赉甚厚。拜兼工曹判书。时公已年近七十。衰老甚至。丙寅。请退居私第。以时起居。 上甚怅然也。然悯其衰。勉副其请。而频下御札存问。示眷眷焉。冬风疾作。至丁卯春。疾益革。 上忧闷。连遣中使视疾。公口讷不成语。以手书示侍者曰。疾君视之。加朝服拖绅。必加我冠服也。 上教下泣失声。亦不能对。太医赍药问讯交道。竟以二月七日。考终于正寝。春秋六十九。讣 闻。上震悼撤朝。阙庭举哀。 降十行。辞旨恳恻。 命赐东园题凑度支锦缎。以厚其终。仍三年禄。服阕。官其子。特 赠议政府领议政。不待状。 赐谥忠献。葬用大臣礼。有司具仪物。又特 命内司供办。成服日。 下临吊令。从大臣言停 临。亲制文。遣承旨致祭。盖隐卒崇终之典。至此而无以加矣。用礼月权葬于骊州黄金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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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墓南坐癸之原。待利年将合祔焉。(以地势不便。更卜他兆。翌年九月二十日。移葬于苏文里负卯之原。南距夫人墓为数百步许。封域左右互望。)夫人原州元氏。 赠吏曹参判景游之女。牧使 赠领议政命龟。兴平尉梦獜。观察使万里。原平府院君斗杓。参判四世也。夫人早失严训。而自闲于诗礼。端庄静淑。妇德甚备。有女中君子之称。举四男三女。男长宗辅荫判书。次宗庆文科参判。次宗翊早死。次宗喜。女长监役申光诲。次武左尹李尧宪。季即 嘉顺宫。诞我 主上殿下,淑善翁主。判书娶郡守徐广修女。生三男三女。男周寿翰林。岐寿,镐寿。女进士金炳球。参判娶县令李述模女。无子。以岐寿为子。宗翊娶士人俞彦宇女。取镐寿为子。宗喜娶佥枢李彦灿女。左尹男鼎臣。馀并幼。公性仁而气清。姿粹而识敏。内贞而外端。言逊而容舒。介而不滞。直而不绞。毅而不峭。和而不流。此皆其本所禀赋而及至于用力加工也。则一立矩度。弗贰弗参。内有秉执。不东不西。所操约而所守固。以尺严而以律正。嗜书若刍豢。劬经玩史。义究理索。问审思慎。常自恨吾从吾兄学。实有开益。而科举累之。使我不得专意于此事也。口不挂斯远不磨之言。目不视不经非理之文。少好读庄子书。觉其虚无。旋悔之。座右书圣贤格言以自省。勇于从善。不自有已。故临事无悔吝。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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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名为学。而实则无造次颠沛不游衍于学之中也。夫如是。是以其实美内行。有纯无慊。事父母。色怡志养。疾忧丧毁。随有至行。事兄极其敬。而饥饱寒煖之相须也。讲道论文之相契也。湛乐溢于中。事嫂尊敬。不敢以便服见。侍其疾。天寒坐外轩。达曙不睡。友之推也。与朋友信。八年居乡。为上游诸君子所许与。义方教子孙。仁恕御家众。亦爱遇庶母。不滥戒所蓄。梱以内肃若治朝也。庚申 国恤。终三年不近女御。曰方丧至重。况吾至恸在心者乎。悲孤露禄不逮养。朔有俸。必悽然曰。昔何不足而今乃有馀也。奉先诚敬。宗家贫。自备祭具。躬视务精洁。捐廪馀。营置祭田。造别庙。以安平度公以不祧而祀孙乡庐弊陋。妥灵无所之祠版。竖五世祖同枢公,高祖承旨公。未遑之墓碣。急人困。甚于饥渴。救亲戚知旧穷未办凡吉凶事。如不及。庶族流落海西。穷不自存。公以为彼亦吾祖之孙也。厚赐之。雅不信俗忌。尝卜三清洞第。有鬼魅作异。人或恐之。公不听而居之。异遂息。其为骊寓也。人已忌所僦。即夫人所生之室。而夫人遘疾。又益忌。公曰。死生有命。命在天。岂在室耶。尝于所寓地。得一麓以葬夫人。盖贫无以返葬先山也。风水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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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宅兆甚吉。公笑曰。兆吉岂易耶。吾不曾用人力。直偶耳。素澹泊。视财利若浼。严于辞受。一芥视义。在贫已然。既贵亦然。例馈外如蔘茸貂䌷稍涉货却之。还献马者曰。我本书生。今又老且病。安用此马。世皆以异木珍纹饰文房。公独削松为匣。曰吾以是视子孙。不肖乃毁之。其在 禁直。谨畏谦慎。进止有常处。作息有定位。掖倞皆异之。宦妾或不知面。侍 元子宫十七年。忠爱诚恳。始终如一焉。其侍 上。未尝及朝廷事。一事一言。或承 上问。不得已仰对。则惟选正士以辅 睿德。清本源以立治道。而其言皆切实。立朝人例置簿籍记出处履历言议奏对。内外职所行事政以资后考公地处异经历多可记岂少哉然不置籍一无所记子弟请其故公笑曰吾自吾何必记耶。 天崩后。固辞协辅之 慈教。牢拒安危之或说。而敛迹如处子。避权如疾箭。以不负 先王教戒之意。将任七八年。门无一客。历三营。不腻丝毫。所事惟鍊士卒新堞械。其馀无一事。所居常阒寂。惟山鸟时鸣上下而已。邻里亦不知其为将家也。仲子居铨。人或有求者。则曰吾岂以父子之故。破戒干政。设使吾言之而君得之。安有父教子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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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而蔽公也。一言竟不及前后政注。人亦不敢干以私。尝谓子侄曰。吾平生疏拙。国事大小。皆不敢犯手。所以外无难事而心以安。天下何尝有事。庸人坏之耳。又曰。刑政者。人主所造命作威作福者也。而人臣敢或窃弄之。则是莽,操也。常曰。人而弃义理。但知利害者。甚于禽兽矣。事惟见道理当否。人之知不知何关焉。虽善行美事。意出于此。此意先已不是。居第有不便。授干事人。略添数架制作。稍轮奂。公责其人将撤去。客止之曰。屋虽华。不过容膝。且地势高。宜于倚斗。何必撤。乃不撤。朝夕瞻对城 阙。琴棋松竹以自娱。而闷军务在身。拟丐 恩谢事。退收晚工而未及也。公文章华美。平常未见其于诗文刻意缮性。惟其多积博发。富有日新。而济之以独禀之才自得之见。故夫不作。作则其文淘雅赡敏。皆古色也。绳尺步趍。皆古法也。其诗声响节奏。皆古音也。清洒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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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皆古调也。老益博厚娴鍊。俨然为一部作家。近翁以道学胜。而文章亦然。埙篪迭唱。宫商相宣。古所谓陈元方兄弟之难为也。有文集几卷藏于家。盖尝论之。公群行可记。如仁谅之成性。简俭之为质。孝友之行。文学之才。安处乐循之操履。爱士急人之风义。固皆难及矣。而广求之。犹或有一节如公者矣。至若戚联以后数十年间。处至密之地。担至重之任。常持身于戒慎恐惧之中。一出一入。一动一静。一语一嘿。不失尺寸。不错毫釐。皆可以为椒掖法。而其焦心殚虑。竭忠毕义。始以保护。终以辅导。劳大于 王室。功高于社稷。可以纪太常而铭鼎彝。若是者。近古以来。未见有与公为二。是岂无所自而致此哉。则其所以致此者何自乎。学问之于人大矣。修身而明其德则其效远。率性而循其道则其及广。公亦岂有他术哉。明此而已。循此而已。夫诚意正心。其始至小。而大之则为治平。戒惧谨独。其事至微。而推之则为位育。公于此虽未敢遽谓诣极。而其于不昧之体。当行之路。亦鲜有不合于此四事者。故其发之于云为。见之于行事。功验若此。由是言之。其致此。此其为所自也与。公可谓子夏所谓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者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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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 正宗大王圣学极高明。而犹曰朴某真学者。禁直几年。操躬饬行。不懈益虔。 当宁睿智天纵。而其致祭之文。有曰如玉君子。曰十八年教。其教也直。在下则近翁大儒。非私于同气者。常曰吾弟经术文章敦行人。金止庵,李大宪。皆以儒学为世尊仰。而止庵则曰。朴某老而好学。可为矜式。大宪则曰。吾尝同里闬。熟知其为贤士。况其有社稷莫大之功乎。公所以见知于知臣莫如之地。贤父兄师友之间者既如此。而及其馀自荐绅卿大夫。以至舆儓下贱。其生也。一辞道其贤。其没也。众情同其涕。呜呼。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呜呼其盛矣。汉隽自结发游于公兄弟之间。以至于白首。一自形格地禁。迹阻于公之门二十年矣。往来一点犀。犹是旧日之相照耳。今公侄子宗舆以判书兄弟意。猥托以状德之文。自念人微言轻。年老病深。何敢当此役。而既屡辞不获。则谨敢冒僭撰次。以俟立言之君子如右云。谨状。
  
附与高阳城主书(此书删)
 伏惟至冱。体度万安。先季父忠献公状文。盖于其间。尽力唤起死病后已消全耗之神识。经五十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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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然后。篇始粗完。不过就本状。减字约句。略细存大。移节附类而已。而辞理若是拙涩。孔疮亦必百千。只恨始计不审。不能力辞尊命于其初也。虽然既成矣。第此净写赍纳。而念此事实为尊伯从氏台哀所主张揭起而指顾之。顷人事骤变。抚状一读。不禁泪下渍纸也。城主一览后。转达于尊仲从氏台哀庐下。如以为犹可近似。更与往复。正其纰缪。釐其疵颣。如不可用。可直去之。更求鸿笔。以尊体面。恐不可已。惟在其裁处之如何耳。不备。
崇政大夫行吏曹判书兼判义禁府事知 经筵事同知春秋馆成均(成均下似脱馆字)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致仕奉朝贺 赠谥忠宪赵公行状(戊辰)
公讳重晦。字益章。姓赵氏。系出咸安。以新罗元尹鼎为鼻祖。历几世。我 朝初。有讳悦。工曹典书。典书之孙渔溪先生讳旅。 端庙内禅。自大学揖诸生归咸安。终身不出。世所称生六臣。先生其一也。 肃宗朝赠吏曹参判。又因士林疏。建院于咸安之伯夷山。以祀先生及金东峰诸贤。 正宗初。加 赠吏曹判书。谥曰贞节。又其孙吏曹参判讳舜。直言忤柳子光。几不免甲子之祸。是为戊午名贤。又其孙宗簿寺主簿讳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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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庵婿也。与牛溪先生。同受学为至交。是生讳毅道。军资监主簿。 赠吏曹参判。生讳镒。平市署令。 赠吏曹参判。公高祖也。曾祖讳逢源。号坡西。执德甚刚。为尤庵宋先生所敬重。卒官同知中枢府事。祖讳楷郡守。考讳荣福。以辛丑建 储时承旨。为凶党所仇疾。执公前请去尹宣举先正之称为罪而窜逐之。乙巳改纪。宥还官至开城府留守。元配咸阳吕氏。副正必宽女。继配延日郑氏。参奉缵宪女。圃隐先生后也。以公贵。 赠公左赞成。二妣贞敬夫人。 肃宗辛卯九月十八日公生。幼已重厚有德器。及长。以赞成公命。学于陶庵李先生。先生甚与之。二十六。举庭试乙科。屡入堂后。入侍讲院为说书。则 庄宪世子五岁时也。公上疏言 睿质虽美。必资蒙养。宜选择宫僚。浸灌启发。而效捷于影响。莫如身教。 殿下亦必慎动静语默。立 圣躬于大中至正之域。使 世子朝夕观感而兴起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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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兼说书。 上以翰林名宦多躁竞去圈为试。公时被圈不赴试。 严教置对。癸亥。升为兵曹佐郎。移司谏院正言。当是时。 英庙圣德或不能无得失。大臣非其人。国事泮涣。公内怀忧懑。思欲冒鈇钺𡽹海而出一言。以救其失。顾母夫人年老。徊徨不自安。一日入告母夫人曰。儿今身为谏官。宜有言。言发而祸至。则贻母亲忧无穷。儿所以趑趄不敢决也。母夫人曰。汝既出身许国为言官。言职耳。毋以老物为念也。于是公得母命。乃上疏痛陈四五事。其大者私庙数临事也。沈阳使行事也。私庙事曰。臣闻孟懿子问孝。孔子曰无违。仍又解之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朱子释之曰。人之事亲。始终一于礼。其事亲也至矣。匹庶犹然。而况于帝王家乎。夫以 宗庙之重。展拜享祀。皆有定制。至于私庙。宜有隆杀。而 殿下情至意到。则辄以寡约出。不惮烦数。 令出仓卒。有司未及清道。军卫未及整队。缙绅惶惑。士民奔走。此已非孔子所谓无违。朱子所谓一于礼。而又闻 殿下躬行时享于私庙。此异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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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酌献。祭必具三献。献必有祝。礼节有碍。名义乖当。臣不敢知 殿下何以处之于此也。 殿下以一身为神人主。乃不自谨重。非郊社 陵墓之有事。而离法宫宿于他所。渎祀亵礼。任情行之。惟 殿下意。夫无穷者情也。不以礼节之。先王制作。将无所施。非所以慎先宪而裕后昆于方来也。而大臣不匡。三司不言。臣实寒心。愿 殿下继自今惟礼是遵。以为教于国中也。使行事曰。臣窃惟胡笔胡大物也。而沈使忽于五千里外。鞠躬惟谨。得其褒甚隆。皇恩罔极之谄。为一世笑而不知耻。方且骏马金鞍。得得而归。则 殿下又赐仪仗鼓吹以迎之。 先朝亦尝有赍来康熙金字笔。而犹无是例。今创出之。以夸耀一世。倾都耸观。名为士子者。亦皆杂还骈阗于华馆恩门之路。争赌为荣。所谓大臣请建阁而尊其笔。又以其所赐弓矢。列为 动驾时仪卫。以侈其赐。幸 殿下不赐 允许。臣实为世道慨然也。呜呼。天下腥膻矣。惟东一偶表为冠带之国。彼方狺然据中国。其视我衰弱偏邦何有焉。而犹不敢使行其俗者。只以我礼义之邦。邦人之忠肝义胆。往往发见。有以服其心耳。 先朝筑大报坛。以祀 三帝。列圣薪胆之志。志士风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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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咸寓于此。今世教之斁败如此。尚何颜坛荐圭璧。以格我 三帝之英灵。以副我 先朝命名之本意。为事如此。又何以服骄虏之心。而免被发左衽之厄哉。先正臣宋时烈临命。戒其门人子孙死勿失忍痛含冤迫不得已八字。臣有感于斯言。并以为献。疏入。 英庙震怒。闭门不听政者六日。上下隔断。中外遑遑。公席藁待 命凡十八日。祸不知至于何地。而夷然不动辞色。盖公所言四五事。固皆人所难言。而至私庙事。世尤震慄畏怯。虽偶语。不敢上口吻间。以相谓者也。而公勇为之。于是直声震一世。下至妇嬬舆儓。莫不诵公名。远近取公疏争相传看。城中为之纸贵。有赵台祥者以时台。急于迎合。疏斥公实犯猥逼。戚我 圣心。又请勘不请公。罪之大臣。 上恶其讦。下台祥狱。而公待 命已阅月。人皆谓祸终不测。公亦自度必死。一日 命下。只令刊版。勿拣赦典而已。于是公得不死。程叔子曰。七情惟怒为难制。方其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 圣学岂用功于斯欤。何其神圣哉。于是人莫不伟公之直。而颂 上之仁。公既退屏居南湖上。杜门闭影。不言 朝廷事。日与樵童渔叟。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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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 圣恩而已。时公适遘疠危甚。洪益晚闾巷中奇伟倜傥之人也。以㾐医名。素不识公。即遽起曰。是直臣。百人可死。斯人不可死。往救之。公少愈。见傍有不知面者。怪问客何人。对曰。我洪益晚也。平常慕公名。闻公疾危。来相救耳。其于人见慕如此。荐绅诸公。至有欲倚重相与者。公辄嚬蹙曰。吾之一疏。不过欲尽职耳。今何可因此而沽名乎。其后四年。大臣尝因 筵奏微讽曰。人君容直为最难。语有咈。或令永刊仕籍。臣以为圣世岂有永弃之人乎。 上曰。卿言岂指赵某乎。后数日。特 命荡涤。而时适弘文录成。而公名入。承旨读奏至公名。低声微读。 上笑曰。既已给牒矣。予岂以前事芥赵某耶。且弘文录无则已。有则赵某不入。当谁入。承旨声始高。士大夫莫不钦仰  大圣人更日之德转圜(一作环)之量矣。仍入都堂圈点。拜弘文馆副修撰。公始陈疏自引。 上温批䦎(一作阅)释之。公感激出肃旋递。递复拜屡矣。故居玉署最多且久。启沃弘多。时三司合辞。请逆贼李光佐,赵泰亿追夺官爵。公前席力陈。承 严批。犹进伏奏曰。此举一国如出一口之大论也。岂群下持偏党之心而为此论哉。而殿下每教以网打一边。臣实悯焉。一镜教文中至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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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惨之四字。为大臣者。乃不思沫血。视为寻常。终不欲明正其罪。此二逆所以为逆。而其心亦镜耳。今删没之。已非 启体。而 殿下又以提起门生国老之语为罪。拔此语。是泰亿无罪名可言矣。诚此语为 殿下所恶闻。则无宁只以四字凶言。为辞而讨之。犹为言顺而义严矣。 上怒削公职。亡何。叙拜司谏院献纳,侍讲院司书。间为胡敕问礼官赴湾。还校理。时逆贼致云停望久。 上命吏曹拟致云承旨望。参议尹公汲屡承 严教。终不拟。 命斥补洪原。公奏曰。人臣有所执。君命有所不受。若变其所见。惟君命是从。则非所以以道事君也。夫絜矩为大学之极功。而其要不过曰明好恶。明好恶之道。又不过有容之君子进而用之。媢嫉之小人放而远之而已。致云即一屃慝媢嫉之小人也。在圣世。亟宜放而远之。不与同国。铨官之不拟致云承旨望。乃其职耳。 殿下斥之。臣窃慨然也。 上命特递。已又除北评事。不赴。旋拜吏曹正郎,文学,副校理,修撰,献纳,兼校书校理。间为总戎郎。其辞校理。书论李寿凤事。以为寿凤荷 圣恩。许令归养。归养者亲在不敢出。朝廷亦未尝责以职事。而寿凤乃忽突然冒出。肆行搏击。所论重臣卿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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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事。虽自谓均停彼此。其实潜藏机括。内售党伐。情态至巧恶。夫寿凤虮虱何足责。教寿凤为此不靖者。不仁甚矣。 宣庙朝。东人谋陷善类。先攻三尹。而朝论遂溃。党祸终至于滔天。今寿凤辈暗地逞毒。▣甚于东人。伤国脉病世道。而大臣于前席目见此事。不一言开陈赞 邸下堲谗之明。愿 邸下深思远览。痛折抑之。以靖朝象焉。 大朝取览此书。 命罢公职。连下 责教。公臬兀不自安。乞养为殷山县监。一年而入为修撰,侍讲院弼善,讲书院右赞读。冬以书状官赴燕还。遍历宿趼。尝以春坊官。因文义达曰。 邸下春秋鼎盛。寸阴犹惜。而开筵通九朔。廑为六十日。大朝授 邸下大任。 邸下受其重。非受其安逸。蚤夜孜孜。讲学惟勤。然后国可治民可安。岂可耽一时宴安。而不思他日久长之术乎。伯夷叔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恶声。 邸下尝读至此。 教以非必闭眼塞耳。此心不与物俱往。则便是不视不听。 邸下识解之精透。虽老师宿儒何加焉。愿因此益勉加工。而立志坚固。毋或悠汎如前焉。 世子嘉纳。冬。差 嘉礼都监都厅。拜军资监正。 英庙御彰义宫。时大雪。上雪中露立。以辛丑代理时所遭危辱。至痛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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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辞多不忍闻。公出班奏曰。臣庶僚不避猥越敢达。臣伏见自省编。有曰予之保有今日。莫非 皇兄之攸赐。又有曰辛丑冬事。思之凛然。而 皇兄之视予。予之事 皇兄亡间焉。臣每读此。未尝不三复流涕也。夫以 景庙至友之仁。 殿下至悌之德。沕然亡间如此。而彼枭獍辈。诪张凶言。不过螮蝀之凌太阳。自干天诛耳。乃 殿下过自贬损。为此过举。今日臣子岂不痛迫乎。 上可之。寻升应教。兼汉学教授,御营郎厅。至癸酉。公之在堂下官十八年矣。始以都监劳。升通政阶。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历兵曹参知,司谏院大司谏。出为尚州牧使。上任。首革去逆贼沈䥃。前任时全用南人为直月。贻毒小民之乡约。时又岁大饥。饥口至万二千。营俵二千斛。无以相当。公竭心力。捐廪鸠谷以哺之。无一流散。于是民大悦。尚大州。谷簿浩多。有权宰按藩。欲翻弄之。公以为岁饥。何可与民争利。斥之严。藩虽怒。亦无以为也。及其俱归也。宰挟势焰。自公拟议岭藩以下凡进途。随辄轧轹之。公近二十年出入栖遑于下大夫之列。而官不得加进者。宰为之也。而公未尝有一言对人说彼之短长也。后又历大司谏,承旨,兵礼曹参议,成均馆大司成。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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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丁郑夫人忧。忧吉。复为户曹参议,承旨。尝侍昼讲。上问彼承旨年几何。筵臣对曰。今年五十二矣。 上曰。辛丑八月二十一日。即予建储之日。而其时秉笔承旨。承旨先父也。今其子又以承旨入。予甚怆怀也。向者大臣有气豪语。承旨驳之。予特以大臣故。承旨是责。而其公心予岂不知乎。其言是矣。其馀所论皆是矣。此承旨本自质实矣。序升左承旨。时则 英庙三十八年壬午闰五月十三日。而国事罔极矣。 上御徽宁殿。公免冠伏庭下。涕泣奏曰。自古储君虽得罪于君父。未尝有宛转泥土之事。今日人心。将何以镇定乎。臣请万死。 上震怒。命窜黑山岛。即(即衍字)旋还寝。其明日。 命撤 世孙宫供上。公又奏曰。 世孙处于私第。大未安。请移处于 时御所。供上如例。 上虽不之许。然心是之。仍 命公持传教往读宣谕。公诣承文院。久立不读。 上连使人趣之。而犹不读。 上召责公何为不读。对曰。臣极知惶恐。臣不忍于十四年臣事之地。读此 传教。惟愿速死。因呜咽不成声。 上厉声曰。承旨非矣。荐下 严教。而公终不承命。 上亦无奈也。后几日。公乘间奏曰。自古国家有事变。则必有投间抵隙者。乘时窥觇。谋为乱阶。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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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宗国覆亡。不可不察也。愿 殿下寻常 教诏世孙时。深留 圣意所以处。日后凡事。务从礼厚。毋使有一毫未尽焉。居数日下 教曰。十三日大处分前。臣道犹不绝已处分后。畴敢有不知其君而知▣▣者乎。承旨赵某不读宣谕。敢曰十四年臣事。一臣字。非君君臣臣之义。其令远窜。窜茂长县。踰月而释。而给牒收叙调用之 命鳞下矣。 教曰。予虽以国体。薄示警意。其心则可谅。十四年臣事之说由中而出。非异事也。向所奏投抵之云。深有识虑。可谓有功于国家矣。旋拜兵曹参议。移承旨。公见变事后世道益下。朝廷用人不得其道。纪纲日颓。躁竞日甚。尝因昼讲奏曰。目今纪纲颓癈。廉耻坏丧。百度委靡。庶事丛脞。此无他。由于朝廷用人不得其道。唐虞命九官。委任责成。尚矣。臣闻 宣庙朝吏兵判望。不过三数人。人器相称。故政令以举。纲纪以立。今者有地阀人。一升正卿。未满周岁。遍历八座。长短混淆。遆仍频数。功用何由而兴乎。而 殿下不揆。又以一言事之得失。赏罚过当。于是浮哓躁竞之辈。妄相窥度。弃本分窃侥倖。互相争夺。臣主臣。窃恐 殿下有以导此也。伏愿 殿下端本清源。立经陈纪。崇奖廉让。量度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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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少回今日世道焉。 上遽曰。承旨外题矣。浮哓躁竞。岂予所导乎。已而曰。承旨言是。盖 上于公之言。未尝不始咈而终俞之者。知公质厚谨慎可信也。递拜兵曹参议。又出为宁边府使。宁古节度营。适变后近二百年。廨宇废。无以雄关防。公至则命工尽撤去。夷戺黝棁。因其址大经始之。宁人恐。皆曰年久廨老。毁之必有灾。公曰。且休矣。苟有殃咎。在我不在汝。卒毁之。建百馀架。轮奂一新。才数朔耳。财不民出。药山为保障重地。而城中谷不满数千。公曰。苟无食。城虽铁瓮何益。转外仓米二万斛。自贸盐数千石以实之。城始完。壮武队立拨。积为民瘼。公出财力以救其急。其馀凡弊事。悉梳洗之。民以宁谧。三年而归。周流为承旨,诸曹佐贰。间为杨州牧使者又二年。复入为承旨。 上教曰。予犹记赵某某年奏达之辞矣。举直措枉。宜先此人。因又 教曰。赵某贤矣。当其时满庭诸臣。皆如蒸栗。无一人开口。独赵某有十四年臣事之说。赵某贤矣。当时有一人如赵某者匡救。岂至于此。予今思之。胸膈如坼也。公谓家人曰。吾当时事。不过欲尽吾职分耳。今有举直措枉宜先之 教。吾若出。是自处于直而归枉于人。其安乎。遂力辞递。后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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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宁府都正。再入吏议。递为户议。至庚寅则公之为下大夫又十八年矣。始升嘉善阶。拜开城留守。上疏辞不 许。府是赞成公保釐之地。公踵武为治。颂满一境。府有疑狱当死者累年在囚。公一阅案知其冤。启 闻而释之。明年。入为汉城府右尹,同知春秋馆义禁府事,都承旨,吏曹参判。不膺 命。补忠州牧使。旋寝。以礼曹参判。兼都总府都总管。复为吏曹参判,都承旨。壬辰。以汉城判尹升资宪。 上教曰。古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赵某之谓矣。连除平市署瓦署内资寺承文院提调,备边司堂上,上号都监。升正宪 御容都监。受面给马。皆以劳勚也。逆臣郑厚谦以戚脔用权。愬于 上。复辛壬三逆魁官爵。赵大司宪荣顺上疏言三凶复官。臣退归。 上震怒。流于绝塞。复以岭海刀锯。趣赵启甚急。公时都宪不出。人皆危之。而公凝然不动。天幸卒无事也。自其后所历如大司宪,知 经筵义禁府事,礼兵吏工刑五曹判书,判尹。多 特授。▣公三辞东铨不 许。敦勉甚至。公黾勉出。数月行政。已而叹曰。已淆者俗习。难平者物情。吾家世单寒。孤立寡俦。久操人物进退之柄。灾必至。吾其止矣。遂引疾力辞▦递。尝以知经筵入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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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筵。 上曰。经筵官亦陈文义。仍 教曰。宜呼以知经筵。而今称经筵官者。有意矣。又尝 教筵臣曰。赵某予着保而用之矣。是只有本心矣。是无一点虚伪矣。又 教曰。古所谓宦官宫妾不知名。赵某有焉。赵某贤矣。丙申春。 正宗以 王世孙代理。 上命 世孙奠酌于关庙。将以甲冑行事。公时为宗伯。上书言不可以 贰极之尊。下同于武臣。行祀享而舍法服。非军旅而御甲冑。甲冑非。遂用法服。寻以上号都监劳升崇政。拜判义禁府事,惠民署提调。是岁三月。英宗宾天。 正宗即位。有湖儒私建院。祀陶庵李先生。而以逆臣洪启禧配。公以咸镜道观察使。临行疏辨其悖。其略曰。臣师文正公臣李縡。姿质纯粹。聪明卓绝。进自科第。早决勇退。专心斯道。知行两尽。先正臣宋时烈。即其一生所尊仰。而若其全体大用之学。实由于自得之妙。非由师受者。世之所共知也。故参判臣李翔。臣师从祖。而其殁在臣师年十岁时。不可谓有受于翔。而至若洪启禧。虽出入臣师之门。自称以门人。而渠何尝有丝毫问学工夫。且其出处言议。▣▣▣动背臣师。臣师常忧叹。臣亦熟闻之矣。臣师尝以长书切责启禧。启禧拔之于遗稿。士友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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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有故谕善臣朴圣源之往复。而遗集亦以此尚未刊行。则启禧即臣师门墙之罪人也。前者全义乡儒。忽以先师及启禧并享于李翔乡祠。臣大惊以为非但冒禁私享为不可。配臣师于翔之祠。已是不伦。而与启禧并享。尤是师门莫大之辱。故臣其时语趾海。使之劝乡儒埋版撤享矣。今又有何物怪鬼。闯上一疏。位臣师于翔与启禧之间。称以上承下传。以接乎宋先正之统。此世道之变。斯文之阨。臣实痛心焉。 上既优批。心许其为师斥邪风力甚劲也。北方岁屡侵。公到营。先请移𡽹南谷五万石。复捐四千石营耗以足之。赒饥分粜。各适其宜。而犹虑有一民之颠连。则蚤夜殚竭。经营拮据。靡不用极。以全活一路生灵。城中火起。延烧五百馀户。才经大赈。民几离析。公又给粮助材以奠安之。旧例营出钱贸给戍卒布。名曰防布。前政多廑存名色而私其剩。所谓戍卒布。只虚名耳。公亟罢之曰。防秋残卒例给之物。吾何可染指耶。悉以本色钱。散与戍卒。戍卒大悦。明年还朝。时逆臣洪国荣在宿卫所。居中用事。专擅朝政。纳其妹为嫔。号淑昌宫。权与人主埒。举世膻趍。公耻之曰。吾已老白首矣。何可濡此身蹩躠于其门。以求禄利耶。遂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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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笃。替纳密符。 除旨联翩而不一出。凡大朝会。从阙下径归。公之婿。国荣叔也。移家近 阙外。烦公一顾而不之见。 上尝召宋德相。德相乘传诣京师。交驩国荣。公不知以为先正之孙也。且有山林名。以书风之曰。山林之士宜自重。不宜苟合当路。今当路者年少轻佻。不可专任。宿卫所当撤。淑昌宫问安。非礼甚矣。当罢。能为 上言之乎。德相不听。卒与国荣烂漫矣。盖此数事。为时大忌讳。人莫敢言。公言危甚矣。而亦毅然不以死生为意也。后荣,德皆以逆死。然公亦不言曾有是言。人无知者。独判敦宁府事李公敏辅知其事。公没。以衰年斗胆苋陆铁石。为公挽语。公自决进退。凡其后除拜如工曹判书,造纸署观象监提调,议政府左参赞,知敦宁府中枢府事,汉城判尹。皆不出。一日有近密人报言 上将大用公。东铨之 命且下矣。公蹙然曰。吾已决一退矣。今何可变初心。为前却乎。居数日。果拜吏曹判书。竟亦不出。庚子。公七十入耆社。引年乞休。章四上。 允。致仕奉朝贺。 上召见宣麻。及退。 命扶腋下殿。异数也。▣后三年壬寅四月三十日。公疾卒。寿七十二。讣闻。 上大兴悼。 教曰。重臣确执。不独决退一事也。不见久矣。岂料遽至此乎。予深悼惜也。其令原致赙外加数。不待状议谥。太常用虑国忘家行善可纪之二法。谥曰忠宪。其年八月。葬于竹山西朔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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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高峙洞坤坐之原。配贞敬夫人完山李氏。左议政文靖公观命女。端庄和顺。孝友慈敬。没先公二岁。祔左。举三男二女。男长景镇府使。出后伯父。次秉镇早没。次厚镇今郡守。二女适洪乐彬罪窜死。李集培。景镇娶承旨洪准海女。生瀷。再娶士人李宗干女。生涉。秉镇娶承旨李济远女。亡育。继子净。厚镇娶府使尹心协女。再娶教官蔡商燮女。生三男。湕进士,澻,𤂿。二女金雨根,徐观辅。洪子益荣。李子韶会。瀷子元植进士。宽植早死。净子忠槙进士,宪植。馀并幼。公天禀重厚。性度敦确。体干厖硕。言语简穆。恬静自守。谨慎自持。宁拙毋巧。宁迟毋亟。是以人徒知其为质厚君子。而不知其中实有应事之敏需世之才。特公自深藏若虚。如不能也。早游有道之门。擩染薰陶。充养涵畜。以故其发施而为用也。居家则笃于事亲。亲在养以志。亲没善居丧。奉祭祀以敬。教子孙以学。闷世无闺閤之教。为妇为妻。常失其道。往往坏乱人家。作女小学。以教妇女。其内行如此。敦宗则所以救贫亲穷族无依之婚丧与凡周恤。在家在官。必诚必厚。其敦睦如此。崇俭则位已宰相矣。被服饮食。器用床几朴素。无异于寒士而不之耻。却不受西北武倅或有献䌷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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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馈遗过则还之。故其居铨也。靺韦辈相与戒之曰。某公不可厚遗。厚遗则见过。其清俭如此。莅民则廉以律己。惠以恤民。前后通营邑三四外职。临赈则殚心。遇弊则拔本。所至民爱之如父母。其为治如此。其立朝则恳恳乎或恐吾 君有阙失。绻绻乎国事为己忧。时艰为寤寐。遇可言必言。囊封 筵奏。世所媕婀。人所逡巡者。公则出之易。竭而后已。若如癸亥私庙之谏。敢人之所不敢逆鳞。能人之所不能向燎。至于十八日席藁。刀锯在侧。鼎镬当前。而色不变。积累年废处江湖。置身于蓬藋。混迹乎渔樵。而心不悔。壬午十四年臣事之说。当呼吸之祸福。迸肝肺之忠恳。犯不测之雷霆。蹈至危之阱坎。而操不易。其后疾风劲草之 奖。本心无伪之 褒。宦妾不知名之 谕。相随续下矣。而气不泰。中岁畸于时。宦涂趻踔。而内不疚。及其晚年。荷 主知。致位隆显。而志不满。左右蜗角之时论。几于千里流血。而迹不染。能为上言之之一书。危甚于哮虎之吻。而目不瞬。怡然理顺而已。卒乃晚节。见几奉身而退。优游林园以娱馀年。寿考康宁。宽乐令终。士大夫莫不相传诵以为元祐完人。公是也。其事迹之彬蔚又如此。如此者。盖尝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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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前人而罕伦焉。求之于近世而无有焉。呜呼。岂非殿 英庙五十年。一人之名卿哉。呜呼其伟矣。汉隽公邻里之少年也。自先世以来。与公家世讲洞谊。以故习知公居家始终。立朝本末。生平慕之。及公捐馆舍。汉隽敢效相绋之诗曰。生六臣中渔老高。高风孕出世贤豪。公曾出犯雷霆怒。 上亦深知护翊劳。双鬓雪中平世界。百花园里退铨曹。应知送闭青山后。元祐完人冢不蒿。自谓略道公大致矣。今公祀孙净。持府使所为家状。命汉隽撰次为行状。汉隽不文。又年迫八十。衰耄甚矣。何敢。顾以私心慕仰之深。先世契谊之重。不敢终辞。谨冒僭第录如上。以俟立言之君子云。
工曹参议李公墓碣铭(并序○戊辰)
自古人臣。往往为国母死。为国母死。与死于君同。惟其皆不能死而独死焉。故以为忠。其实程子所谓常分也。 正宗初。逆竖洪国荣纳其妹为嫔。嫔未几殁。国荣前此已谋倾 坤位。凶党希其旨。撤 候闭供。榜椋侍婢。 坤位几危三四年。人莫敢言。会天旱。工曹参议李公泽徵。应 旨上疏陈五六事。其一 坤殿阙候事也。以为臣于 宾筵。目见大臣历候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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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而独漏 坤殿。臣疑惑。私语以为岂或有 上教与。若 上教。大臣当力争。否者。是有 君父而无 国母。非臣节。臣实寒心也。疏入。 上始赐温批。适正言李公有白。又上疏论此事。视公益峻。公素不识李公。而按狱者谓二李相与绸缪。激 上怒请鞫。既就鞫。 上欲以迹与情分二公罪。而按狱搆益急。诬谓公狱中有诟骂。执此为案。锻鍊成狱。公竟死于狱中。壬寅七月二十三日也。子心翼,庶子心默皆瘐死。心默妻李氏自决死。缌功皆坐谪。知旧宾从一呷汤。馀干者皆及焉。公三父子尸无收者。失其所在。卒皆虚葬。祸至于此。亦酷矣。其后二十年而至今 上辛酉。始以 先朝意。复公官爵。谪孥皆解归。而其生存子心焘,孙如晦,如鲁,如谠。皆祸后自废。闭门塞窦。其从孙如讷。亦父死谪中。六载缧绁。九死一生。欹仄岁年。家始稍定。于是泣而起曰。公子孙与死人同。若以此湮晦公日星之精忠。松筠之大节。使不得传示今与后。则是予之罪也。遂状述公行迹。问铭于杞溪俞汉隽。汉隽于公路人也。而读此状。犹泪下不能禁曰。呜呼。忠于 国母何罪。祸酷乃至此哉。呜呼。是果天道耶。噫。汉隽虽老矣。虽不文。其何忍辞。乃受而铭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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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人。字景民。自号自好斋。远祖丽末典书洪。我 朝司正讳芸忧。护军讳琨。是生讳宗悌。宗悌生讳时俊。以才行荐为 寝郎。不就。于公为七代祖。曾祖 赠掌乐院正讳培根。祖同中枢讳晚蕃。与丈岩郑文敬公浩为友婿。考讳兴商。以侍从父。推恩为五卫将。妣宁越辛氏耆女。 肃宗乙未七月十六日。生公于江陵弘济里。幼聪颖。十岁善居母丧。稍长通经史。淹诵七书。二十四。取明经科。两司诸司正,司成,全罗都事,北青府使,安州牧使。其内外践历也。所历邑随有去思。以亲老谢病归。亲在志养。没毁甚。乡党服其孝。公虽在家。一饭不敢忘 君。见权倖贵戚得志横甚。常忿然曰。朱云一小令耳。为佞臣尚请斩马剑。况以吾出入从班四十年者乎。 正宗壬寅。以正言召至。一 启十五事。语刚直不避忌讳。 上动容曰。李某言貌动静。予初见之矣。惜乎老而沉屈也。特 旨除亚谏。超通政阶。以佥枢拜工曹参议。公感激已。以为国一死自矢心。而其疏上矣。卒死于国。国人悲之。呜呼。公之疏。自非党于凶者。孰不以为凤鸣朝阳哉。不幸为奸凶所搆杀。冤不得暴。然公议之定。或不待百年。故公得伸。呜呼。此其天道也欤。公遗像祸时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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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及出无恙。遂以此合葬其配咸平李氏汇泰之女于原州九抱洞寅坐之原。一子二女。二女归安德永,权常钰。安子秉恒。权子凤履。公有所著诗几篇。余谓诗是性情之所自出。公之诗沉雄隽健。伉厉高迈。余虽不识公。读其诗。必性情魁伟峻爽正直严毅人也。后闻常与公亲熟者言。果然。遇事风生。不畏强御。乃其素云。铭曰。
公初发轫。 英考盛时。其舌侃侃。著直台司。在 健陵初。逆竖潜蚀。絓奸挈凶。摇我 坤极。公承台召。 上悯其跼。六迁其官。列于绯玉。由是感激。矢死斥壬。慕汉槐令。请斩马剑。一封朝奏。夕速于狱。侂闪千奸。滂婴三木。以死易忠。日星昭悬。岂曰非力。 壸位以安。视昔阳定。功或过之。肯迟百年。伸在廿期。我承天意。铭阐其义。风凡为臣。为国母死。
庆尚左水使文公墓碣铭(并序○戊辰)
公讳载道。字汝器。姓文氏。其先南平人。古初南平县泽畔岩壁间石函出。中有小儿。状貌绝异。肌肤玉雪。五岁自能通文字。以为必长大以文鸣。即以文为姓。名多省而贯以南平。既长。仕于新罗为国相。实为文氏之初祖。其后公裕。又其后克谦。皆以大官显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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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谦好直谏。郑仲夫尽杀朝绅。惮其正直。不敢加害。又其后益渐。以忠孝学问著名。尝入元。得木绵种以归。衣被东国。封江城君。江城后连七八世。冠冕不绝。至牧使祐昌,参奉献,参奉彦光,内禁卫将瑞霖。则公之高曾祖祢也。妣珍原朴氏卫之女。 万历乙亥四月十二日夜。有虎户蹲。已而公生。既生虎即去。其为人杰魁轩昂。沉深坚确。年七八。与群儿戏。常摆排营阵。适太守过之。群儿散走。公独正色曰。阵不可犯。守为之避。 宣祖三十年之丁酉。倭再入。公以布衣。杖剑隶唐阵。善骑射。一矢贯二酋。斩获甚多。天将上其功。格于下不达。二十九。登武科。历宣传官,备边郎。光海立。李尔瞻用事。公退归田庐不出。 仁祖甲子。李适反。 上如公州。公时方病。即勇起入辞其母。直趍行在。适既诛。从 上还都。其后四年。姜弘立导虏入寇。 上又如江华。公时宰长鬐不得从。鬐人自壬辰近四十年。终未辑宁。公抚绥得宜。至乱已。民无一散。后为庆州判官。忤监司归。丁内艰。服阕。自兴平二海守。特除二南巡捡使。克整舟师。载新堞械。恩威并行。海陆俱安。 上嘉其能。每召见褒赏。 崇祯丙子。虏大入。公从 上于南汉。超授军器寺正。时内外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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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大雪。将士无斗心。公援桴鼓。昼夜董众。病亦不辍。众皆服。无不效死。媾成。公愤不食三日。 命赐医药。除釜山佥使。移庆尚左水使。以病递。高𡽹为胡使往来之冲。数被侵掠。民不宁。 上知公善抚驭。又特除佥使。使往镇之。公划施方略。分军校。遆屯要害。躬自巡江。不避风雪。虏戒其下曰文公忠臣。慎毋扰。寻告病去职。 上以沈阳调兵事。思公忠勤。 命复起。公起巡如初。病益疾。道臣启递。公虽以弓马起。好读书甚于儒士。尤好读大学。戒子孙曰。读此书熟。用不尽一生。汝曹勉之。自高岭归二年而卒。癸未九月十七日也。寿六十九。初葬宝城赵安洞。后六十四年。从先兆移葬于同郡龙梯嶝癸坐之原。配林川田氏。其父祖曰佥正汝霶。县监彭龄。生一男一女。男希舜副护军。忠孝文学。有蹈海节。女适曹益俊。孙男四人。世徵,世章,世黼,世泰。而郑文周,梁禹轼南瑢其婿也。曹婿男女各三人。其曰希稷,希契,希尚。朴得光,金时垣,魏山固妻者侧出也。其馀曾玄多不能尽录。公墓旧无显刻。几世孙桂恒图竖牲石。涉千里从余请铭。余年老无文。既屡辞而不获。则遂按状论次其事行而结之曰。公平生立一忠信。以此事君。以此御众。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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讫内外。庸而推之而敦亲睦族。爱人好士。重义轻财。居简行俭。皆由此出。武能乘一障。文能通经。以迪其后嗣。是其事皆可以铭。铭曰。
文氏厥初。巨人石出。始姓于南。耳云不绝。侯裕侯谦。王氏时显。吉贝东来。江城功远。绵延几世。虎告公生。公生而杰。矢穿虱虻。一贯二酋。黑齿群惊。鸿于昏朝。遇明而凤。出捡三南。海陆不动。值运不幸。甲丙相踵。鸣出一字。公愤不食。 上深知公。缓急可托。使捍虏冲。使调沈索。在所机应。虏以帖息。匪惟武毅。又雅而儒。郤縠诗书。寿侯春秋。以忠与信。为禔身符。仗此为大。至于疏节。循始讫终。君子韦靺。铭诏后徕。式此玄室。
从弟大司谏君墓碣铭(一作志铭并序○戊辰)
我季父生员公讳彦鋿。配新昌孟氏。监司万泽之女。生三子。其季曰汉宁字子安。出为领议政文翼公讳拓基之孙。以通德郎讳彦珍。应教平山申晢女为考妣。俞出杞溪。我 中 明间。礼曹判书景安公讳汝霖。户曹判书肃敏公讳绛父子继显。历数世至观察使 赠左赞成讳省曾。有二男。长曰榥观察使 赠左赞成忠简公。次曰㯙大司宪 赠左赞成。于君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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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高祖。曾祖讳命岳清州牧使 赠领议政。文翼公考也。君生于 英宗癸亥十月三日。颖悟有才气。六岁。知嫂叔不亲授受。临文有记性。明习采事。应口对无疑。通德公蚤世。君悲不能逮事。事文翼公如父。公教子孙严。君种学绩文。不敢荒惰。弱冠艺已就。出游庠塾。华问稍出。 英考尝召见升试高等人。至君特 奖与之。 教曰。今见故相之孙。予怀增怆也。即日除 徽宁殿参奉。已而 命升六品。拜司瓮院主簿。又以监解入格生入侍。 恩顾出常。别 赐文房。戒以勤课。君感泣。蚤夜刻励。遂中司马。其年三十二。于是移刑曹佐郎。升正郎。听讼公平。剖决刚明。出为昌宁县监。始至。痛锄削田军籴。棼紊淆乱积瘼都洗。坏庾朽械。悉改更之。尘毛之弊。如晛炙雪。民皆居安散归。县以大治。己亥之侵。益殚赈事。时有绣衣无瘢可索。甚示款洽。及归。托中路相问。君耻之曰。赈事未了。何可私未复 命之绣衣。以求媚耶。卒不问。果书启微勾之。递归。民碑而思之。后数年。历敦宁府判官,工曹佐郎, 懿陵令。擢 正宗朝癸卯增广。 上喜曰。故相家科第出矣。特 命以绯玉戴花。一世荣之。除佥中枢。拜平山府使未几。以按使亲嫌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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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为工曹参议。金相福以大臣。罥丙申事罪废。一日上命甄其庶弟相谦。君以承旨争执。 上怒而犹力争。 命罢职。愈执愈争。于是一院联 启直君说。 上亦卒从其请。而 眷注自此始矣。尝谓筵臣曰。俞某与世寡合。故少悦之者。予则知率直无隐可取也。连除承旨。前后凡五十馀拜矣。间入兵曹为参议,参知。而大率居喉院最多且久。时 上屡召见。君又以承旨力争。至碎首 彤陛。血流被面。未几复以事斥谪湖沿。寻宥还。后又补安州牧使。 上送之曰。尔前有岭邑治绩。西州亦弊邑。善为之。西俗放债取息。以应虏使及凡支放者钱为巨万。而名以卧债。猬弊蔓延。坚不可拔。君按簿布筹。栉微钩深。分日刻限。数月而毕。债骚永绝。米还新有弊。大咈民情。事出前倅。君欲疏请停蠲。道臣朴宗甲私前倅沮格之。君不听疏奏。略皆准请。而前倅亦抵罪矣。宗甲怒屈辱之。 上命内移。知其事也。数岁中。复为承旨,兵刑曹参议,大司谏。庚申夏。 正宗礼陟。上下崩陨。小大仓兄。 灵床及 魂殿修理未备。沈焕之以院相退殡期。君遽起 启曰。闾巷匹庶。犹能及期。乌有以千乘主而仪未备。进退 殡期者乎。焕之反讦奏。语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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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君职。逆臣蔡济恭与其徒潜倡追崇议。时又俗论渐炽。 上忧之。至庚申五月晦。 下累百言。洞示秉执。以明不贰本。 教曰。向此为忠。背此为逆。呜呼是末命也。有洪时济者。济恭鹰犬。乘 上不豫。以时台投进一疏以为三大义理。极天罔坠。追崇其一也。 上未及下 批。而 遗诏遽颁矣。君时在台。疏 启击时济。时济反噬而不顾也。始徐命善希国荣旨。谋倾 坤位。撤候闭供。至辛酉。三司发 启旋停。郑民始党命善。酷拷 坤殿宫人。使诬告。当是时。 坤殿尤甚矣。宫人不服死。君劄论命善。请旌此宫人。事下庙堂。焕之尼之。惟辛壬四大臣不祧。大学生尹志述复享二事蒙 允。一自世道衰败。人皆脂韦纤趍。坐取卿相无难事。而君独性直遂。无机变权数以自卫。故常与俗凿枘不合。去世念绝势交。非有职名天陨。未尝出门。又见近世以来同室戈戟。世趍日入于坏乱。于是益退缩。超然于名号色标之外。虽以是通籍二十年。名位至白首蹭蹬而无悔也。然往往遇可言。勇起直泻。如湍水赴壑。前后五六事。其敢言皆人所媕娿者。以故不知者以为愚。知者以为难。后必有真正不易之品价也。君长身美髭须。其为人简率劲直。凡莅事。事虽微。必刃破毫析。穷竟乃已。奉先以诚敬。治家以俭约。尝有人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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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先茔。其御之也。至于雪中徒跣。见掘而止。仲兄死于㾐。君直入守尸旁。号哭不去。自殓至葬。毫毛皆以手。拊其子女。服食田宅。医药嫁娶。为之甚于己子。尝与人约女婚。其人死。待三年则次女亦过时矣。犹以为生约死背非义也。卒待之。是皆人所难及也。今 上乙丑二月十六日。君疾卒。寿六十三。配光山金氏。参判 赠领议政相翊女。贤有德。于为妇为妻为母。咸得其道。前君十七年没。至是合葬于铁原芝蕙洞壬坐之原。举三男四女。男长春柱。继从兄参奉汉容。次平柱生员。继伯兄汉严。次昌柱。四女婿李贤秀,尹弼大,金普渊进士,赵吉永。春柱一子三女。长适徐有塾。次适沈光奎。平柱二子。长星焕。昌柱一子二女。三房子女共六人并幼。余于君为生家从兄。君少余十一岁。其从少至老。始终本末。余知宜详。然君自有大处。其细可略。铭曰。
位下大夫。年六十三。是岂人人。在君则歉。使享遐𥜥。使处高位。事伟言昌。益著可记。举世孰知。知惟 圣君。二字率直。 王言典坟。何莫非 教。威霜恩露。一夕 遗弓。何处结草。其永万年。上陪 云乡。我铭岂罄。维以昭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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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德郎李公墓志铭(并序○戊辰)
惟韩山李氏。至胜国末。牧隐先生讳穑出而益大显。至今四百馀年。承继绵延。德位崇华。表为东方大姓者。皆其后也。历几世至平安道观察使讳泰渊。江原道观察使 赠吏曹参判讳万稷。敦宁府都正讳秀辅。 懿陵参奉讳思重。连四世俱有闻望。公参奉公子。妣恩津宋氏。府使讳相维之女。礼曹判书霁月堂讳奎濂孙也。讳奎英字鲁之。 肃宗戊戌闰八月十日生。 英宗戊寅七月二十九日没。寿四十一。汉隽与公之弟县监公旧相善。其在时。每道说吾伯氏贤而无位。穷而无年。泫然泣下。汉隽耳熟焉。一日公嗣子坤载持县监公所为公状。谓汉隽曰。吾仲父具此状。以乞铭于雷渊南公,江汉黄公。二公皆王考切友也。诺而未果作。先人下世今五十年矣。而墓无志。不肖痛心焉。子与▣吾仲父善。其遂之。汉隽拜而辞曰。往矣。二公之下。汉隽是何人。敢代斲乎。盖辞愈力而请亦愈力。乃龟勉冒僭。按状而次其行。公幼端秀。性清识慧。长益简澹绝忮求。循循雅饬。不踰绳墨。而往往出芒色。上下论议。风韵又动人也。观其外。恂恂若无能。而内实刚果。遇事决疑。湍下竹破。明于庶物。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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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伦。心公而不偏。量恢而能容。行己接人。皆以诚信。故内外亲戚。乡党邻里。上下贵贱。莫不争亲附之。而至其内行之纯美。则笃于孝友。恔于养送。癸丑之丁父忧。癸酉之持承重。服一于礼。易戚咸备。及其治家御众。一遵先规。无变尺寸。庶几圣人所谓在观其志。没观其行者矣。公素清羸多病。不能刻意于文章之事。然其才天得也。故有不解。解则必深造精透。见人所不能见者。弱冠。学于黄江汉。仍遍交诸文士。士皆归之。其诗或出。格奇而调清。然病甚不能多也。公之葬在公州榛谷先茔傍麓子坐之原。元配平山申氏。继配庆州金氏祔焉。元配考郡守曙。领议政琓曾孙。没先公十三年。年二十九。无育。继配考一运。副提学赠领议政文贞公庆馀玄孙。没后公二十五年。年五十八。二配其贤。皆绝出等夷。末笄与既归。道顺德严。群行毕备。别有状。生二男一女。男长坤载。次民载。女适金鲁行。坤载娶府使郑持淳女。二婿金在义,金章淳。民载娶士人赵重赉女。二子源祥继伯父后。源永。金鲁行一女李䎘在。汉隽年迫八十。阅世多矣。世之以寿富贵功名相誇矜者。其人岂皆才德称是哉。徒能得耳。奈何如公者生于名门。德懿峻茂。才识渊博。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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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如。而乃早婴疾病。不能充其有。以大厥声。中身以布衣终。岂理耶。且固命也。虽然。闻之公子姓多有。又皆秀。食不食将于是乎在。铭曰。
不显不寿。无奈也时与命。有子有孙。其庶乎后斯盛。铭以是维永永。
石堂金公墓碣铭(在下卷者当用并序○戊辰)
黄州牧使金侯箕应。以其所编先大夫石堂公年谱视汉隽。仍托铭焉。汉隽与公俱自出于成氏。属最近。少尝从公游。学为文辞。今虽不文又老悖。其何敢辞。公光山人。讳相定。字稚五。石堂其号也。沙溪先生六世孙。金氏不须谱。自黄冈公讳继辉。至公曾祖讳万埰。连五世官皆参判。祖讳镇恒 赠吏曹参判。考讳令泽郡守。妣平山申氏。平云君圣夏女。领议政琓孙。左议政玄石朴文纯公世采外孙。 景宗壬寅十二月九日公生。胚胎前光。性行聪知。夐出凡儿。六七岁。已见端序。于文最流利。类天授神解。稍长。一下而诵禹贡。不劳而通期三百,璿玑玉衡。既博极群书矣。见益高。以为文不在秦汉以后。而至唐惟韩昌黎一人。其馀皆郐下也。以故公所作。绝离凡尘。酷逼古初。沈俊严密。字重千匀。而诗亦然。语一脱口。世皆相传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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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问弥大。公顾耻以文人名。惕然有舍所为为己意。揉气矫质。反身求志。十年断交游。专心为学。常曰敬为礼本。礼亦性。四端七情。中和精一。不以礼。如毛无皮。所以河南说敬。功不在孟子下也。故其学专主此二事。先辈诸公莫不推公为大儒。素不喜科第进取。而以父命不敢废。往往危中而诎。壬午。荫补缮工监监役。公愀然曰。吾本无意荫涂浮沉。而亦不宜自重而窃高蹈名。况吾亲老家贫。乃不辞。 英考尝闷旱。询及百官。公奏对称旨。 上命举颜。问年几何。叹曰。侍从未见如此人矣。差 陵役别工作。事竣。升为济用监主簿,掌隶院司评。院罢除尚衣院主簿,济用判官。出为兔山县监。兴行儒化。彀变海悍。严吏慈民。理诱讼息。访辛壬忠死人郑獜重乞孙于军伍。祛其签。厚赐礼遇。使得成家。拔儒士朴泰谦误落于校案。授以经传。终为善士。二氏感戴如父母。在官丁郡守公忧。忧吉。入翊卫司为卫率。出入书筵。 正宗时在春邸。旧闻公名。至是常称金某正大类学问人。陈文义。必是公所对。转广兴仓主簿,宗亲府典簿。又出为义城县令。公以西南俗不同。稍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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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严。比数月。民皆从化大治。然公范围大。吏治其馀末也。老益意阑珊。常曰科官非吾事。更一二年。吾其为田翁矣。偶赴举。举甲科第一人。时年五十。榜出。人皆动色曰。真壮元文衡出矣。从国典直升通政。周流为承旨,兵曹参议,大司谏者四五年。而至乙未。遭内艰居忧。而其明年。 英宗大王升遐。而其年夏。尹若渊狱起。横罹就狱。 上知无事。只放田里。公自为诸生。慎与择处。严于邪正。始洪国荣轻佻多谤。公语其叔乐纯使戒饬。国荣怒。洪启能假名山林。颐使一世。世争膻趍。公独不一见。拒沈翔云。绝尹养厚。此三四人。后皆为逆。其见明而守确如此。 上新即位。一初清明。拨揃奸猖。登崇畯良。使公乘运共跃。以佐 明主。发宣蕴抱。功施岂少哉。不幸始以言语忤国荣。终为若渊所钩引。罹奇阨。遂阻明时。君子悲其命。公居田庐七年而释。始纵览山水。游枫雪二岳。优游自在者又七年。而至戊申。则其年已六十七岁矣。一日 上召群臣议振久滞人。 教曰。金某何罪。皆对曰无罪。特若渊借其重。死中求生。其实燕粤也。其人有文章经术。性狷介。死不为不是。适蔚珍令缺。遂差遣。 上意欲稍进用也。在官三月。而至十月七日。遽得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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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民聚泣曰。吾属无福矣。讣出。士大夫一辞言世道不幸。或有言世衰无完人。沾沾以名行自持者鲜免身后訾。某公虽畸于时穷甚矣。然六十年始终完洁。生而独立。殁而全归。天所以报施。其在是与。呜呼其知言矣。引而归广州樊山先茔侧坐丑而葬。夫人延安李氏祔焉。夫人进士命集女。左议政徐公命均外孙。贤有德。配公无违。生二男。长即箕应。继以文学名。次箕德亦有经行。官参奉不仕。在元进士,在义,在美,在善,在涧,在羡。其诸孙也。馀并幼。铭曰。
上穹至公。而造物者乃窃帝之柄。忌回仁右蹠凶。以恣其臆胸。贤或以遘悯。智或以罹讧。文莫用于时。道不能容。使公冶缧绁。贾生摈斥韩愈穷。呜呼兮奈何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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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石集序(丁卯)
始余与故监役近斋朴公及其弟判敦宁府事锦石公甚相善。余王考知枢公。公王考 赠判书公。与为内外从。二祖俱家北山下。隔一冈以居。岁时伏腊。鹤发鸠杖。相从乎心台之园玉流之岸。而吾三人常以童子随。以故余与公兄弟。自结发相视如同气。长公少余二岁。公少余七岁。年相若也。性相近也。故有沕(沕当作吻)而无射。及其俱长大。则所好又同。入于文事。相磨砻为业。而余粗钝。两失文道。卒无所成名。长公读无数。其文雄深。深于经礼。晚益学成道尊。为世名儒。公才禀绝高。长于诗。每花开月明。浮大白。抽笺赋诗。公所作。特精华溢发。词采烂烨。独出众中。余则固悬以十驾矣。至其出奇思不群。矫然若鸾鹤之翔空。虽长公往往罢笔以为不可及。盖四十馀年游于公兄弟之间。文酒相嬉如此也。然是三人者皆穷甚。长公早已断科官。专意为学。忌其穷矣。若公与余。未尝无意于功名而卒不得。中岁公又益无食。一日秋风起。载妻子浮江。家于黄骊之清心楼下。余时为序而送之。自后落落如晨星。其烂熳非复旧日矣。居几年。公忽以布衣。上托日月之光于椒掖而迹遂殊。于是大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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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约。敛闭声影。持身若处子。杜门不与外事。越四年庚戌。今 上诞降。 正宗知公清慎谨畏。专畀公辅护一事。公转益惶惧。其洞属一心。食息于渊冰。夙宵于筋膂。身兼保傅。 德赞温文。所自矢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究竟。 正宗由是益宠厚之。至庚申。皇天降割。 正宗升遐。公号陨如不欲生。今 上嗣位。慈圣以公至诚导迪。功在社稷。即其日授以将符。公先朝时以报恩县监。擢为户曹参议。至是有是 命。公惶恐不敢辞。周流三营。典靲(
当作辖)八年。而累进阶。至辅国崇禄大夫判敦宁府事。则公之年六十有九岁矣。是岁公殁。今 上七年也。 上震悼。亲制文以祭。一凡隐卒崇终事。上无遗恩。下无馀憾。可谓盛矣。余观自古以来。戚联王室。出入濯龙之门者。鲜克有终。贤如窦广国,樊宏,阴识之属间有之矣。然廑廑。大抵多失丧亡败危辱祸患。甚则至身家不能保。此其故何哉。彼依深挟奥。恃宠宣骄。招权势以充其意欲。骎骎至于家国并受其败。前后车一辙相寻也。由是观之。公岂不贤哉。公天性谨拙。又其家法谨畏贞白。长公笃于学。训子弟皆有则物。公又擩染焉。以故其处而为士。出而为肺腑之亲卿相之尊。事有推迁。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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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守操履。如印一板。处 禁闼十年。迹一刀于世路。口三缄于时事。惟时出诗。言志而已。是以自丁未至今二十年之间。上自荐绅。下至舆儓。一辞道贤。无有以求全一评。口吻间一挂公姓名三字者。卒乃身全名完。生荣死哀。不贤而能若是乎。呜呼岂非卓然贤戚臣哉。公既殁之三月。 上赐礼葬。葬讫。公侄子宗舆。以公嗣子判书宗辅意。持遗集以视余。令之雠校。仍要弁语。窃自念虽与公有旧如此。今衰耄甚。筋废精耗不堪也。公功大宗祊。位亚公孤。序此集宜待鸿匠。不敢也。虽然抑思之。不于此叙公本末。无以阐发公文章与事功。以副余尝所愿为公一效终事者。乃敢托此而为之说。且以为公诗固高矣。文辞亦绝不套。有典有则。有思有致。今集中所载文几篇。丁未以后作。居五之二。恳笃精实。淘雅华绚。棣棣乎其不可选也。昔魏玄成谏诤掩礼制。欧阳公文章掩政事。小常为大掩。不足常为有馀掩。而公则功与言并立于不朽。何可以相掩哉。其双垂名声于后千百年之无穷也无疑矣。谨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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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序。
警斋集序(戊辰)
文章家盻盻然役志于组织。弊精于摸拟。以为苟文之古矣。何必学。故不资于经术。经术家矻矻乎笺注训诂是习。道德性命是讲。以为学苟深。文在其中矣。故不屑于文章。惟不资也。故离本远而宾主易位。惟不屑也。故论学沛而词采风神。常不能以敌彼之驰骋。二家皆偏也。建千间之屋者。必先整地盘。地盘不整。虽木石丹雘毕具焉。安所施为哉。故有能以经术为地盘。文章为丹雘。则文以道出。道以文行。离之则两伤。合之而双美。古人所以使其言。如菽粟稻粱之相间。布帛纹锦之相错。传千百年而不敝者。不过由是物也。一自道术为天下裂。堂坛各峙。是二家者。卒莫可以相入也。况于今时乎。余友洪伯理。少治文章。而文章之中实寓经术。盖其志欲不偏于斯二者。可谓兼内外而该本末矣。伯理少余十一岁。而上有九十老人在堂。不敢言老。然其年亦近七十老矣。而嗜好犹罔倦。余顾不文无学。不足以知伯理。故与伯理交。已数十年矣。而譬如只见山川之辉美。而不深知其中有物。一日出其所著诗若文名警斋集者。命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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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之。诗几首文几篇。其诗洁而和窈以静。类非唐以下语。其才若于诗天得也。以故人或言伯理诗为长。余谓诗固好。何可以诗蔽伯理。伯理于文章。平实典雅。法古神行。论事说理。皆有根蒂可据依。有以见识致综解。自于经术者为深厚。盖不专马,班,韩,欧之是程。而其文自中于轨则。夫既不偏如此。而于世儒说。又皆有正闰朔南之别于其中。则伯理于斯术。其知本矣哉。宜其文之美也。余杨子云所谓彫虫也。今朝暮人。方将自悔之不暇。何暇序伯理集哉。所以序者。因此集而明文与道不可偏废。喜伯理之能蹈而悲余之矇。
韦庵集序(丁卯)
汉隽读太史公列传。至屈原离骚,贾谊服鸟赋。未尝不流涕也。呜呼。谗忌之于人。甚矣哉。屈原非上官靳尚,令尹子兰。以其忠𢢽。何至于放死江湘。贾谊非绛灌,东阳张相如,冯敬之属。以其才。必不三十而死于梁。此所以千古以来诵此二赋者。悲二子如悲亲戚者也。由是观之。贤人君子。遭时不幸。忠而罹谗。信而见疑。往往衷情莫暴。离祸菑以死者。古今何限哉。若故尚书韦庵李公。中谗罹殃。海岛囚死。此又何以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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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嗟乎公之祸。可忍言之哉。 正宗初。逆竖洪国荣与徐命善,郑民始等。谋倾 壸位。国荣死。命善等撤候闭供。杀言者工曹参议李泽徵,持平李有白。因搆公以为某虽退。交好李泽徵。安知不与共其事。遂案以安知不。棘公于绝海中凶蛇狠鲎之所窟。三年而瘐殁。秦桧以莫须有杀武穆。命善等以安知不杀公。可谓古今一辙矣。公公族。性度贞直精固。有文行。自为诸生。已有标望。及其通籍立朝。则 英庙晚年也。矢一心以事君不欺为的。故常与人寡合。虽 英庙。每以为李某隘。罢削谴窜相续焉。然亦未尝不深知公。故跻之九卿。八畀铨柄。公感激 恩造。所在尽职。一所守无变。不幸壬辰一事。非公素所自矢。居常郁俋佗傺。如不自容。其后奏对章疏之间。触类而引伸之者。或露衷隐。而 英庙莫之察也。卒至于年不及悬车者十年。而必三上疏乞身。蒙 许而后已者。岂亦深疚悔。以此自靖之微意也与。呜呼其戚矣。公既谢事去。于是释羁绊。一筇一驴。漫浪乎山巅水涯。樵童野老之中。舍者几争席矣。阴阳之祸。人道之患。宜无自而致之。而特以公声名老益高。为世所忌。奸壬乘时得一事。视作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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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以公为饵。而因以及于一时士类。为网打计。计未及售而公竟死。呜呼傥所谓命邪非邪。公所著有韦庵集三卷。诗五百十八首。文百四十三篇。公嗣子义秉。一日以视汉隽。且要为序。汉隽读之。至其棘中与子书数十篇。即废书而泣曰。读此而不陨涕者。非人心也。其忧愁幽思。眷顾宗国。似离骚。同死生轻去就。似服鸟赋。义兼之矣。后必有悲公如悲二子者矣。公殁之翌年。 上命流案去公名。又十二年。始昭释。复公官爵。又今 上元年。复二李官。 赐公祭。呜呼何及哉。公先辈贤公卿。位高而有下士风。汉隽虽未尝客习于公。然悲其志。又高其能早于退。心常向𨓏之矣。记昔亡友金正甫颢淳。尝为汉隽言李公求见子。使我为介。我谢之曰。是布衣。岂肯见宰相乎。公曰。我已退士也。何伤。汉隽拙陋。竟不能怀刺请见以为恨。晚而与胤子游。得公遗集。益知其娴于文词又如此。然汉隽老而无文。何敢知公之文。惟深于鉴识者当知之。是以不论。只论其仕途之屈伸。祸事之始末。以见公终不失为贤大夫。夫其人贤则其文自重。其文重则其传必远。固亦无俟乎孤陋后辈一二强揣之谭也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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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族侄擎汝书(戊辰)
英阳之变。贵乡深僻。宜不得其详也。孰谓老而不死。圣贤塑像腰膂断绝。真见此变怪也。本道查启未得见。似闻与泮儒所怀。虽少参差。大体则同。而庙堂回启。未允物情。影堂则既已刬灭矣。泮怀详矣。道查的矣。有何疑可问而请问。开此贼肆喙之路。以中其愿。未知供辞上。 上所以处此者如何。而论者皆以庙启为缓弱。其明日再达之言。犹贤乎已。而终不足以救其初云矣。纮继哲之奸。辱朱子无所不至。而犹皆朱子在时也。安有七百年后。华夏蛮貊通天下莫不尊亲。况如我东之地。乱下手势。如颜伦者乎。镌堂辈至妖慝也。而其凌犯不过改注割章而已。犹不敢荡祠院为灰烬。蹴影帧如土砾。颜伦是何为者。持椎斧蹂躏蹴踏。惟意所欲。为纮哲所不为。敢镌堂所不敢。夫杀人之中。又有礼焉。则犯亦有曲折。毁亦有次序。岭七十州。 朝令外祠院何限。而其锋不及。独于此汲汲皇皇。如报私雠。是诚何心哉。闻之英是凶逆德邻丑孽之兔窟也。此属常仇视尤翁。死墟此堂。朱子特尤翁之缘坐耳。颜伦与此孽。蚓结蛇纠。受其嗾作此变怪。而不自知其与纮镌堂同归。虽为颜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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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可谓逐鹿而不见泰山者矣。夫颜伦之微。曾是蝼蚁蜉蝣之不若也。彼虽千跳万跃。两贤分上。岂有丝毫损。只是犯朱子若是无难。激一层犯孔子只尺耳。至其时弑父与君。何所不有。人类其有馀者乎。此为大惶恐耳。光颜者辛壬凶逆恕教之孙。而恕教特一戴头之镜梦耳。宜其孙为首于此事。而锡伦乃其分付举行之一卒耳。今之议者乃或缓颜而急伦。分首从则可矣。罪岂有轻重浅深于其间哉。自闻此事。愤不能自胜。而无处披露。今适因此书略及之。贤亦想必同此情也。
与任得汝书(戊辰)
即惟道履益胜。悬仰别后更深。隽去二十五日。上任入此境。鲸鱼帖息。男女桑农。而地是乱后近二百年。欧公所谓清流关漠然。徒见之山川也。四面环海。中为一江。至此汇为大泽。下深边阔。是即所谓甲水也。尚怪二骨大何以渡此。天堑若此。实有一当万莫之势。而当时拱手献全蜀江山。隽虽老发犹立。愤欲脍绅求徵已朽之肉。而登南门楼。则仙源以下诸名公殉节之所也。俯仰感慨。嘘唏太息。徘徊瞻挹。涕几陨之。又思尹宣举屈膝偷生。变名为奴。贻国家百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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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滔天之祸者。即此地也。前尘满目。已事伤心。然今皆已水流云空。而所馀者山海景物也。燕尾亭缥缈若灵蜃嘘起。右一水自湖南来。左一水自海西来。至此合流。东入于海。气势阔大。不比京江。京江姿态饶而少远势也。其他诸胜。姑未入杖屦中。徐且及之。盖皆不可无诗。而老思枯涸。只如寒蝉吟而不言。惜乎若少壮时。狂言必出也。外此一事。其馀无非贱事辱处。却悔当初不能用吾友之言耳。朱子亚圣。自言志气不彊。不能固守贫贱之节。强起从宦。旧学益荒。施之于人。尤龃龉而不合。大抵志不能帅气。理未能胜私。中夜以思。怛然内疚。此实圣贤自谦之辞。而在隽今日。字字为劄着语。读此每抚躬自悼也。
八滩南公诗集序(戊辰)
国朝诗运开先京都。京都之诗。自古称东北二村为最盛。而至 肃 英之际。北尤盛。粤自金农岩,三渊二先生以儒学显。而诗亦倡起杰出。风格掩一世。世之言诗者。近百年以来。靡有右称。而槎川李公继起矣。嵬然大坐词坛。执牛耳盟。同时有茅洲,橧巢,东圃诸金公。下至于洪柳下。皆以诗得大名。于是人莫不高北村之诗。而八滩南公稍后出。踵诸公嗣绍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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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发馀韵。又彬如也。公自少癖于诗。年至七八十矣。其自喜为诗益甚。坐卧不辍吟。食息不废课。由是其诗多至于不可数。然公诗富而畸于命。沉沦荫途。经内外十馀官矣。而无田于野。无宅于都。洫洫乎衣食妻子之是忧。而及其浅醉高哦也。一愁不上眉。风致雅远。韵思萧散。以故里中诸公乐与公上下酬唱。公亦应之无倦色。老益穷甚。流落黄湖上。缚草为屋。破灶坏篱。烟火出其中时绝少也。盖所值百变而靡恒。其诗日出而不穷。湖是权山水轩,金止庵所栖迟也。数君子怜公客游之荒落。而慕其诗又喜公。不独其诗可慕。经术精深。深于易。▣▣▣▣▣▣▣著大小图书为八编。而大抵诗为主。其诗风花雪月。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耳之所过。目之所寓。既皆搏捣蹂躏为材具。而至其流离佗傺。阨穷困挫。幽忧沉虑。诗以融之。则皆春雪也。世所称荣名利禄。富贵繁萃。轩冕金朱。诗以吷之则皆浮云也。夫不屑屑于绳墨法缚。尽扫去汉魏三唐之套。别立一局。超然独立。怡神任性。放怀抒情。而物皆为其所揽。理皆为其所剔。信笔沛然。惟意所欲。是亦英雄豪杰之所作用。而古者白,邵,陆三君子以之。公之诗不刻啾幽呻毒。抽冥搜陶。写我性灵而已。故调平而韵和。气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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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声中。拟之于古人。则公其三君子之流恶欤。世或以公为诗穷。诗必如东野之寒浪仙之瘦然后乃为穷。而公之诗坦易和平如此。穷何自而至哉。欧阳公曰。诗必穷而后工。公之诗其数过万。安得不工。工出于穷。嗟乎。是其所以乃者欤。公二子俱早世。侄子纪济集公诗。釐为十八编共九卷。盖三之一也。问序于汉隽。汉隽于公为乡里后生。素不文。年又甚老。何敢当此役。顾自父兄以来世有谊分。幼少时尚记其于青枫紫霞之间。一再承公眄。今不敢辞。乃谨受而读之。因叙公始终大致。与所尝为公诗揣摩于胸中者。以为之序。
族弟 赠持平君墓志(戊辰)
君讳汉八。字士俊。杞溪人。俞氏以新罗三宰为鼻祖。我朝有礼曹判书景安公讳汝霖。景安公后九世而至君。君高祖别提讳𣚃。曾祖讳烇。祖讳继重。考讳彦鐄。妣坡平尹氏。学生就聘女。君以 英宗癸丑十二月二十一日生。生而孝友。五六岁。与群儿戏。必爱惜体肤。惟恐或伤。曰受之父母。其敢忽耶。九岁父没。哭泣哀毁。邻里不忍见。其母忧其踰节而伤生也。宽之曰。汝童子。何所识知。哀毁若是。君泣对曰。儿虽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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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生我。奈何不哀。幼养母贫甚。君躬自斫薪。日必二担。以温亲室。鬻其半以资甘旨。遇母所嗜。不忍先尝必怀。其所欲。必先意承顺。而至其自奉。则隆冬短褐。盛夏弊缊。晏如也。曰我若不耐此。有愁叹色。母心其安乎。母尝病肿危甚。君日夜吮其脓。口吻淋漓。见者为之泣。病益谻。至血指尝恶。祷神祝天。而不能救则叫叩气绝。绝水浆。几于灭性。既葬庐墓。晨昏拜哭。一如定省。不以风雨废。前后居忧。皆素食终三年。邻有百岁妪。君往见泣曰。何天之与妪寿如此而啬吾母也。因戒其子以孝养之方。见人有孝悌行。虽贱必敬。其事兄如事亲。君居沔川。兄居礼山。其间隔二浦。月必三往。手自织席。易米肉以救兄饥。十年如一日。一日兄弟俱有庾氏忧。君不顾家。专心护兄。兄卒以安。闷其家远。别筑室。同井而居。凡服食必后己而先其兄。曰兄弟一身也。若兄饥而弟饱。弟暖而兄寒。是一身也。而肢体或病或健。其可乎。远祖墓在安城。而奸民有窃葬其近者。讼不得伸。君自誓虽十年。不掘不归。𧚣(
裹)足叫阍。 上察其冤。 命行查。君疾步赴利川查所。踰一岭。时夜㓒黑。四无人迹。有虎当道。君出怀中登闻书向虎语。我为先告 君。其文在此。兽虽冥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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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敢前。直前不变。如是者三。虎亦不能害。卒得伸理。后又遭先垄山变。屡诉于官。官不欲竟。闭门不听入。君绝食饮。伏哭门外五昼夜不去。官闻而感叹曰。我若不决此讼。必有殃。立掘去。杖流其人。君岁馀归。须发尽白。乡党为之语曰。为先之诚。当如俞某。沔川滨海。地泻卤。君力耕以奉先祀。务极诚洁。推以至睦亲惇宗。奔义如渴。盖君平生大致。专在于孝。孝所以源百行也。笃于此。未有不引伸而咸归于善。故君之行。旁达乎友睦。而上尽于溯推。如谨交游喜施与。虽古所称难事。而在君其疏节也。呜呼贤哉。君娶海州崔益华女。生三男。直柱,㢞柱,极柱。直柱,极柱并出后。侧室子庭柱,序柱。今 上己酉闰五月十一日殁。寿五十七。越四月。葬于沔川元洞坐壬之原。于是道邑士相继列君行。呈于监司。监司以 闻。赠君司宪府持平。直柱录遗事。属余为志。谨叙如右。
尹子仁墓志铭(并序○戊辰)
坡平尹氏。有博识雄辩。气义经纶之士。曰元理字子仁。其考通德郎讳百和。娶首阳吴道炳之女。以 英宗庚申生子仁。幼殊凡。聪明绝人。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天性通豁好为气。每酒所诙调颠倒。尽发天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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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者终日而不知倦。专趍人急。奔义如渴。家故饶。繇是挫败。晚年至饥饿。不能出门而不悔也。余初不识子仁。观子仁所以于余之子及二甥金履中履弘者。义甚高。心知子仁卓荦。非世俗士也。于是交子仁。身长八尺。苍伟磊落。足智多能。耻士而无经济才以救斯民。故一生治车学。以为为国。其要在兵水二车。二车行期月之间。贫可使富。弱可使强。作车说累数千言。于其法刻求旁搜。精通深知。而尽发其机轮升降之妙于其书。其书出。可按而行之亡错也。于是持其术出而干世。世莫有信者。竟怀含敛藏。落拓以死。悲夫。天故生抱负人。将谁为耶。子仁素慷慨。常抵掌论天下事。伤朝鲜事胡清久而国人忘 明天子。作明户歌以见志。其意以为鲜必亡清犹秦亡于楚之三户者云尔。其先丽太师莘达也。其后侍中瓘。开拓六镇。又其后进士太山为王氏。不赴 太宗之召。 太宗以女妻其子嵓。封坡平君。世传以白日升天。对中朝问。卒受 光庙禅受册以归者也。谥齐度。齐度后五世礼曹参判东老。师事李文成公。不立昏朝。其子佥枢埱。生义禁府都事殷瑞。子仁大父也。子仁娶延日郑氏为圃隐后裔者曰参奉镡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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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 正宗乙卯六月十九日。子仁暴得疾卒。寿五十六。卒之几日。子健哲葬于杨州某里某坐之原。铭曰。
鸾割易刀鼎棁。马闾礼其有乃。不能位居一日。坎其宫奈何公。
光陵参奉金公墓表(戊辰)
君子称士大夫家。必论其世类。世类或有不系者。然必世类好其人好。其家乃好。上视其祖先。下视其子孙皆好欤。则居其中。承先启后者。虽隔世久。吾知其必贤远于人也无疑矣。故参奉金公麒瑞字时见。光州人。新罗末。王子兴光知国将乱。遁于光。光州之金自此始。其后连八世相继为国相。世号其所居为八平章洞。又其后十馀世。世不绝簪组而又皆贤。曾祖县令承吉。祖寺正五行。考副正命元。副正公娶义昌黄氏进士潽女生公。公之配济州梁以河女也。子曰景熹生员。以文学德行。享月溪祠。孙曰府使弘宇,副护军光宇,仁宇,同中枢德宇,进士泰宇。曾孙曰掌乐正汝声,通政汝振,汝重。玄孙曰南秀,南翼,南式。南翼以行谊事载县志。南式 仁祖丁丑。以布衣倡义。媾成。痛哭入桂塘山中。弃世慕。隐居教授。世称 崇祯处士。五世孙曰履成。深于学。笃于孝友。父病断指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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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泣血三年。墓草为枯。公 成庙朝人。世次久远。其详靡得以徵。可徵在牟阳志。志云公天性至孝。学问敦博。七岁。亲疾尝恶。十二岁。断指延其母数日之命。及丧。歠粥庐墓。服阕。仍居墓下。奖进后学。 弘治中。以孝荐授 光陵参奉。值昏朝不仕。葬在高敞县殿佛山坐卯之原。志所载止此。而生卒之年无记焉。然公以八平章为祖。而至其子有生员公。至其孙有处士公父子叔侄。公岂所谓承先启后。世类好其人者耶。吾以是知其必为德厚行高之君子也。公几世孙某。惧泯其徽。从汉隽千里谒文。汉隽不能辞。按其状撰次为文。俾刻之石。
天安郡守 赠礼曹参议徐公墓表(乙卯)
孝宗大王七年。承旨柳道三。于稠广中。与麟坪大君语。误称臣。天安郡守徐公忭。上疏罪道三。仍请稍抑麟坪势。毋长其骄心。 上大怒下公狱。趣设鞫刑讯。公遂被拷配钟城。出狱而卒。居未几。大司宪俞公㯙。时以谏长。启言道三妄发当罢。 上遽震怒拍案曰。俞某欲实其妄发。必此人嗾徐某者。又下狱严鞫。公受刑且死。赖司谏尹鏶独启痛陈。得减死论。其后二十五年。麟坪二子桢,楠以逆诛。世于是归二公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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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又有引徐福曲突徙薪事以讼公者。 英宗戊子。赠公通政大夫礼曹参议。公达城人。字子庆。 世宗朝有曰沈居达城。朝廷以城有天作胜设为府治。而换赐南山驿基址。且令世其官禄。沉不愿。愿世减大邱籴耗三分一代其禄。民至今祠享公。以报其德。公其八世孙也。其后历几世。察访弼,学生应期,通政涵。涵生 赠掌乐院正思建。娶安东权应龙女。生公于宣祖乙巳。在幼甚读书。坐处席尝穿。从乡老先生。讲道肄业。华闻播显。二十六。中生员试。后四年。登明经科。凡历二十五官。皆有能名。然常趻踔低徊下僚。不能通显。卒又不幸死于桁杨。而其年仅五十二。呜呼。岂非命耶。其卒也。人皆畏祸及。莫有顾者。独掌令申圭拊其尸曰。子以危言危行死。自取也何憾。公立朝大致有一二。其馀祸后散落。靡得以记。然公少与草溪郑蕴,南阳洪翼汉友善。洪公被执北去。公作直臣诗。以赠其行。古人云观人观于其所与。所与如此。公可知也。公墓在大丘解北村公山妙谷。以亥为坐。举一男二女。男来泰。女适尹希哲,李廷馨。回泰侧出。内外孙曾几人。余大宪公从玄孙也。少读先贤所撰大宪公碑状及家藏世谱。知有公事。其系派言行。虽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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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详。然意公必彊力敢言人也。今其几世孙进士檍。以余大宪公旁孙也。具状请所以揭阡上者。余始得公本末。以为公所死事。固危言人不可及。若其他镜城判官时。多出私财。赎还我人丁丑被虏者。成均直讲时。所以陈防海车战事者。洪忠都事时。言澄,潚亡罪。其后讼监司金弘郁冤者。皆议峻而事伟。人缩而己敢。此其大致可记者一二。据此则其靡得以记者。因可以类推。书其事以识其阴。使归而刻诸石。
故县监李公孝行呈礼曹文(丙寅○当在自著吴孝子呈文下)
孔子答孟懿子问孝之训。不过曰无违。无违者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如是而已。圣人未尝教人毁。至于灭性。毁固孝子之常节。而圣人犹禁其过。况毁其肢体。或不幸死。以伤其孝哉。然而世或有惟知有父母而不知有其身者。当亲疾急。往往不惜躯命。自残肌肤。以延其须臾之命。若是者虽圣人之所必禁。而亦不可谓非孝矣。至若近时孝子故县监李公义肃。刀裂腕脂。以其血起父于已死。使其父加享十七年之寿。以天年终。而孝子时亦已殊而苏。卒得年七十有三。呜呼。岂非至诚之感。天道之报耶。孝子 英宗师傅 赠祭酒号正庵讳显益之孙。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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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黄中子也。正庵公以邃学为士林所尊。孝子既擩染于家庭。而孝于父母。自幼其天性也。朝夕食于父床。必问温暖咸淡然后乃食。夜则宿于父之抱。抱其手足。不如是。不能安其寝食。七岁。父有外党丧。数日不在家。即徊徨慕恋。作诗曰。身在小公家。心去双林洞。外祖尹公得莘见之叹曰。诗出性情。是儿能作诗。而孝心有感人者。后其为孝子文人矣乎。既长事父母。益兢畏洞属。必尽伦则。母丧。哀毁踰节。制终矣。而号慕若在袒䄆。然在父侧。未尝以戚容见。同枢公素患痢。必尝恶。以其味为忧喜。其或出门。必蹑后。当阶挟而下之。乘马扶而上之然后。拜于马首。其返也亦如之。出必告。反面必怀果。其遇饮食。念亲在不肯下箸。主察其色。别设一盘以致之。否则以己所受送献然后乃悦。盖其跬步不忘亲。出于至诚。故其一出一入。一动一静。鲜不合小学之教。而在孝子。犹皆疏节也。 英宗丁亥。同枢公出宰鲁城之三年也。忽病发。公时年六十七岁。已老矣。病益深。时加日剧。医不能药。孝子昼夜不解衣。晷刻不离侧。摩按抑搔。候息伺气。自药饵饮啖。至𠤷缸厕牏。一皆以躬不以人。既危在十分矣。益遑遑。时天寒。凿冰而浴。独入林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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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斗百拜乞父命。又斋三日。手自洁供。为父以祷于鲁城之山。其诚至恳。于是公果病少已。而孝子则气尽遘疟。不能作矣。居数日。公病复谻。孝子又力疾斋沐。洁椒浆。夜祷鸡龙之山。乞以身代。而公之病已不可为矣。医诊之曰。太冲绝。出入息尽矣。无奈何矣。孝子闻此言。忽若有巨石压其胸。乃入房坚锁户窗。使无敢入救。以利刃割其肌。自臂至指。裂若剥瓜。血汩汩有声。须臾盈一碗。持入灌之。如注虚隙。少顷。微似有喉气而血已尽。乃复刃十指以继之。自以肤按其膈腹。以纳温气。而附耳于喉。以伺其几微。已而忽喉间微有声而温意始生。孝子方喜不自胜。而无奈创伤已极。气尽昏绝矣。家人谓公已绝。方号哭。忽闻公之声出。惊恍入视。则公之容貌言语。几如平昔。独孝子昏倒不省。而血满其袖矣。始知其出血救亲。莫不酸鼻刺骨。而其时事无见之者。方使刃时。适知印小童知其几。排锁直入。拶其袖曰。公乎是何事也。孝子叱出而行其事。童盖始终目击其事。出语人如此。而孝子绝口不言此事也。孝子既患疟数百日而病良已。遂得父子俱生。人莫不感叹而异之。往往有泣下者。于是鲁之士大夫一时群起。会于乡学。发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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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 启闻生㫌之议。孝子闻之。竭诚奔走哀乞挽止。而众不听。孝子乃出矢言。誓不相见。鲁人感而止之。然亦以此愈贤孝子矣。后鲁二老蹑担来访曰。此李孝子家耶。愿见之。孝子意其为此语。避不见。同枢公八十三没。孝子泣血三年。未尝见齿。隆冬盛暑。衰绖不去身。后为邑。越礼意奉往父母祠版。官享之。盖其孝道上穷。至老如此。嗟乎孝子出天之孝。绝人之行。如此之卓异。生时且欲㫌。况其身后乎。今孝子没矣。凡我同有是心而兴起焉者。宜急急齐声请命于 朝廷。乞降褒典。以扬显孝子之至行。以激起世之为人子而事其父母者。断不容已。谨此通告。伏愿佥等照谅焉。
著叟自铭(戊辰)
余观世之人。其父母卒。具所谓行状者。凡其日事时行饮食兴居。毫毛尘芥。▣▣▣▣靡不毕书。持而出流目缙绅中拣官高有力势者谒铭焉。铭之者又恶能通铭法。惧失子弟意。悉书所欲书。无一觖落。是以其辞不可信。余谓与其以靡不书之状。借不可信之辞。以图其无穷。无宁吾书吾事。吾铭吾行。真而确。简而不溢。为犹可信。乃作自铭。铭之年。年七十七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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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也。其卒年葬地。后当追附。其铭曰。
叟名汉隽。字曰㬅倩。杞溪之俞。历罗丽显。国朝两世。景安肃敏。至其曾玄。貤皆贰公。维慈教堂。贽事尤翁。王考其嗣。耆秩班崇。累世以来。系派字讳。官历行治。其详碑载。考讳彦镒。官卑标尊。妣惟昌宁。成氏之门。其考必升。壸懿咸敦。叟之降生。在 元陵时。年符子美。日先如来。叟以 英宗壬子四月七日生。杜甫壬子生。释迦俗(俗恐作浴)佛在四月八日。 幼躁而儇。文窦略开。年十六七。父亡兄卒。童羁湖曲。(姊夫金公砺行家在德山。)氃秃勃窣。安公取范。怜其穷微。以女妻之。赐食与衣。既长既大。艺亦稍赡。晚而小成。仕于 宁寝。始转终落。天厨金吾。 英考礼陟。魂殿身纡。事竣而升。乃主资簿。从佐至正。郎于秋部。出监罗山。三载弃绶。甄自秋兆。视首阳篆。南徙金马。归未席煖。后佥导寺。复吏桂阳。升而为牧。上党之乡。为党一期。在散四年。金陵电治。囧寺泡缘。去长悉直。海寰瑰奇。七佩郡符。年且迫稀。归入庙剡。 讲僚忘僭。间于考工。为郎者暂。庆值册 储。桂司仍忝。 天崩以后。病辞 寝令。自后周旋。均郎缮正。正于资乐。瞥为沁贰。斯其始终。践历之槩。叟于为人。多缺少全。汎而不割(割恐作豁)。疏而不坚。喜居人下。耻为物先。寸长于欲。寡则云尔。人醲我糟。世市吾水。性无所嗜。嗜在文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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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下手时。秦汉外驰。庄谐屈怨。马肆韩奇。嘬(
恐作)钻剔。垂五十期。竟亦何得。怊怅夕返。狐死首邱。人穷反本。道在六经。四书之蕴。始迷罔觉。及觉死近。知莫透奥。行莫循级。悔何可追。诚发耄及。夜静无寐。上下思之。文道非髓。著述徒皮。抱此长终。后谁叟知。叟无名位。叟无子孙。青山异日。孰蕝其墦。铭辞自作。待纳幽堂。或俾后人。知为叟藏。
(更商)
记俞氏读书之所(戊辰)
余族弟前瑞兴府使汉宰子平世居安城。是惟我俞邱墓宗族乡也。▣▣▣▣▣▣一日平以书来曰。我俞自得姓千有馀年。相继以德行诗礼为家。圭组簪绅为世。号为闻族。近世以来衰替甚。德学不兴。科甲不出。枵然若年久老屋。不风雨而自底于𡗝圮。是诚何故哉。此不过学之不讲行之不修。而文艺卤莽之故耳。优于此三者。庶几持门户。上承乎先烈。其要在乎劝肆。乃倡率同乡老少诸族。设学舍。以处冠童。春夏制述。秋冬诵读。时以讲修。间以饮射。作为节目。以图永久。而名之曰俞氏读书之所。兄其记之。余乃作而叹曰。▣▣▣善乎子平。其知所本矣。古者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人者。岂为教人记诵词章之习而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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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以教人读书而为学。使循其性而为仁义礼智。尽其伦而为亲义别序信。蹈其则而为应事接物中节也。惟其以不齐之气禀而物欲昏之故。往往失此三者。流遁而不能返。当是时救此莫如学。学也者。所以矫其不齐而开其昏者也。而圣贤说其详。具在方册。故求为学以克其己私。以复其本初者。必先以书为所由之门户。然则为学岂他在。在乎读书。读书者欲以穷理也。故其法必持志居敬。循序致精。致精而诣其极。则于是乎凡天下事物之理。当然不当然。可为不可为。是者是非者非。莫不森然罗列于吾之前。是之谓穷理。穷理之自于读书者如此。如此则其终也必有不可诬之效验。大则为尽性知命之大人。小亦不失为饬躬敦行之君子。达则道济天下而不穷。穷则教逮乎子孙而不竭。为效孰大焉。是则读书之发为功验者又如此。若是乎书不可不读也。虽然。读书亦有术。以朱子读法读四书。四书既熟。始入诸经。毋贪多。毋务得。毋欲速。竱心壹虑。涵泳咀嚼。渐渍浃洽。心与理一。然后性伦。则皆归于本然。可以回古昔三代盛时学校之教。而惜乎世级降。骎骎乎有校而无教。今之太学。固古之校也。而教法废。宋以后至今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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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有馀年。举天下至于我东。若书院若乡祠。若学舍若书堂。又若今所谓读书之所者。不知其为几所。是皆校之馀意也。其为所愈往愈盛。宜若人人修饬。处处弦诵。民风返淳。世道升猷。而乃一切与此相反。藏修之地。或变而为质剂。而讲诵之堂。或转而入于蛮触之场博奕之薮。流浪以为事。醉饱以为日。奚暇屈首低头。潜心读圣贤书哉。苟书之不读。大学以下且勿论。即所谓俞氏读书之所者。又安知它日无此患哉。语诸同宗。吾宗衰甚矣。自今日始。其有鼓箧而入此所者。胥训告以为若辈所于书毋怠毋荒。胥教诲以为吾属所于读惟精惟深。父诏其子。兄勉其弟。相传守。毋或坠失。且士非由科第。无以立身事君而行其所学。科举之文不可废。然亦必用程子三分七分之法。使主客不易位。本末不失序。用此为务。以饬稚昧。以绳先业。以毋负子平勤施之本意。则吾之门。衰可以盛。替可以隆。岂必皆轩冕金朱然后为闻族哉。夫仁与让。一家行之。则足以兴一国。种学绩文如此。使闻俞氏之风者相视效。咸归于读书。则孰谓此一所不为世教之权舆哉。余亦姓俞者。老无以周旋于此所。然亦尝粗有闻矣。故▣▣▣▣▣掇拾为说。以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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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平。又以自勉。又以为诸宗祝。又因以为凡俞氏劝。
书尹子仁明户歌(戊辰)
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人悲怀王弗返。嫉秦而甚之之辞也。夫三户岂足以亡虎狼之秦哉。然好还自是天道。则无异乎人事或然也。至竟瓮牖绳枢之中一牧羊儿以楚起。而子婴系颈。嗟乎岂非天道哉。 明天子实有生死肉骨之恩于朝鲜。而清人屋其社。遗我以城下之耻。鲜人之嫉清。何异于楚嫉秦。而特清比于秦。暴有首次。故其历年。秦急而清缓。而其于为天地之极变。古今之逆德。而宜于亡清与秦一耳。楚既亡秦矣。清之亡。其将孰亡之哉。非吾鲜乎。坡平尹子仁尝发愤壬丙事。作明户歌。以见其志。盖户取于楚。而旨归乎鲜必亡清云。子仁慷慨士。故其词感愤激越。低佪凄断。可以下千古志士之泪也。子仁死矣。吾谓必有如子仁者。取而深藏之。以俟夫岁转时至而后。唱出此歌如九里箫者。其必有日矣。惜乎余老矣。无以及见之也。噫。
烈妇沈夫人传(此段当以赞书于下▦次)
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仁者安此心以全其德者也。古今以来。当祸乱仓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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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见危授命以殉国家之急者。岂皆徒然哉。不过求安此心以成仁耳。至若妇人女子在闺閤中。非有实见是非之素。而往往死于夫。惟心之所安。然其计定于鲜其死皆从颂矣。未闻有霜刃乱下而心不慑。肌肉脔割而手不释。身以殒灭而脱其夫于釰铓。如沈夫人者。呜呼何其烈哉。妻死于夫。犹臣死于君。若夫人者。可谓全心德。孔子所称者矣。
沈夫人。故文科通政郡守兴永之女。系出青松。青松伯德符。 孝宗朝大臣▣之源。其远近祖也。累世簪组。门户华显。夫人以 英宗癸未生。在幼群行已毕备。母权夫人每惜其不为男子子。而宗党见者皆以为是必长益贤。为沈氏名妇女也。及其人宋氏。为今杨州牧使冕载之妻。则其年才十三耳。得妇道。非世俗簪珥所可及。而其孝事贤助之▣行。敬畏洞属之诚。▣言为动止之有常。蔬粝荆布之弗耻。三十馀年如一焉。可谓贤矣。夫其贤若此。天必厚之以寿禄。使积其行。为型于闺壸。而其所饷乃不以厚。而以古今所未有凶虐之变事。以残其躯命。是果天道邪。或者曰。▣是真天道也。不死夫人。其节不彰。不死夫人。其名不大。不死夫人。当时谁能诵其烈。后世谁能慕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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逌是言之。天之饷夫人。不已厚乎。 上之八年戊辰秋。盗入宋氏室。先是有儓隶金来荣者。处于门下。其妻婢也。性悍恶。尝以罪被黜于牧使而含怨毒者也。八月十九日夜。牧使与夫人及诸少女灯下燕坐。忽有夫挟利刃。排户突入。即来荣也。当是时。变出不意。卒惶急无以御贼。贼左手把牧使臂。右手刺其头以及肩胁。危在顷刻矣。夫人即大惊起。随其刃以身翼蔽。进退前却。替受其锋。贼愤骂曰。吾不汝雠。雠宋某。汝亦欲死于吾刃乎。即移锋乱刺之。夫人素纤弱。刃深入至骨头臂。几无完肤而了不慑。愈坚持终不释手。贼怒。凡室中人遇即刃之。其子妇与九岁女皆受伤。襁褓儿为其所挥掷几死。其势全家且尽刘矣。子持学适在外舍。闻变跳入。血淋漓矣。仆夫亦追入。始乃缚贼。贼亦不敢逸就缚。押告法司。法司以实 闻。 上大惊动教曰。婢夫于妻上典。其纲常去奴主几何。今有此犯分蔑纪至凶悖。前所未有之极变。其令法司亟取招正刑。法司奉 圣旨。即其日按法而戮于市。盖当其时贼刃之焱发也。呼吸之危。烈于猛火。闻者莫不惊褫魄。而夫人犹收摄精神。促其子授以几席曰。汝之大人创甚矣。不可以风。疾取医来。然其自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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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创伤。危不可救。且朝夕矣。犹曰令公何如。药有效乎。夜犹睡乎。何所食饮矣乎。盖至死绻绻如此。纩且属。其弟承模在傍泣曰。姊以大节归。何憾。洪忠正公翼汉,尹忠贞公集,权忠烈公顺长三先生。节义动天下。至今照人耳目。而溯本推原。则皆于姊为祖先。今日姊之死于节。岂为无所本哉。▣▣▣夫人喟曰。吾一女子。拟前人何敢。因嘘唏垂涕而绝。距变作十二日矣。牧使哭之曰。始贼初来。夫人知其为不吉人。戒我远之。而我不能蚤辨。及变出。又不能救夫人于凶刃之下。卒使夫人代我死。虽其皦义贞烈。视死如归。我顾何面他日见夫人于地下乎。闻者益悲之。居数日。台谏启曰。杨州牧使宋冕载妻沈氏。当其夫被贼刃。死在呼吸之时。乃以弱质之妇女。奋不顾身。替受其锋。终至陨命。为夫死义虽当然。方今伦彝斁败。如沈氏炳焕巍卓之节烈。不宜湮没。请㫌其门。以树风声。上嗟叹而许之。于是有司奔走供事。九月丁卯门成。榜之曰烈女淑夫人沈氏之门。于是朝之士大夫知与不知。麋至于其门哭之。如悲亲戚。下至妇孺舆儓田更荛叟。闻其事者。咨嗟叹息。至有泣下者。由是沈夫人之名。不旬日而遍于国中矣。既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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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于长湍。
余旧不识宋牧使。闻其配沈夫人死节事。懦气为立。亟起驰𨓏吊之。且解之曰。公勿悲。人固有一死。死于平常则夫人虽贤恶能耸动人若此哉。以羸弱不胜衣之体而勇至于办秋霜烈日之大节。以平素不踰阈之行而功足以起已衰将颓之伦纲。事简策而弥光。名天壤而俱敝。等死耳湮灭无称。震耀长存。孰荣孰辱。其可以易之乎。公勿悲。牧使泣而然其言。余乃退而论次其事之始末。具著于篇。以风夫世之为人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