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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著卷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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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著卷之十八
 记
  
自著卷之十八 第 294H 页
伯氏通德公㫌门记
上之二十九年夏伯氏通德公㫌门成。始伯氏之殁也。远近闻者莫不曰孝子亡矣。天何以劝世之为人子哉。至有叹息泣下者。既又相与谋曰。是乌可使没其行也。于是府使赵公明奎以状告里中。其状曰云云。右尹李公秉渊踵而召同志百馀人。合辞上其事礼曹。其书曰云云。礼曹白议政府。议政府以 闻于上。 上命有司施㫌闾之典焉。故事缮工郎莅其事。礼曹佐郎宣传 上命。榜其门曰孝子通德郎俞某之门。朱而书之。公孝行本末。具著于状中。汉隽何述焉。公在世时。人有以孝于父母称公者。公辄蹙恧不自安。今以此显公于殁。纵公议弗可遏。其无或伤公之心也乎。呜呼悲夫。弟汉隽记。
成孝子东湖孝感记(当在杂著○丙子)
成公道元。昌宁人。余外党尊属也。性至孝。凡交游科宦。妻子产业。人所日夜经营。惟恐其不得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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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绝意。不以为事。一其心于父母生养死祭而已。以故所居邻里化之。家甚贫。中岁居东湖之纛岛。初其父。必济以孝死㫌闾。甲子冬。岛村火大起。村人大乱各逃命。无敢出力救者。会风急。火以益起。延烧数十百家。火且逼棹楔之㫌。公见火不可为。父之门不可保。卒惶急。乃披发抱门号哭。仰天而呼曰。仁天仁天。无火父门。宁火我身。且身自投火中。其声不忍闻。已而忽西北风起。下扫火焰。火不能上。乃父之门卒免焉。于是诸在门以上者数十家。亦以此免火矣。于是岛以下五江人。莫不一辞叹息以为孝子之孝。其诚能动天也。其数十家父老相与为酒肉饮食以来劳孝子曰。吾等之免焉。孝子之赐也。公谢曰。吾何有焉。诸父老之福也。呜呼。公非不能于天也。卒无子。真孝也。尚未蒙㫌美之典。无异乎为善者怠也。余故书其事以传于后云。
李子深士室记
瞿圃之会。一执弓。二扬觯。而去者半席。鲁国之令。冠
自著卷之十八 第 295H 页
圆冠履方屦。而儒者一人士。故不可以易言矣。世俗之士。裒外枵内。逢衣浅带。上视广欬。迥言危行。妄以相诟病。然而不耻居士名。吁嗟乎其殆矣。李子深名其室曰士室。室以士名。李子深将何实以居之哉。深家贫。其室风雨不蔽焉。然其为人也。不疑志于行义。不谄身于势利。孔子列儒事十七行。其一行曰居一亩之宫。不疑不谄。必如孔子之言然后乃士也。李子深其庶矣乎。吾故呼子深为士室居士而为之记。
智洞六记(并序)
   
吾父母吾兄卒。皆葬广州。吾无他兄弟。独身孤弱。令父母坟墓凋敝。松柏毁伤。吾每一念之。伤心焉。然卒无力以崇厚之也。于是作六记。以见吾志。言山势之大略为揔记。言得山之本末为原记。言前后葬窆之事为续记。言墓中田舍营置为旁记。言墓中将行之事为拟记。言宗族救助依止为别记。庶观者有以悲其志焉。
  总记(言山势之大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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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智洞在广州之东。东距黔丹山十里。西距南汉之城七里。南距芽𡽹十里。北距东亭十五里。山周五百步。有左右二丘。左一丘其势急。所谓悬针也。右一丘其形短。所谓微乳也。自左一丘。前而为屏逦迤。若拱卫然。然其末低。后而为角环驰。若抱护然。然其端乱。西南间有峰隐乎。若人窥然。然其体显。自右一丘。有山前高。然襟抱宣疏。有石下聚。然意情杂错。水自右一丘流出而与山外之水合。然其源不深也。盖山之凡子孙于黔丹者。大抵皆极峡多劫气。故数十里之中。山如星罗棋置而无名号。向背开智洞其一也。郑镡曰有精神。崔荩曰不成局。且有患。朴尚淳曰可以暂。不可以久。安奎鲁曰可迁。记其说以俟知者。
  原记(言得山之本末)
始先君子之下世也。病中呼先兄至前而诏之曰。吾病且死矣。吾祖先坟墓在杨州。杨州族葬山尽。王考监役公坟墓在抱川。抱川地又惬。不可以归。归骨无地矣。汝其得一山葬我。不然而必归于此二山者。吾体魄亦不宁于土中矣。先兄既涕泣受命。受命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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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而先君子殁。既成服。先兄收泣而言曰。亡父有命矣。余其敢怠。暴露风雨。号泣道路。谒地师以求四方。而地终不能得。一日有士而晓风水者。感其诚。为指其处。所谓开智洞也。术人之言曰。帐中出脉金水星。行龙三剥换金星作脑。凤尾之形也。守人之梦曰。有白首老人曰此吉地。本我地。乃为汝地。怅然而去。及堋。有古瓷碗出于地。其上有文。其文曰庚寅五月二十八日置标。术人之言。守人之梦。其事不可信。然观于先兄之诚。则梦固不可斥以为必不然。而观于文以验古人之记。则言亦不可拒以为必不信也。
  续记(言前后葬窆之事)
先君子既下世。越三月丁酉。葬于开智洞悬针之丘癸坐丁向。后十二年。先妣即世。权葬旁麓。明年八月甲午。祔于先君子墓左。同茔而窆同坐向。葬先君子之明年。先兄客死东方。以榇归。权葬旁麓。明年四月壬寅。葬于微乳之丘亥坐巳向。其得水丁卯丁巳卯坤戊辰丙。始先君子之葬也。人之见之者皆以为非吉地也。未几先兄死。于是疑益深。余亦大惧先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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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魄或不宁于土中也。谋易其地。会力弱地不得。不果易。及先妣殁将葬。欲新其地而祔。议益决。遂启先君子冢。穴其上下而验封焉。封中无祸患。于是议者或以为本非成地。当遂易。或以为无祸患。不必易。余谓地虽不甚吉。动之使先灵震惊不孝也。况于无患乎。于是从不必易者之言不易。夫自始葬至先妣之祔。其去十三年耳。夫以十三年之无患。而祸发于一期之中者。岂理也哉。故先兄之死。非由于先君子葬地非吉地也。
  
旁记(言墓中田舍营置之事)
先墓下。有田几顷,水田几町,茇舍几间,果几树。易之以三千钱。以处其土人。令守护冢墓。长养松柏。田旧出粟。今废不耕。水田多出可六七硕。小出可四五硕。岁饥孰为率。令守冢人自起垦。果可硕所自收实。以供给春秋墓中之祭。而其零令自食也。昔郭原平。其父母坟前。有田数十亩。每农月。耕者裸袒。原平恶其慢亲之墓。乃买此田。束带躬耕。今智洞虽有田。子孙不肖。不能庐于墓。躬自耕稼。则固已愧原平之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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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令此事百年无废。则亦子孙追孝之道在是矣。
  拟记(言墓中将行之事)
自先君子之葬于智洞也。凡墓中之事。百不举一二。不肖之过也。盖亦有三可急。一曰补土。二曰立石。三曰筑室。夫左右二丘。或其势急。或其形短。墓前之地尺有咫。不足以容拜跪折旋之礼。故曰补土一急也。碑所以纪行美。表所以载姓名。姓名不载。则孰辨父母之墓。行美不纪。则孰知父母之贤。贤而不知。墓而不辨。是谓之蔽亲。不孝孰大于蔽亲。故曰立石二急也。周之制居其中之室。室者墓中之室也。既葬。为之墓中之室以守之也。夫无以守之。则恶在其事死如事生哉。故曰筑室三急也。吾贫无以自力。夙夜恐惧。恐失追孝之道。幸不死。庶几有以毕此志也。故姑书此以俟。
  芝洞敦信记(丁丑)
古者乡有约。过失相规。患难相恤。水火相救。疾病相扶。乡之人。非兄弟叔侄之属也。乡之约。非发徵期会之令也。而其相为也如此其至。故所以能民迁于善。
自著卷之十八 第 297L 页
风俗淳美也。广州古多忠穆公子孙。环丹山三二十里。烟火相望。鸡狗之声相闻。连阡共陌。接篱通园者。皆吾宗族乡也。属于吾为大父者。为诸叔者。为兄弟者。通少长几百馀人。而大抵率俭约。不能自振。然其力耕桑。笃厚亲戚。颀乎(礼曰稽颡而后拜。颀乎其至也。颀。恳也。音艮。)有古人之风。故其缌功之内。有庆则助。有急则救。自所相为。既足以范此渝俗。而其于余族远矣。谓其有亲山也。视之加厚。凡吾家丘墓之事。少者出其力。老者殚其虑。贫者劳其身。富者捐其财。大事小事咸赴焉。难事易事无择焉。吾亦广人也。虽无力吹嘘之。施之以信。遇之以诚。则庶几得宗人心。故吾固视疏犹亲。视远犹近。而彼亦痛痒思与共。忧乐思与同。若是者何论于乡之人哉。即涂之人。皆可以为兄弟。况于同姓乎。诸宗谓芝洞敦信。合有识以寿其传。余故书此说。使揭之壁。
孺人室记(庚辰)
孺人杞溪俞汉隽妻也。阶法公妻贞敬夫人。卿妻贞夫人。大夫妻淑夫人。士妻孺人。汉隽士也。故名其妻之室曰孺人室。隽处于外。读古书。修治文事。孺人处于内。昼而备饮食。以食隽。夜为组紃织纴。以衣隽。隽衣食而已。凡有无之忧不知也。夫使其君
自著卷之十八 第 298H 页
子不以忧衣食乱心。此妇人之贤行也。然妇人之行。非专在于使其君子不以忧衣食乱心。所贵和与敬。和敬行则夫妇之道正。夫妇之道正则万理从。故凡隽之望于孺人。有六祝焉。其六祝之辞曰。嗟我孺人。礼不云乎。夫妇和家之肥也。子其为肥家妻。斯干之乱。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子其为无非妻。十翼云六二之吉顺而巽。子其为巽顺妻。古人有夫妇相敬如宾者。子其为如宾妻。有引刀断机。勉夫学者。子其为断机妻。有挽鹿车归乡里。提瓮出汲。修行妇道者。子其为鹿车妻。孺人乎孺人乎。敬者德之府。和者祥之媒。惟和惟敬。洋洋乎百禄咸来。布褐如绵。蔬粝如饴。入此室处。百岁以偕。
衢竹宗人栗亭记(丁丑)
衢竹宗人愿士也。尝从余请其所居栗亭之记。余尝至于衢竹之乡。登其亭矣。凡亭之榱桷椳闑栋椽栏楔无非栗。而环亭皆园也。其茜郁蒙密樛错而成林者。亦无非栗也。皆君父子自种之。以至于今三四十年之间日益长。丛然千树栗矣。呜呼其勤矣。夫燕秦
自著卷之十八 第 298L 页
千树之栗。不求市井。不行异邑。而坐而与千户侯等。岂君所谓等者哉。古者立社。各树其土之所宜木。故周人以栗。周礼曰。馈食之笾其实栗。然则古人之于祭祀饮食之礼。必重栗也。传曰。贽不过榛,栗枣脩。然则古人之于婚姻贽币之节。不废栗也。夫人道莫上于祭祀。莫大于婚姻。而其物也乃用栗焉。则周人之树栗于社。不独以宜土故也。今君有柿竹桑麻若枣㓒之属以千数。而不以名亭。必用此为名者。岂不以其意犹周人之为哉。是可以记。乃为记。
听滩轩记
天下之水皆清。独黑水黑。天下之水皆载。独弱水弱。天下之水皆东流。独此二水西南流。至定之有时乎变如此。而况于世所谓穷贱荣达之不常。倏如潮来。忽如汐退者乎。知穷之有命矣。必逆之。知达之不可以力得矣。必求之。及其终丧身而败名。亦何益哉。是故君子以道为主。道足乎身。而无荣悴也。无得丧也。人之于道。犹滩之于水。滩静则安流。动则急下。顺则回旋。逆则激射。一日之间。所遇无穷而水固自如也。
自著卷之十八 第 299H 页
平陂亨窒。人之所时有也。而所以自如也者道故也。故士不以其身之穷达为穷达。道穷斯穷矣。道达斯达矣。宜宁南子名其松湖所居之轩曰听滩。尝命余以穷守吾命达行吾志之意。衍而为记。记之以道之说焉以归之。
孝宗大王赐宋文正公御札跋(甲申)
惟我 孝宗大王盛德大业。卓冠百王。时则有若宋文正公时烈以宾师进。君明臣直。上应下合。此其所尝 手赐公 御札印本也。余得此本于族祖参赞公所。每盥手再拜而后敢读。既又睹辞理虚下。礼意谦恭。遑遑有求助延访之诚。则未尝不为之流涕也。呜呼。何其盛矣。世称文正公大贤能得 君。文正公固贤矣。然非 孝宗实有尧舜禹汤之圣德。则文正公虽贤。恶能相得如此哉。故曰文正之遇。 孝宗之圣也。呜呼其盛矣。文正公所受 赐御札前后甚多。及己巳祸作。以为 先王宝墨。又其书秘不可以亵。悉以授子弟。乘间以上。其后六年。朝著更化。于是乃上。 上以付史阁。今此本或其中一本耶。抑史阁本外。
自著卷之十八 第 299L 页
别有此本流传欤。未敢知也。夫乌号之弓。鼎湖之舄。物之微者也。为其君之所御也。犹尚欲宝藏焉。况此书字字为 圣祖心画之所寓。而又足以观君臣相与之际哉。猗欤休哉。猗欤休哉。崇祯三甲申冬。臣俞汉隽。拜手稽首谨跋。
洪学士母夫人李氏笔迹记
崇祯八年。虏执三学士以归。䝱之不屈。不知所终。三学士母时年皆八十馀。家益挫。流离穷空。湖中人李晶气义人也。慨然曰。吾不忍见忠臣之母穷饿以死也。召同志几人。出文以风起𡽹以南。𡽹以南七十一州无不靡然响应。人出物几许。因洪公之兄翼亨。以献于夫人。夫人以谚书复之曰。所送物谨受感激。年月日。洪翼汉母李氏。下又署李氏图署。在报恩县象贤院中。今其字画宛如也。而吴公之母。尹公之母无文字。意其必与李夫人无所异同。而笔迹之流传。有幸有不幸也。呜呼。三学士死近二百年。至今闻说当时事。虽灶婢耘夫。无不赍咨叹息。歔欷慷慨。其只字片牍。犹可为天下之宝。而况于其母之手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0H 页
泽哉。申夫人画。金夫人书。皆以其子显。然此则艺焉而已矣。孰如李夫人此书。真可贵重哉。真可爱玩哉。呜呼悲夫。
云鸟堂记
正言黄公名其所居三山精舍曰云鸟之堂。命余为记。余惟公既仕于朝。非处者也。乃自托于云鸟之义何哉。呜呼。公之意悠哉。公尝观于云与鸟矣。倏然而起。忽然而灭。岂非所谓无心哉。而朝出。翾翾而夕入。可谓知所止也。然而未若其始之无出也。无出则又安有有心无心知还不知还之辨。故以渊明之为天下隐逸祖。而余犹以为非至也。虽然。渊明则能知还矣。世或有与云而偕出。不与鸟而俱还。故机变权诈。内缠其心。荣名利禄。外桎梏其身。荡乎其与逝。茫乎其无所泊。以至于失义而败名者相接也。岂不悲哉。虽然。士固不可以不出而仕矣。持其心汎乎。若萍浮于江湖而适相值也。处其身礧乎。若丸之流而终止于瓯也。如是则天下之机无以与于㥘夫赤子之冲。而天下之市。无往而非丘壑山林之深矣。而况于能还者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0L 页
哉。虽然。云固多类矣。景云瑞世。而泰山之云及物。鸟固多族矣。凤凰灵鸾鷟祥雕鹗。直今公出而为世用矣。将以为故山之翩跹乎。抑以为晠世之翱翔乎。吾且拭目而睹其终。
慕静堂记(辛巳)
国家城南北汉。所以备缓急也。南汉古百济温祚王旧都也。城绝险。奴儿哈赤横行天下。兵不留刃。而至是终不能陷。 仁祖下城以粮少。而江华不守。非以城瑕也。后六十有馀年。大臣李濡等建议城北汉。盖无北汉以与南汉为掎角之势。则犹人身之有腹而无背也。夫南北汉皆山上绝聚。内夷而外险。有事为必争之地。故置兵甲。积十年粮于其中。屹然为保障重地今百年矣。南汉建十寺。北汉建十二寺。实以僧徒。而置揔摄南北各一人。以揔摄僧事。教之以弓矢刀枪之法。而断其谷出入散聚。故权常与尹管城将敌。势厚力重而身贵。故凡揔摄上任。羽笠靴裤。佩弓剑建大将旗鼓。坐营中指挥。以赏罚有罪无罪。出一纸号令八道诸寺。八道诸寺咸奔走。不敢违其节度。虔若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1H 页
小国之事大国。有大事禀而后行。故选揔摄。必择其人。近雪玉师揔摄北汉。广颡隆辅。深中而多能。尝以其视事之堂请名于余。余则名之曰慕静。史言秀吉之乱。浮屠人休静。自香山仗剑迎 上于义州。 上曰。世乱如此。汝能弘济耶。静忼慨涕泣而进曰。臣闻主辱臣死。臣虽老。愿统率国中僧徒以赴难。其老病不任行伍者。臣令在地焚修。以祈神助。 上义之。命为八道十六宗都揔摄。静于是使其弟子惟政。率僧八百馀人起关东。处英率僧千馀人起湖南。而静亲自率门徒及自募僧千五百人。会于法兴。破秀吉兵于牧丹峰下。斩获甚多。 明提督李如松克平壤。静以勇士百人迎 上还都。贼退。奏曰。臣静年八十。老不任事。请以兵事属弟子惟政,处英。臣愿纳揔摄印。还香山旧栖。 上嗟叹。厚赉慰谕而遣之。由是休静名闻天下。天下之言义僧。未尝不祖休静也。夫国家之设揔摄。以委一城之任而揔摄之。遗其道以从军旅之事者。岂直厚其势重其力而已邪。脱有缓急。将欲惟静是如也。方国家无事。方内晏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1L 页
如。南北无风尘之警久矣。夫世乱而效义。时平而尽心。其道岂二哉。语有之。养士百年。用士一日。玉请余记。书此以与之。
耕隐堂记(丙戌)
魁垒奇伟超绝之士不遇时。不得行其道者。则往往自托于耕稼以自隐。可谓悲矣。友人金季凝居三山之峡中。以耕隐名其堂。请余为记。季凝不遇而耕者也。其为人脱略小节拘曲。或卒然为希阔高大之言。众皆惊。莫不大笑。犹夷然也。读书下十行。骤若风雨。后与人语。不错失书中事一事一言。凡为文辞。下笔立成数千言。未尝易草。抱此具。进于有司而辄不利。穷亦甚矣。而察其色。未尝有戚戚之气见于其面。未尝闻咄嗟之语出于其口。破冠褐衣而蓬蔂行。其志不挫。岂所谓安贫贱。不外慕者欤。古之人虽退而耕矣。苟其人贤。亦未有终隐不显者。吾以是卜季凝也。虽然。遇不遇命也。不可以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2H 页
力得。可以力得者其惟耕。故君子或终身焉。季凝有老亲在堂。春秋七十。筋力强旺。有妻贤。不以有无之忧忧季凝。三子皆聪明娟好。可教以行。其所居地。世称三山。土肥以饶。耕于其中。上可以孝养其亲。下可以妻子无饥。岂不乐哉。时则不遇。道不行又何足悲。季凝其耕矣。
无机堂记(辛巳)
鸟浮游盘旋乎苍漠之墟。见陂水头有其形类古木枯株者。以为是古木枯株也。翔而下之。乃人也。人不寘爱恶忻戚于空中之云者何哉。云固无心于来去起灭也。故能无与于人。而人虽有心灵神识。苟无机足以感禽鸟之微。况于人乎。是故惟无机者。能尸天下之闲。金生城甫余交也。冲然乎其赤子也。退然乎其怯夫也。居闲谷五十年。耕田钓鱼。以闲为乐。世每言赤子无知。怯夫无能。虽然。天下之所谓极知多能。又谁有如城甫闲。别日者道出此。遇似陂头古木。云其上往来而有翔鸟下者。吾必谓子也。姑书以为无机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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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我斋记
老子曰。贵大患有身。身者我身也。天下孰贵于我也。孰爱于我也。至人犹或以为赘疣为骈拇为土苴。而况于其外者乎。尧舜之让。汤武之争。夷齐之饿。关龙逄,比干之死。此天下之极处也。而管晏之功。仪秦之辩。尾生,孝己之信。屈原之忠。此众人之所匹之也。犹或以为灭其性焉。曰此何有于我哉。夫是以谓何有于我也。是举天下之事。大而如泰山。小而如秋毫之末。而皆非我有矣。而况于其馀者乎。井干丽谯齐云落星之钜也而为草棘。金谷平泉灵壁之胜也而为丘墟。故有之而非有也。无之而非无也。况以我处于有无之间而乃自我耶。名誉不能以益我。势能不能以厚我。阴阳不能以撄我。人道不能以干我。我浮游混合大道矣。漠然而无预也。冲然而忘也。无适也无莫也。无畔岸也无町畦也而后。身始不为居处累。心始不为景物役。超然矣天下又何我哉。黄生百源名其斋曰何我。求余记之。
随阳家记(庚子)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3H 页
余同志中。有李君平子者。上游之高士也。平子年十二三。则为古文。闻于乡邦。僻处丹阳。守其黑。养志潜默。博赡文词。性好为诗。其音如古磬之自响。而色烂然若朝霞初散也。丹阳之阳。有曰垂杨浦。平子乐之为屋焉。浦方音个也。屈原云悲江个之遗风。个犹干也。个与家音相似。而垂随杨阳又嫌音也。故因以名之曰随阳家。甚哉平子之好异也。夫随阳之鸿雁。向阳之花木。此二阳者平子之所取以为名者也。然言固各有当耳。何必二阳哉。平子十三而闻似秦舞阳。守其黑似李伯阳。潜其志博乎词似魏伯阳。其诗如古磬自响。而色烂然若朝霞之初散。似孟襄阳。夫阴阳之阳。阳尊之。阳一阳也而二用之。今平子以二阳名。而余以四阳记。庸何伤于释阳乎。虽然匪四阳。亡以发二阳之趣。故二与四恒相随。此又随阳之意也欤。平子名安中。完山人。
金泂寻碑记
秘必发悭必出。沙丘之文。发于卫灵。而樗里子之铭。因滕公出。神鬼之所不能禁也。金泂闾巷之秀也。南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3L 页
阳太守辟泂为中军。泂之祖曰佥枢世辅。 英宗六年。亦以中军抚南阳士卒以恩。南阳人立碑追思之。后 朝廷禁去思碑。碑失不传。失已久。南阳人亦莫知其处也。及泂至。有老校知碑事者为泂言。泂始知南阳人实有碑以思其祖。寻之获于亩浍之间。洗而视之。其文甚明。泂乃𠌸处藏之。记其事。求余书之。夫沙丘樗里之文。经历累千年然后出。今此碑出于五十年。岂不异哉。或言泂有诚孝能继祖任。发此秘。泂之孝也。泂固有之矣。亦佥枢君之善也。善未有久隐而不章者。余闻君为人弘厚忠和。事继母孝。友爱笃至。其居任时可知也。南阳之碑。岂久秘耶。无异乎其出之速也。余既甚美泂祖孙之事。乐为之说。
则止轩记(辛丑)
余族父判书公家于安城。以则止轩名其所居之室。命余作记。初公穷于布衣。年踰三十。举不中。家贫落拓。及出身。不乐事权贵。卒遇摈斥。居下位十五年。官不能进。 英宗薨。 上新即位。诛流凶邪。惇任贤智。朝廷清明。小大震肃。罔有欺蔽。初置 奎章阁。招延
自著卷之十八 第 304H 页
文学之士。文学之士兴焉。而公用文学。为世所重。于是起废。佐 初政数岁中。由下位列于八座。 上亦知公清静谨慎。不乐事权贵。由是摈废故任之而不疑也。汉隽尝与公燕语。语士大夫行止。公曰。官盛者辱。位高者殆。殆与辱何兴乎。兴于骄肆。骄与肆何自乎。自于不止。吾无能。 上不知其不类。专任使之。吾得以致位至此。日夕惕然汗出背。惧所为或近骄肆。伤 圣上则哲之明也。吾其止矣。故公平居。其秉心持身居处衣食。虽宰相乎。至今犹萧然布衣时也。夫乘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处俭约之涂。故或承之羞。此老聃所以有知止之戒也。虽然。可以行行。可以止止。圣人惟其时。不识时者。当止而行。当行而止。 上遇公愈益厚。公年不甚衰。公之时不可止也。夫上止止心。下止止身。常劳心于轩裳圭组之荣而身则在丘壑。不如虽处身乎岩廊而心空于功名势能气欲之市权利之府。公恶名如恶秽。避权犹避箭。公虽不离于 朝廷之上。心则已止矣。身之不止。庸何伤乎。虽然公倦矣。安城去京都近二百里。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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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召。公一至。知其有老母也。故 上亦不之强。公几何不身心俱止。卧此轩。享岩居川观之乐乎。易曰大壮则止。公以之。
常窝记(辛丑)
礼墅李公以常窝名其起居之所。命余记之。常犹言庸也。庸常之言。庸常之行。岂非易能哉。然虽孔子。必致力焉然后成其大。故必曰信必曰谨。世不知以为庸常也。每贱常而贵不常。而孰知夫所谓不常出于常哉。国中甲族三四家。延安之世其一也。自月沙文忠公以文章功德相 宣祖。名在彝鼎。而白洲之主三馆。静观斋之勇退。芝村之学行光辉。掩当朝声实宗士类。可谓世不常有矣。今夫四君子之所以世不常有者何哉。始也常耳。言出于常。德乃从。行原于常。身则尊。艺一于常。文章以大。此四君子之所以能不常也。故苟笃于常矣。不期于不常而不常至。公以四君子为之世。故性洁高安和。喜文章。有爱士风。老虽不偶时。不显于位。犹小心先。故其于名节词翰之遗风。家传之学。世守之业。盖兢兢焉。故君子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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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善继常。今公所以名之之意。岂非以能继不常。先自有常。非有常。不足以有不常故欤。水之性定。及其演漾沦涟。蹙而为纹。喷而为雪者。风使之也。风虽大。非水之定。安所施其能哉。敢以是释常。
四一斋记(辛丑)
宋欧阳修家藏书一万卷。金石遗文一千卷。琴一张。酒一壶。棋一局。与己为六。自号六一。后七百有馀年。而延安李士久置琴酒棋各一。与己为四。自号四一。二人者相去之绝。辨不待知者。而一朝高其称以与修班。世之论者。孰不愚士久哉。虽然。藐姑射之仙仙耳。神尧丧天下。外黄儿童子。亚父以诎。箍桶翁无名氏。程叔子虚己。今使修并士久以生。士久其犹或见羡于修。与修班何必僭邪。盖余尝读修所自为传而悲其志也。其传曰。修老且病。将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然吾不能极吾乐于五物之中者。世事为吾累也。轩裳圭组劳吾形。忧患思虑攻吾心。何暇乐五物哉。一日天子恻然。赐其骸骨。庶几偿吾愿。嘉祐治平之中。宋朝多事。修终不能退。内外栖遑。忽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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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未尝不太息于此五物者。故曰将故曰庶几。将也庶几也。皆未然之辞也。而乃若士久之于三物也。非未然已然之人也。士久家贫。不能贮书蓄遗文。然天性喜自放。每月明。援琴自弹。弹流水高山之操。而客至则或围棋一二局。以寓其趣。好饮酒。从少至老。无一日不饮酒以醉。夫外无轩裳圭组之慕。而内空于思虑。得以全三物乐于其中。视修为何如哉。语有之。谈龙肉。不如食猪肉真。今以名位文章论。士久固不及修远甚。而三物守吾天。形完而心专。累绝而愿偿。若是者虽神尧足以丧天下。况于修乎。纵修归得与此五物者游。老矣年已七十矣。孰如士久与三物为一终白首哉。此又修足以羡士久。士久何可少邪。以相去绝而一朝与修班。愚士久者乃真愚。不识取友千古之论者矣。士久既以四一名其斋。求余为记。
三滩桥记(癸卯)
三滩者平海延三水交会之冲也。故曰三滩。滩在海州之清湍。凡西沿诸郡县。公私行贡献赋税之路。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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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滩。滩既绾三州之水。水之袤广远阔大。涛泷悍猛。人皆病涉。遇潮汐水夏潦冬凘。尤不能通。行旅径由之。往往多溺死者。朝廷命令委于道路。而边报或不能一日而达大明宫。于是聚傍近民人。号为越川军。军四时立待于滩之上。废农事以饿其父母妻子。诸凡不便。甚为民患。清湍有张圣台者性泛爱。怀济人利物之心。乃喟然曰。患极矣。吾可以桥是滩矣。诚发而力微。乃胼其足。周行京邑。且躬自化主。财物颇有焉。选日兴工役。役未及始。而圣台病且死。嘱其子虎翼曰。三滩之桥。我至愿也。今死矣。岂天不欲成三滩之桥邪。汝其卒之。吾死犹不死矣。虎翼泣受命。既葬其父。即曳缞行四方。益致货物。得四破舶。泊于滩。舶绝大滩浅。舶不得上。而雨潦水生。湍激而成坎。舶入坎数丈。虽万人之力不可动。虎翼拊膺曰。天胡不佑我父子之志也。呼父哭不绝。既又沐浴祭于三滩之神。其诚甚恳。祭之晓。坎中之舶忽离土。自浮游于水上。虎翼遂取此四舶。卒以成桥。人皆以为神桥。高十丈。长百五十步。广二十尺。费数万。用夫数百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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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岁而讫。牙函鳞密。虹拖龙矫。截一江横包迥冲。屹然为西方大功施。去来行人。如履平地。公私利涉。四时流通。滩上人始以川军之故而散而之他者。悉亦还集。夫以一人之力。而捍奔流。救离散之患。利及无穷。惠可谓大矣。夫佛以慈悲利物之心。福田八。桥梁居其一。宋之滕甫为堤于岳阳。而欧公以三宜书书于偃虹。今三滩之桥。非圣台父子之诚。其可成邪。夫二张有佛氏之心。而官府无偃虹之书。则非所以慰滩人也。故因邑人之请。为之记。使刻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