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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著卷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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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著卷之十六
 序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68H 页
从兄雅斋公诗文草稿序
余从父兄雅斋公草稿诗文若干篇。公固未尝不治文事。然不名为也。不自居也。不名为也。故不求知于人。不自居也。故人亦莫得以知。知不知。非所以损益乎公者也。老子曰。人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昔余及公燕语。语升沉荣辱以试公。公出身二十年而为下大夫。为下大夫五年而官不加高。苟能出机知上下权贵间。何遽不若今人之荣名势能哉。公笑曰是有命。命者不可以越者也。是有限。限者不可以极者也。公为人。气仁貌恭。厌世俗侈靡傲荡。不为事尸。不为物主。岂公有其宝者哉。故其文辞亦出之以天。而不好为曼辞雕语。以务悦人目。宜乎人之莫之知也。余惟公平日立心行事。无一不本于公之所自号雅。雅之为言。恬也洁也。恬则和。和则顺。洁则明。明则直。直而顺。则物不能撄。夫我不撄物。故物不撄我。夫物且不欲撄。而况于荣名势能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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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者世之膻也。势能者人之市也。且不欲力取。而况求知于文乎哉。是以其文辞大抵多去饰而崇质。故盖观于文辞而公之贤益可信云。汉隽窃尝谓名使我重。势使我贵。然名有以生之。身有以倾之。势有以益之。心有以贼之。列御寇,庄周等所以悲愤太息。欲去人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者此也。由是观之。公岂不尤难矣哉。余故特论公之为人加详。详于论人而文在其中矣。夫以不足以损益于公者论公。非知公者也。
送金嘉会大归洪州序
庄周云一受其成形。与物相靡。终身役役。薾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谓哀邪。昔者先王制四民士农工商。士以修孝悌。农以务稼穑。工以作器用。商以通货财。使各有所归焉。故今虽世教衰。犹能农者力耕。工者殚巧。商者尽利。莫不皆有所归。彼为士者其将何归乎。士之道。出与处而已。处则上孝于父母。下悌于兄长。出则推其道以事人主。立纪纲正风俗。不得则归而善其身焉。近世士大夫处无道法。出无功施。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69H 页
方洋浮淫。悠忽散漫。终身役役。靡所适归。余甚悲之。金嘉会贤士也。一日将大归洪州。临行告余曰。我不能出而从世俗之士。为其所为。宁处而存吾道。工与商末利。我其归农乎。余闻此言也。而太息以为嘉会诚能士矣。夫孝悌子尝力行之矣。朝出而耕。夜归读书。子固优为之矣。嗟乎如子。乃可以言有所归矣。余又何勉。余又何勉。
吕晚村诗录序
上之二十八年秋。从父兄参议公。以小行人赴燕。将行。 上召谓公曰。予闻明人吕留良书。为虏所忌讳。不行于世。今汝往试求之。可求而得。取而来。予欲观焉。公拜受 命。既之燕。阴求有吕留良书者无有。一日有商贾子持诗卷来。视之果吕留良诗也。公遂取而归。以献于 上。副藏于家。留良 明人也。 明亡。留良既不屈死。其后有为留良之学者曰曾静。静亦杀死。静死。其书遂不行。其法有阴蓄其书者则罪至族。故其全书不可得。今此诗所谓存十一于千百者也。呜呼。自明亡。天下朝于清。独朝鲜心不下。故设大报坛于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69L 页
禁苑之东。以祀 三帝。天下风其义。于是 明人钱谥益,林本裕之属。皆有书东出朝鲜。而独留良之诗不出。至是乃出。岂显晦皆有其时哉。留良之诗凡几首。其词多感愤激烈之气。余读而悲之。虽然。苟非留良死于 明。不亏大节。诗又何取焉。公忠简公某四世孙。忠简公当建虏之乱。斥和亲以尊 明帝。今 上朝赐谥。是为序。
先君子效录序(丁丑)
吾先子。吾年十六时下世。在世五十一年。所著述甚多。而所录甚少。盖先子春秋四十八年之年甲子。手自录。录之自王父知枢公宰乌山之年戊申始。至先子下世之前一年丙寅而终。通共数十年之中。诗三百四十首。文二十四首。盖戊申以前作不甚收录。又散失。以后作不甚散失。又收录。名之曰效。效者亦不自居之意也。礼父之杖屦祗敬之。敦牟卮匜莫敢用。为其亵也。为其逸也。父在犹不敢用。犹不敢不敬。况于其殁乎。杖屦卮匜。物之微者也。犹尚然矣。况于其文辞诗藻。实为声气性情之所寄寓者乎。余惧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0H 页
先子咳唾之馀。久而或亵。亵而或逸。敢序次为上下二编。附以兄通德公诗。不肖男汉隽谨序。
太史公之意赠申翁
余读太史公书。至其悲世之卑论侪俗者。浮沉取荣。而闾巷之侠无称。未尝不太息也。夫侠激行也。犹尚欲张之。况好文艺自修之人哉。申翁闾巷人也。吾初见翁于雅斋公所。公亟称之。与之语。知其非庸人也。其为人恬静雅深。老益喜文艺书画之事。李獜祥奇士也。才艺伏一世。金处安翁同辈也。以知礼名。吾尝高此两人。此两人皆与翁善。翁可知也。然而世顾莫之知。岂非以闾巷之无称哉。翁老无事。聚集古今名人书画为一帖。吾于文术无所能。翁又求之勤。非至笃好。能如是邪。吾是以乐为言之。亦太史公之意云。
送李生序(辛巳)
一言而有可以终身行之而不弊者。谦是已。谦者万善之根而诸福之主也。其容肫肫。其辞恂恂。与乎其畏。冲乎其让者。其人皆一一无害。浮乘其气。虚憍其志。嚣然而自是。裒然而自多者。其人皆一一败。吾尝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0L 页
折肱焉。大抵然也。今夫江河之所以能为百谷之王者此无他。由于能下之也。故君子贵谦焉。夫君子之所贵乎谦者四。为其可以制敖也。为其可以去矜也。为其可以屏躁也。为其可以止妄也。制敖去矜。屏躁止妄。则以之处乎父子之亲而无不顺矣。以之施乎兄弟之爱而无不友矣。以之行乎乡党邻里之交而无不信矣。故易曰。天道益谦。地道流谦。人道好谦。南中李生喜从余处。凡余之与李生处也。以岁计而为二。以月计而为十一。以日计而为三百二十久也。于其归也。生固无言。吾犹将勉之。况生之请勤耶。然吾所以告生者如此已矣。
苏文忠公尺牍选录序(丁丑)
文章凡有各体。书牍其一也。书牍者人事日用之文也。故他文章合。书牍散。他文章方。书牍圆。他文章有法。书牍无法。杨子云云传天下之忞忞者莫如书。人固有卒然讷于口。而不能以辞通矣。隔千里异胡越。而不能以情达矣。归而假尺寸之牍然后。辞得以通。情得以达。书牍之用大矣哉。故书牍之文。侈之为千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1H 页
言万语而非多也。约之为只字片句而非少也。繁其说而非长也。简其辞而非短也。精而非涩也。赡而非驳也。要之于达情通辞而止矣。此夫所以书牍之体与他文异也欤。书牍之不得其道久矣。陵夷至于我国。又不胜其支离汗漫矣。高者止于局。下者流于漫。夫书牍岂非文章中一事哉。合散相济。方圆相应。有法无法相为用。如此则至矣。苏氏尺牍。亡虑数千首。其言杂出而不穷。大抵皆侈而不至于夸。约而不至于俭。繁不太缓。简不太急。精而有章。赡而有则。余故节录其五之一。以便观览焉。夫郑蕞尔国。折服晋楚之心而使之不敢易。岂非侨子羽辞命之力哉。书牍亦辞命之遗也。
崔荩物土录序
崔荩以善晓地理名。余一日与荩论地事。荩语滔滔数千馀言。不见其穷。已而退。出其装橐中书。其书言龙虎案对砂水向背如是则福。如是则祸。已验未验后当然不然。咸极其详。名之曰物土录。荩可谓勤矣。然余独疑录中所称祸福之说焉。圣人不言阴阳祸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1L 页
福之说。故其说不见于经。孔子葬母于防。葬父于五父之衢。何尝有龙虎砂水之法哉。礼葬于北方北首之。幽之义也。夫惟葬人之幽而已。然则古无祸福择地之术可知也。及至近世。世专尚吉凶祸福之说。而人始用地师。地师曰善地。虽恶必葬。地师曰不善地。虽善必迁其葬。一迁不利则再迁。再迁不利则三迁。三迁不利则四迁五迁而不知止。父祖不能安其体魄于土中。而其子孙亦既知悔矣。然不能保其生。流离亡败。及其败。又迁又复悔。地师者又一切以寿夭穷达贵贱盛衰之数。举而归之于地曰。地能祸福人也。夫吉凶祸福者命也。命乃在天。如地师言则是命在地矣。恶可乎哉。虽然。地之理则未尝无也。独窈窅幽奥而难知。与求诸难知。宁求诸易见。与求诸冥冥。宁求诸昭昭。故曰得地莫如为善。地家之言曰吉人逢吉地。吉人者。盖善人也。余常病世之言地理者不识此义。不知物土验封之意。而至于荩。类非世俗师。故余为之说。
史记断辞跋(庚辰)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2H 页
汉太史令司马迁史记百三十篇。纪表书世家传。皆有断断者。所以折是非善恶得失之中而蔽之者也。观人者论其情。绎事者称其叙。崇文者道其奇。治辩者尚其博。欲一归诸要难矣。要则包。包则简。简则不劳。不劳则易得。易得而四者达矣。求欲易得。舍是断何以哉。凡百三十篇中九篇逸。元成间。褚少孙补之。然非迁言故不录。录其凡太史公曰以下及凡有序。凡自为说。凡断在断辞之外。而大凡皆属迁议论者。分为五编。名之曰太史公断辞。
书仓老翁笔丛序
书仓老翁尝集古今善书人故实。录为几卷。名曰笔丛。书凡十九目。翁故不能书。然其于书。辨古今高下真赝。十不失一二。今此书上而沮仓斯邈。下而王虞颜柳。远而羲黄。近而宋元。闻而古见而今。纵而图横而目。犹列眉焉。翁之于斯术。可谓勤矣。自夫世之骛于剽僦摘割之涂。而稽古之学绝久矣。或终身居于山。而其起祖于昆崙。落脉于大漠者。谁得以尽之。或终身游于海。而其源于黄河。泄于尾闾者。谁得以穷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2L 页
之。故天下之事。或为之而不知其所由。由之而不知其所自者。何可胜数哉。昔乡先生诏余曰。子欲为文辞乎。必根以诗书。雄以庄,孟。怨以骚。奇以玄。博以班,马。鬯以韩愈,柳宗元,欧阳脩之文。文未有释此而成者。故夫为文而不博识强记而为之者。非至文也。然则为书而不广见多闻而为之者。岂通书也。翁覃思近十年。剔错爬棼。钩深猎隐。以成此书。非知其所自者。非深于见闻者莫能也。传曰其稽古人翁有焉。翁名某。书仓其号云。
私藏功令集序
易曰。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世常说功令之文文辞之文。其体绝不同。譬则文辞之于功令也。犹仁之于富。故治功令者疏于文辞。习文辞者离于功令。罕有能兼之者。岂非所谓蔽哉。天下之事一理也。不能相入者。不能通其意也。通其意则无所不入也。故画而占色。医而分科。技之下者也。夫曹吴岂择人物。和缓岂别老少哉。文亦无内外雅俗。惟触类而通其意而已矣。虽然。是二文者。同实而异用。故并穿则分。单着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3H 页
则局。察轻重大小之别。而使之不至于疏与离则斯得之矣。策论疑义赋表各几首。
送李静汝南归序(辛巳)
诗不云乎。恺悌君子。神所劳矣。昔李邰善星学多闻博识。隐而不出。尝为蜀候吏。帝遣使者微服入蜀。馆于邰。邰见星文。知使者入蜀。后使者为汉中守。而邰尚为吏。名闻不飏。及其子固然后其报乃定。故吾谓李静汝异日当大贵也。夫何以知静汝异日当大贵也。以其尊大人玉泉公而知之矣。玉泉公余未及见其人也。然知之矣。通博恺悌君子也。夫既未及见其人也而乃知之者何也。以其子静汝贤也。静汝贤而有文学。在法宜显。玉泉公五十年居乡。无所闻于世而以布衣殁。于理必有报。以必有之理。挟宜显之资。而其终有不能者乎。故曰异日静汝当大贵也。道有屈有伸。今虽不得志。不足悲也。重静汝之归者咸有诗。而属余为序。故不敢辞。
崔丈人家藏梦游帖序
崔丈人一日持先世梦游帖以示余。令余序之。谨按。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3L 页
帖中。载里中诸公长老诗若序。序丈人先大人公孝行及梦游事颇详悉。余后生。然居里中久。习闻公孝行本末。所忻慕焉。及得诸公长老之言然后益详也。余王考知枢公,右尹李公秉渊,都正赵公荣祏皆曰晦甫孝子。晦甫者公字也。此二三诸公。皆与公同里闬。目击行谊。又不苟于言。即公可知也。公死之前一日。忽语其子致星曰。吾夜中游洞庭也。因口诵洞庭湖诗。其诗曰乱棹吴江舟。夜游洞庭湖。君山知不远。已到白蘋洲。明日公殁。呜呼异矣。昔舜五十而慕。慕也者。谓若婴儿之慕是也。婴儿无外慕。慕其父母。惟父母之慕焉故能专。专而斯孝矣。夫无外慕者。其心必静。专者其神必一。神一矣。心静矣。或浸假蜕解。以与造物者游。故余谓公梦中之事。不足惑也何也。以其必能无外慕而专也。余既感公孝。又丈人之请勤。故得具著焉。
送真宰金克让允谦为丞召村序(甲申)
我国八道州牧郡县举大数。殆近四百。四尹十九牧使六十七府使七十四郡守。三十县令百三十一县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4H 页
监四十察访。察访为最下。州牧郡县治民。察访治马。马肥而健则称良察访。否则以不能闻。季冬夏。监司考其绩于马之迟疾趫乾。以黜陟能与不能。责任卑微。俸入简薄。故凡文荫无势力阀阅。及年满不可以为州牧郡县者。咸归察访。察访之任。由是益轻。最下而益轻。士之抱才志居是任者。亦可谓屈矣。真宰金克让以该司郎。出为召村丞。克让少脱略不羁。诗画妙一世。其志常欲遁迹于山水崖谷以自放。极一艺以垂名无穷。老作督邮官。局促栖遑。惟马肥瘦是问。非克让志也。虽然。士之行道。无高下贵贱。惟所处耳。夫州牧郡县之于察访也。治人之于治马也。虽有轻重大小之别。而其竭心知。以供国事则何异矣。故吾知克让必不以位下而沮其志。任轻而怠其事也。克让将行。余觞而送之。既卒爵。举诗之秉心塞渊。騋三千。以副其赠言之请。
同中枢金公履健六十九岁耆老宴序(乙酉)
上之四十一年冬。 上既受群臣爵。 赐国中耆老公卿七十士庶人八十以上者宴具。别 赐公米肉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4L 页
加厚。使其子今观察使应淳。就所居地设宴为寿。于是公年六十九岁矣。莅宴于大丘之宣化堂。既事。命汉隽序之。礼大夫八十告存。国法加恩侍从臣父年七十者。公上不及于礼十一年。下不及于法一年矣。而 上宠厚之如此。此岂无所以哉。公敦仁厚德君子也。观察君贤。在家为贤子。在朝为贤臣。 上甚信观察君。故加厚公以隆其 恩。公虽厚德。非观察君之贤。恶能荣其身。观察君虽贤。非公之德。恶能承其祉。故世称公家偏荷大造。由公父子有以自致。岂不信哉。虽然。苟非 上至仁至慈。广孝尊年。视凡臣下家人父子。虽公父子厚德能贤。又恶能得此哉。呜呼盛矣。乙酉季冬。杞溪俞汉隽谨序。
送金丈得初履复宰泰仁序(乙酉)
泰仁县监金公既陛辞明日。所与游亲戚知交咸饯于家。众谓泰仁道远。公亲老。咸为公忧。余惟忧公者非深知天定人事之际者也。夫泰仁去京师六百里。公大夫人春秋八十三岁。诚宜有忧者。虽然。余独以为不足忧。公王考茅洲公往在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5H 页
肃宗乙酉间。实莅是邑。其后六十有一年。至今 上乙酉而公又继莅是邑。夫人于茅洲公家妇也。于公母也。当春秋二十三岁之年而以冢妇往。历六十一年。至今年八十三岁而又以母往。此天定也。岂非所谓事有不偶然者存耶。公事母孝。贫无以给甘旨之供。故其求邑也。惟大夫人之养是急。夫人虽年深。筋力强旺。视听不衰。其寿将无穷。此又人事之可信者也。人见其然也。从而忧之。不亦惑乎。茅洲公为是邑。廉谨清平。公能继其道而以所以孝于其亲者。称 圣上意。其于为政也何有。故于其行也。始为公贺。而终以为公勉。
朴永叔胤源鹤山诗录序(丙戌)
余拙。性不喜交游徵逐。独潘南朴永叔。以戚以同里闬故最故。最故故最深于情也。永叔少于余二岁。方余与永叔年十四五时。已上下文事。然犹功令间也。后五六年。永叔骎骎为古文辞奇伟雅健。而余亦时复为之也。然才实不及永叔远甚。余懒惰。永叔自力。余少蓄。永叔多积。余识浅见凡。永叔深而高。余外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5L 页
驰。永叔内笃。故永叔日进。余日退。永叔日益。余日损。及永叔客游海上三数年。尽海之大。于是见益高。读六经及四子近思朱子书。乃建言以为道学之比于文章。文章轻。道学为上。文章次之。道固因文而宣。而文亦非道不可久。一日以书至京师。劝余为学。及后相见。又未尝不为余言。余顾庸愚不能。然能使余闻言见行。不敢非恶。无损于己而有益于身者。永叔也。永叔故肮脏(故肮脏一作性静慎)。其不喜交游。略与余同。故独喜与余游。其与余遇。即寒暄外无一语。取架上卷以观或终日。卷既竟即起去。貌寝其中。若不胜衣。然遇事是非得失。论人贤否。论议隽决。恶世之以虚誉相浮慕。浮名相夸大。视世俗货利声色势能骄欲。无足当意。故其所为多不合当世。当世亦少之。然不悔也。呜呼。此可以论永叔也。永叔之诗格力老实有韵致。鹤山录一卷。尤理畅而调圆。吾见人诗甚众。莫及吾不如也。然余不甚论。论人特详焉者。所以使不知永叔者知永叔。知永叔者。毋徒知文辞之美。而知永叔贤而有意于学如右云。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6H 页
送族兄观甫氏归乡序(丙戌)
自吾稍省事而吾诸叔诸兄。每为余言居北里时事。未尝不言观甫也。观甫于吾为十二寸兄。以其与吾叔吾兄有旧也。其视兄虽族远。意若无异亲兄弟焉。兄前年自湖上至。馆于吾从氏参议公所。而余亦家太仓下。得日相见。一日告以去。余问所以去之意。曰吾老矣。顾穷益甚。吾所以来。为其欲一二年居洛应举。以得所欲。今不能得。又奚为于留也。故去。吾念兄气豪辩博。所蓄积不居人下。而困不得意为可悲。虽然。得失小故也。计北里时去今几三十年矣。当是时。余方年八九岁。尚记其歌唫大呼。上下角逐。辉映彪炳气无前敌。何其盛也。直十馀年间。人事百变。吾伯氏吾叔进士公。既皆下世。其他诸公。至今俱老白首。而兄亦流落湖海。穷不能自存。无复少日之气。固已可悲。而当时八九岁儿。今其两鬓。又已有一茎二茎白者。嗟乎。何足道哉。何足道哉。今公老矣。环终南四五家。皆吾兄弟也。幸无事得以馀年。朝夕杖屦还往。以复修玉洞故事乐也。又何必得失之云。诗不云乎。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6L 页
凡今之人。莫如我同姓。
送林象彩归定州序(丁亥)
国典科目取人有二法。一曰制述。二曰明经。经者必明之者也。曾子曰。传不习乎。传者经传也。传习则经明。经明则行修。行修则可以立身。可以事君也。然后士以此进于有司。有司以此贡之王。故周礼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德行道艺将何由。由于明经。明经其可忽耶。京华士大夫卿相之子弟。以制述为进士及第。清官美职意所欲。无所不践。而三南两西之士。少资地穷而无势者。或十年或二十年。老于易诗书论孟庸学。口能诵圣人之言如建瓴水。于厓之吐。之于之字。析之如秋毫矣。而试以问经中之意则左右顾。茫然不能措一辞。侥倖口顺矣。称纯通。许为入格。及出身。栖遑乎博士学谕之间。一转而为郎署。再转而为守令。而平生之愿毕矣。而其不及者。又往往抱红牌。死于牖下。无怪乎世之卑夷之。动辄以治经科为口实也。乌虖。国之所以设明经。其意岂徒哉。字探其精而毋苟见。句钩其深而毋虚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7H 页
识。经未有不明者也。既明矣。蹈其言以尊其行。行未有不修者也。是之谓德萟。使其有必可言之德萟而后出。则资地虽微。其可用。岂与所谓制述之士剽僦剥割而为能。浮躁浅陋而无实用者等乎哉。治经者于此可以察矣。林生象彩经生也。通七书。中 殿讲解。将归而益诵焉。以俟三年之式。于其别。余作明经一篇以为之赆。
送从兄太仆公宰南原序(戊子)
南原古百济郡。汉建安中为带方郡。曹魏之世。为南带方郡。而至唐高宗。使苏定方将兵灭百济。诏刘仁轨检校带方州刺使。历罗丽至于我国。形胜之殊著。自古昔地物之大。号为难治。余从兄郡守公以太仆郎。出为是府。陛辞。上召见问曰。凡为吏。有循良之吏。有能吏。汝欲为能吏乎。良吏乎。公对曰。臣鲁无能。能与循。臣不敢先为之说。而乃若所愿学焉则循吏也。 上喜曰。其言好矣。循者能之反也。汝其勉之。大臣又白 上言彼前为邑时有声绩。今此任可谓得人矣。 上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7L 页
曰。是耶。予今不忧南原也。公退而行有日矣。汉隽曰。汉世中二千石以下。皆醇谨奉上。法笃于仁义。故如韩延寿,杜诗之伦。所至无赫赫名。夫循理而动。理穷则止。应物而作。物去而复。恶有所谓赫赫者哉。若夫舞智以自衒。矜术以自多。虽曰能之。君子不取。 上诚真知彼此轻重与本末矣。公真能以循良之治治是邑。上有须于下。下无负于上。岂不美哉。公行矣。
杞溪世稿序(庚寅)
余从父兄府使公集。诗自主簿公以下。文自景安公以下十一世所著述。编为一帙。名曰杞溪世稿。世稿之书。立凡以世。所以重世也。故谱不遗世。世远矣。文字有传者有不传者。故阙其所不传。久则微。故略乎远。耳目之所逮也。故详乎近。为可继也。故止于其为兄弟者。此其例也。余惟文辞出于言。言也者所以寓心志性情者也。孔子去文王五百有馀岁矣。闻琴操而曰。黯然而黑。几然而长。亦孔子得之于词旨意趣之微耳。故夫自今以上。至于所不及承事之世。而
自著卷之十六 第 278H 页
其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凝之为气像。散之为音笑者。后人何徵焉。徵于文辞。故曰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言其人可知也。惟我家代不坠。训思名德是守。诗书法度是秉。出其馀为言。故虽未尝自号为文辞乎。然其言皆质而腴。俭而不奢。是以虽身不同显晦。年不同礼啬。而所以一之者艺业也。诗有殊调。文有异体。而所以贯之者。其忠实典则也。夫世已上矣。子孙已远矣。然后由是而知昔之人。昔尝如此也。则书恶可少哉。故述其意。俾后来者上以究观心志性情之正。而下以勉忠实典则之辞。庶几继此而书也。无愧矣。主簿公十七世孙汉隽谨序。
诗三家集要序(甲午)
孔子编诗凡三百十一篇。弟子子夏初作大序以明诗。而其后朱子著集传。自集传出。天下宗集传。而子夏之序。儒者或不讲。余尝观毛苌传,郑康成笺,孔颖达疏矣。至其趍与子夏大序之文指归略同焉。然学者犹病其穿凿牴牾也。夫子夏之世去古既不远。又亲受业孔子之门。故孔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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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由是观之。大序所言。宜有徵焉。诗之来远矣。彼固往往各立见。以附古文之旨。故其言不雅驯。而大率不离子夏之序者近是。夫不观于集传。无以正三家之谬。不考于三家。无以明子夏之序以达于经。故凡三家说。上与大序同。而下合于集传者。亡不著焉。名曰诗三家集要。(友人某所编也。编既讫。求余为序。余惟集传该矣。然大序不可废也。大序立矣。三家不可少也。是编也可谓得其要矣。)
赠李维宗序(辛卯)
李文忠公廷龟。世所称月沙先生也。文章闻天下。闵大司宪遇洙。世所称贞庵先生也。同学行名一世。游于闵先生之门。诵其书以自修。遁世不见知而无闷者。金公亮行也。以李文忠公为祖。以金公为师。而居闵先生所居之室。穷日夜不怠者。其志必高。其行必笃。故李维宗之为人。志方而心清。行固而操完。弃科宦。不羞贫贱。惟用力究性命之理。可谓笃学君子矣。始余闻维宗名而未及见。及为 孝庙陵寝郎。往来骊上。去维宗居不二十里。然后乃始遇与语终日。名在士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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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矣。夫余之空疏不足以为维宗友。而维宗之贤。足以为余师。既自幸晚而得维宗。厚受切磋箴警之益。而余又与维宗世好也。文忠公与余之五世祖监司公善。当虏人称帝于建州也。斥和亲以尊 明室者。即二公之子孙也。则遇维宗于 孝考釰舄之傍者。尤岂非幸欤。维宗徵余言。余非能言者。然其所以取于维宗及二祖事契之厚。皆可以书也。故不敢辞。维宗名城辅。延安人云。
仓下唱酬录序(甲午)
晋人以文酒放狂相雄长。而至陶渊明。益以是为事。渊明浔阳人也。家于浔阳之南村。与周续之,刘遗民及庞颜,祖谢之属。日饮酒赋诗以为乐。故其诗曰。昔居南村。非为卜宅。闻多素心。乐与晨夕。邻曲时来。抗言谈昔。又曰。春秋暇日。登高赋诗。过门更呼。有酒酌之。自是之后。世遂以浔阳南村之游为胜迹。慕之不衰也。余所居地。亦世所称汉师之南村也。里中君子五六人。皆亲戚故旧也。或年齿有衰盛之不同矣。然皆相若也。或性情有缓急之不侔矣。然皆相近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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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时。或东邻约西邻。或前家招后家。朝而出。夕亦无不出。晴固可。雨亦无不可。或三日一见。或一日二三见。论古今治乱事是非得失善恶。或时节杀肥狗大鸡以导欢。或春秋之崇阜奥涧以畅怀。或赋诗以咏。或放歌以呼。或剧谑或大笑。问谁有酒乎。有即饮。无则易以钱。十钱或百钱。惟于醉而已。盖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此皆吾属南村之游也。其可以忘乎。故余乃唱其事为诗。而属之此五六人者。从一韵更相往复。总一百篇。所谓仓下唱酬录是也。余曰嗟乎。事固有旷百世而相类者。夫亲戚故旧素心人也。无事时暇日也。或约或招。更相呼也。晴雨出。乐晨夕也。论古今。谈在昔也。有即饮。斟酌之也。孰谓古今人同不同相远哉。是盖不可以无识也。故书其说以为仓下唱酬录序。
送金公厚哉宰新溪序(甲午)
新溪在海西郡县。最为深僻。其民号称易治。是以为不劳。疏趾之虫。如壶之蜂。雪液之梨。其地生焉。是以为不贫。距 王京三百五十里。是以为不远。永嘉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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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以该司郎。出为其令。吾以喜公之适愿。而又以悲公之不遇也。公少气高滑稽。不拘小节。文章伏一世。交游满国。意功名可朝夕立致。顾阨于命。所与游诸公。皆相继取卿相。从政委蛇。而独公郁郁不得意。晚而从荫道进。浮沉六七品院署之间。及为是邑。而公之年且六十有三岁矣。意气衰落。两鬓若雪霜。岂不悲哉。虽然。道大之则于廊庙。小之则于州县。其施一也。夫有地数百里。三乡象三公。六房象六卿。众胥象百官。御是物以理其封疆。使民乐其生。安土敦业。则道亦不可谓不行也。公行矣。公岂肯学庞耒阳百日不治事。陶彭泽耻向乡里小儿。即日解印绶去者乎。公曰诺。遂行。
判官朴公诗稿序(乙未)
判官朴公既卒之明年。嗣子胤源集公所为诗。编为一卷。属杞溪俞汉隽为之序。昔苏轼善杭州新城令晁君端友。知端友君子人也。不知端友能诗有文章。及端友卒。其子无咎出其父诗三百六十篇。求序于轼。轼然后乃始知端友能诗。不独君子人也。公汉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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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姓之尊属也。初公家居北山下。汉隽以同里少年得事公。又与胤源游。故自谓知公深。莫如汉隽也。然汉隽未尝见公之诗。及胤源出之。乃始见公之诗。其可谓知公邪。轼之序曰。吾不能知端友能诗。又恶能尽知其为君子也。夫以轼之明于知人也。而犹尚云然。况于汉隽乎。公平居虽为诗。然未尝自名为诗。又未尝力为诗。少治博士家言。二十六成进士。由是艺益进。其骈俪之文。虽近世号为能者莫及也。然卒不能得。从荫路出治三县。皆以绩闻。而官不得进以终。何其穷矣。序曰。端友举进士得官。所至民安乐之。凡仕二十三年而后改官以殁。是不独轼不知。举世皆不能知也。夫世每不能知。故公所以穷也。然公有子胤源。力学工文辞。名行著闻。无咎于文章。博辩俊伟。绝人远甚。故序曰。有实而能让其名者必有后。公有诗如此而人不知。岂非能让者哉。公之诗共几篇。视端友诗五之一。序曰。端友之诗。清厚静深。公之诗。精婉切事情。皆不可弃。而端友之无咎。公之胤源。又足以不朽二父矣。汉隽愚陋。何敢自比古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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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其事有相类者。故书其说以为之序。
送沈士常赴北评事序(丙申)
丙申秋。青松沈君士常。自弘文馆校理。出为北道兵马评事。是岁 英宗薨。 上新即位。勇于为治。扬采艺能。鏺揃奸猖。发施神武。纲纪风采。齐整宣朗。小大肃恭。奔走率职。初 英宗患士大夫驰骛争竞。弗甚用极选。自极选废。士大夫益放纵。弗徇道法而外以重。至是以为磨励维持。莫如极选。稍复其旧。则士大夫莫不警惕竦动。弗敢非僻。而内又以重。于是士争愿奋发才力。聚会于朝廷之上。而士常独远去。岂不惜哉。北方去 王京二千馀里。古肃慎砮楛之乡。风俗羯羠。王化或不行。十一月中。蒙人西渡河。交易货物。其人好怒判人兽。纵束俱难。柔猛两妨。夫宣布教化。辑毖戎狄。使远人知 上新即位。勇于为治。神武若此。评事之职也。评事虽外官。何可少邪。吏部郎极选也。故事必可以为吏部者然后乃为评事。士常地清而望峻。才足而艺备。宜其处于内外。无所不合也。然士常岂久于外者。归而羽仪乎朝廷之上也。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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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矣。余故为是说。以与士常。又以解惜去者之心。
赠从弟子安出宰昌宁序(丙申)
余从父弟子安。 英宗末。以所后王考文翼公荫得官三年。而为昌宁县监。夫昌宁虽小。地不下百里。精物备焉。而县监虽卑下。亦有民社之重事治之责。子安非老而习于事者。何施而为昌宁哉。语有之。声生于毁誉。毁誉生于能不能。吾且待子安声能欤与之。不能欤勉之。故子安盖屡求余为序。而余不果作也。一日拜晋阳公于终南之下。时公新自晋阳归。余问公曰。昌宁去晋阳道里几何。公曰一宿舂。子安之声何如。曰吾闻之昌宁人。昌宁人莫不曰吾太守真文翼公孙。其意以吾先人尝再按岭南节。而昌宁适其地故云然也。余曰行何德政。公曰何德之有。其为人惟明敏谨拙耳。余乃叹曰。是足以为政也。夫明则察奸慝。敏则勤事务。谨则守教条。拙则去巧伪。治岂有不能者乎。文翼公嵬伟长德。其遗风馀化。岭人诵之。近五十年矣而犹不衰。夫文翼公之治岭。又岂有他道哉。由是物也。余既与晋阳公语如此。序其语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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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曰。夫惟是四物者。子安家声也。今子安能不坠家声。能不坠家声。则能不失治声矣。诗不云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勉之哉子安。
南有衡诗集序(丁酉)
余往年。谒太学士䨓渊南公于荣老之堂。学文章之道。公一日指座傍侍者曰。是虽貌不扬。然能诗矣。余始与之语。南有衡君山者也。君山侍公。不离昼夜。凡公作文字。捧持笔砚。考据书籍。起草缮写。涂抹洗补。君山无不为之役。夫入芝兰之室者久而与之化。君山恶得不能诗哉。时又有粗衣大履。放迹诗酒间。别自号樵夫者曰南有斗者。君山弟也。亦以能诗闻。君山虽名称损于其弟乎。然古所谓陈元方难为弟兄者也。公固文章清德。震耀华显人。及如君山兄弟者。亦皆诗名自持。世称南氏词翰家。岂不信哉。余庸愚亡能。然乐从公游。故爱君山。犹其子弟也。及公殁。风流凋落。教思邈远。既俯仰。有无已之思。而君山亦不得数相见。或遇之。未尝不相对嘘唏悽怆以悲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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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家居果州。尝贫甚食官谷。县宰督君山甚急。余遗书缓之曰。昔周处士安邑之隐也。其令月致猪肝。南生性洁介。非其义。一芥不以轻取。况于官谷乎。老益喜为诗。诗数千首。警拔清新。务为必可传。白首无衣食。洫洫皇皇。诗能穷人。古今一辙。良足悲也。若南生者。岂非公之周处士乎。何相迫也。余盖自以为实记也。君山名其集曰苞甘。请余为序。余谓苞甘俚谚也。故不论。独论其交际始终存没之感。以为之序。
李邻宰六十一岁寿序(戊戌)
坚与柔。柔者寿。厉与和。和者寿。薄与厚。厚者寿。躁与静。静者寿。齿缺而舌存。金折而土完。缯坏而絮久。蟪暂而龟远。静厚和柔四德者。仁者之符而宜寿之枢也。昔汉隽南游。遇芝山李公于屏山之下。公仁者也。其为治。遇烦而不妄动。御众而不偏薄。怒而不至于刻厉。执而不至于坚忍。夫在官足以象在家。仓猝可以知平素。是以公春秋已高。而背不偻。须眉白。其容有华色也。 上之二年夏。公甲回于翠香之堂。受诸子觞。酒三行。隽曰。夫求寿于侥倖。有得有不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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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用四德。犹庤财于藏中而惟所取之。公之寿岂有穷哉。屏山崒矣。其水无极。请以是为百岁之祝。
送朴平叔卜居骊州序(己亥)
山水之乡。衣食之乡。亲戚故旧之乡。是三者恒患不相兼。山水也而无耕渔事育之乐。则其弊也瘠。衣食焉而无性灵开益之趣。则其弊也野。山水美矣。衣食足矣。而非有粤阡陌歌啸相和。诗书讲论之欢。则其弊也陋。故苟可以去玆三弊。士大夫之所居。何必都邑哉。朴君平叔。世居京师。一日秋风起。载妻子浮江。至骊州之清心楼下家焉。送平叔者咸惜其去。余尝东登清心楼。右眺神勒。左瞻 二陵。西直龙门而前铺大野。李穑,朴訚,徐居正之所盘旋。而地肥以饶。多脂米腴蔬。去水尺。有咫鱼不待贾。山水衣食之处。甲于上游。故士大夫多居之。其最著者。如德水之李。骊兴之闵。安东之金。大率多彬彬文质之君子也。古亦有抱利器。困不得意。家贫流落者。其去之可惜。岂独平叔哉。虽然。吾谓平叔必能忘之。又将乐之。何者。亲戚故旧之所聚也。衣食之所好也。山水之所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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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震刚私谱序(辛丑)
杞溪俞氏之谱。凡列六派。六派外。增置别录。录凡俞氏之同出于杞溪而逸其系者。若故 庄陵忠臣总管俞公讳应孚及其兄应信是已。乌虖。当 世祖时。六臣之祸谻矣。诸君子既皆骈首就东市。子孙亡噍类。是六氏者。莫不鸟兽窜。讳言其族。悲夫。秋江处士之言曰。公兄弟尝同居抱川。母老射猎以为养。由是观之。抱川者其所居也。而 景泰癸酉之籍。有曰大孙曰根孙。实以应信为曾祖。而贯以抱川何哉。岂祸初。总管公无子孙。旁孙恐祸及。畏塞隐废。贯以所居。遂为抱川之俞邪。则不可以不之辨也。嗟乎。世之人或氏系旧远。错易微昧。终必归正。况忠臣之家乎。夫以 景泰成籍之尚存也。而二孙祖应信。杞溪谱录之可信也。而公之兄弟列其名。然则其居之者抱川。贯之者杞溪。恶可混邪。大孙五世孙震刚质厚人也。惧文献之亡徵。修私谱编旧籍。以谒于同姓之党。余为之说。
沈士行诗稿序(庚子)
余年十四五时。与从父兄汝贞游。遇沈君士行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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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坊第。士行少于余一岁。汝贞先已妻士行之姊。时年亦十五六。盖皆幼少时也。其后各长大。余居北山之下。士行居南村。不能数相见。故余与士行宜益相亲。未及亲也。以故士行不能深知余。余亦知士行精雅谨饬之君子。而不知士行于诗道。乃用功如此深至也。余数十年前。始发愤为古文辞。往往挟其所有。出游里中贤豪间。沾沾自喜。然独未有齐鲁沅湘之观以博大之。而士行当是时。东临沧海登枫岳。踰主屹涉清雒。尽得山川之助以为之诗。而诗不出于世者。由士行性不喜交游。又韬晦也。余以是滋不知士行之诗深浅高下。乙酉冬。余自北山来。买家于养生之坊太仓下以居。其年秋汝贞来。又其后四年。而士行兄弟来。金履中元执,履弘毅仲。余二甥也。与余同室。而南公佐匡之先汝贞来居其东偏。于是此三四家者。累乎若棋置然。而是六七人者。日相逐如影附形。家俱贫。必具酒。士行在众中。风韵独多。凡酒赋游宴之事。士行为政焉。每诗令出。众皆耻后书。独士行俄其弁。刻啾幽呻。旁搜侧出。务剔发人思所未至。既成必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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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二句警。摵摵有风竹之声。于是众皆服。盖如是者十馀年。癸巳甲午之际。为最盛焉。而士行之诗。其为寝官时所作。乃又益奇。余所谓字瘦句寒无可拣者也。其后汝贞益衰。余得官南去。士行逐逐供曹署。其弟士常名益重。为朝廷所急匡之病。二金饥不能出门。散处湖洛之间。盖邈然不可复为仓下之诗。合则离。盛而衰。固其理也。虽然。余谓吾辈虽老矣。尚未甚衰。士行兄弟虽仕宦。亦有时閒。吾已弃官归。其馀幸少疾病。终当复为仓下之诗如宿昔也。诗竟不复作。士行卒。葬于汉水之阳。自士行卒。巷里萧条。出门无所如往。每頫昂当时事。茫然若过空之云。而独其诗不与俱亡。散在箱簏间。犹可以寄知旧之思也。夫圣人之疾夫没世而名不称者。非必谓诗也。而亦岂不曰出于性情。曰可以观乎。诗数百篇。固不足以寿士行。然观之而得其性情之真。则又安知名卒不附。故余为选其精者百六十七首。编为四录。净写一本。以遗士行之子能述,能迪。俟后之知者。呜呼。是尚可谓朋友之责邪。士行名健之。青松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