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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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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集卷之十(昌山成大中士执 著)
 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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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塘李进士(衡哲)哀辞
昔余东游襄阳。得一士焉。曰桂塘李公衡哲。时公累然在疚。不得与之话言。然察其眉宇。隐隐有气不可遏。公亦使其侄海靖。劝余酒数杯以别。及归京师。冢宰赵公问东士之隽者。余辄以公对。公家起自东海。诸父昆弟。并以文学名世。而公尤卓荦奇伟。负不羁之才。气宇轩昂。风骨俊竦。一见可知其为湖海之杰也。其为诗文。纵横奔放。顷刻千言。虽一时所谓才子巨匠。莫敢与之争胜。而公又濯磨淬励。振其才器。思一得当于世。卒穷踬以没。呜呼其命矣夫。公于世少许可人。顾独惓惓于余。余亦一见相投。常欲从之游而未果。其没于京邸。余持服在乡。不得往吊。后三年。乃为之诔。辞曰。
襄阳山水绝奇峻。左有沧溟右雪岳。天吼峰峦万千仞。削出空中列剑槊。风涛日夜激荡潏。悍石穹岩洗濯濯。有美一人生于此。眉颧森然挺棱角。崩腾格力发之诗。磊落言议本诸学。特立矫然似孤鹤。毳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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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俛而啄。用作时需孰与京。干将穿匣玉出璞。抑之摧之不少贷。胡畀文章与礼乐。布衣箬笠放歌回。在山泉清出山浊。有时奇气露眉睫。公则颓然不自觉。倏忽归去凌上处。呵叱神鬼万里踔。俯视尘寰拊掌笑。千世功名眇一握。名山大泽返英气。依旧真形谢雕斲。悠悠我怀岂终极。东海空矣暮天邈。匪惟公悲为世悲。陈此歌诗警龌龊。
蒿庵白公(师周)哀辞
古之清士。多自放于山泽之间。穷饿困约。没身而不悔者。是固分也。窃怪夫天之生夫人也。所以赋畀之者。如彼之笃。而乃反穷饿之困约之。没身而不少惜焉。其故何哉。嗟乎。是亦天之道也。天之为世治也。必畀之富贵之人。为世教也。必畀之贫贱之士。然富贵而行道者。莫盛于周公。而患难畏约。亦莫甚于周公。方其忧王室而悯流言也。岂不羡白屋之士哉。故曰周公之富贵。不如孔子之贫贱。周公尚然。况其下者乎。然则天之富贵人者。非以荣其身也。乃遗之忧也。故富贵而尽职者。兢兢业业。无一时之或逸。苟或反是。小则辱大则殃。适足为世诫也。尚可论世治哉。若其清修独行之士。褐衣疏食。槁死穷壑。宜若无称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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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然流风善俗之持世及人。反有胜于显荣者。故泌水考槃。不过岩穴穷饿之士。而百世之下。读其诗者。莫不咨嗟兴起。想见其为人。斯岂非世教之所由兴耶。梁齐楚赵之卿。顾何足与于此哉。观乎此。则世之轻贫贱而重富贵者。亦可以知愧矣。霜雪所以表松柏也。穷约所以表清士也。丰于才者啬于命。侈于名者薄于利。天岂有与夺哉。惟夫人之所自取尔。然君子终不以此而易彼也。吾乡有蒿庵白公。少以词章。有盛名于世。富贵若可以俯拾。而顾乃清介自守。落拓不偶。卒于无成。而斋郎之拟。凡十有一矣。终不沾一命。信乎其命之穷也。老而贫病益甚。或并日以食。而终无怨尤之色。时人之望之。如冰瀑之挂峻崖。可挹而不可引也。及其没也。世之知与不知。无不嗟惜曰。高士亡矣。此可见清操雅韵之入人者深也。古之清士。不可得以见矣。得见如公者亦足矣。使公富贵显荣。得意于世。天固不畀而公亦不能也。清修独行。有补于世。固公所能而天亦畀之也。倘所谓义命者非耶。后之尚论者。必有以处公也。昔我先君子怀道处约。隐于玆乡。特称公之清操。而评其文以为得柳之粹者。先君之丧。公亦为之挽矣。今公之归也。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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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一言哉。遂抆涕而为之诔。诔曰。
黔娄生不云乎。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陶元亮盖引之自赞。吾于公亦云尔。然布衾不斜。所以正其终也。夫然后吾知免夫。呜呼百世之下。庶几有读公之文。而想见其平生者欤。
霅桥安公哀辞
余少而狂愚。才志于学。便有纵观天下书。交结天下士之意。及壮。始得迟斋金先生而师之。因以识上游贤士多矣。最后识霅桥安公焉。其会面也。不过一再。所与往复者。才十数纸也。然其相与之深。实有终身不可忘者。盖古之所谓士者。吾尝得之于书矣。必其才足以济其质。气足以充其才。志足以帅其气。力足以行其志。学足以制其力。识足以明其学。文足以发其识。辩足以张其文。夫然后方称成德之士。而出则可以建功立事。处则可以蕴道立言。惟其如是也。故得其人者鲜矣。然则余之获侍于公。可不谓之旷世奇遇耶。余于公。年辈差后。居亦相间。未得早与之上下。然其家庭渊源之笃。平生学术之富。闻之熟矣。迟翁盖尝学于公家而得其深者。公得其博者。沉潜乎六经。汎滥乎诸子。而至于百家术数之学。未始不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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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精而撮其要。发之于文章。雄深峻伟。光芒震耀。若可以凌百代而上之。盖其才识之沉实。志气之卓荦。力量之雄健。辩论之宏确。俱足以将其学而振其文。故其所成就若是其大。而卒乃捲而之穷山绝壑之中。岩耕川饮。鹿豕邻而土木形也。其不为樵牧之有者几希。然其声望之出世。如龙虎之蕴奇变。珠玉之韬光彩。虽欲自掩而不得也。吾尝听其论而窥其奥矣。使出而有为。庶乎其尊经术而黜异教。重国势而制外侮。登士类而破淫朋。以辅吾东一王之治。而惜乎其止于此。徒以文章显。以隐遁称也。呜呼哀哉。记昔邂逅于原州也。藉草少话。便视余以莫逆。诗札往复。意气相投。虽使不知者见之。亦可知其言外有事事外有心。而蟾洲之遇公第。寄声相问。未始为期。而及余往则公已来矣。古人信息之相感。其如是否。是亦足以旷世相期也。夫并时而相值也。不期而相合也。无求而相恃也。而乃反间阔阻阂。不究其所相知者。可恨也已。公平生言议。常以 孝庙尤翁之心为心。其不就职。盖亦蹈海之义也。高风奇节。信所谓天下士者。而世或虑其难继也。名太盛迹太奇。余亦以长源之忧忧公也。今以后公之事毕。而吾亦可以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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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于世也。昔郑子真耕于谷口。而名震于京师。扬子云书之其策。寥寥数语尔。梁齐楚赵举失其富贵。而后世称之贤于子云。今公有子真之高洁而文章则加之。有子云之文章而气节则过之。百世之下。今其可知也。若夫穷通时也。脩短命也。君子何戚焉。然公之没。而上游空矣。迟翁之道孤矣。丹江闵公。公之执友。而没又先公一月。则君子之运否矣。若余者伥伥焉。更何赖哉。呜呼痛哉。故作诔辞。以叙余哀。而辞则以招隐之遗焉。其辞曰。
我思古人。窅其远兮。晚而遘公。适我愿兮。贯穿百代。总文献兮。蔚乎其有。敛若无兮。巢步筱武。背众趋兮。虎豹之姿。得所逋兮。东山之幽。桂树稠兮。涧谷谽谺。石路脩兮。熊嗥狖啸。百鸟啾兮。木食涧饮。聊淹留兮。独立孤吟。标高揭兮。悄兮栗罔兮忽。羌不可以久憩。曾以是为不深兮。遂即万鬼而为庐。郁青霞兮脩夜。返元气兮玄初。赤松为君导兮。列缺为君御。俯视人寰兮。孰为容与。老亲在堂兮。兄弟哀叫。朋知慕伫兮。几籍靓妙。荪洲兮菊畹。可娱兮可处。曷不少留。肆远举兮。烨烨兮其灵。晢晢兮其仪。目存兮道俱。形离兮神悲。怀哉先生兮。百世以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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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童子(天燮)哀辞
世德之家。必生异材。天所以丰其报而衍其类也。然材之成也实难。盖其得气也精。理才也笃。滋之以父兄之教。益之以师友之助。澡淬刮磨。尽其天分然后。方称其所谓材者。成之之难如此。而成之未至。乃或戕之。穷椓其命。夭阏其生。积聚之多也。种植之勤也。而轻弃之若仇。天独何心哉。于是气数之说生焉。大则归咎于世。小则致悯于家。等之乎天道之愆也。材者何罪焉。吾乡有李童子天燮者。其家代有令德。掌令公以名节显。永膺公,莲峰公以学行著。一竹公以义烈重。一门八旌。燀赫乎吾东。其世德之美如此。而君又生有异质。才晬而孤。伏母氏侧。母氏哭则辄哭。如不欲生。母氏止则止。母氏之不以毁殄者以此。五岁能属文。伯父梅溪公教之以义方。华闻日彰。七岁暂游都下。胡使适来。同丱邀与共观。君愀然不肯曰世雠也。人莫不惊异之。嗟乎。使其长而立家。必能光大门户。出而需世。必能裨益风教。而不幸短命死矣。何天之生之难。而折之速也。世德之报。其若是耶。适足以怠善而劝恶也。天得无憾哉。虽然才之生也以清气。清而完者绝少。不幸而乖运掩之。则清者先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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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固天之为也。及其乖也。天亦无如之何矣。故贤者之穷厄。直士之困踬。孝子忠臣之祸殃。岂天所欲哉。运气然尔。盍于君之家徵之。故天之生君者常理也。夭阏君者乖运也。适君之不幸耳。天则何憾焉。君之没。梅溪公手草君行录。以泻其哀。而托诸立言者。图以不朽。君先君子。亦尝为之诔。余亦承公命屡矣。今君之墓木已拱。而余亦颠发半苍白矣。乡里之头角崭然者。多君之后生也。而悲君者未已。是亦足以知君也。呜呼惜哉。辞曰。
昔我始冠。见君诗社。君时总丱。貌甚洁雅。发为文辞。超群越队。珠玉当座。愧我形秽。忽焉失之。天岂忍斯。大运颠错。华者先萎。秀而不实。圣人所悲。炯然眉眼。如尚见之。作为诔辞。以告来时。
鹤洞李公哀辞
大中少慕荆南耆旧之风。盖其学识足以济用。行治足以范物。文采风流足以及人。故出则可以善世。处则可以淑乡。非若后世空言之学也。然淑乡之功。难于善世。非擩染者久而信向者深。不能也。荆南善俗。岂一时之故也耶。嗟乎。旷世之风。尚为之兴慕。况近在吾乡乎。吾乡尚文而重农。勤事而后利。耻言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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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庶几乎齐鲁之俗。吾先子及霞谷权公之功。不可诬也。后辈虽或荣进。乡望常尊隐德。及夫老成凋零。里社悽廓。而二三长老幸犹在耳。后进之秀者。亦皆苍白交映。而时则鹤洞李公。自洞阴择里而至。年德俨然为一乡之祭酒。梅谷李公,雪坞白公。并公之同庚也。槐岩权子,芝溪宋子。并公之少友也。叶西权子及大中。适解官家居。公之胤子。亦早登科籍。显扬台阁。养志以禄。庞家炊黍之会。殆比屋而设。水北山南。杖屦徵逐。所讲儒术文章。所言经史子集。所业农圃花果。所娱棋琴书画。良辰美景。命酒赋诗。岳寺襆被。峡墅牛驾。长少忘形。渔樵争席。风流照烂。宛入图画。而公又习于古礼。深衣幅巾。揖让樽俎。后生于公乎观礼。而吾乡之美益备矣。盖公夙承大夫人训。学于内舅尹公。出从师友。习闻风议。笃学清修。将以需世用也。时与命乖。捲迹长往。困厄迁徙。不移常操。晚而际吾乡之休运。抚前人之成俗。宽乐俭勤。寿考康宁。动息有制。教授无方。令德完福。侈我邻党。为善之效。吾乡益信之矣。然公常悦吾先子之风。恨未及见之。而不以大中为不肖。乐与之从颂。大中亦幸获侍公。得闻先辈之绪馀。及复从宦在外六年未归。而公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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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矣。夫生死常也。使举世之人。终始尽能如公。岂复有馀憾哉。然其生也荣。则其死也哀。公之没也。乡党慕其德。宗族怀其仁。后生恋其教。均是哀也。况依慕深而攀游盛。如大中乎。呜呼。仁贤去则举国虚。老成亡则一乡空。今公之没。吾乡空矣。大中归安所考德也。呜呼哀哉。然死也哀则生益荣。夫惟莫尊乎荣名。而公卿为下。故汝南先贤。襄阳耆旧。直一乡之尊。而后世荣之。贤于卿相。文献传之也。吾乡之文献。苟徵于后也。如汝南襄阳之传。则四长庞马。公必居其一也。辞曰。
生也虽晚。志前脩兮。被服礼义。文质彪兮。青冥勋阀。炳世庥兮。故家诗礼。笃源流兮。肃肃母仪。孟范俦兮。愉婉听教。自孩柔兮。终身之哀。在腹忧兮。曷敢少懈。遗母羞兮。立扬之期。学则优兮。时命之违。绝悔尤兮。独以志养。不外求兮。疏眉脩观。涤穷愁兮。柴门几杖。澹夷犹兮。晚福之侈。神所酬兮。贤胤致养。备牲腬兮。天爵恩荣。贲园丘兮。亲朋雅集。酒发篘兮。皓首全经。殚冥搜兮。间发吟咏。屏雕锼兮。七十五年。浩自由兮。乘化归尽。窅空游兮。精华上揭。焱远辀兮。乡山空阒。我怀悠兮。维春有兰。菊则秋兮。繐帷将撤。岁月遒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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曷纾余哀。后绋讴兮。迸涕天涯。阂南州兮。驰诔故社。报同裘兮。
康衢老人吴公哀辞
有求于人。朱门矬于圭窦。无求于人。布韦尊于轩驷。故夷焉而山泽豁。旷焉而鱼鸟驯。城市之游。不异岩壑。棋酒之会。足傲公侯。惟其无求也。故进士吴公士根讳圣植。少尝淬饰材华。期有为于世。顾蹉跎迟暮。乃以诗酒自放。亲懿满朝廷。或有披怀以待之而不肯往。独喜与弊褐落魄者游。长安巷陌。驴蹄殆遍。而朱门傔隶。未有识其面者。中岁以后。穷畸益甚。再丧其配。一子辄夭。人不堪其忧戚。而顾益放浪自喜。人亦未尝见其皱眉。晚育一男子。怜爱之异甚。然出则忘之若遗。不问家产有无。坐卧无一长物。有酒辄招亲友。然亦不出里闬。屋廊半烬。如无见也。家故饶。以故日益落。然不少恤也。一僮一驴。待明而出。抵闇而返。风雨寒暑。幸驴不病尔。所至欢然道故。醉歌谐谑。弹棋咏诗外。一事不介意也。风议标榜。举世趍为名利。而公独不一与也。平居未甚读书。而彊记绝人。尤习于杜诗。问之如昨诵也。然未尝以聪明自许。遐荒文士如吴尚显,张达星辈。并聚以为归。公客之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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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未尝因以为利。所得于世者。惟寝郎十末拟尔。姗侮旁萃。处之甚夷。微言似讽。快辩似骂。听者亦不之忤也。以故交游甚广而訾毁不及。阅世千变而公则自如。逌然而来。澹然而去。如是者数十年。自称康衢老人。常曰吾不愿富不愿贵。但愿遐期过百。阅世数周足矣。盖其嗜游专为观世也。大中于公后生也。公特屈年辈。乐与之游。大中锁直秘省。公辄乘兴而到。放驴于庭。竟晷忘返。大中适受 赐韔。思与亲交共饱 恩私。亟货之市。贳酒招朋。公与元子才,赵文源,洪士范,洪圣几,洪稚明至。为初伏饮。会者七人。公年最老。然神气最健。酒尽而兴未已。大中旋出峤郡。无何公讣至矣。嗟乎。死而无憾。志其生之无辱。生而无辱。志其身之无求。公既无求矣。又何憾焉。使公终身役役求于世。不过铭旌书一官也。于公何益焉。七十康彊。无愧而归。正由其无求也。黔娄之谥。荣孰甚焉。得失荣辱。不待明者而决。然世之求者常多。而不求者绝少何哉。大中于此益叹公之难及也。然使后世知有公。后死责也。古之所谓玩世游戏者。不过如公而已。特传者张其事尔。我则非敢夸也。挽幅远来。已后于葬。书之为公小传。送与旧酒徒诵焉。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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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世莫如城市。玩世莫如嬉游。至乐莫如无愧。至贵莫如无求。公实具此。以尽其寿。我书其迹。庶公不朽。
石堂金公(相定)哀辞
性焉而不命者。君子谓之常。命焉而不性者。君子谓之幸。君子处其常而已。然君子之不命。实天道之不幸也。性命同出于天。而二之者时也。一失其正。天安所平化权而定民志也。丰之于畀。蔑之于施。笃之于修。抑之于用。适足为司物者之疵。不幸孰甚焉。以吾所睹记。今之不命。未有如石堂金公者也。天之性。公岂不备哉。道义之门。诗礼之教。胚胎擩染。特异于人。况又励志力学。笃于寒畯。期必振国华而光先烈。经史百家。病亦不去手也。文非两汉。诗非盛唐。不道也。其自任以文章之重如此。内行醇备。裕于范物。文章又其馀也。故学成于家。望重于国。盛世黼黻之任。舍公而谁属哉。及其登上第践华贯也。年德老成而望实逾著。庙筹文衡。直朝夕事也。不幸罹世网。摈弃荒野者十数年。于时世运方亨。材俊毕兴。聚奎之瑞应之。玉府翱翔。多公后耦。而公则穷且老矣。知公者孰不为之怅悒哉。然公安于义命。怨尤不色形也。方且徵逐云月。啸傲湖山。以发其文章之奇。而甘与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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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也。一朝 上以县符起之。辞 陛之日。 慰藉甚勤。公亦感激 洪造。思以桑榆末景。裨补日月之光。穷溟下邑。岂足久屈公哉。 召命且下。而公遽逝矣。呜呼惜哉。夫丰材笃学伟阀高第此四者。世之所同艳也。得其一。犹足名世。况兼之者耶。熙运之遭。天益相我。而反遽摧抑之不少惜。及其起废。少伸于久屈。天道尚可徵也。大化径促。又孰使之然耶。性固天畀。而命则别有主之者耶。然莫寿于名。而名莫重于文章。夫道德之尊也。名节之炳也。事功之伟也。均之世教之宗。而非文章则莫传。故文章名之柄也。富贵荣达。顾何足以及此。故名者造物之所甚悭也。一与之腴。必剥其馀。工部,子厚之文章。何辜乎天。而穷厄如彼之甚耶。故名重而身穷。君子不咎之命。以其所施者永也。天既侈公以名矣。何恤乎其穷也。幸不幸不足言也。性命之论。于是乎定。而知公者可以无戚也。辞曰。
昔吾官夫东海。穷日月之所出。云容容而被覆。水漫漫而荡潏。亮天地之一物。胡滉洋之无匹。惟昭光之洗沐。烂天章于荡汩。仙槎寄于水滨。槛先照于朝旭。嗟先路之媵我。讵有俟于公躅。移江湖之散襟。纵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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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之高烛。端倪旷以一碧。浩余忘于荣辱。华文结以上薄。宛白虹之如玉。曾以是为下秽。倏返驭于太清。吸沆瀣之清爽。揽星斗之精英。天柱屹以独峙。媲气格之峥嵘。犹眷顾于帝乡。弭绛节于遐征。遗琴韵于水国。猿鹤凄而齐鸣。长空暧以夕照。送楚些于秋声。
玄川元公哀辞
可以范物。可以长民。居今之世。行古之道者。其惟玄川元公乎。余于公。年辈稍后。托交亦晚。然略睹其本末。公禄位不足动人。文章未足跨世。然知公者莫不以师表待之。是诚何由哉。盖其行义笃于伦常。学识根于经典。质厚气完。材足率物。非若一节之自好。一善之自名。故其见重于人如此。始公淬励名节。处约固穷。高论似激。笃行似矫。饥寒剥肤而不动。谤毁交前而不慑。惟古道之是师。及其硬者醇峻者夷。而众皆悦其成德。曩之訾公者。反乃交口推服之不已。丰墅李公敏辅。尝与公并僚。熟其实行。谓余曰。夫夫也利不能诱。威不能怵。李公信知公也。仕则直道而行。黜亦不挠。所至必有成绩。去思形于讴歌。洛园之居。足以自娱。卒乃捲而归之荒江绝峡之间。芒鞋葛巾。混迹渔樵。殆与世相忘。而声光之被于人者益长。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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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之耕。霅川之钓。不过是也。 上忽以掌故徵之。舆志起藁。俾公居右。轻舸赴都。群公虚席。 上犹念其衰老。问及其起居。二年之间。官乃三迁。黄封降流。皓发滋华。 恩资送行。山泽光荣。 圣世恩宠。于公备矣。公亦感激 洪私。畎亩歌咏。图报万一。而遽已逝矣。饰巾正席。无怛无憾。哲人之亡。远迩同戚。生荣死哀。于公也徵。惜乎。范物之功。犹啬于长民也。然时命之故。君子何愠焉。若余孤寡。师友尽丧。今又失公。伥伥焉其谁赖哉。呜呼痛哉。昔余闻诸公。英灵之气。没不遽消。为之历数其證。苟其然者。公岂遽消者耶。将驾风驭云。翱翔于广莫之表。而复与余相期耶。抑形销影沉。返英气于山川而不复见耶。幽则余未敢徵也。惟其馀风遗韵。足以参荀陈而踵徐庞。起后人于旷世。以此徵公可也。嗟乎。今其可复见耶。遂抆涕而为之诔。辞曰。
气足以驭其才。学足以成其资。行足以尽其分。辩足以通其知。确乎如石。到老不移。是之谓成德。可以为人师。时命之爽。未究厥施。来辉去荣。独荷 天慈。嗟今之人。孰知余悲。
李斯举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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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才以气。帅气以志。立志以节。具斯三者。方可以为士。然气之贯才志。犹心之统性情也。故才胜而气歉者。君子不谓之才。进于才者。固无论也。若是乎气之重于用也。然气之用也。乃有小大之别。吾友李斯举有其大而用之小者也。斯举家世单寒。生长乡鄙。顾无足以自振。然幼而力学。能自得师。壮游京洛。因不失亲。所交皆一时之选。同乡士大夫。莫不爱其才而奇其志。遇之跨其伍也。即斯举之贤可知。余则晚与之好。老居都下。始数往来。习知其平生。殆其有不可夺之气而志帅之者也。故能不畏彊御。不事权贵。义则勇赴。利则退避。一与人交。终始不易。面折人过。退无后言。祸福穷达。视之若一。蹈患难而不慑。古所谓节侠烈士。赖斯举而见之。文艺之名世。固其末也。尝游燕都。遇其才俊。无不披腹心而待之。仕亦未尝屈其意。每酒后纵言。奇气溢发。若可以夺三军而傲千驷也。时或指论得失。凿凿中窾。信足有为于世也。及其没也。宰相之识斯举者。无不嗟惜之曰。杰士亡矣。李尚书文源。在北营而讣至。哭之甚悲。而屏姬乐久之。其见知于显者如此。然余之悲斯举。非交好之私也。夫士气安所徵哉。天下无事则观其志。天下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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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观其节。不以富贵而重。不以贫贱而轻也。惜哉斯举。无所用其大。徒以志气见而名世。乃用其末也。昔韩昌黎志柳子厚。书其求易连州事甚悉。反复感叹。谓足以警世。而文章则略之。乃所以重子厚也。故余之诔斯举。亦言其志节之高世而略其才也。呜呼痛哉。辞曰。
安所识清士。处颓俗而若蜕。安所识高士。居物中而游外。安所识奇士。乃孤往而特行。安所识贤士。一丑夷而不争。子之所修。宅此其几。抑志居世。知者寔希。自君之没。余质径亏。非惟君戚。实为余悲。嗟夫。亲老在堂。子壮盈室。孰养孰诲。若子始卒。年不称德。禄不称才。时命之诎。竞为君哀。余之惜君。实与斯违。世教久萎。清士绝寡。如君志操。古之刚者。胡予之侈。胡用之浅。宰物之爽。惑此馀善。欸我道穷。遽失良俦。疏眉秀颧。宛在青眸。骊江水浩。广陵草暗。自涯而送。居者之憾。
金大司成(方行)哀辞
元陵盛际。谏臣之选。世推副学金公。知与不知无异辞。然位不称其德。君子悲之。乃其胤子大成公。继公登朝。谨守家法。于世无所与也。然权凶惮公地望。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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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私。搆以横祸。再陷之不测。赖 上圣明。得无事。然公留落乡里。忧畏困踬。如穷人之无归。君子之悲之。有甚于副学公。然倚伏屈伸之理。徵于公足矣。公既摈斥在野。三胤并益力学。伯仲相继登第。选讲制文臣。季又成进士。黄甲直步武事尔。于是 上益知公之横逮。复授公宿研。未几擢置泮长。 上尝临轩试士。兼试讲制文臣。公率泮儒入庭。二胤从公趋班。两世端笏。辉映韦绅。举朝属目。指为 圣世之光。而世之谈福禄者。必以公家为首。夫惟积屈之受大伸。横祸之招盛福。人天若相激也。而其实则天定也。是犹冬夏之相反也。公则不幸而当其激。又幸而见其定。天道之反复乘除。于一身而徵焉。祸公者适自祸耳。非天刑则人诛。而公焉能祸。多见其以福饷也。睹此求福于回者。可以知诫。而正士可以自强。公之厚福。不亦有补于世教耶。然公之谦退自持。犹夫畏约时。而盈盛之惧。常见乎色。二胤亦守公法。未尝以材阀尚人。世以是益重公。而 上之知公也益深。海臬之试。进涂弥展。而公遽病矣。大中闻其病也。私独先众而忧。未久讣书至。呜呼哀哉。岂公持盈之戒。身复当其损耶。将名德之辅世也。丰其期者鲜耶。嗟夫。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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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遇圣主。盖千百世而一有也。公则遇之矣。顾横罹世网。患难流离。分自屏于 明时。而权凶既仆。世道弥亨。公之进身。自有馀裕。而况又 主知深家运昌。天之锡福于公备矣。展布佐佑。扬先烈而翊 圣治。非公职耶。反乃歉其年位。不究其施。等之于不遇何哉。岂复悭之于公。如副学公而益昌大其后耶。大中交公也晚。然方其困也。未尝随众疏也。及其亨也。亦未尝随众昵也。惟慕公之谦抑。而谓可以攀游也永。今遽止于斯耶。呜呼痛哉。荣悴脩短。固不足欣戚公也。辞曰。
系太师之玄胄。清白传于八百。枫溪振以节义。棹楔峙于故宅。贻忠恳于副学。俪朝旭之凤鸣。伟世德之若玆。夫子以之挺生。绳先武而种学。早策名于笋班。孰时望之或先。尚退敛于田间。际舜尧之嗣兴。时则利于进身。天门蹲以虎豹。竞磨牙而择人。公胡为乎挂罥。一之甚而至再。畴钳网之倖免。赖 圣明之上在。飘危踪于海汇。喑孤善于乡党。犹京辇之或至。敢世臣之长往。咨常理之屈伸。天不待乎十稔。嘘凤毛而竞骞。蹈虎尾而馀懔。彼虺蜮之螫公。乃非祸而伊祜。今其人也孰存。庆于公而独聚。曩托分于穷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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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客于旅舍。招朱溪于近巷。挈清醪于良夜。晤言长而更仆。晚契敦于久要。谓无庸于畏约。行且易于咷笑。公莞尔而哂余。子岂娴于观变。言无几而幸中。自南郡而兆见。瞻日月之特照。晢倚伏之斯遄。迨佐幕之返归。遽师儒之超迁。睹一家之萃荣。比同朝而腾抃。偕胥 命于典衕。复朝夕于清眄。期忧乐之一趋。證云泥之相忘。分新喜于雁题。诩后承之联芳。倏燕劳之分飞。余北出而公西。钦英簜之历试。怅山海之遐睽。推雅志于悸盈。闻公疾而独忧。幽音届于塞门。揽遗芬而涕流。怀前娱于逆旅。阻归楫于江汉。伤年位之复歉。惜展布之未半。岂宰物之再悭。将益昌夫后人。惟际会之不世。暨谦牧之迈伦。宁斯世之复睹。寔君子之深戚。欸未终于报效。结遗恨于掩幎。怀栾棘于日下。伫先志之笃追。徵哀诔于露薤。托回风而驰辞。
李懋官哀辞
上之初服。建 奎章阁。选置阁臣。仍置检书官。以贮文学之士。李君懋官首膺其选。珥笔肘简。出入迩列。国有书籍之政。无不与也。汉之侍中。唐之供奉。不足比其荣也。自有荫仕以来。未之有也。于是懋官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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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耀一世。所至人皆属目焉。文章之遭遇。莫懋官如也。始余识懋官。因元子才。日本之役。与子才俱道。阅其赠行轴。得一诗序光铓射人。不可狎视。惊问其谁制。则乃懋官也。及归即就之。懋官年尚少文弱甚。然著书已累箧矣。未几老成多折辈行与交。一时名胜。无不重其文章而乐从之游。得其评批。珍于金璧。洪澹轩大容,朴燕岩趾源。最其得意交也。然懋官之学。不专为文章也。蒐罗古今。贯穿宇宙。兵刑礼乐之盛。仙佛神奸之怪。文字制度之懿。夷狄兽禽之丑。手抄心识。蓄为常用。而考据辩證。又若顾炎武,朱彝尊之为也。其意盖欲集千古之典章。任一世之文献也。不亦伟且壮哉。尝入燕都。遇其才俊。则无不倾心结交。欣若刱睹。而浙江潘庭筠相其眉目。谓之异人。后复寄诗。许以东溟第一流也。然懋官不喜贵游。不事程文。端居教授。从之成材者众。内行醇备。敦尚人伦。一与之交。终身不渝。性又清介绝人。固穷忍饥。人所不堪。安之如素。其以青庄自号。亦取其求食不移喙也。常以枯死穷壑为期。而于世不蕲遇也。检书之 命。忽自天陨。群公迭剡。 圣上特知。如独为懋官设也。承 顾问而参述作。懋官之才学。于是乎展。 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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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外臣所未知也。馀荫至及其二弟。然懋官逾益谨慎。出入 禁闼十数年。小心如一日。破靴弊帽。徒步趋 阙。矜气华色。不见于貌。出涖邮县。律己益严。古所谓处膏不润。于懋官见之。以故修洁之操。孚于上下。不但以才学重也。余之待罪外阁。赖懋官在内省。步趣常与之偕。及撰海东邑志。子才亦承 命而来。梨营 恩酝。乃懋官为之主也。余又比屋而居。朝夕过从。殆若形影之相随。一日不见。旷若三秋。卒之离合存没之感萃焉。子才还山遽没。余哭之其馆。今又北出未久。懋官之讣至矣。嗟乎。子才犹长我十数年矣。懋官则少我九岁。而乃遽先我逝耶。子才丧而吾无所闻过。懋官亡而吾无所质疑。反顾伥伥。吾谁与归。呜呼痛哉。然是犹戚吾私也。夫天之生才。将用之世也。况又 圣人作兴。万物咸睹。寸艺尺能。无不自达于 上。俱以得时为幸。况懋官之才之美。而遭遇如彼之盛耶。是必不偶然而生者也。我东文献。三国固贸贸也。高丽稍袭中国之制。然犹金元之馀也。我朝则 列圣继兴。名贤辈出。制度文物。彬彬乎三代之盛也。然文献之在下者。如十志三通之类。尚未有作者。 圣朝有馀憾也。然作者之为难。从古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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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才。患无其学。有其学。患无其识。有其识。患无其职。有其职。患无其时。故二十一代之间。文献虽博。述作则无多也。今其才也学也识也。懋官皆兼有之。而职则班扬之叙述也。时则尧舜之制作也。又幸生于诸子之后。得尽天下之观。而 圣上之责任。懋官之报效。惟此之为职。武谱之编。即其一也。文献之成书。非其任耶。然则懋官之生也。天若有意于斯。而反乃促其年命。不底厥成何哉。将文献之犹有憾。而叙述之尚待人耶。夫以眇然一布衣。位居百僚之底。而文献之责。莫之尚也。久于世难矣。不然。以其英明之气。恬静之资。而年不及于下寿耶。呜呼惜哉。词曰。
在地为珠玉。在天为星宿。在物为麟凤。在人为灵秀。是皆气之粹。君惟得其一。挺生既超凡。修饰亦罕匹。材以品为贵。学以心为师。聪明与玄悟。独擅天下奇。孰知琮璜器。乃在蓬蒿室。希音忽上闻。 异渥遽旁溢。联翩四检书。让君立上列。簪笔上 玉阶。颜貌皎冰雪。汉则掌故吏。唐则供奉官。直为 恩荣重。还忘辙迹寒。岂惟群公赏。偏荷 九重顾。密勿 前席对。全胜贾生遇。蔚然文献任。当世舍君谁。天生博雅才。用贲 圣明时。其来谅未易。其去一何速。江山返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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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简册驻剩馥。在昔五山没。奎躔实示咎。我未解天象。于今无此否。渺然人亡痛。何地泄吾悲。精爽岂遽散。梦寐或见之。鬼唱江南土。巫招塞北云。泉涂目犹视。忍诀尧舜君。况君长逝后。丧难遍君屋。咽结西河涕。从子就山麓。孰能赒君家。如郊有孟简。广文自君始。荣名固无限。泚笔写哀诔。吾道泫益孤。错莫公私憾。 昭代失鸿儒。
吴伯深哀辞
吾党不幸。去年之春。失李懋官。今年之春。失吴伯深。嗟乎。懋官之没。如玉碎星陨。伯深之没。如虎倒龙颠。此举国之士所共悼惜。岂独吾党之不幸哉。乃其私戚则并舍老亲而逝者也。何天之偏降酷于孝子耶。呜呼哀哉。余之交伯深最晚。方其名声藉甚于场屋间。余在乡峡。漠然不相知也。及余从宦于洛。则伯深反浮游京外。面雅亦未厚也。卒乃阅历多而际会盛。联武于承明著作之庭。而相知始深矣。伯深内行醇茂。孝于亲。友于昆弟。笃于宗族故旧。家居躬执鄙事。如始不官者然。于书无所不读。尤好易及朱子书。著述甚多。政事过绝于人。所至县邑。具有成绩可纪。去后之思。逾益不衰。要之非百里才也。郑右相弘淳。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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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超用之而未果。伯深气格豪隽。识解明确。若可以将三军折群疑而有裕。每稠人广坐。抵掌谈辩。一座尽倾。莫之与亢。以故知伯深者。无不以人杰许之。然伯深之屡被齮龁于世。亦未必不由此也。伯深世受知于闵右相百祥。而弘燮乃其螟子也。弘燮败而累及伯深。坐废十馀年。卒之幽光上彻。始除利城。以其亲老。亟 赐恩递。继得保宁。三为文法所中。中辄蒙贳。伯深感激 殊眷。誓以死报。解官而身遽没矣。夫骥步局于短辕。鸾翮铩于丛棘。从古志士之所同戚也。然亦有时命之异焉。伯深之曩之枳阏。时固然也。晚结 主知。若可少展其材具。而卒止于此。庸非命耶。生之欲其用也。用之欲其成也。宰物者于伯深。得无反其常耶。然士生斯世。淬励材具。不负受中之责。一幸也。立身扬名。树英望于当世。二幸也。遭遇 圣主。备受特达之知。是又其万幸者也。从古材俊之士得此者有几。伯深则具有之矣。是亦足以自快于千古。用未称其才也。何伤哉。得于此则失于彼。理之常也。且其悭之于今。将欲阐之于后也。天之饷伯深。不已多乎。持此足以慰长逝而勉后人也。若余之白首孤寄。连丧两友。如距蛩之失耦。伥伥乎此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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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岁二诔。非惟悼友。正所以自悼也。呜呼哀哉。辞曰。
英俊之才。世不常有。辅才以学。其质益厚。发为事业。践为行检。气由此养。志由此慊。是为通才。可使大受。维伯深父。此厥猷守。材具之富。问学之备。场屋盛名。直其馀事。晢乎政务。达乎内外。牛刀薄施。至辄称最。横逆之来。子则何损。力田劬学。穷益务本。及尹环卫。俾献长杨。紫衣传促。荣动禁厢。余亦被 宣。夜入喉院。蹑子清尘。荷 上宠拣。隽则辄让。众孰与京。继又应制。队亦摛英。粉署华砚。吾惟子即。岂以声律。推乃气力。 丹批降霄。赩于桑暾。愧居卢前。偏辱 君恩。循辙之谨。 衮褒偕及。感 恩之制。同在外邑。渺然南北。声气相传。迨我徙郡。子则归田。笃勤亲养。寔藉君馀。冀卒宿志。勉作成书。报答之愿。矢以一死。展拓之步。亦岂此止。脩期遽促。孰司其正。幽音跨塞。执书涕迸。 君亲一念。结轖昭冥。忍遽永诀。目其能扃。天生人杰。用乃止斯。丰玉荒谷。并啬厥施。念子气魄。钟自川岳。没岂径消。逾见其卓。英灵陟升。薄彼玄宙。驾策风霆。扪历星宿。帝居孔迩。天路岂窄。游戏自专。轨辙靡隔。尚恋 明时。眷顾 清阍。迹留玄亭。词续文园。馀芬剩馥。沾丐后人。我作诔辞。式表世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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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岩李公哀辞
有君子之才者。未必有君子之志。有君子之志者。未必有君子之行。三者具然后。方可谓之全德。而如未可得兼。宁舍才而取志行也。才固难也。然志行之于人本也。才则其馀也。然世之以才称者多。以志行称者少。今人之不及古。非此之故耶。嗟乎。以余之所睹记。励志笃行。无愧古人者。其惟松岩李公乎。公少学于吾先子。屡至吾家。又与余学易于迟斋金先生。余又羁宦在洛。客于公屡岁。知公本末。宜莫如余。公至性过人。内行尤美。孝悌尽分。事仲兄如严父。即其所严事可知。祭虽在外。致斋如祭。笃于俦友。慈于茕独。不喜华饰。不慕荣利。𨳲户端居。如处子定僧。以彼之志行。虽无学问之助。亦足为一世之清士。况其寝处者古经也。寤寐者古道也。雅志常行。惟欲追古人而伍之。力学孰过于是。天赋之美。辅以学力。可不谓之君子儒耶。以故见诸行事者。皆可为矜式。义所当为。死生不足慑也。义所不可。贲育莫之夺也。秉心宁失之苦。无失之懈。执德宁失之固。无失之荡。行或歉意。怵若负戾。推善让长。勇于屈己。矫然而遐睇。湛然而潜思。万世也而朝暮。千里也而尺咫。几若可以跂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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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卒不能至者。非志行之不足。所未至者才也。故如公者作于贡举之时则得。出于科目之时则违。斯君子所以亦有古今之异也。惜乎。乃其矜式止于家乡也。卒之病益痼而命益穷。则公亦无如之何矣。然一砚一几。手一经而终日。白首如始学也。朱夫子所谓一息未泯。此志不容少懈者。今于公见之。推斯道也。懦可使立。鄙可使敦。不足为世教助耶。夫周官之三物宾兴。六行居其一。孟子曰士尚志。若行与志。道之终始也。公之以此终身足矣。若今之所谓才者。公亦不屑有也。余于公平居议论。殆无不到。尝笑语公曰。使子为汉文之争臣。康节之执友则何如。盖欲矫公之过执也。公亦笑而不答。然余之志行。愧公多矣。尚安能为公助哉。呜呼。抵老相照。惟此心尔。今遽隔以千古。眷言畴昔。邈若山河。蕲名于后。亦非公愿。然志行之不可泯者。乌可以无传。遂抆涕而为之书。以卒后死者责。辞曰。
哀一士之不偶。古之人而今世。行何独其洁饬。志何独其卓励。兀癯容于閒居。耿苦心于潜契。谅性分之绝人。矧家法之迈俪。惟小学之律身。纵在昔而罕媲。幸余托夫兰室。与共榻者几岁。先君思而对勖。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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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而偕逮。蟾江杳而雪皓。叶岫寒而烟霁。林园邃于桧巷。宛小山之丛桂。专讲劘于古经。舍颂雅则彖系。欣并好于翰墨。愿同传于儒艺。风流烂于静暇。异素好之孤诣。忽反省而独喟。若脩程之长滞。岂材学之未逮。将时命之忒戾。嘐嘐志而曰古。宜在今而凿枘。藉或歉于芬华。宁为病于德慧。维至行之过拘。信苦节之难继。及余官于海滨。子则返于湖澨。惭凋神于米盐。艳竭力于孝悌。晨星邈于北南。独魂梦之交逝。年并高于内行。志逾惕于外厉。崔无私于尺帛。庾不慑于凶疠。徵花树之笃娱。亦推友于棠棣。安觕粝如定分。憾裘马之独弊。一息顷而宁懈。吾得正而斯毙。偏穷命于晚节。孑一身而枯蜕。證遗恨于苦癖。敛毫墨而偕瘗。嗟螟子之继没。遽又斩于清系。遐贞士之酷阨。漭老昊之难谛。希知德于浊世。孰幽光之标揭。哀诔亦其后时。揽春薤而沾袂。冀九原之相照。敢一言之或赘。怀江汉之永阻。以朝暮而遐计。
洪公晦(显圭)哀辞
故家名门。多生公辅之器。盖其胚胎擩染。专是世德之馀。居养熟习。无非家法之懿。而宾祭之政。可推之朝廷。僮客之驭。可移之牧帅。幼而凝重。因其性也。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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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端厚。守其范也。壮而勤励。率其职也。长而宽裕。成其德也。学识则书籍具焉。闻见则典章熟焉。至于章奏简牍之文。进退承接之节。寒畯则多未之娴。而公孤之家。视若茶饭。需世之具。不已足乎。以故世阀之门。不生才则已。生则必贤于人。况又行之以谦恭。济之以器量。则公辅之德备矣。钟鼎便箕裘也。虽欲舍得乎。以吾之所睹。洪君公晦其人也。君生于世德之后。禀质也美。受才也优。幼不设惰慢之容。壮不见骄矜之色。在家无子弟之过。居世寡名利之欲。以故年未三十。而公辅之望归之。长者有事。辄就问焉。即公晦之贤可知。使生于寒畯之屋。亦足以材用显。况其地望之别耶。乃其积累之厚。又有别于人者。北谷相公雅量镇物。厚德裕昆。风范被于江汉之间。爱懒公承之。布素而储重望。文识与赵东溪龟命齐称。而不幸无年。未究厥施。时人之悲之。如江左之丧卫玠也。及其肖孙。又复如之。即公晦之祖考也。若其世禄。不过荫耳。尊公夙以材学名世。黄甲直掌握中物也。顾乃舍之若遗。低就荫调。不食之报。必在其后。匪惟屈伸之常理也。公晦屡入经讲。几第者数。而 天奖亦屡及之。世皆以为朝夕可必也而卒无成。又卒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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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哉。呜呼其命也夫。莫难乎才。而非器则无以受。莫重乎器。而非德则无以镇。莫盛乎德而非命则无以行。具是四者。乃可以需世。然才也器也德也。固公晦之所自有也。命则天也。公晦其于天何哉。方今 圣明建极。材俊登庸。名门髦士。接迹交升。旁搜草野。殆无遗逸。而独公晦则众期其达必先伍光其世阀者。乃遽短命死矣。呜呼哀哉。且公晦之材器。不可以一艺称也。然其发于声律者。亦且超诣不群。直以其韬匿不衒。知者鲜矣。没而后始出其三斋百选。三斋其自号。而百选其自抄也。尊公持之而恸。盖亦始见之也。笙镛黼黻之需。斯已具矣。假之以年。老成其材。岂不滋为世道光耶。呜呼惜哉。然方长之折蘖必加茂。是亦屈伸之常也。公晦之孤。稚而凝重如成人。公晦未食之报。必于斯发之。惟此可以慰长逝之恨。而纾高堂之悲也欤。呜呼痛哉。辞曰。
胡使之秀。而不实也。既畀旋夺。若相嫉也。世德之馀。又复屈也。问诸真宰。辞亦诎也。有子克肖。待是发也。无怠乎善。报贤阀也。
郑公执(东圭)哀辞
善息郑公。如玉树挺峙。傍无附枝。少余睹其风仪。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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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敬之。老益不能忘。公既韬光匿彩。隐于禄仕。志逾高而身逾诎。不食之报。当在其后。反乃再遭逆理之惨。老益穷独。天理安所徵哉。悲夫。公之二胤。并恺悌慈谅。裕于承家。而次第丧亡。其季公执。于我逾亲。公亦最爱。公执没。亦过时而恸。属余以诔词。且曰。吾儿宅心如锦。无忤于人。精介异常。决非妄作之人。札翰优于需世。尝亦再中泮庠之解。并可书也。公非私于子者。余亦识之也熟。宜公之久益戚也。世衰运否。君子道消。则如公执者夭折。固亦有之。乃今 至治昭融。世运方亨。仁贤之寿。材俊之达。并理之常也。又况名门英髦。接迹交升。此非公执时耶。公以桂肆旧僚。受 知实深。尝去官而为梗民所诬。有司请逮问公。上曰。郑某清士也。宁有犯科。其勿问。公之受 知于圣君如此。世益知公之贤。公执之才而承之进。则必为 王国之吉士。而卒短命以没。岂名门之不幸耶。独才子之无命耶。夫惟苗秀之叹。今古之所同戚。而公执之逾益可悲。岂非以其世哉。信乎天不可谌而命不可识也。讵不重为名门戚而贤父恸耶。呜呼哀哉。然命爽于性。君子宁舍命也。寿而顽。岂若夭而淑哉。公执之得于性者。足以有称。则命固无论也。岂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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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公执戚哉。然公执不幸无年。未及自见于世。见之顾在人也。视今世文章。无足发公执之光者。尊公纵以哀诔见属。余亦非其人也。安足慰公之悲也。是惟可哀也已。辞曰。
子之始生。天岂啬命。承父之贤。值世之 圣。才足有为。用则无竞。于时也瑞。于家也庆。曷为中折。宰失其正。玉缺兰摧。径爽其性。性命之乖。今古同病。炯然泉隧。幽光掩映。馀芬在世。视此薤咏。
贞夫人洪氏哀辞
妇德徵乎外。家政成乎内。觌德于外。所以观内政也。故见夫子之谦恭。则知其内之端庄。见夫子之洁廉。则知其内之谨约。见夫子之勤俭。则知其内之贞固。见夫子之慈惠。则知其内之和厚。斯道也不相须则不交济。以之为政。福亦随之。刑家之懿。孰过于是。厥或不幸而处其变。则动忍以安分。惕厉以俟命。黻佩负戴。各循其常。疏粝糟糠。安之如素然后。方可以处艰而无咎。玆又俭德之功。而内政为之主也。然是犹常变之判也。若夫否泰屈伸之交。其难殆有甚于处变者。夫在莒之儆。固君子之所常持也。然不家人上下并体其踧踖之意。则未可以撤其忧也。于斯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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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之资于内者。不益厚耶。故不有贤配。无以善其变也。众福之归。固其所也。具是道者。于今世也。其维柯汀尚书赵公之夫人也。夫人之贤。以公知也。夫人南阳洪氏。家阀为世冠冕。曾祖忠简相公。外祖文翼俞相公。夫其世德之美。女训之正。固夫人之所自有也。及归于公。公家方鼎贵矣。然公未尝以富贵尚人。谦恭自其少年时。削衣食远货色。力学清修。以至显扬。是虽公之自致。然贤助之功半之。徵诸天道。阳功不藉阴耶。然倚伏乘除。亦天道也。处得其常。困必复亨。公则暴当其阨。缇翂之孝。天实鉴之。终乃屏处荒墅。如穷人之无归。然怨尤不色见也。好遁安贫。惟尽吾分。闺閤之助。于是为大。及夫泰运回而直道伸。公复当其亨矣。出则保釐。入则财赋。庙筹朝望。并趋之矣。然公居之若惊而意逾下。洁廉于官。勤俭于身。慈惠于人。并其谦恭之推而盛德之符也。况其忧戚之所成。困衡之所作。又增益之。敛退之意。不移于庭闼。谨畏之色。不渝于盘匜。夙兴夜寐。奉职如一。再辞腴藩。婢仆亦无憾意。即其刑于内者可徵。然非夫人之从顺。家范亦何以成哉。大中又闻诸公矣。夫人聪明绝人。夜能辨物。而逾益韬巽。处艰二十年。一言不及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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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乃其贞固也如此。其馀可推而知也。及其殁也。 上尝语筵臣曰。予闻赵氏妇容德俱盛。宜户判之甚悼之也。夫人之德。盖已闻于 九重。不亦休哉。处困履亨。一是德也。众福不归之耶。以故寿届周甲。爵列命妇。三子并修洁好学。克世其家。殁则敛于夫子之手。妇人之福。于斯备矣。况 圣明之知。及于身后。其为女教之光而世道之幸也大矣。岂独夫人之荣哉。大中公家旧客也。备见其屈伸。而益知夫人之贤。迨其葬也。因其长胤之属。谨具书之。且以祝公之终始。系之以辞。辞曰。
妇道无遂。因夫而宣。安于处约。益见其贤。簪珥之荣。知德者天。徵之在后。女史之编。
徐训将(有大)哀辞
英庙癸未。余从通信正使济庵赵公入日本。今大将军徐公。亦以幕佐从。一见相得。年又同庚。然亦负气不相下。当渡壹岐海。顺风驱帆。疾势如箭。踔四百八十里。才三时耳。半渡。上使船鸱折几覆。使相负国书立船头。督众救船。梢工束手。船中并无人色。副鸱束于柁屋。卒不得拔。公适病卧。遽起奋椎碎。其系遂拔。而就鸱穴急湍。蹴之以入。船遂获济。是虽天佑。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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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胆力。何以致此。自是一行皆称徐将军。然公则不自功也。公家世儒素。非欲以靺跗进。而特其英武。自至投笔。戎垣亦有尉荐者。公素善大字。倭人以为宝。及为统制使。至即捐千金。贸南原雪纸。日习二卷。乃书洗兵馆额揭之。魁伟称其馆。公之大字。遂擅名于世。公虽鼎贵。未尝忘贫贱时。居室覆以茅。喜宾客乐施与。仰哺之家。不可胜计。外内总兵三十馀年。未尝杀一人。以故捐馆之日。五营之卒。聚哭公门。如丧其父。性又勤孜。未尝自逸。治园圃艺禾稼。牛羊鸡豚。牧若乡舍。花木亦取有实者。一果不虚植也。教诲子孙。各以其业。不使之游敖。以故成材者众。公退。辄赴射场。尽乘乃返。日以为常。风雨不废也。及射力减则乃课习书。日磨墨盈升。其心力又如此。然是皆公常政也。乃其大者存焉。所贵乎人者。以其有信义也。夏侯令女不云乎。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彼女子尚然。况丈夫乎。然世之践此者鲜矣。公于赵公。固非寻常幕佐。而赵公之罹阨也。权凶煽祸。事将不测。而公独往来省视。未尝少慑。及其远谪。送之江外。旋为北兵使。走伻数千里。馈以药物。赵公临没。犹唤公名而思之。柯汀之处穷。亦近二十年。知旧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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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而公独加厚。问遗如一。及柯汀起废。门阑复盛。而公则无伐劳色也。推此谊也。临难讵负国乎。是故笠毂之傍。岂无睢盱。而信义素孚。祸患不侵。卒以功名终。郭汾阳不过是也。公雅不喜声乐。忽于南园别业。延宾佐招声妓。尽娱五日而罢。返而示惫。脱然归化。在傍者亦未知也。大归之期。公则自知耶。益见其完福也。南园则勿川元老之故居。而亦海行旧僚也。勿老去而园为公有。树木加茂。池馆稍广。为公收穫之所。而余亦屡至也。今焉已矣。棨戟之门。踪迹自疏。而心期则深。乃遽隔以幽明。嗟呼。今世可复有公哉。犹有柯汀与道旧也。盖公智数优于牢笼。而其性则直。执守近于滞固。而其用则通。正其所以得众心。而智福之称交归之也。此非治世掌戎者法耶。遂为之辞曰。
智未必侈其命。福未必厚其材。公则兼之。任重无灾。乐彼者园。林木翳如。棨戟犹设。鼙鼓径虚。沧海之契。白首之涕。人亡之恸。岂惟伤逝。
瞿圃李汝亮哀辞
瞿圃李汝亮寝疾没于京第。得年才四十六。讣至。余执书而涕曰。惜哉。今世失一俊人。恨余老病。不得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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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其敛。未济堂金命汝则将发湖海之行。赴哭之甚哀。然是皆知爱子者也。乃其嗟惜。疏昵同辞。丧之翌日。适朝会辰也。上自公卿。下至隶台。莫不皆然。太湖洪太和子外兄也。目睹之班行。以语余者如此。以是推之。北州人士。尤必有涕泣而相吊者。不知子何修而感服人至此。始余遇子于东莱子舍。时子尚少而文章器识。已足尚人。与至宋公坛。乃泉谷殉节处也。为之酹酒一杯。相与痛饮大醉。夜深不起。剑舞前耸。月色交映。视子眉间。直有吸沧溟躏倭酋之气。余益伟之。子之伯氏登第。与贼臣洪国荣忤。及国荣擅权。削其全榜。以逞其憾。世莫不冤之。而伯氏亦遽没矣。先公痛切心曲。还朝则欲陈章吁冤。尝咨于余。余曰无以也。二哥必登第。登第则冤自伸矣。时国荣已败死。而吾言亦倖中。然子于科甲。未尝苟也。尝入殿讲。将赐第。子俛而奏曰。一字适误。臣实自知。未敢受也。上益器重之。未久登第。浸浸乎将大畀也。然常欲挫其气而用之。谪补北边残堡。内则典涓司官以困之。瞿圃之号。亦以 上之目以狂也。然子志则未挫也。盖子以宗戚世臣。一念宗国。未尝从俗俯仰。必欲纳君于无过。措世于无党。而自待则有犯无隐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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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遇事力言。不避时讳。一疏才腾。众怒交萃。 上虽怜覆。亦末如之何矣。及其对吏。明将置供。片言失对。必无幸矣。 上乃夜遣近侍入狱。视其供草。慈母之顾复。不过是也。为臣下者。孰不为之感泣哉。如子者所谓内结骨肉之亲。外托君臣之义者也。遂试于外。四为北倅。所至辄有成绩。威而不猛。清而不介。一钱不自附也。而当其用则千金不吝。文章之壮伟。得于北者为多。谤焰稍熄。进涂将辟。而遽遭 天崩之恸。如丧之戚。薄海惟均。而子之陨毁。实不欲生。方丧才讫。而便告逝矣。云乡归拜。终遂蓐蚁之愿。苟其不死。而世有横议。必不从俗而苟容。国有外患。必不负义而倖免。今焉已矣。生则徒受 圣主之知。死则长纡志士之戚。呜呼痛哉。吾尝以骐骥之误蹶。镆铘之遽缺虞子。而莱山之诗。亦以廉角之未尽化规之。子亦犁然而笑。子固以一饭之先右我。而逝反先于我耶。世或谓子之病祟于郁。而天年亦促。以子之达识。岂其有此。然龚胜之没年。乃七十九也。南楚老人。犹惜其夭。天年况未五十者耶。君子安时处顺而已。安事乎郁。然其瞿圃之自号也。常怀远游之志。而若郁郁乎无所适也。间以语余。余答曰。远游不如静坐。乃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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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迈往之气。自知难容于世。早愿屈左徒之遐举耶。殆其所以促年也。苟云以枳而郁。浅之知子也。子之以言忤世。与柳原明星汉同。而原明亦遽夭矣。然原明被镝于异趍。子则受戈于同室。不幸益甚矣。其亦欷矣。太湖又言子属纩之前。犹念我不置。必欲一面。古人之相知。今于子见之。虽余老病垂死。安得无过时悲也。然吾非私恸也。实为时惜也。遂为之诔辞曰。
隽才易蹶。杰气易折。子兮兼之。曷不径缺。既勤其赋。胡遽其夺。冥昭交盭。孰尤宰物。楚臣之问。只自诉屈。一瞑而不复视。徒吾心之怛怛。
庆州郑生(健弼)哀辞
谷口郑公。岭之贤者也。吾尝造其庐。山扉静暇。故书盈架。一子傍侍。清修见于容仪。信称其肖子也。公到老力学。所得于人。只一上舍生也。意其积累之发。必在其子。及余北归。公书屡至。讯问疾苦。多于旧识。而卒乃以子讣来。嗟乎。才子之戚。贤士之穷。今古之所同悲。而今遽萃于公家耶。世运既下。天理孔舛。不幸而罹其厄者。天亦不能为之主也。人其如之何哉。于是任命之论作焉。命安所徵哉。理徵于天。事徵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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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天一也。而异之者时也。是以君子论其世也。然世道之亨。莫今若也。草野材俊之士。于于乎日进于朝。而岭之熙运。亦庶乎文明之旧也。然公则怀宝韬光。穷卧荒谷。 明王不及知。刺史不与闻。而肖子又夭矣。岂司物者值其宰耶。天曷故焉。惜哉。君延日人。健弼诚夫。其名若字也。得年才二十八。公属余以哀辞。书再三而辞益悲。盖以其自哀者哀子也。余之哀之亦然。辞曰。
在古之人。父不哭子。兄不哭弟。哀今之人。邈此上世。吉或徵善。菑辄咎命。夭寿通阨。孰司其正。缅彼谷口。霜霰交积。兰摧其质。桂陨其馥。俊士之穷。重贻斯戚。我所欷者。苍昊莫质。仁善奚劝。反酷其罚。然而寿于扬乌。富于黔娄。有子继祖。亦既抱书。是亦足以塞亲之悲。而慰幽恨于泉隧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