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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第 x 页
修山集卷之十
题后
题后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5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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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职方氏。卞九州之人物长短强弱。一系之山镇川浸。而其分域千里之间。风气所囿。人物皆同焉。我东金刚山。国人视之为遐域。而其实圻关之际。不出四百里之内。则其奇伟壮特之气。决不但属于仙释诡幻之类。而钟之为人杰。京都与关东无以异也。然东方自古无奇士可以敌金刚之气者。此余所大惑也。司马子长为文章。雅好山水之游。而今考其列传。则往往肖其所观。于项羽纪。雄迈飞腾。可以知其游赵魏钜鹿之间也。于夫子世家。平厚蕴藉。可以知其游邹鲁阙里之际也。屈原之悲凉感慨。则三湘巴巫之观也。李广之孤往独赴。则常山太行之势也。货殖封禅之优赡广衍。则三江七泽之吞吐也。原尝春陵之秾丽轻纤。则二京五陵之繁华也。长河千里而一曲。则范蔡传似之。五岳盘礴而穹崇。则五帝纪似之。峨嵋台荡之崒屼。龙门吕梁之倾险。则萧陈信布之传似之。至于奇峭巉削。如飞如刺。怒者若击。喜者若俯。剑戟森立。瘦骨挺出。如专豫聂荆五人传者。中国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5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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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家庄广舆记后
大地一车也。山川有小大。道里有近远。华夷有界别。人物有聚居。此车中所载也。古圣人画野分地。营建都邑。闾井有位。田畴塍沟有域。宫室园陵城郭庙寝坟墓皆有区置。历代兴亡。人民谣俗。名贤游宦。仙释道观。幽遐奇怪。亦莫不存。所以备车制也。至于运用之方。必待御者严装整理。六辔四牡。如组如舞。然后无覆辙败载。而其法甚具。卒莫可究也。自禹贡九州。以至于六合之外。象译十重。而其所以齐治控御之术。亦不可胜穷。而至于山川形势。华夷界限。风土物产。与夫省路县府沿建革置之迹。经世者亦不可不纲纪其略。如戒车就涂。亭舍远迩。原隰险易。苟有不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6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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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破閒集后
士有侮古而夸今。大抵见闻之陋耳。世谓开京右武。而文盛于我 朝。若益斋圃隐诸君子。所以启我 朝之文耳。非为丽也。其说近之。然丽未尝无文耳。所以剞劂而传之。以为不朽之图者。不及我 朝文士也。破閒集者。李仁老所撰。仁老当盛丽之运。君臣酣乐诗酒之游。闾阎与九重无隔。虽非可为治世之法。而其人之安乐太平。吟咏性情。以成一代之俗者。可以想见其彷佛。而其诗亦清纤疏朗。虽未知为和平简淡之调。而以比诸悽楚激射流宕散涣之声。则亦有间矣。当其时。诗人之辈出。无异盛唐。而瀛馆文苑。所在布列。使其时人刻一部。户镂一帙。以较诸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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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7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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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十六国春秋后[一]
十六国春秋者。后魏崔鸿撰也。司马氏之乱。五胡驰骋。各自为国。汉后为赵而赵分前后凡二。燕又并赵而入于秦。后复国而更分南北凡四。秦有前后而别为西凡三。凉亦有前后。而又别为北南西凡五。并李雄成赫连夏。是所谓十六国者也。鸿之体裁。厖杂谬乱不足言。然往往因其本史而无甚裁节。故可以见诸国之实录。要之不可废也。呜呼。当魏晋之际。何邓王氏之徒。厌薄事务。抵掌谈玄。而不知十六国之祸已胚胎其中。盖其初。因二三士人之乐于无事。而其终至于天下豪杰。首尾二百年。蒿目薰鼻。而不能以自救。何者。夫人之厌事。无论家国。其弊也卒之纷纶胶扰而不可解。此势之必至者也。是故。圣贤之为世。遑遑汲汲而常若不可及。何者。惧其一朝至于纷纶胶扰而不可救也。呜呼。使此十六国者。自言其祸乱之由。则未必知自衍澄。然而起衍澄而问之。则衍澄虽辩。亦必謼服而无辞。何者。衍澄盖亦身丁其害也。嗟夫。后之君子。岂复有衍澄也哉。然一或厌事乐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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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十六国春秋后[二]
世之无史才久矣。岂惟今人之不幸哉。马,班以来。自东汉二十八将与凡马援,严光,冯衍之徒。皆无光辉动人。如古之韩,彭,良,平至于今勃勃如生者。况其下如魏,晋,宋,齐,梁,陈人才尤下之时哉。故凡后世之无良史。亦足为古人之不幸也。岂独不幸于今人而已哉。呜呼。十六国之际。五胡分裂。华夏朝兴夕败。而其末也。南北牉立二百年。可谓生民以来。极乱之世也。然而其间人才。往往有特异而不世出。如张宾,王猛,慕容恪垂之流。虽求之韩,彭,良,平之际。亦未见其多让。使其得如班,马之伦。铺张发挥。抑足以照烂人耳目于百世之下。今观崔鸿之书。颇赡该详悉。然其体裁冗驳。不类于良史之例。且其藻采章句之法。不足为操觚者之供。是以世之知之者罕。而畜之者绝无焉。又其略入于晋书。而晋书亦不易得。其不幸吁亦甚矣。唐季五代。其乱甚于十六国。其人才又不及远甚。然欧阳脩之史。虽黥髡屠贩之辈。其叙次生色。犹可以动人瞻聆。乱世崩离。文字之传不多。而其传者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8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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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韩信传后
尝观范雎,蔡泽持一节于秦。以终其身。求之朝齐暮楚之时。盖亦难得之士也。是其白首不遇。愁苦困厄。而徼幸一朝于秦王之庭。其心感激倾倒而不可去。乃人之情也。夫韩信以彼其材。当刘项之际。反覆其手。可以得志于天下。武涉蒯彻。抵掌一语。而尾生,孝己亦足以回其节。然而回翔俯仰。濡忍而不可变。区区以自解。亦不出于推食解衣之际。观其意态。殆若臧获之恋箪豆。何其鄙哉。呜呼。男儿有所至困。方其怀抱利器。世莫我知。彷徨踯躅于屠肆钓矶之间。劳苦倦极。肠枵体萎。而又项梁父子。遇之以凡夫。牢落而不得志。当此之时。萧何一言而致之于戎坛之上。握手吐哺而言听计从。此所以谈士说客涉,彻之辩。不能以乘其隙。遂至于驰入赵壁而不自疑。袭夺齐军而不以为怨。宁刎钟离昧穷交之首。而不以自外。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8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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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后汉书后
阅家藏古帙。得东汉书二卷。盖烂逸之馀也。其一列传。邓禹为首而尾以冯衍。其一则外夷诸传也。仲华以东京元功。名业卓荦。韩淮阴,萧酂侯之流亚也。敬通文行伟然。又非叔孙,随,陆之比。然而二传笔力纤弱。太无光焰。千载之下。不能动人之色。悲夫。盖尝以为良史之传人。如画工之传神。衣冠似矣。长短似矣。须眉观颊似矣。犹未也。惟得其意思所在。然后方见其人。顾长康之加毛。僧惟真之眉后三棱。盖所以传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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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邱琼山集后
中国之视琼崖。犹三韩之视耽罗。然耽罗入舆图。已自丽末。虽在极界。亦不出千里之内。而迄今无闻人。惟琼崖在万里外。唐,宋以来。犹视以荒徼。然丘仲深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89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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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完山世乘后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0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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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0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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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乐志论后
方正学曰。人之常情。不能安于藜藿。则不能享八珍之奉。服布疏而厌者。其衣文绣也必骄。未有滥于贫约而可处富贵以免祸者。故有慕利禄之心者。死于贫贱者也。隐居自得而乐之不厌者。功名富贵之人也。夫天下之人。除非圣贤。其见小利。未有不汲汲而求之。至于文章。虽一艺也。今人未必求其极到之处。自少成习。唯在于应举文字。区区自画。要以如式而止。才之不逮者。汩没于剽饰。而根基不立。其终至于并与所谓科文而弃之。同归于不文。其或有志于根本。高视阔步者。讥之以迂疏。是人又不能执志牢固。例又中途而弃而归于程文。卒又无得而反不及于初学科式之人。是以文章亦不及古。而为世人之哗而笑之。然是岂文章之罪哉。世未有多读书博识而不能为科文者。其科文之成也。又必能名世自立门户而高于人数等。今世之教子弟。不以是而求之于末。亦甚惑矣。夫文章小技也。人家子弟生。而父兄之愿与师友之望。必在于富贵荣达。而至于道德学问。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1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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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1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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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颖士。唐时文章士也。有仆事之甚谨。而颖士性褊躁少容。时笞骂之。至不能堪。仆拭涕奉承。不敢怨。惟恐拂其意。颖士笞骂不为止。客仆嗤之曰。曷不去耶。仆曰。去之诚何难。顾惜主人才不忍耳。遂终其家不去。余见其事于小说。而意感之。今见方正学有小赞。可谓先获之矣。遂又感而续之曰。
夫人之爱才与其好德。盖得之秉彝之性。而非出于勉强。后世之人。遂失其性。而好恶之情。多反于常。惟萧氏之仆。虽苛笞怒骂日加于身。而不忍使其天之丧。夫何士君子。大冠峨如。舜趍尧行。而其爱才之性。不如马前之卒。如唐之柳,韩。宋欧阳,子瞻兄弟。其才岂直颖士之流。而每每见嫉于世而为其中伤。而况苛笞怒骂未尝或及于人。而人之仇怨有甚于笞骂之行。则其理有不可度量者矣。书曰。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嗟夫。此岂可得于后世之士。而若此人者。不幸为仆隶之贱。此君子之所以伤也。虽然。使唐,宋之士而为役于此仆。而曾不能得则方氏之赞。可以不朽而千载有光者矣。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2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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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未有见五世祖者。是以服止于高祖。而礼制无五世祖之服者。非以其亲尽也。使其有见五世祖者。岂可以无服也哉。虽十世犹是也。余尝为妄言曰。使十世祖而在者。见其子孙贵富荣乐则喜。贫寒疾病则悲。与其父母之情。无以异也。特无寿比彭聃者。故虽孝子慈孙。亦置之玄远杳邈而不之思耳。然至于为其子孙者。则未有不知某世某人为我几世祖。或史乘著迹。或谱牒传名。或丹青坟墓而依俙彷像于心目之间者。此与其先祖之全然不知四五世之后云仍面貌仪状之为何如人者。大有间焉。则其先祖之心所谓见我富贵荣乐则喜。贫寒疾病则悲者。在我子孙。足可反以求之。以为其无穷之慕者矣。今夫丹青谱牒之外。最可寄慕致敬焉者。盖无如体魄之庄而遐乡异方。年代辽阔。幸而遗传者。其子孙以为迂远。而岁不之一省。他人不惮松楸凄落。断碑废砌。夷为禾黍。偷为葬埋者。往往有之。香火不及而神道无所依。此其先祖驯底于贫穷疾病。而子孙恬然不为之悲也。其肯曰余有后乎。此申氏追远稧之所以作。观其誓文。诸孙鸠财殖利。铢累寸积。以期于久大。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2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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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3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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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太史公律书后
继体之君。未尝患无才。患其才之或过人耳。夫人之有才者。必思所以用之。用之有善不善。而家国之存亡系焉。然其不善用之者。非才之谓也。唯善用之而功效略著。然后方可谓之才也。故守成之君。虽善用其才。以才自用而有迹。则亦非吉祥可愿之事也。何者。其身之虽免。其数世之后。必至于乱亡。此其理之常也。世以汉宣帝,唐宣宗,宋神宗。为小康之主。然三国之亡。已萌于三君之时。何者。自恃其才而变其旧章也。曹参谓惠帝曰。臣等不如萧何。陛下不及高帝。高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夫创业之时。臣主皆英杰。纲纪宪章。粗立规模。然而后世子孙精详综覈。虽欲驰骋而过之。终莫能及。非独汉事然也。律书。将军陈武等议曰。南粤朝鲜。自全秦时内属为臣子。后且拥兵阻阨。选蠕观望。高祖时天下新定。未可复兴兵。今陛下仁惠抚百姓。恩泽加海内。宜及士民乐用。征讨逆党。以一封疆。孝文曰。先帝知劳民不可烦。故不以为意。朕岂自谓能。呜呼。此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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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逊志庞统论后
三代之君。以仁义得天下。而仁义诈力杂用以取者。秦,汉以后莫不皆然。惟刘先主与孙,曹为敌。而其所以经营天下者。恒主于信义。益州以前。无一事诈力之可言。是以。至于颠沛流离之际。而民襁负以从之。不忍去。当阳长坂之间。荆州男女十数万口。横溃蹂躏于曹操之马足。而终无叛心。此庶几梁山市归之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4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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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少苏古史序后
史所以备一代之事也。非今难悉。何以古为。以为今多忌讳。而古可以寄褒贬耳。春秋定,哀之间。多微辞。盖亦以近也。使为史以寓是非者。宁为古而今不敢者。非治世之法也。昔虞史记尧之史。而至于帝舜之事。直曰父顽母嚚。象傲。夫顽嚚傲。天下之恶德也。人所恶闻。而况人子之于其亲。口不敢言而耳不敢听者也。而史臣书之。不为之讳。四岳言之。不为之斥。夫孝至于舜。可谓能矣。君至于舜。可谓盛矣。然未闻以此罪其史臣。何者。史不可讳其实也。是以史臣之权重。而天下之善恶无得以逃于后世。此治世之法也。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5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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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家藏昌黎文后
余尝悲贾谊以如彼其才。不知默默以待时。忧愁自伤。卒以夭死。苏子亦以自用之难。为贾生之过。然三代以后之士。其才天得而不能展布于世。且不闻圣人知命之论。世既不用而才大难用。阨穷闷郁。遂至于不久其生者。世多有之。非独贾生然也。当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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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6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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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太史公天官书后
汉儒。盖泥于禨祥。而卒归于附会。自史迁已不能免焉。惜哉。其言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蚀三十六。彗星三见。宋襄公之时。星陨如雨。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争于攻取。兵革更起。究观其志。盖以战国之祸。一归之于天数。此其失也。昔三五之盛。何尝无天变哉。特史无可考耳。何者。圣贤之御世。人民乐业。四海无事。以至于夷狄禽兽昆虫草木之微。无不得其所。天于是时或有五星陵历。日月薄食。怪云变气之异。而人君又为修省惕厉。以尽其消弭之术。则虽有天灾。无由而成其祸。故变不为灾。而史不能悉记耳。是故。虽三代之盛。未尝无天变。及其衰也。民生愁苦。上下涂炭。虽无天变。犹得以乱亡。则春秋之灾异。特其附和而为变耳。岂可以战国之祸。归之于天数乎。故曰此史迁之失也。尧之水至于九年。汤之旱至于七年。此后世之所无。而亦不害其为至治。天数之至。圣人惟有修禳。变之大小希数。不必论也。然其曰此与政事俯仰。最近天人之符者。非史迁不能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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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托身于人。可藉以为力有三。权门煮手。以获贵富之荣。一也。会合仙真。沾丐丹铅。得其长生之乐。二也。追逐文章之士。感慨慕悦。标揭名姓。遂以不朽。三也。然执鞭镫奔走力役。徼幸朱门之下者。毕竟所得。为妻儿过活之计。而其或不幸。则锥刀之利。反媒弥天之祸。而灵真世稀。刘安鸡犬。不可常得之者。又几人哉。至夫文章之士。当世寂寞。其权威声势。不足以动人。其知而慕之者。千百盖一人而已。况闾巷小人。其志虑才识。又岂能知其人之可好也哉。当巢谷七十翁之徒。步万里访子瞻弟兄于百谪流离之中。此其愚固其乡里之所笑。而虽当时士大夫。亦必以为过矣。然又发海南之行。客死新州。而为子由之所悲怜。作为一传以垂后世。使其名生色于千万年。则其愚岂可及者哉。当其时。章蔡之门。因缘容媚。而赖其力者当复几人。而当世既已唾鄙。而后亦泯湮不称。其得失之间。与谷何啻天壤哉。子由曰。谷于朋友之义。无愧高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韩存宝。后遇予兄弟。予方杂居南夷。与之起居出入。盖将终焉。虽知其贤。尚何以发之。然不知由子由而遂传也。余故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7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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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柳子,伊尹就桀赞后
伊尹五就桀。柳子曰。恶。是吾所以见伊尹之大者也。仁至于汤矣。四去之。不仁至于桀矣。五就之。大人之欲速其功如此。呜呼。此岂知伊尹之心哉。尹之就桀。汤教之耳。汤曷为教伊尹也。书曰。先王居上克明。为下克忠。汤之事桀也。忠而已矣。忠之道。奈何。莫如进贤人而用之。汤之世。贤人者莫过于尹。桀虽不仁。得贤人而用之。则有夏安矣。天下治矣。汤知其然也。故千驷而系之。万钟而禄之。一聘而不已。再聘而不已。三聘之不已者。汤岂自为身谋哉。伊尹。畎亩之人也。自乐于道。汤不能致之。则终身莘野之一匹夫。桀何以得其人而用之哉。故凡汤之所以致尹者。为桀而非为己也。尹既就汤矣。汤于是必泣而告之曰。桀吾君也。夏吾先祖先君之所服事也。吾不忍立视其亡也。子其屑而就之。使吾君不失其社稷。而生民无坠于涂炭也。尹曰不可。汤曰可。然后尹不得已而就之。一就而无功焉。再就而不用焉。三就四就五就而不已焉。于是汤之心尽矣。尹之志倦矣。不得已为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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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柳子厚桐叶封弟辨后
经曰。纳约自牖。从其开明之隙而达其辞也。柳柳州之言曰。周公以桐叶之戏。以地以人。与小弱弟者为主。其得为圣乎。又曰。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吾意不然。夫小子虞。成王之母弟也。于法固当侯。而当其时。王室初定。王且衣若干尺尔。其兄如此。其弟可知。年犹未至。锡圭分茅。岂非周公次第事耶。及其宫中。儿戏桐叶之圭。不以及宦竖妇人。而乃分于先王之子。虽戏。亦可以观其志也。为周公者。岂不欲因之以成其美哉。此所谓自牖而纳吾约也。然圣人声为律。言为法。戏不可长也。虽小少为戏削桐之封。又安知其不及于所昵。而不与习成其性者耶。设使其戏不出于正者。伯禽已先受其楚矣。何贺之为。遂其戏。所以遏其过也。成王岂不知周公之深戒。而乃反长其傲耶。其所以贺。政所谓从容优乐。要归之大中也。何束缚之有。吾必曰封唐叔。周公成之。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8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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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章。朱梁之忠臣也。欧阳子列其事于死事传。而于其画像记。极言其忠勇古今鲜俦。以致其感慨向慕之意焉。然以余观之。彦章虽有节义。然特死于盗贼者耳。顾何足为君子所慕耶。嗟夫。士生乱世。怀其智勇辩力而不能自藏。遇非其主而侥倖于功名。得福盈眦而身僇名辱者。往往而是。此皆利令智昏而去就之义未明也。观彦章德胜之战与中都之烈。其忠智勇壮。虽关,张。何以尚玆。惜乎。其不明于去就也。然彦章武人。不足以语此。修之传死事。不及敬翔。而取彦章。盖亦恕其武人也。张宾欲为良平。则从石勒。王景略急于功名。则从苻坚。此二人之才。轮囷胸中。如茹物不下。必吐出乃已。是以甘于冒出而自弃于戎虏。然二人者。才胜而德薄。不足深讥。而胡元之世。名儒如许衡者。委身徼宠。而元氏之末。危素之徒为之矢节北庭。而不贰于大明。非唯此也。陈宫为吕布殉身。蔡邕为董卓流涕。王累悬身而死刘璋。黄碣尽言而毙董昌。此皆知名之士寄托非人。而祸反及身。不可以言忠义。易曰。天地闭而贤人隐。有以也夫。吾读史。得王彦章,张宾,王景略,许衡,陈宫,蔡邕,王累,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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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楚词新集注后
词赋。所以托讽也。其初出于忠臣之爱其君。比物连类。眷恋感激而为之辞。故善为赋者。长于入人之肝肺。而从容感悟。不自知其支离之苦。特以其出于末世。故其辞哀苦悽楚。往往使人流涕而伤心。此所以异于诗之温厚和平也。而扬雄不知赋者也。或问吾子少而好赋。然童子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或曰。赋可以讽乎。曰。讽则已。不已。吾恐不免于劝也。呜呼。此相如,枚皋与雄之赋也。岂楚词之谓乎。盖词赋者。专于讽谕。可用于君臣之际。自宋玉,景差之徒。皆为其君作之。而汉武帝徵相如之属。以置左右。扬雄长杨赋之属。亦进于其君。盖词赋之用。不出于斯。使其如屈原之徒。当贤明之主。而为之辞。则其陈善纳诲。优游宽乐。以归之于大中。岂章疏之属经辞直谕者比哉。自班固为幽通。张衡为思玄。而赋遂为文。人之自私。浮诡漫浪。以至于洛神之属而极矣。此其罪岂在词赋哉。要之词赋者。可以备古贽御之箴。而尽废其他。庶几以无用归于有用。方不负词赋之实。如不及
修山集卷之十 第 499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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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滑稽传后
太史公史。盖未成之书也。十二诸侯世家及滑稽等传。尤多疏略。如淳于髡齐威王时人。而乃编之于首。而后接优孟曰。其后二百馀年。而楚有优孟。孟。楚庄王时人。谈孙叔敖之事。而庄王在春秋之中世。下距战国齐威。乃二百馀年也。此以二百年前楚庄王。乃倒置于二百年后齐威王之下。其误已甚矣。而又曰。优孟其后二百年。而秦有优旃。自楚庄至始皇。其间为四百年。此又以四百年为二百年。既不知齐威之世为战国。又不觉楚庄之时为春秋。皆非难考而其爽至此。他可知也。然列国之史。遭秦焚灭。太史公多凭野史而为之。野史亦出于俚说野言者多。如优旃优孟是也。高勾丽史愚温达传。亦出于野言。余儿时尝从野人闻俚谚公主樵儿事。及观温达传。如合符契。盖故老相传。而至上于正史。未必其说为真。然史者。疑以传疑。虽野言俚说。不必去也。此滑稽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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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东国舆地胜览后
天下名山大川。必称五岳与四渎也。雁荡,罗浮势极于天。府江混同与海无涯。而声名文物礼乐度数者。出于彼而不出于此。则非以其大也。唐虞都冀。夏居安邑。殷亳周镐。而言仁里者。必称邹鲁。则亦非以通都大邑也。儒贤世出而渐渍于成俗。知乎此者。可以卞名实之所在也。自满藩入主中国。而中国之教。荡然无复存者。髡首左衽。欲求其所谓中国而不可得矣。五岳窿如。四渎洼如。如秦京汉都。开封之府。金陵钱塘之城。皇王帝伯。所以更居迭迁。经营规度者。皆永州之铁炉步也。以是而求其文物。其与为步人之笑者几希。此不知名实之所在者也。今有举天下瓯脱而衣冠俎豆。文物礼乐于髡首左衽之间。而其国箕子所封也。其人民半万殷人之裔也。其号于天下者。古君子国也。其在今世。邹鲁而衣冠也。伊洛而礼义也。彼窿如洼如者。又不让于五岳而四渎也。则今之求中国者。宜在此而不在彼。又何必终南渭水河嵩济岱之间哉。欲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燕亦有都。粤亦有都。是中无定处也。秦无庐胡无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0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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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观鹅图
鹅是一凡物耳。畜于家。高而无鹤之清唳。卑之无鸡之司晨。然往往好事者画之以为奇。则以见爱于王逸少也。世谓逸少妙于书。于观鹅而助其天机。未必然也。凡人有所嗜好。无论清浊奇凡。寓意于物者多矣。岂独逸少哉。特其风流闲远之趣。不如逸少。故世人虽传其书。而其嗜好则不传耳。是以古之君子有以一言传世者。非以其言也。以其事也。非以其事也。以其德也。彼以其嗜好传者。亦犹是耳。逸少生清谈之世。其兰亭记。平实简雅。不失圣人之遗意。岂非有德之人乎。是以平居游戏。如观鹅之事。至入于画图。而为世人之慕。不然则彼阛阓之家池边庭畔。鹢鹢而鸣者。其主人皆可论观鹅之趣乎。观此图者。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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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苏门长啸画
彼峨然而高者。苏门山也。道服而㗳然者。孙山人也。萧散轩昂。伫立而回顾者。阮步兵也。此其可见者也。其不可见者。奇旷之思。
嵇中散鼓琴。阿咸吹。阮步兵为啸。其游未尝不偕。彼苏门山上。淡烟微霭。林木翳然。吾知画者意思。欲置二子于其中。
人而无欲则中虚。中虚而天机深。于是乎气溢而声雄。其理也与同于虚空之生风霆。彼一部鼓吹。其不天机深者耶。
凡蓄画者。欲以助吾之奇。余请主人开此画时。须具中散琴。仲容阮刘伯伦酒榼。一者不备。便非竹林人本色。
公和尝自言火者生而有光。不用其光以全其光。此所以不答步兵。彼一部鼓吹。不知此老犹有蓬之心也夫。
修山集卷之十
跋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1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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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欲留名于后世者。其情之所不能已也。自道德之士。亦不能无心于此。而文士之自喜者。常以为先。其汲汲然不能自已。若饥渴之于饮食。其间往往有才高而识明者。虽或知其后先外内之分。而终莫能出其中。何者。士方贫穷好学。苦志文章。其夸心胜气能有以致其业。至其功名之际。亦无以自胜其欲。以侥倖于千载之荣。盖亦势之所必至也。故道德之士。见理既明。终于自胜。以不夺于客气之来耳。故客气不能胜其义理。而卑贱苟污之事。无或至于其身。则名亦在其中矣。此成德之士所以自好者也。夫封禅之事。世儒相传而不经见。其成功告天。贲饰太平之礼。后世侈君所共甘心而至愿者。然究其终始。与古圣王谦受益。不自满假之意。大相径庭。其不可信而不可行者。虽中智以下。可以下矣。自司马相如为遗札以劝封禅。而文士以为极荣。太史谈至于临殁。执手而悲盛事之不及见。何其惑哉。至于韩愈,杜甫。世所称邃学明识之士也。然潮州谢表。至谓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显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代服我成烈。甫之表亦请封华岳曰。维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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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之兄十世谱跋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2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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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耆旧会图帖跋
上之六年春。诸耆旧乘时之和。简日之良。会宴于梨园。既已为歌诗以咏其事。又摸之以绘事。凡十九人。各有一帖以传之子孙。而西堂李公为之跋。称引香山之会。颂美寿域之化。可谓盛矣。后之人。其又何辞之赘。然窃私以为西堂称颂之辞。犹未臻夫极盛。何者。其身之不幸不及见夫数十年之后耳。自 上在宥。至今四十馀岁之间。世多寿耇之人。古之耆所堂上数不能满十。今为数十馀员之多。下之至于都市田野之间。鲐背黄发。偻然负手于涂路者。踵相续也。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3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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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图跋
家有古画数幅。山中人家。山外大野。两岸夹以桃花。渔舟子倚棹于岩。从以窥之。盖古所称桃花源也。其人以秦乱。避世入居。至晋太元中。而寿皆五六百岁。养子育孙。不见兵革饥馑夭疫之患。嗟夫。其人不遇秦。生于治世。长于治世。死于治世。不过为七八十年人耳。超然逃世。遂自成仙。秦实使之然也。由是言之。秦之乱。桃源人之幸也。当楚汉之际。城阳外黄新安之间。民遭坑灭。往往无孑遗者。此其人不能去也。非独秦之咎也。高丽之世。韩维汉携家隐智异山。其后数年。郑仲夫,李义旼之事起。而高丽遂乱。世遂高维汉之先见。而并称于崔孤云者也。伽倻智异之间。至今称之如桃花源。当其时。其不去者。不死于兵则为弓甄旼献之党。可不悲哉。诗云。相彼雨雪。先集维霰。易曰。君子知几。其神乎。世有维汉,孤云。则桃花源者出门而皆是。又何必求之斯图之中欤。
画虎跋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4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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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读
读项羽本纪
世以刘季为智。项羽为勇。此二人所以成败也。然项羽失天下者。自分王而始。分王不平。则由逐义帝耳。何者。天下者。义帝之天下也。项羽虽有大功。奉义帝之命而得之。使诸侯皆奉其故主而独贬义帝。则无以合诸将之势。此所以并逐其故主也。故主皆逐而人心不服。此项羽之所以败也。使项羽听韩生之说而王关中。则义帝自王于楚如故。与齐楚燕韩之君而争事羽。汉王固已自闭于巴蜀而不敢出。羽之帝业。夫谁敢夺之。尝观高帝之所以得。项羽之所以败。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4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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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屈原传
一人之生死。关于一国之存亡。则此一国之士也。一人之生死。关于天下之存亡。则此天下之士也。天下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5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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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5L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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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扬子
文章之至者。未尝求奇也。而奇在其中。若夫求奇而为文者。奇未必得而先失其正。夫先失其正而为文者。祗见其怪也已。何足以奇乎哉。六经之言。亦当时之文体也。以书经论之。夏异于虞。商异于夏。周异于商。以周商之文。而必求虞夏。此有意于为文也。夫有意于为文。而不离于道者。未尝有也。六经之言。何尝有意于文哉。惟其言不离于道。故其为文。先得其正而奇亦在此。是以其文或聱牙诘屈。或幽深艰晦。或奥古简淡。而圣人之意。未尝欲如是也。其势之不得已者耳。扬雄之文。盖先求奇者也。其言曰。或问圣人之经。不可使易知欤。曰。不可。天俄而可度。则其覆物也浅矣。地俄而可测。则其载物也薄矣。呜呼。此扬子之不知道也。岂独其为文哉。夫天地之道。简易而已。简者使人易度也。易者使人易测也。其所以为高且厚。非故为不可测度也。人自不知之耳。圣人之言亦
修山集卷之十 第 506H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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