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荷栖集卷之十一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x 页
荷栖集卷之十一
 讲说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4H 页
书筵讲说
己丑六月十三日。 召对。讲纲目汉后主纪自魏以钟会(止)姜维守剑阁以拒会。 命陈文义。贱臣曰。姜维守剑阁。剑阁天险之地也。有险如此而终不能守。其君之庸劣。从可知矣。后李特登剑阁。观其形势而叹刘禅之庸才。是故虽绝险之地。人君贤然后。其国可保矣。 东宫曰。然矣。在德不在险。盖如此矣。 东宫又曰。姜维请遣诸将守关以防未然。而黄皓寝之。若从此言。果能保守乎。贱臣对曰。守国之道。有一时之守焉。有万世之守焉。刘禅既闇劣。则姜维虽善守。只能为一时之守。终亦必亡矣。故万世之守。只在君德。如姜维者。不过一将之智耳。何足道哉。 东宫曰。然矣。贱臣曰。此犹是敌国外患耳。设令姜维能退却魏兵。而刘禅之闇如此。则民心离叛。忠志之士解体。必有内溃之乱。此虽史氏之所不言。而考论其世。则诚有如此者矣。 东宫曰。然矣。
庚寅七月十五日。 书筵。讲诗传羔裘,遵大路,女曰鸡鸣。 命陈文义。贱臣曰。羔裘章。盖美其大夫之辞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4L 页
而必曰。邦之司直。又曰。邦之彦兮。人臣必以直道事君。然后可以为邦之彦也。然古语曰。君明则臣直。凡人臣之直。亦由乎其君之明。君不明。则虽有直臣。不能容焉。反以谄谀不直者而视之若邦之彦矣。贱臣又曰。遵大路。淫妇之诗也。而不寁故也一句。却是义理之言。不但夫妇之义如此。君臣朋友之际。亦皆有此个义理。注说引宋玉赋而为證。盖亦取男女相悦之辞。而屈原离骚言男女者。皆所以譬喻于君臣。宋玉之赋。亦屈原离骚之意。而弃妇与逐臣一般。今以遵大路章观之。此只是怨妇之辞。而为人君者。览此而却不轻弃故臣。则诗可以观。政指此等处也。且夫郑卫之诗。男女淫亵之辞。皆以屈,宋离骚之旨求之而推验于君臣相感之际。则便觉有味矣。贱臣又曰。女曰鸡鸣章。妇人之职。不过衣服饮食而已。而此诗末章。欲其夫之亲友贤士以成其德。真所谓淑女也。然亲贤有道。必本乎远色。故中庸曰。去谗远色。所以劝贤。此诗所谓来之顺之好之者。盖有其本。夫妇衽席之间。能听鸡视夜。儆戒不怠。故女贞而夫贤。夫贤故又能致贤者而友之。不如是则贤者必不至矣。是故季康子受女乐。卫灵公嬖南子。而孔子去之。为人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5H 页
君而欲致贤士者。可以监戒矣。贱臣又曰。朱子尝曰。读女曰鸡鸣之诗。不觉手舞足蹈。大抵读诗有浅深。必读如朱子然后。方可谓之读矣。 邸下读此章。则辄思朱子何为而手舞足蹈乎而求其所以舞蹈。则自然意味深远矣。且诗经是韵语。与他经文有异。须要成诵。常常讽咏。如七月篇,蓼莪,常棣章。女曰鸡鸣之诗。尤觉其切近而有味矣。
二十四日。夜对。讲朱书节要答吕伯恭书。贱臣读自得伯崇书(止)庐阜奇处。下番继读讫。 命陈文义。贱臣曰。此书曰。清修寡欲。何以忽有此疾。观于此。亦可知疾病之作专由于欲。欲之一字。实为心中之病根。而形身之病。亦由于此。诚可戒惧者也。 东宫曰。然矣。贱臣曰。此书曰。亦缘乍到不知事之首尾云云。不惟治郡如此。凡事皆然。虽以臣等侍讲之事言之。乍出乍入。不能专意于讲书。故或不能通说一书之首尾者有之。 邸下虽睿学高明而乍读乍辍。则何以融会贯通一篇之首尾乎。 东宫曰。然矣。贱臣曰。朱子于五贤祠。独称陶靖节曰。令人叹慕。又因瀑名卧龙而欲结小庵。画孔明像。此盖有微意也。朱子生于南渡之后。常以复雠雪耻为心。故于二贤。尤有所眷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5L 页
眷者矣。 东宫曰。陶靖节。亦可比于武侯耶。贱臣对曰。靖节隐士也。非用于世者。其才之高下。不可测度。而元亮之亮。渊明之明。盖所以景慕窃比之。意其志尚则与武侯同矣。 东宫曰。靖节出而用于世。则能扶晋室耶。贱臣对曰。古人诗云。柴桑物色似隆中。出处虽殊气味同。当日若蒙三顾惠。晋家天禄未宜终。然武侯之所未能。靖节亦岂易能乎。成败则天也。未可知也。而忠义之志。武侯,靖节一也。 东宫曰。昭烈,武侯之际遇奇异矣。贱臣对曰。其君臣相得之际。诚可谓旷绝。然昭烈伐吴而武侯不能谏。乃曰。法孝直若在。必不使主上东征。臣每读此而疑之矣。 东宫曰。是诚可疑。以武侯之际遇而犹不能谏耶。贱臣曰。此可见君臣之间截严而谏诤之道至难矣。 东宫曰。昭烈临崩。有君可自取之言。此言如何。或谓此假设之辞。试探孔明之意。或谓此诚心之言。孔明亦可以自取云。此说亦何如。贱臣对曰。此说皆大悖于义矣。昭烈岂为探试之言而武侯亦何敢自取乎。武侯而自取。则是乃汉贼也。又何以讨贼乎。
二十七日。昼讲。贱臣读诗传卢令,敝笱,载驱。仍陈文义曰。齐子归止。其从者至于如云如雨如水。则可见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6H 页
其放恣汎滥无忌惮矣。笱之制鱼而敝则不能。以譬庄公之不能防闲其母。诗之大旨如此。然所谓防闲者。以礼非以力也。人能以礼修身齐家。喻父母于道。则父母自不为非礼而有所敬惮。是乃以礼防闲之效也。如庄公之不能防闲者。固不足道。而后世之人。又或藉此防闲之说。而勒成义理。至于幽废母后者有之。此则世变也。
是日夕。 召对。讲纲目齐永明二年魏太和八年编。命陈文义。贱臣曰。高闾所谓虽有暂劳。可以永逸者。不但城役如此。凡天下之事先劳则后逸。试以无逸篇观之。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殷三宗皆先劳而后逸。周文王则尤有大焉。至日昃不遑食。此其勤劳果如何哉。是故国家安谧而文王以宁。古语曰。劳于求贤逸于任贤。皆劳先而逸后。此等处可推而看矣。 东宫曰。高闾筑城之言。其利害何如。贱臣对曰。孟子云。地利不如人和。又云。固国不以山溪之险。此乃第一等议论。而高闾筑城之请。亦其时御敌之道。必有不可不如此者。故其言如此。贱臣又曰。武陵王晔貂抄肉柈曰。陛下爱羽毛而疏骨肉。此讽谏也而帝不悦。孔子曰。吾从讽谏。盖讽谏则听从差易。而亦在乎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6L 页
人君之贤否矣。魏徵献昭陵之对。亦讽谏之言。而唐太宗能容而受之。若后世人君。则或以为讥讪而必怒之矣。今武陵王晔之言如此。齐主若闻而感悟。推诚敦睦。则岂不为贤君。而乃反不悦。从谏岂不难乎。辛卯四月七日。昼讲。讲大学衍义自敬之(止)所以深惜也。 东宫曰。陆贾之对汉高。果如胡宏之所论。则能致三代之治乎。贱臣对曰。真西山虽以胡宏之论附之于此章之下。而汉高为人。乃杂霸者流。牢笼阖辟。变化莫测。心术如此。则安能致三代之治乎。且胡宏之论。其大要不过退叔孙通。聘鲁二生。使与张良四皓。共定典礼。其计疏矣。张良只是谋臣。四皓岂能知治天下之道乎。鲁二生尚不欲入其朝。况圣贤乎。虽使圣贤在其世。必不欲为之臣矣。故人君心术纯正然后。纯儒可致而至治可做矣。
是日 召对。讲唐鉴自贞观元年(止)贞观之治宜哉。命陈文义。贱臣曰。弓工谓木心不正。则脉理皆邪。此诚格言也。太宗闻此言。反而求之曰。吾心。得无不正乎。吾之所行。得无邪乎。一念之发一事之行。自警自励。则心正而天下正矣。今乃自叹识弓之未尽而欲闻天下之务。命五品更宿内省。数数延问。则求治虽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7H 页
勤。何能致三代之治乎。贱臣又曰。太宗问人君明暗。魏徵对以兼听偏听。范祖禹谓圣人以天下为耳目。庸君以近习为耳目。祖禹之言。尤切矣。然以近习为耳目。非但庸君也。虽英雄豪杰之主。或不免焉。岂不大可惧哉。 东宫曰。后世之君。每有如此者。此所以治日常少乱日常多也。
八日昼讲。讲大学衍义自汉文帝时(止)为可惜也。 命陈文义。贱臣曰。君臣便同一体。臣有仁者而君能用之。则其仁也为其君之仁矣。臣有材者而君能用之。则其材也为其君之材矣。汉文见贾生乃曰。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此失言也。人君岂可与臣下较絜其长短乎。后世之君往往有猜忌其臣者。皆出于较长絜短而亦或有知其贤而不用者。汉文虽非猜才之主。而此言则非也。殊失人君之体矣。 东宫曰。汉文之不用贾谊。何也。贱臣对曰。汉文黄老之学也。清静玄默。而贾谊欲改正朔易服色系单于而笞中行说。其言宏阔。文帝疑其为处士之大谈而厌闻之矣。况其大臣如绛灌等者皆短之。安能容于朝廷乎。 东宫曰。然矣。贱臣曰。武帝举贤良文学之士而其制曰。朕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董仲舒对以勉彊学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7L 页
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此言谓之至论则可矣。而于大道之要。则恐亦阔而不衬。臣敢仰问矣。何如而后方可谓之大道之要乎。 东宫曰。仲舒所谓勉彊学问者。乃求道也。若夫大道之要。则未尝明言。是必难言。故如此耶。贱臣曰。似然矣。 东宫曰。春坊言之。贱臣对曰。臣鲁莽。何敢知大道之要乎。然以古人之言观之。道。无形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发之于父子而为孝与慈。发之于君臣而为义与忠。发之于夫妇长幼朋友而各得其宜。子思以发而皆中节为天下之达道。盖大道之要。不出于中庸二字矣。贱臣又曰。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销膏而人不见也。仲舒此言好矣。善恶。易知也易见也。人亦孰不欲为善。孰不欲不为恶。而乃其不知不见有如是者。此无他。蔽于私也。人能祛私。则其于善恶。不难知也。亦不难见也。此等处。必须留心体验焉。 东宫曰。奏辞切实。当体念矣。
是日。 召对。讲唐鉴自帝谓侍臣(止)非所以养德也。命陈文义。贱臣曰。太宗谓房杜曰。公为仆射。当广求贤人。随材授任。比闻听受词讼。日不暇给。安能助朕求贤乎。此言可谓识体矣。宰相犹不可躬亲细务。况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8H 页
人君乎。后之人君下行有司之事而不惮其劳者。见此能无愧乎。书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注曰。丛脞烦碎也。范祖禹曰。君行臣职则丛脞矣。人君躬亲烦碎之事而不以为劳。则其臣宜若益勤。而反为之惰者。何也。盖人君躬行烦碎者无他。矜其聪明也。疑其臣下也。矜心一动。疑心一萌。其在下者。孰敢为之尽力哉。故不期惰而自惰。人君见其臣之惰慢而愈益勤励。细事必察。或又加以威严。则其臣愈益畏怯。尤不敢出一言论一事。此自然之理也。太宗之责勉宰相如此。其于君道。自持大体。从可知矣。 东宫曰。然矣。贱臣曰。中书门下比来惟睹顺从。不闻违异。若但行文书。则谁不可为。太宗于臣。不欲其奉令承教而欲其违咈。人君之道当如是也。孔子以惟予言而莫予违。为丧邦之言。若太宗此言。虽谓之一言可以兴邦。亦可也。 东宫曰。太宗之言如此。足可为三代之治乎。贱臣对曰。诚如 睿教矣。言之非难。行之惟难。太宗之行。尽如其言。则岂踣魏徵之碑乎。
十八日。昼讲。讲大学衍义自魏文帝(止)不为文宗者。命陈文义。贱臣曰。魏文帝虽在军旅。手不释卷。唐文宗听朝之暇。惟以书史自娱。此二君者。可谓好文矣。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8L 页
其得谥曰文。亦必以此也。然岂若文王之文乎。观其所制。皆词章藻绘之工耳。帝王之学。岂如是哉。真西山论魏文之文章曰。揆诸风雅典诰。则罪人也。其说严矣。然以臣观之。虽真如风雅典诰。若无其德业而只惟文章而已。则亦何足尚乎。
十九日。昼讲。讲大学衍义自后汉灵帝(止)数君之学。命陈文义。贱臣曰。灵帝之事。何足道哉。真西山因此而戒之曰。人主不可轻有所好。所好一形。群下必伺其意指。虽文赋书篆。亦为小人媒进之阶。盖为人上者。不但轻有所好。亦不宜轻有所恶也。 邸下于此等处。必须深加体念也。 东宫曰。所言好矣。当体念矣。贱臣曰。陈后主,隋炀帝之学。非学也。特雕篆之工耳。真西山总论帝王为学之本。始自尧舜禹汤而历举汉唐诸君。终之以陈隋二君。诚若不伦。亦近乎驳矣。然后世帝王之自谓好学者。每多役志于词章而不知所以为学。故真西山编书之意。盖欲其上可法而下可戒也。
是日。 召对。讲唐鉴自初帝谓监修国史(止)不恭孰甚焉。 命陈文义。贱臣曰。自古虽昏君暴主。未尝有自观其史者而唐太宗观之。此史家之大变也。盖其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9H 页
心畏史笔之直书而欲其讳恶也。故取而观之。史既讳恶。则又恐后世之讥。遂乃命之勿讳直书。示若真无所讳者。既使史官讳其恶。又欲使后世信其史。其心所在。焉可欺也。故臣常以为贞观之史不足信也。试以六月四日事论之。高祖谓太宗曰。明将鞫问。汝宜早参。及其明日。乃泛舟玄武池。鞫问是何等大事而泛舟閒游乎。以此推之。其所谓明将鞫问者。亦诬也耳。范祖禹只论人君观史之失而于太宗无所斥焉。可谓失之太宽矣。 东宫曰。虽以史考之。亦多有掩讳不得者矣。贱臣曰。太宗欲自征高丽。褚遂良谏。不听。范祖禹讥之曰。高丽之大。未如突厥。其险远不过于高昌,吐谷浑。此三国皆命将取之。何独至于高丽而欲自征乎。祖禹此言。可谓不知太宗之甚矣。若使高丽大且险远。则太宗未必自征。惟其弱而易灭。故欲取而立威耳。此所以三国则命将而高丽则自征也。
讲院记说
   丙申正月十五日。 王世孙御庆熙宫之兴政堂。试文臣讲。贱臣以考官入侍。两日而罢。讲规五经从自愿。应讲者七十馀员。贱臣既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29L 页
叨陪 盛筵。退而略记如左。而贱臣所发问数条。猥被 恩奖。古人得其君一字之褒。宝之如千金。故敢表而出之。记于诸条之首。以志其荣感焉。
讲书之舜典。诸考官问讫。 东宫命贱臣曰。五试官亦问之也。贱臣遂问曰。巡守之礼。春东夏南秋西冬北。固有其义。而四岳相去不相近。衡岳于中国尤绝远。一岁之内。恐难遍历。是可疑也。况十一月朔巡守。与至日闭关。后不省方之义。相矛盾。何也。 东宫称善。讲官不能对。
 
贱臣思之。四仲巡守。古制也。古者邦畿千里。五服侯甸男采卫各五百里。总而计之。相去不过七千里。(详见周礼行人。)然朱子犹谓一岁恐不能遍。于是有一方近处会一方诸侯之说。况后世幅员之渐广乎。孟子论巡守之礼曰。春省耕而助不给。秋省敛而补不足。则春秋巡守。实为不易之规。而陈诗观风。同律度量衡等事。无时不宜。则虽春巡于南秋巡于北。何不可之有哉。后世巡守。当以孟子之论为正。而虞帝四仲之行。盖不出五服之内耳。至于后不省方。乃仲尼观易象而垂训者。别是一义。而先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0H 页
儒已谓朔巡守者是月也。不省方者。是月之是日也云矣。贱臣既有问而无答辞。故姑以愚见附录如此。
讲易之乾。贱臣问曰。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易之旨虽如此。凡言德者。莫尊乎天德而天德犹不可为首。则世岂有可以为首者哉。况仲尼赞乾之德曰。首出庶物。而此云不可为首。何也。 东宫称善。讲官所对不分晓。
 贱臣思之。德有体用。以体而言则天德者。君德也。天与君之为首。固也。以用而言则天德君德。皆不可以为首。盖其体既刚。其用又刚。则是过于刚。不可用也。观于用九之用字而可知其所谓不可为首者。专指用而为戒也。且以否泰二卦参看。则天在上而地在下。宜若顺矣而其象为否。地在上而天在下。宜若悖矣而其象为泰。此何故哉。天之体至尊。其道宜下济。地之体至卑。其道宜上行。故为人主者。宜用柔道。求助于下。其曰天德不可为首者。此之谓也。是故朱子本义于此。又拈出一柔字曰。刚而能柔。天下无不治也。
讲诗之葛覃。贱臣问曰。此三章所言。皆衣服之事。而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0L 页
中间却入黄鸟喈喈一段。全属虚閒之景。岂亦有言外之旨欤。问讫。 东宫称善曰。此章此句。古人称为千古文章。吟讽之际。自有无限意味。此岂虚閒之景而已耶。五试官之问好矣。讲官不能对。 东宫下问曰。此句于下章。或有照应处否。讲官未能觉。
 贱臣思之。此诗首言葛。次言刈穫。次言絺绤。末言浣污。虽若专就衣服上说。然衣服客也。归宁主也。盖妇人之归宁也。将浣洁其衣。因其衣而追赋采葛之事。仍说其景物曰云云。是虽虚閒之言。而其离亲之久。感时之切。咏叹留连之意。自见于言外。诗可以兴。政指此等处也。
讲诗之芣苢。 东宫下问曰。此章言采采芣苢者六而更无他辞。注曰。化行俗美。家室和平。妇人无事。所谓家室和平妇人无事者。何所指而言欤。讲官不能对。是日以此章此义落讲者多。
 贱臣思之。此诗当与卷耳章参看。盖卷耳之妇人。以其有忧念也。故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可知其心不在于采采也。此章。则虽曰薄言采之。而其多至于衣贮扱衽。可知其室家无事。心无他念。专于采采。而又其辞气之间。由由然有安閒和乐之意。不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1H 页
可以言语形容者。故注说如此。
讲尧典。 东宫下问曰。此言不格奸。在于釐降之前。而以孟子考之。釐降之后。犹有浚井涂廪之事。苟如是。则岂可谓克谐以孝。不格奸乎。讲官不能对。又 下问诸考官。所对皆不分晓。有一人对曰。瞽瞍厎豫。是十分化。而不格奸云者。较诸厎豫。犹有分数之未尽云云。 东宫问贱臣曰。五试官言之也。贱臣对曰。臣意则不然。尧典正史也。其曰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者。盖言其至诚之所感化。而瞽已厎豫。从可知矣。苟其未尽于化而有浚井涂廪之变。则尧岂遽许以二女之釐降乎。况浚井涂廪。是大变也。岂可谓未尽于化而已乎。臣则以为浚井涂廪与不告而娶。皆齐东野人之说。而孟子所言。是圣人处变之道也。盖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云者。善说道圣人之心。而不告而娶犹告云者。亦言其义理如此耳。此乃孟子自作义理。垂训后世者。岂可因此而谓真有是事哉。试观其答桃应之问。亦有可證者。舜为天子。瞽瞍杀人。皋陶执之。夫岂有是事哉。而孟子犹曰。舜当窃负而逃。盖亦特说其道理也。且孟子。周末人也。去虞舜殆近二千年。齐东之言。不胜其纷然。孟子只得随其言而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1L 页
说其理矣。 东宫曰。如是看则好矣。
又讲尧典。 东宫下问曰。东曰宅嵎夷。南曰宅交。北曰宅朔方。皆举地名。而西则只曰宅西。何也。讲官不能对。
 贱臣思之。西亦恐是地名。小注所谓天水西县者。盖县名。而汉史云。隗嚣将妻子奔西城。亦是也。
讲舜典。 东宫下问曰。尧典篇题曰尧。唐帝名。而舜典篇题不曰舜。虞帝名。何也。讲官不能对。
 贱臣思之。虞舜二字。已见于尧典末章。而讲官未能觉。岂因侍讲肃敬。未遑思索而然欤。
经筵讲说
丙申九月五日。 上御兴政堂行昼讲。贱臣以特进官入侍。讲春秋自隐公二年春会戎于潜(止)义自见矣。讲讫。贱臣奏曰。公会戎于潜。此乃中国会戎狄之始也。经文只五字而据实直书。讥贬之意自见。司马迁谓春秋文成数万其旨数千。而数千之中。若论其第一义例。则莫过于尊王室攘夷狄矣。今 殿下即阼之初。先以春秋进讲。臣之所望者。不惟寻绎其笔削之旨于字句之间而已。必以其第一义例。体念于圣心。则继述 孝庙遗意之道。亦在于此。臣以此歆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2H 页
仰矣。 上曰。特进官之言好矣。予之讲是书。岂无微意哉。春秋大义。是予家法也。日暮道远。至痛在心。 孝庙此 教。千古之至恨也。今去 孝庙之世远矣。忍恸含冤迫不得已之义。知之者亦鲜矣。臣对曰。人心狃安。故大义渐晦。几不知冠屦倒置之羞。而复雠雪耻四字。亦忘之久矣。 上曰。大抵戎狄。别种也。自古有之。终无殄灭之理耶。臣对曰。以禹贡岛夷皮服淮夷蠙珠暨鱼莱夷作牧之类见之。则唐虞之世。戎狄部落亦多而皆臣服于德化。惟三苗顽不即化。终亦归化。故先儒谓舜德如太阳后照阴崖。盖德化有渐。自近而远。虽如苗顽。终至于丕叙之绩。而三代之后。则不能如此。又被其侵凌。譬如人之元气盛则外邪不能侵。外邪侵则元气之衰。从可知矣。 上曰。元气盛则外邪不能侵。诚然矣。夷狄之侵中国。实中国之咎也。虽以南宋言之。有朱子之大贤而不能用。高宗时则名将亦多而高宗无意于复雠。诚可痛恨也。臣对曰。诚如 圣教。高宗南渡之初。非但人材甚多。又其时徽,钦北狩。中原沦没。则天下人心必激愤。忠臣义士必不欲共戴一天。此正有为之时。而高宗自不欲复雠。至于 崇祯甲申之后。天下人心之激愤。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2L 页
亦必如此。 孝庙北伐之计。出于至诚而天不假年。赍志未伸。此诚为千古之至恸矣。 上曰。我国兵力虽弱。宋文正亦尝云。天假圣寿。则闭关绝约优为之矣。臣对曰。其时事势及计策。今虽未可详知。而康熙甲寅年间。吴三桂起兵。中原震动。而 孝庙宾天已久。宋文正亦不复言天下事。实为至恨矣。
荷栖集卷之十一
 漫录
  
[漫录]
系辞言天地之数五十有五而大衍之数只五十。其数不同。一可疑也。衍之为言。演也。本数是五十五。演之反为五十。二可疑也。晦翁曰。河图中宫。以五乘十。盖河图五宫生成之功用。一也。独取中宫以五乘十而四宫则不用。何也。况此章之首二章。又改定移置。则此二章数字。必与大衍之数之数字。其义相贯。而此只取中宫而舍其四宫。则首二章换置。似无意味。三可疑也。且蓍草一丛百茎。筮者只取其半以为用。而其馀五十茎则无所用。蓍。神物也。何乃虚生无用之五十茎也。四可疑也。以余推之。大衍之数五十也。其用四十有九也。总之为九十九也。盖合天数地数。相联属而演数之。则一与二为三。二与三为五。三与四为七。四与五为九。五与六为十一。六与七为十三。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3H 页
七与八为十五。八与九为十七。九与十为十九。总其数恰满九十九。又就九十九之中。只取其奇零之数三五七九一三五七九以为用。则恰当四十九之数。盖此零数皆奇。奇者。阳也。阳则有用。其馀五个十。皆耦。耦者。阴也。阴则无用。寔符大衍五十之数。而蓍草百茎。除其一以为反椟之策。另置五十。以当大衍之数。只取其四十九茎以作揲扐之用。则其数相符。不其神乎。一与二为三。二与三为五。既以一二数之。又以二三数之。此非正数而乃演数也。演。衍也。所以为大衍也。又曰大衍之衍。犹衍文之衍。以其五十数之无所用也。盖无用。则似衍耳。
易之诸卦。初上二爻。先言位后言九六。而中四爻。则先言九六后言位。其例不同。何也。盖初爻。爻之始生也。爻生而后。阴阳可见。上爻。卦之已成也。卦成而后。阴阳可判。故初上二爻之先言位后言九六者此也。若夫中四爻。则在乎爻生卦成之交。此是阴阳变化神妙不测之际也。阴阳为重而位置反轻。故中四爻之先言九六后言位者此也。譬诸人物之生。则初爻。犹胎孕也。上爻。犹形生也。有胎有形而后。阴阳可名也。中四爻。则胞中长养之时也。胞中长养之时。其层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3L 页
层变化渐渐成形之节。实有神妙不可测者。而皆阴阳之气之所使也。故阴阳为重而其变化层节。反为轻也。
有初则有终。而只曰初九初六。不曰终九终六。有上则有下。而只曰上九上六。不曰下九下六。何也。盖下爻不言初。则无以知卦画之自下而生也。终爻不言上。则无以知爻位之有尊卑也。
谦之彖。天道下济地道上行云者。盖已包得艮坤之象。而尊而光。卑而不可踰二句。似亦分属两卦。坤有含弘光大之象。故称光而谓之尊者。以其在山之上也。艮为山。故称不可踰而谓之卑者。以其处地之下也。
蛊之象。振民育德。是治己治人之事。育德。所以治己。振民。所以治人。次序则当以育德为先。而卦体巽风在艮山之下。风之象为振民。艮之象为育德。而卦象每以内卦为先。此所以先言振民而后及育德也。
大壮之九四曰。壮于大舆之輹。云峰胡氏曰。大畜九二。在三阳之中。为六五所止。故曰舆脱輹。大壮九四。在三阳之上。六五不能止。故曰壮于輹。此说似然而小畜之九三。又曰舆脱輹。此乃三阳之上爻。非在于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4H 页
三阳之中而亦曰脱輹。由此观之。胡氏之说。废矣。余意。易之道时义尤重。大畜,小畜皆有止畜之意。故在其时义。虽以三阳之盛。亦止而不得进。如车舆之脱輹不进。大壮之时义。则壮而进也。三阳进于下而上卦又有震动之象。不如大畜,小畜之止畜。故有壮輹之辞。信乎易之用。莫如时也。
说卦。坤为舆而大畜,小畜,大壮皆有舆象。盖不独坤为舆而乾亦有其象也。触类而长之。则离为牛。而亦可以为马。是故火地晋。有锡马蕃庶之象。(离居午。午为马也。中孚有离象。故亦言马。)夫如是。则乾之六龙。亦可以为马。坤之牝马亦可以为鱼。神无方而易无体。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三百八十四爻。更以别义取象。则坤之六五。不必曰黄裳。而又有他奇语。离之六二。虽不称黄离而亦可明爻义矣。
睽之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余意。九四之阳。比于六五。元夫之称。似指六五。然不曰妻而曰夫。又加元字者。以其位尊也。易之爻辞。自有活法。阴阳互称。亦多有焉。此爻如是解然后。六五爻所谓厥宗噬肤。尤有味。盖厥宗。即九二也。九四阳爻。间于九二六五之间。故必噬而去之而后合也。自二至上。有噬嗑象故也。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4L 页
朱子亦以易合释噬肤之义而未尝明言。今合九四六五两爻辞而参看。六五之为元夫。明矣。(后见归妹九二谓之女。六五谓之夫。程朱说亦有如此者矣。)
解之六五君子维有解。言其维系而有解也。自初至五为坎。此爻有坎上六拘系之象而当解之时。故既维而有解也。大象所谓赦过宥罪。可旁照也。此爻与三阴同类。为与小人相维系不能自脱之象。然当解之时。居五之刚。变而为君子也。是以曰维有解吉。而夫子亦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然而其体是阴。犹未离其类也。故曰。有孚于小人。谓犹有孚信于小人。盖戒之也。
渐之象曰居贤德善俗。居贤德。谓居于贤德之乡。即所谓里仁为美者也。如孟母之三迁其居。居贤德之事也。文王之化自迩及远。善俗之事也。是二者。亦有治己治人之道而实由观感兴起自然而化。犹居于庄岳之间。不能不齐语。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是其所以然者。由于渐也。此所以为渐之象也。
坤卦曰。地道无成而系辞曰地六成之地八成之。何也。盖坤道不自成。而承天而成。地六地八之成。亦本于天一天三耳。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5H 页
易与太极图言水火木金土。洪范亦只举此五者。洪范。是禹之所叙而禹谟言六府却添得一个谷字。何也。天地大化。有此五行。而邵子却只说水火土石。解之者曰。金出于石。木生于土。毕竟是可疑。
太极为体。阴阳为用。朱子初年说也。既自云有病。其所以为病。人或未知。者。阳之动也。○之用所以行也。者阴之静也。○之体所以立也。不曰○之用所以息也。而曰○之体所以立。则此可见太极之体。在于阴。太极之用在于阳。而果异于太极为体。阴阳为用之说矣。
书传召诰曰。丁巳用牲于郊牛二。注曰。郊祭天地也。故用二牛云云。郊非祭地也。社乃地祭也。则蔡氏误矣。一是祭天之牛。一则祭稷也。稷配天故也。
诗邶风雄雉四章。疑亦庄姜所作。一章至三章。自怨自解。终和且平。末章勉戒之辞。则非纯然有德者。道不得如此。旧注以为行役妇人之作者。以其诗中有道之云远一句故也。然余于此益信其为庄姜之诗。盖不怨庄公之不来而谓之道远不能来。则其温厚惠顺之意。蔼然自见于言表。诗可以观。正谓此也。
中庸只为明道而作也。故以道字为说。首节盖言道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5L 页
之原于性而修以为教也。二节之戒慎恐惧。三节之慎独。盖言不离道之工夫。若只如此说去而不明明破的。则后之人将不知道为何物。故四节又拈出中和二字。发明而断之曰。天下之达道也。是以十一章以前。都说中庸二字。十二章以下至二十章。都说道之一字。中庸与道字之义。至此而阐发无馀。而上章有致中和位育之语。故二十章又以三德九经等说。极言为天下国家之道。一篇之旨。于此该括靡遗蕴矣。独其首章所谓性与教之义。犹有未尽说者。故复以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起端。而极论天道人道之妙。至三十二章而终焉。首章之旨。又扬扢尽矣。于是乎以衣锦加絅无声无臭。总而结之一篇之义。可谓至微而至显矣。
大学之道。三纲八条。名目虽纷。然而究其要。则只是体用。以四字言之。则修己治人也。以二字言之。则知行也。以一字言其工夫。则敬也。今人皆知中庸之诚大学之敬。而中庸则篇内多说诚字。大学未尝拈出敬字。然犹以大学属之敬者。何也。窃尝论之。大学初程是格物。格物是寥廓底事。反不如诚意之靠著实地。今若教人曰。汝姑舍却诚意。先务格物云尔。则此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6H 页
实悬空物事而难以食效。且逐物格理。格之不已。必不免游骑远出之病矣。此阳明所以释格物为格其意中之物事。以为诚意之工夫也。此言固有所蔽。而若朱子之言。则自有以补大学之阙者。盖敬字也。其言曰。持敬为穷理之本。未知者。非敬无以知。已知者。非敬无以守。又大学讲义。提说敬字。不啻丁宁。朱子行状。又称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终也。谓致知不以敬。则昏惑纷扰。无以察义理之归。躬行不以敬。则怠惰放肆。无以致义理之实。存此心于齐庄静一之中。穷此理于学问思辨之际。朱子之言出而大学之书始不为空言。是故大学之道。始于格物而格物之前。敬又在焉。此朱子之功。所以大也。然又有可疑者。敬是大学之第一要旨而未尝提说。至千馀年后。却待朱子发明者。何也。此阳明所以不信朱说也。盖三代之时。人自八岁至十五。所习者。皆小学之事。小学之事。不过一敬字也。未入大学。既用工于小学之敬。故十五以后。乃以格致为务。此可见小学,大学通为次第事。然三代之后。小学之教不行。今若以格物为大学之本而不知居敬之又为其本。则大学之道。几乎熄矣。亦将为阳明所笑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6L 页
也。
礼记其变而之吉祭也。注云。变者。有故变易常礼。殆不然。盖谓自丧奠。变而为虞卒哭也。
月令其数五云云。四时皆称成数而此独举生数。注说固有之。盖四时之木火金水非土不成。故于四者。各添入土五数而曰八曰七曰九曰六。土则无所待于四者。故只举其生数。以见其兼包四行也。
礼记宗子母在为妻禫。注曰。非宗子而母在者。不禫云云。此注非矣。非宗子则虽父母俱在。为妻杖且禫。惟宗子。则父在父为主。故宗子不杖。不杖。则不禫。此章。盖言虽宗子。父没则母虽在。而为妻禫也。
檀弓曾子易箦章。曾子闻之瞿然曰呼呼者。欲使童子更呼也。盖子春止之。故曾子未及详闻。使之更言也。旧注谓叹而嘘气之声云者。恐非。
尝见大东言行录曰。松江于家礼亲迎条。围布几筵注。疑不能解。询于沙溪。其后十馀日。松江以特进官入侍经筵。自 上猝问此注。诸臣皆不能读。松江以其所尝闻于沙翁者。进对。 上称善。仍有赏赐。松翁出而分与沙翁云。松翁所疑及沙翁所解。皆逸而不录。余故解之如此。未知果合于沙翁之旨否也。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7H 页
自朱子曰。至告庙之礼云云。○此则朱子引左传辨仪礼。以明古之有此礼也。自问今以下。当为别说。以其说之可以旁照。故附于此。读者不可混看。
自问今妇人。至后祖之说云云。○盖古礼庙见。在于成婚之后。世之人。欲免于左氏先配之讥。遂有入门。即行庙见之礼而乡里诸贤。亦颇信之。
岂后世纷纷之言。不足据云云。○此即后世引左氏之说而为言者。然不足据也。
莫若从古为正否云云。○古之云者。指古礼也。盖古礼庙见。在于成婚之后。不欲从左氏。故有此问。
左氏固难尽信云云。○以问者不欲从左氏。故答之如此。盖左氏之言。不可尽信。而此言则未尝有失。故以然字转其意而答之。
自然其至末段云云。○古礼将行亲迎。必先告于祠堂。楚围所以有布筵告庙之语。左氏之讥郑忽者。以其不行此礼也。若先行此礼。次亲迎。次成婚。次见舅姑。次庙见。庙见虽在于后。以其先告庙也。故自不入于后祖之讥。郑忽不行此礼。左氏讥之。是也。然则左氏之言。未尝有失而后世之人。错看左氏之说。乃有入门即行庙见之礼。甚非古礼也。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7L 页
史记孟子传曰。傥亦有牛鼎之意乎。索隐注曰。牛鼎函牛之鼎。驺衍之术。迂大有牛鼎之意云。此注恐误。上文曰。百里奚饭牛。伊尹负鼎。此牛鼎云者。盖结上文饭牛负鼎之义也。
程书云。古者龙门未辟。伊阙未坼。砥柱未凿。水常泛滥。而特以人居鲜少。水不为害。及尧之时。人民蕃庶。渐就平地而居。始知水之为害。尧乃因而治之。以为万世无穷之利云。观此则可知九年之水是水灾而非霖潦也。后人每以七年旱九年水并称。有若霖潦者。误矣。
春秋僖公时。曹伯襄复归于曹。春秋之名之者。以其竖侯孺之货赂筮史而得归也。胡传所论严矣。然则文王之脱羑里。又不能无赖于散宜生之行赂。文王亦可尤欤。叔孙豹,叔孙婼之见执于晋。或求货而豹与婼拒之。大夫之知义者。犹耻以货赂苟免。况诸侯乎。胡传言使其竖云云。加一使字。曹伯信有罪矣。然左传本无使字。则与散宜生无异同。故胡氏所以添一使字也欤。
纲目汉宣纪书曰。大将军光妻显。弑皇后许氏。此非春秋之法也。春秋诛恶必诛心。故赵穿弑其君而赵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8H 页
盾受诛。光何以不诛。始之不与于显之弑。犹盾之不与于穿也。后之闻显之言而濡忍不发者。犹盾之反不讨贼也。盾受恶而光不贬。春秋。有罪者去其官。此何以书官。可疑。或曰。书官。所以惜其贤也。何贤乎霍光。曰光。忠臣也。官之示其贤。贤之示其惜。其意若曰。斯人乃有此事云尔。
唐太宗之葬文德皇后也。称后遗戒。下诏俭葬。因自为终制容棺而已。及为温韬所发冢中。宫室制度宏丽。多藏异宝。则其诏令。皆虚伪矫诬也。况六月四日事乎。史称太宗取览国史。命玄龄直书。此殆史氏微旨也。苟不畏其直书。则何必亲览其所书耶。
孔安国尚书序曰。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据此则当始皇焚坑之时。安国之先人。藏经于壁也。注云。先人指孔子。恐谬。其下文又曰。鲁共王坏孔子旧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之书。考上下文势。则先人之非谓孔子也尤昭然矣。而后世之人。皆以为孔子先知焚书而藏之。误矣。
文中子元经。正统止于刘宋而移之于魏。刘裕萧道成其得国不正一也。而或与或夺。有何所据。又况帝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8L 页
魏之不可者乎。
王李之剿窃古语。人皆病之。然余见伯夷传有曰。颜渊附骥尾而行益显。盖古语曰。苍蝇附骥尾而驰千里。马迁引用此语。有若颜子身附骥尾者。又于秦楚月表有耳食之语。剿窃之病。马迁亦不免矣。
韩愈讳辩。为辩谤也。其文宏肆奇杰。谤者当懑然自服。然其曰汉讳吕后名。雉为野鸡。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为某字云者。辩则辩矣。独不念治是唐高宗之名乎。既为文辩谤而反犯先王之讳。文人之疏于照检。如此。
淮南子主术训曰。非澹薄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滋厚无以怀众。非中正无以制断。诸葛武侯澹薄宁静之训。盖本乎此而后世之人。仍以为武侯之言。故至入于小学。为千古不刊之格言矣。
马融作忠经。所以仿孝经也。然融为梁冀之客。谋杀李固。则其忠可知也。陶潜作孝传。只取若干人。曾子之孝至矣。闵子骞。孔子之所称而潜不取焉。何也。
班固白虎通曰。木生火。火还烧木。盖金胜木。火欲为木害金。金者坚强难消。故母以逊体。助火烧金。此自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9H 页
欲成子之义也云。是却不然。胜其母者。其子反胜之。五行皆然。岂特火之于金而已哉。虽曰。金坚刚难消。火之猛烈。其于克金也何难之有而木乃助火耶。且土之克滔天之水。水之克烈山之火。又岂容易哉。而火不助土金不助水。则木之于火。何独自烧其体而助之哉。火。阳也。属乎男。水。阴也。属乎女。男承父母。故火不离木。女远父母。故水流去金。其义则精。
因树屋书影云。东汉张遐。字子远。馀干人。尝与其师徐稚过陈蕃。时郭泰,吴炳在座。蕃问易旨。遐曰。易无定体。强名曰太极。太者至大之谓。极者至要之称。盖言其理至大至要。在混沌之中。一动而生阴阳。阴阳者。气也。所谓理生气而气寓理者。是也。蕃顾炳曰。何如。良久曰。得之矣。观遐之言甚精切。不曰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而云一动而生阴阳。更自有理会处。濂溪详言太极而张遐已先之矣。
水之寒。性也。然燖之则热。为火气所逼而失其性。然火尽则复寒。人之气质之病。亦有能移其本性者而反而求之。性固自在。孟子言持其志无暴其气。戒乎气者也。朱子曰。昔非不足。今岂有馀。复乎性者也。
阴阳。气也。五行。气之成形者也。然五行之中金木土。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39L 页
已成形者也。而水火二者。泄于气流于形而犹未离乎气者也。是故水摇漾未定而火炎动不止。自其将形未形之际而推测焉。则阴阳虽无形。其情状则可见也。
一勺水。龙嘘之则能化成大地水。一点火。人吹之则能化成万丈火。龙之灵属阴。能于水而不能于火。人之灵属阳。能化火而不能化水。
草能自立。抽茎曰茎。茎者。劲也。委卧延蔓曰蔓。蔓者慢也。揆之人事。凡人竦立。则义形于面。颓卧则气滞于节。是故茎草之花。多发于上。荷菊荠荑之类。是也。蔓草之花。多生于节。瓜瓞藤葛之类。是也。
影不生于形而生乎明。盖明者能照物。亦能受照。故影于是生焉。水与镜。明在内也。故影成于受而照于内。日与火。明在外也。故影生于蔽而照于外。是故照日月灯烛者。明在东则影在西。照水与镜者。明在东则影亦在东。
七情亦具五行。人喜则色敷华。是木气之发也。怒则气焰勃然色赤。是火之发也。其不可抑。犹火也。哀属金。乐之商律金声。凄悲也。惧属水。易之序卦云。坎水恐惧也。又因而推之。爱与喜相类而恶与怒同用也。
荷栖集卷之十一 第 440H 页
欲则并行于六情之间。如土之附著于四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