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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潭先生集卷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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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潭先生集卷之二十九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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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叔父云坪先生行状
   本贯忠清道恩津县彩云乡。
   高祖讳时烈。议政府左议政 赠领议政谥文正公。妣韩山李氏贞敬夫人。
   曾祖讳基泰。同知中枢府事。妣完山李氏贞夫人。妣文化柳氏贞夫人。
   祖讳殷锡。县监 赠吏曹参判。妣密阳朴氏赠贞夫人。妣平山申氏 赠贞夫人。
   
考讳汉源学生。妣南原尹氏孺人。
先生讳能相字士弘。初字士能。高丽判院事大原为始祖。历二世有讳明谊。司宪执端。声望与郑圃隐,李牧隐诸贤相埒。是生讳克己进士。其配柳氏。早年苦节。有 旌褒之典。是生双清堂讳愉。隐德不仕。五世而至讳龟寿。奉事 赠判书号西阜。居丧致哀。有白燕巢庐之异。又二世而至讳甲祚。奉事 赠领议政谥景献公号睡翁。当昏朝以新进士。独拜 西宫。节义卓伟。是文正公之考也。学生公聪敏颖秀。甚为文正公所嘉爱。自己巳祸后。敛踪以没身。尹夫人都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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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之女。略通书史。有女士行。先生以 肃庙庚寅十一月一日未时生于公山大田里第。幼而戏嬉超异群儿。见者皆许以远大之器。学生公爱其聪悟俊迈。不甚加教督。稍长能自奋发。始受少微史。才阅数板。遽通文义。未一月而尽一卷。傍听伯仲氏讲读而克多悟解。两公皆以文艺夙著。而亦自谓莫及焉。家中人始皆忧其覂驾难制。至是益自有惕励之志。学生公喜曰吾儿已如此。吾无忧矣。十四丁学生公忧。哀戚甚。十八委禽于退修韩公启震之门。仍受业于南塘先生。专意向上。往复叩质。甚被推奖。若其赠诗所云千圣相传一直字。愿共持循度此生者。已可见其寄托之重也。自是士友从游者益重。最与栎泉宋公明钦源源讲讨。相期许不寻常。尝会留玉溜阁讲大学。而亦有数三名胜。相守论辨。莫不叹服其识解精深。丁巳尹夫人患疽危㞃。先生昼宵煎泣。尝药竭诚。割指进血。竟得奏效。而焦忧馀祟。积成奇疾。累月沈绵。几至无幸。己未秋被左相宋寅明 筵荐。庚申春除内侍教官。寻拜侍讲院咨议 书筵官。陈疏不就。壬戌当 春宫入学。祗承 别谕亦不赴。尝以出处之义。有所相难于退修韩公。至是以书禀质于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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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曰大抵儒者之事。莫大于出处。孔子曰邦无道谷耻也。孟子曰观远臣观其所主。不肖无状。不幸为小人之所荐引。而荡人者相承擸掇。以至于此。私心窃耻之。不啻如坐涂炭。季氏丈虽引龟山事及门下尝为邯郸之荐为解。然此实有不然者。龟山本以进士从宦。历典三州之后。却被蔡京笼络。故不自以为病。而只得不应于本职秘书之命而已。门下亦自丁酉以来。筮仕行公。五年之后。乃为邯郸荐引。此何足为嫌。不宁惟是。闵士元间尝与诸逆贼同入大憝之荐书。是皆外至过耳之事。可笑不足恨。而至如小生则有大不然者。本以幽谷之一氓。譬若处女之未行。而一朝忽为当世小人之所汲引。而发轫荣涂。腼然自得。则其与管幼安赴曹操之召何异。真所谓不知世间有大羞耻事者也。反复思量。此意参倚。虽靡季丈。而古圣人复起。区区迷惑定不可开矣。窃深罔措。或欲依伊川先生故事。封还告身。或欲更上一疏。陈此本情。而皆不无不便者。闷蹙何喻。倘得今日滚滚之诸公大人能有古人爱人成物之德者。一言建白。陈此志学日浅之实及昔圣王成就人材之义。 特赐恩递。使之十馀年閒放于田野。安意读书。以待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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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其为荣感。奚特华衮而已。公私两得。上下俱安矣。癸亥除造纸署别提。寻拜司宪府掌令辞免。乙丑奉板舆往于仲氏比安任所。历览岭中胜区。而久栖一善之鸬鹚亭。日夕讲读。甚有自适之趣。又往星山之老江。行乡饮礼于黉堂。是岁拜掌令。丙寅遭伯氏风翁公丧于阳山侨寓。自比衙奔哭。情理绝惨。不堪割半之痛。而送终诸节。靡不尽其诚礼。丁卯除翊卫司司御。复拜掌令。是春与族兄岩谷公羲相会于华阳。讲春秋于一治堂。门人金憙等从之。瞻聆钦耸。戊辰安学士杓以同门雅契。有书论性。先生答之曰大抵今日世道之害。无如人物性同之论。此自有言语文字以来所未曾有。无论吾道与异端。古人何尝有以人物之性为同者。如以孟子生之谓性章见之。孟子本以理为性。告子以气质为性。其所指拟者。虽各有异。而若以犬牛人性不同则同一语意。观于其问答之辞可知矣。惟于释氏话头。乃有狗子佛性之论。然其意亦何尝偏着于有无方所也。一自阳明之徒叛经侮圣。务尚新奇。为说支离。转益缪戾。进不得为儒。退不得为释。狼狈失据。以至于章大力而郎当极矣。艾千子见其弊而辨之曰程朱诸儒言性处。大力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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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五经语孟言性处。亦不看乎。大力自认其性与禽兽等也。则禽兽父子无亲。夫妇无恩。师生长幼无序。大力果自认与禽兽等乎。书生侮圣言排先儒之罪。不待如佛氏之说报应。而自不觉其身之堕落畜生道耳。晚村吕子闻而善之曰艾先生此言。非骂也仁也。痛哭流涕而道之亲爱之也。彼其不考前言。而误惑于阳明。身入禽兽之域而不自知焉。则同为人类者。不呼号激直以救之。不仁也。此即中土论性家始终异同之大略也。至今彼中之自处以诵法先圣贤者。一无有以人物性道为同者。独姚江一派喧豗不已。谁谓此论东来。举世风靡。其所谓大儒先辈亦不免胥溺之患也。岂天之将丧斯文。人心先为迷盲而然耶。退栗沙尤诸儒先之苦口辨明者。今皆一切被后人䵝昧之。而寒水三渊两先生之定论则尤不见信。重可叹也。虽然此在儒林公共讲学上事。非有一毫可以容私好胜者。而黄吻年少辈乘时跳踉。敢辱宿师。竟至有崔妄人告墓之举。于妄人何难焉。而误认其性之弊。诚无所不有也。时有以南塘所撰寒水斋行状总论事。大加怒斥。起而助澜者亦颇喧豗。先生略有辨破。为彼所嫉。訾毁迭兴。李尚书台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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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忧叹。致书勉以无辨。则答之曰近日纷纷。实有源委。不可以本事辨争者。教意诚然诚然。区区于此。窃有所甚惑者。春秋恶攻战而莫恶于阴谋诡遇。宋室南渡。天下岌岌。谋国者欲以讲和为名。而修自治之实。朱子斥之曰内外心迹。判为两涂。幸而成功。亦儒者之所讳也。仁人之用心。此可见矣。敌国尚然。况同室乎。今日士大夫。盖皆儒门之秀。而读孔朱书。言必称先圣贤祖。乃若其情则诡秘莫甚。换面迭出。且战且和。潜搆暗煽。无所不至。毕竟飞书来见者。莫不以含默二字相游说。而背面则辄以为某已绝其师。首先声罪者。非他人也。夫劫子弟而攻父兄。捩手足而伤头目。其计不亦巧且憯乎。此能相所以不能终默而一出以辨也。其书故在。今可案覆。而辞说诪张。转益骇愕。来谕所谓千奇百怪。不如无竞者。敢不拜嘉。至若以此身为祸根。而谓累及于师门者。恐未必然。此身无似。无所有无。何足以为人喜。亦何足以为人恶也。前日怀乡之所怨恶八人。而声罪传檄则不过是吾师一身。彼虽一时知难而止。末梢连人之檄文。太半吞吐前日语句。窃以是知韩丈之见恶于人久矣。且以韩丈文字。本不如此。而谓能相之怂恿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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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此非欲归狱于无似之此身。适所以搆诬韩丈。有若无主见。而为人所动者然。人之为言。何至此甚。浩嘅浩嘅。己巳代理之初。 大小朝荐降别谕。庚午春上南塘先生书曰。心说半生咀嚼。自以为灼然有见。而窃怪夫古今诸贤之说。纷纷离合。同异之不一。毕竟愤悱而心自语曰天之所以与我者。本无一毫迷昧。何必多求乎哉。于是尽扫诸家之说。高足一棐几上。无复片纸陈言。兀然端坐而终日。夜则无灯。从黑窣窣地坐俟天明者数月矣。其间虽不无冗挠应务者。而盖多有收视反照。绌聪明虚物我。直从本地自验之时节矣。除夕以村厉谢遣诸生徒。尤独坐无聊。引满屠苏。间诵邹圣养勇求放数章。不知不觉地蓦然心眼相融。若有如掌文持拳而展。条理粲粲者。恍然一笑。几不免误过平生。何其前日迷惑之甚也。一个方寸中。有气有质。清浊粹驳。真有人各不同者。终不可恃此而为圣贤之学矣。若无上面性善一着。吾人之不入于猖狂自恣者几希矣。始呼烛更出前日扫去之册子。从头涉猎过。如风走波。其于同异得失之际。不啻怡然涣然。若于年前早死了。几不免误惑而归矣。悚惧何言。第恨平日承教于门下者。只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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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气聚。而虚灵明德无分数等句。欠些曲折。致使愚昧小子。浪走横驰数十年。迷不知返矣。大抵吾之心真诚不如尧孔之心。不于此下工。更何处着手。天地鬼神。尚不能无善恶。人心何独不然耶。如靡上面主宰者则岌岌乎殆哉。盖能有见得而言则明德一物事。谓之有分数可也。谓之无分数亦可也。明德本来包得主宰者而言之。非单指心而言者。其说颇长。不能猝乍更仆。当俟春晚厉熄。负笈请教时耳。盖先生心说始尝未契于塘翁所论。是书乃改前见也。右相郑羽良 筵对历陈我朝道统。而乃没沙溪先生于渊源。敢举尹拯于其中。先生因辞疏论斥之曰。窃伏惟念昔我 肃考之所垂训。真得人心之所同然。凡于是非之际。必究义理之正。洋洋圣谟。班班可考。夫所谓义理者何也。君亲也师生也。各尽其职。名分也事物也。各从其则。以至于进退荣辱。常变综核。闲圣而距诐。显忠而瘅恶。无非是物也。纲纪寰宇。贯彻古今。人不可以一日而不由。国不可以一日而不明。苟或不明。人心邪僻。是非倒置。以非义为义。而灭天理肆人欲者。接迹于当世。可不惧哉。故我 圣上尝见有一筵臣强称义理。欲肆其非义之说者。 天怒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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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斥责备至。大哉王言。其于继述之道。燕翼之谟。两无间然矣。不意今者又有以道统之说。陈白于 邸下者。弁髦义理。太无严畏。或没其配圣传道之贤。或进其得罪名义之类。托公济私。任情低昂。敢谓我 储后之聪明可惑。敢谓我 圣考之处分可挠。噫嘻此其灭是非之天。鼓邪诐之说者为如何哉。而 邸下不闻有一言之严斥也。岂或有之而臣未之闻也耶。臣以禽息鹿视。虽无责任。而其为斯文世道之忧则大矣。顷在丙午年间。臣师前执义臣韩元震出入经席。备陈 先朝尊贤斥邪之遗训。既又承 命抄进古今格言。而东贤之道义相传者。咸以序列。著其渊源。 天心载悦。群情允叶。世变层生。至于今玆。则其所祖述者。见摈于统序。其所辞辟者。得厕于名贤。贤邪紊乱。义理日非。臣元震前日之忠言至论。不可以复公诵矣。疏到政院。举皆虑其朝著不靖。及 批下诿以风传之误而无所处分。郑亦不敢为对举。士类不能无恨郁焉。是秋 上幸温泉。 召命特降。先生进次燕岐。疏陈病情。及 回銮祗送于温阳之境。辛未奉尹夫人随仲氏寓于云坪。环堵萧然。箪瓢晏如。日与生徒讲诵不辍。是春遭师门丧。服疑缞素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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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制。赴哭襄奉。情文备至。抵书于姜典籍浩溥。详论师服定制。自此安仿之痛转甚。益惓惓于师友讲劘。最尊慕尹屏溪。又与山水轩权公震应为道义之交。往复勤挚。壬申 懿昭世孙之丧。 上询以长子三年之礼。献议以为邦礼系是先臣得祸之馀案。情私惊错。何忍措舌。尝语人曰贱分所在。有不可只同诸人苟且为说。而从前不能献议。今忽破戒。又非情义。故隐约为说。只微露守株先论之意而已。癸酉暮春。驾言出游。历黄溪之物閒。转至知礼之春川。门人李宜朝与若而士子迎会。而共玩水石之胜。甚喜曰此吾先祖杖屦攸憩。而今日之游。适符当时年月。诚有不偶。而亦多感怀也。遂就台石大书以洗心台。尽日徜徉而罢。夜宿川下村慎生某家。讲春秋胡传。乃谓曰天翻地覆之后。吾党之士。惟恐入山之不深。而当讲明尊攘之义而已。大义未伸则儒者岂有可出之时也。是岁屡除掌令。甲戌升司宪府执义。 大小朝敦谕继降。谆复恳恻。寻除掌乐院正。递又拜执义。陈疏辞免。乙亥拜执义。 上颁下大训。先生不胜忧慨。将抗疏。入禀于尹夫人则笑曰不闻范滂母之事乎。义理可为则虽死吾何憾也。于是上疏曰。伏承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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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御制大训一册。穷山匹庶。何以得随诸臣后。例沾官颁。自省微分。万万惶缩。况伏闻 圣主续典添一科条语。犯是书者论以极律。大小駴惧。莫之敢迩。以臣固滞冒昧受读。如有一毫不能领悟者。则信口讲论。安保其必无阶前万里屋漏甚严。伏愿 天地父母。曲全终始。亟回成命。收还匪分 恩颁。俾玆山林鹿豕之贱。穫远于机辟。千万至幸。抑臣窃有仰慨于圣明者。 圣明之作此书。盖出于阅历世变。牖迷觉后之盛意。则固当谋及臣邻。以期佥同。不可立法而禁人之有言也。大训之作。肇自三古。何尝有一言设禁而强齐其不齐之口哉。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未闻以说及训诰而得罪古圣者。更愿 渊衷必加再思。刊去此禁于续大典。然后宣扬 宝训。使百僚万姓咸得以收召惊魂。奔走鼓舞。而读之虽或有未尽领悟。而滞思不化者。亦使得免于触犯大禁。不胜幸甚。臣之此言。匪敢自处以山林论事。而迫于恩数。恇惑靡定。不敢不以正对。道伯赵公明鼎为之危怖。不肯上送。乃使家僮直呈政院。又见退却。三度投进。终未得彻。识者亦多恨之。冬丁尹夫人忧于仲氏镇岑衙中。哀毁踰制。羸悴沈笃。朝家不废 恩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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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心不自安。抵书春坊诸员曰。罪苦贱臣。尚未刊名于官籍。官衔自如。而 睿慈视之以朝列。官坊待之以司员。至有 颁宣之举。远及苫块之中。即无论私情之万万惶仄。其在法义。果无不即乎人心耶。三年之丧。天下之达制。生人之极痛也。圣人制礼。不夺人亲。三年不逮孝子之门。三代尚矣。自汉宣帝以来诸有父母忧者。致事守制。便不得以三年之丧从其利。历代因之。缕缕著令。而夺情起复之弊久已绝矣。今此不孝无状之贱臣。不幸以斩焉缞绖之喘。有腼而错于清切之班。忘哀叨利。例沾官颁。孝理之下。将焉用无亲之人哉。丁丑与宗子焕世议定文正公迁厝于青川。盖万义合窆时。圹中有湿气。寒水斋权文纯公与本家诸公。即谋移窆。累年求山。占得此地。而事系慎重。自致延拖。至是决行缅奉。群议纷纭。斥以妄举。先生略无所动挠。葬后因李安峡邦贤书问。乃举实答之曰。不肖后生。大胆以举先父兄未遑之事者。实是骇妄之甚。而宗兄遗戒于嗣子。一如近世遗疏之例。既又丁宁书嘱。使之助成。则其在私义。不忍复以祸福为心。艰大为辞。而说者以为尤翁之丧 孝庙。尚多烦言。人之葬圣贤。异于圣人之葬人。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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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不能。而今何可妄举也。灭身湛宗。必至之势。有口皆言。至或以为迁 陵时事。祸机犹迟。 大训语及。犹或可免。而此事之举。立见败亡。人情如此。天意可见。顾乃愚迷蔽惑。不计死生而为之。追思多愆。万殒曷赎。今之纷纷者。槩可靠实而非诬。知旧相爱者所宜断置。以观将来之出场。而不宜容私庇护。独不弃于众弃之中也。高明非孟子。孤哀非匡章。何可违众相与。而至于斯道之托。尤觉一言之不知。岂不见退陶过许龟岩而取讥于仁弘耶。戊寅丧制既阕。乃发西行。抵门人宋德秀,金憙书曰。在昔仲尼既免丧。穷廓靡凭。适郯适周。问官访礼。鲁君资之以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侍御。盖伤天子失官。学在四夷。而以其欲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为大业也。四科十哲皆从之。楚昭王闻风。遗之以安车象饰。宰予以为靡丽而谢之。当时去古匪远。时俗见闻。能知士道游学之为贵。而尚以其徒从猥多。绝粮于陈蔡。见忌于令尹。甚至微服逃乱。而人有比之于丧家之狗者。至于亚圣。彭更又讥其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传食于诸侯。能则特一偏季乡人。况敢望圣贤作处耶。从游之士。一切谢却。只与一郑氏子。三月聚粮。肆意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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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盖将西入箕都。北踰咸关。历观先王之迹。尽访四夷之学。遂上白山。一目万里镜。仰窥箕斗昴毕之躔。俯察天下大小之势。以验夫晴窗默究之馀。百世可继之故。在于微分。亦可谓大业。而贤者不但不从行。其所以资送善仲者。只一如狗小鬣。致远恐泥。何太拙也。善仲太苦心。致死相护。而又恐能以妄塞悲。六经之外。不许一书携赍。有是哉。君子爱人以德也。行到文义。寄从侄焕箕书曰。自丧阿教。吾家文献已衰。病夫所倚以为重。惟在于你。你亦岂不自知耶。马文渊征交趾。中路还书以戒兄子。吾先君昔在德源之役。举此书饬于诸子孙者。尤为哀切。平生兢兢。或恐失坠于当日之戒。此来回念家中。赖有你读书饬行。克承先训。吾虽远游。尚何忧哉。季大父一见枫岳。颇有自大之意。先生语之曰何如我坐读朱书。以乐其山高海阔也。盖大全一书。万物皆备。峻截者如山岳。渊深者如巨海。真可以壮心目而助道义。则不先观此。而观峙流者末也。今也你从简编而观山海。我向海岳而玩文理。行止有时。动静皆义。夫道一而已。宁有二耶。先生枫岳诗曰却恐埋头无了日。遂将閒脚逐孤禽。又曰此地只宜南岳句。每登高处费长吟。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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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合彼此通动静之道。而惟其施之也有先后缓急之序。惟望你牢关寻理于陈编。字字勿放过。期使斯文未丧。吾道不孤耳。五月入妙香山。寄书于从子焕经。兼示焕箕。有别纸曰千里关河。看尽檀箕轨躅。夷王之神灵雄圣。仁贤之制度文为。瞭然皆可考验。唐京柳城。千峦拱卫。无非钟鼓玉帛。绝无剑戟杀伐之气。虽使龙岳一峰。贼旗扬风。以致卫满之乘运闯入。准氏曾不兵争而委去之。不以所以养人者害人。清净自定。礼乐揖逊。乃其地灵人性之自然。彼哉三韩之雄图霸烈。何足与论于此也。道诜无学二高僧。只从雄拔聚气处论风水。而不曾看得到此。此岂真知天地之理者。而先贤大儒坐老于东南。不进一步西游而北学。尤用追恨。两都旧壤皆空。人杰不产。所谓儒者今皆固陋迂滞。得小为足。绝粒岩栖之流。亦皆旁门小𧗱。顽空下乘。未见卓然有妙契宗旨者。令人败兴。顷于仁贤祠下。讲洪范一篇。语极九畴八教之理数。辨尽康庄田里之法制。崇化书堂讲春秋数段。深明华夷之辨。君臣之义。疑者半信者半。既入深处。川瀑笼山。以绝尘踪。只有四山禅流。飞锡控鹤。来辨空玄。戏作长老。无人能答话头。毕竟破戒食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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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衰歇。异教亦无其人。盖有之而不见。何等慨惜。六月住上院庵甚喜。谓傍人曰冥栖息心。爰得我所。二十四日早起逍遥。仍裁修家乡书及两西数处答柬。其寄长儿书。训戒切切而即手笔也。宿患吐血之證。向晚猝发。气微不平。乃就枕席。翛然违世。门人之从行者。哀遑靡极。宁边府使李邦绥熙川郡守金行一承讣即至。尽诚致力于含敛之节。七月靷还。 朝家震悼。庀赙亦优。沿路邑宰西土儒林之同志者。莫不为斯文悼惜。而操文致酹者甚多。九月葬于连山之养正峙酉坐原。先生挺英豪之资。懋圣贤之学。性度宽弘。容仪魁伟。若其光明正大之心法。峻截方严之言语。都从一直字中流出来。持己接物。不规规于矜持而自循天则。谈经说礼。不屑屑于往迹而自合古义。是非之劈破而甚病人之含糊鹘突。操守之坚确而甚恶人之同流合污。功程严密。范围宏阔。自任之重。自信之笃。实有千万人吾往底气象。而非曲学拘儒之所可企及也。早岁登剡。 旌招频繁。而贲趾自修。益坚东冈之志。惟其世道之忧。蕴结于中。未尝不致慨于邪正忠逆之汩蕫无辨而曰。此实人鬼关。须得打破此一关。然后今世儒者可以定其出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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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矣。当时宰之诬蔑渊源。陈疏辨斥。而异趣者亦皆知惧。至于颁训之日。办死抗章。名正义严。虽不能登彻。而其所以昭阐大义。有辞来后则不可诬也。经纶才志。敛藏于一亩之宫。而大观阔步。常有挥斥八极之意。其于晚年远游。槩可见矣。孝悌之行。可以通神明。睦恤之义。可以感冥顽。而动静云为。一切不出于循理察伦之外。馀事文章。精博隽永。而每以为著书立言。非宿德邃学则未可也。人或请得文字则皆期以五十后应副焉。尝作读书法。以示来学者。是为三要十二法。乃曰三者不明而能知经意者未之有也。十二法奇正相生。合变无常。而其数自然暗合于律吕。有若五声八音之不可不辨也。有遗集若干卷藏于家。噫。使先生得其寿。则其将为国蓍龟。为世屏幪。而经纬乎圣德。黼黻乎皇猷者。尤当如何哉。而遽以栗翁乘化之年数。乃殁于檀君降生之神区。亦岂非运气所关也欤。初配清州韩氏。其考即退修参议公。祔葬于养正墓左。再娶骊兴闵氏学生镇坤之女。墓在凤谷某坐原。后媲嘉林赵氏学生正准之女。墓在鳌谷某坐原。有二子。长焕章今府使。次焕光。即赵氏出。一女适金憙右议政。即韩氏出。长房二男长天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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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民圭出为从叔后。一女适赵镇衡。侧出四男皆幼。次房继子安圭。三女长适南骏祥。次适金炳先。馀幼。金议政一男在明今正郎。呜呼。先生之道德学业。实非蠡管所可测窥。而窃尝观当世长老士友诸君子。皆推许先生以一代大儒。蔚有山斗之望。及先生殁。屏溪诔之曰发轫妙岁。以人百己一之才。用人十己千之工。掩而弥章。屹然为齐鲁士友之宗主。山水轩则曰砥柱倒而狂澜肆矣。一木摧而大厦倾矣。道丧之叹。士林普切。噫。今距易箦居然为四十五载矣。小子残年。益不禁江汉秋阳之思也。谨录遗迹如右。
族叔学生公行状
公讳龟相字圣休。系出恩津。始祖讳大原。高丽判院事。历二世有司宪执端讳明谊。与郑圃隐诸贤相推重。入我 朝有讳愉。隐德不仕。号双清堂。历四世有讳龟寿号西阜。孝友纯笃。居丧致白燕巢庐之异。是生讳应期。官都事是。生讳甲祚。号睡翁。光海时以新进士。独拜 西宫。官奉事 赠领议政谥景献公。是生讳时默。官郡守。文谷金公寿恒撰墓碣。以尤庵先生严兄称之。寔公高祖也。曾祖讳基学直长。己巳祸后。终身不复仕。祖讳宗锡判官。自幼甚为从祖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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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所爱重。考讳海源通德郎。有孝行。御史褒闻于 朝。妣咸平李氏。通德郎华相之女。宗党称其善事舅姑。公以 崇祯再癸巳正月十九日生。禀质清秀。幼聪悟。未尝违父母意。判官公严于义方。教子孙少假借。而钟爱公殊甚。才免襁褓。常置于怀。口授以经史语句。古今事理。诱掖多方。公铭心不失。以是见识之博。自在童时。已有称焉。性度洁介。虽于群儿游戏之场。见其鄙悖不正之端。则唾骂不少饶。判官公每称其方直。而亦忧其太刚。及长勉承亲意。虽事举业。而平居饬躬念书。志不少懈。戊辰以通德郎公遗命受业于久庵尹先生凤九之门。自是专意向上。甚被贤师之眷爱提诲。其所获闻。多有人不及知者。公甚病世之从师友游者无实践而以学问称。常自韬晦。一任真率。而同志诸人皆甚推许。公尝曰世教隳坏。隆师尊贤之道蔑矣。吾幸得承尤翁遗训于家庭之间。受屏门谆教于渊源之地。区区所以尊慕悦服者。视他有倍焉。若我尤翁则实继孔朱子之统。凡在吾党。孰不尊亲。而近世后生尊畏前辈者亦少。渝薄之习。极可慨惋。公平日忧世卫道之意有如是也。而其交游之际。必加审慎。惟思亲胜己资警益。而或恐比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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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致悔吝矣。有金福铉者文词赡丽。言辩奇诡。有足以欺世盗名。公亦未免见瞒。久与之游从。相好逢场。辄剧论辨。而彼之言议意见。每欲凌驾古人。竟至侵诋先贤。公始尝大骇而斥责。则渠益肆其诬悖。公乃以为此而置之则其害之甚。将不可测。亦不可以口舌争也。遂胪列其前后酬酢语。作书以诘之。略曰足下之与我相好。今几年矣。每于尤翁分上。大有不满之色。语言之间。必示讥斥之意。吾固悯之。随处分疏。已不胜其纷纷。而至于丙子夏间。对我斥遂庵之说。对吾舍弟斥尤庵之言。极令人大加惊骇。而犹复诿以诙诣。不深致疑于足下本色。向者夜话之时。因高明发端。而鄙又责之曰。吾以斯文事。深致疑于君矣。足下正色答曰君欲闻之乎。吾当尽言之。入我 朝以来。惟退溪,栗谷,农岩。吾之所尊慕也。似若以此三贤。为道统相承。渊源直接者然。其下继之曰沙溪云云。然而畏不敢言耳。又曰今世之尊尤庵莫如我也。吾尝对尹得勋。以为如以我东诸贤中。具备而最盛者言之。尤庵当为一人。其尊周大义。能继孔子之业。终为万世之光。尹亦唯唯。以此言之则当今之世。真个知尤庵者。固莫如我也。然尊尚之义。只宜称停。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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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平生。不能学问。全无践履之功。又不能于文章。而一生所为。徒尚偏私。如林泳,赵圣期恶其直言而斥退之。如李喜朝,闵镇厚喜其阿党而引进之。此非慨然者乎。况此偏私之害。自古已然。沈义谦之斥金孝元已无状。而松江,黄冈之类力扶义谦。虽以癸亥反正后言之。李廷龟父子自是大北。而以西人之故擢用之。柳梦寅忠节可并夷齐。而以南人之故出斩之。如是而其能服人心耶。况尤庵独对。是何密勿大计。而无他筹策。只以姜嫔伸冤为急务。此不过姜硕期为沙溪弟子故也。偏私之害。有如此者。而君辈坐在全黑之中。徒知尊慕之为好。而不知尊慕之义自有称停适中之道。良可慨然。今以尊周大义尊尤庵。岂不足耶。如是论说。几至数百言。而至于遂庵则毁斥贬损。尤无馀地。以为十分之十分无可言也。盛气大言。无所忌惮。此时足下辞锋凛凛。如我气短语拙者。虽或时时开口辨析。而每被雄辩冲突。抵敌不得。只以尤翁斥尹镌者一句语责之。足下亦冷笑不已矣。大抵足下才气过人。自许太高。不知侵犯先圣先贤之为无严。凌驾前辈长德之为不祥。自以为眼空千古。处心公平。以得罪名教之阮籍也而为高于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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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异端虚谎之庄周也而为胜于朱子。其他大惊小怪之言论。将为移风易俗之张本者。又不胜其多。此又可闷。而且其持论。每主神奇。而权数太胜。立心有似宽弘而好恶偏甚。阳舒阴惨。随我同异。不动声色。神机自运。此虽高明能处。有识观之。终不免为心𧗱之大病矣。可胜惜哉。当此人物眇然之日。如足下风流文彩。岂易得哉。而足下甘心自恣。略无顾惮。谓圣人不足畏。谓天下无难事。只以管见蠡测。任自低昂。末流之弊。殆将甚于洪水猛兽矣。岂因足下一念之差。其害至此哉。金乃以数行书答之。而都付之笑谑。辞意极傲慢。公大加痛骇。复书斥绝。则其答又只草草数语。而意益巧险。于是远近闻者。莫不骇愤攻讨。而及其抵金洗马相凤书出。则其所自辨。眩幻叵测。其结交深切者。实为所欺。颇多扶护。公自是益知人心陷溺。闭户深居。任他喧豗。而人或来告以金势鸱张。骇机将发。则曰死生命也。为先贤辨诬。死亦无恨矣。士友中有或言金是幺么不足畏。何可比拟贼镌。公笑曰彼若得擅势位。则其惑诬一世。必不在镌下。此吾所以力攻也。公以心性说之同异纷纭。寻常慨叹曰。今世此一事。各主己见。争辨多端。便成蛮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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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忧。孰甚于是。惟我屏翁正论。实出于传授旨诀。吾则笃信师说而已。华阳庙庭碑文之亦举理气说者。吾师门之意。的确无可疑。盖以文正公墓道无丰碑。故实依紫云碑体格。铺说其实践真诀。则院长之诿以理气说非关春秋义。而不听其镌碑者。殊令人讶惑也。乃抵书一二士友。辨破甚晢。又尝曰某族心性之说。不从其贤祖之定论。而语亦不韪。甚可骇也。乃累书以斥之。 先王朝丧礼补编斩衰条所勘定。一反于文正公己亥议礼。屏翁陈疏将上。而适值 严教。不免中辍。甚为吾党之恨。今 上嗣服之初。公欲伸其义。搆成一疏。殆数千言。而反复审量。竟不得进。盖亦嫌其儒巾封章。迹涉干名也。及闻 文孝之丧。 圣上制服。实据尤翁之议。公不禁感涕而言曰。在 朝诸公。若因此而陈白。改修补编则何等幸事。而不能然。是可叹也。公于先世事。每叹其不遑修举。而尝以为双清睡翁两先祖潜德卓节。垂耀后世。尤翁之所阐扬者。固已至矣。而至于睡翁府君则 褒赠之恩。节惠之典。其所崇报。亦无馀憾矣。惟靖节祠俎豆之所。未有 恩额之宣。不成虔享之仪。此岂非后裔士林之责哉。丁未春一乡章甫陈疏请额。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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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子焕龙承公命同周旋。既疏上。有议大臣禀处之命。而竟为大臣所格止。公叹曰时人之弁髦节义。乃止于斯耶。此后事吾不可见。而只冀后人体我苦心。思有以成就耳。公尝阅睡翁甲丁日录而喟然叹曰。府君平日志行言议。槩可以想认。则是录殆有重于文稿。乃手自抄写。编成一册。将图锓梓。而恨其事力未易也。每以正郎先祖墓表事。深致慨伤。而谓诸宗曰片石苔蚀。久宜改竖。而实所未遑矣。凡在后孙。盍竭其诚力。办此一事哉。于是诸宗惕然兴感。一听公指教。而买石刻立。视旧表稍侈焉。公耋龄精力无异少壮。未见有衰惫意。忽自戊申春初。寝疾弥留。一日谓诸子曰。人生七十古来稀。吾今七十有六则寿已极矣。但愧平生未有实地工夫。终无一事成就而归耳。因以学问要语。先世徽迹。一一言之。病革乃曰梦遇一故人于沧海绝域。而喜甚作诗赠别。觉来忘其为谁某也。诗曰朝日生明浦。天涯笑语长。慇勤因欲别。衰老是他乡。临终日昧爽。命子执笔曰俄于昏寐中。行过全州亿景台下。欲寻睡翁遗躅。而攀登无路。感吟一绝曰亿景台高几万层。昔闻吾祖快攀登。后孙虽欲追先躅。其奈残年力不能。吾将死矣。平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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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心。发于魂梦而然耶。午间忽有悽怆色曰。昔我王考以己巳楚山时所目睹者。寻常历说。而以为请其改铺新席。则先生以手抚席曰此席好矣。吾先人平日未能铺如此席。何用改为。王考每说此事。含泪不成言。余自幼时惯闻。而甚恨其逸于年谱。向托子东以添入此段于改修中矣。今闻新本来在堤上。亟可取见也。夜深后如有欲语而不发。焕凤泣请所教则曰。别无可语。汝曹兄弟友爱。一家和睦。毋坠家声也。因使扶而起。奄忽卒逝。即十二月初七日也。翌年三月二十七日。永窆于沃川阳山之飞凤山负壬原。公志操恬洁。仪度端雅。持身处物。循常任分。不喜芬华。不为表襮。事亲极其爱敬。奉先尽其诚礼。及丁忧哀戚甚。殓殡祭奠。竭力恔心。孺慕之怀。终身不衰。虽流丐之老。问其齿或等于亲年。则必加恻伤而厚其赍给。虽仆隶之贱。为父母祭用而有求。则必垂矜恤而优其惠赐。此虽微事。可验其仁孝之推及也。公于为先为亲。事系阐扬。则靡不用极。而甚不喜世人之图得㫌孝。或涉私意。以是通德郎公至行。有绣衣之启。而公终不违遗诫。以图 褒典。亦可见继述之一端也。友弟笃至。一弟出后季父。而善事所后母。公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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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其早逝。殆欲无生。而终鲜之叹。至老益深。每有语及。泫然垂涕。长姊赵氏妇所居远隔江湖。而岁辄再三往省。至衰年不废。赴哭赵公丧。而见其哀陨奄奄。乃泣请饮歠。竭诚扶护。不惮焚须之苦。及其竟遭尚右之痛。则益悼其下从之惨。而躬视含殓。以尽其孔怀之义。时公年六十九矣。伯从兄以公辅器见称于士友间。未及中身而殁。公痛其宗祀无主。悯其诸孤零丁。随事管摄。尽心抚育。此岂但出于同堂亲睦之情。实亦有见乎敬宗恤孤之义也欤。公孤露以后。绝意科场。晚筑一室。扁以冥栖。敛踪守志。经史自娱。惟以所受得于师门者。服膺而慥慥。看书之暇。芒鞋竹杖。徜徉乎涧阿之畔。舒啸朗吟。悠然有出尘之标。平居粥粥若体不胜衣。而志气言论。激昂慷慨。家国之忧。世道之叹。寻常由中而发。有足以感动人。每阅古史。如到正学衰熄。群贤屏退处则扼腕慨愤。憯然若躬丁其时。见其节义卓越之事则兴叹若己当之。仍使子侄辈读之而曰。苟无平时素养之厚。何以成仁取义于危乱之际若是哉。彼临难苟免者。直是未见得义重于生耳。观书不宜放过于此。汝其勉哉。又尝曰圣贤相传心法。实不出于一直字。尤翁之诀遂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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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亦举此以告。儒者之学。岂有大于此哉。我尤翁道学事业。正大光明。可谓集群儒而大成。此非吾阿好之言。而已有前辈之论矣。侵侮尤翁者是乱贼也。其可不苦死攻斥耶。公好善而惟恐不扬善。亲族知旧之有善行者。颇多摭录而阐发。尤笃于族义。虽在疏远。克致惇睦。常以式相好毋相犹之意。勉戒一家少辈。一日忽愕然自语曰今闻焕经谪死南荒惨矣。虽其诋侮我罔有纪极。而到此地头。何忍有怨嫉之心。乃往见其孤戴星之行。公之凡于族党。务从保合。槩可见也。公每以友道之衰。慨叹不已。有一士友入于祸阱。人多忌避。公宿舂往见于犴狴中。勖以坚确志节。及其南窜北谪。恋念不少弛。而恨其不能如睡翁之委访金醒翁匪所也。噫。公学识之明。行义之笃。固有士友之推重。而竟无刺史之荐闻。未克展其所蕴于斯世。吾党之人。宁不为之悼叹。至于攻金一事。实关世道之大端。而尊贤苦心。可以有辞于今与后。虽或为不悦者所訾毁。而在公亦何恨哉。配庆州金氏通德郎景运女。松崖文贞公庆馀玄孙。姿性庄毅。不喜巫卜之事。至于祭荐之节。尽心具需。极其芳洁。而烹芼涤濯。一不委于婢仆之手。公每称其享先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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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受阴骘。年七十五而殁于丁未十一月一日。初葬先茔侧。及公葬。迁而祔。二男焕龙,焕凤。三女长适洪相定。次适赵志远。次适李英白。焕龙一男一女皆幼。焕凤三女皆幼。洪婿男周焕。女李鲁敏。赵婿女宋文观。李婿男宪忠。女鱼在溟。公长胤录公行迹一通。以示余曰。吾先人实德美行。固不可胜记。而若其卫道之诚。辟邪之义。尤宜见知于当世矣。顾惟世路崄巇。直道难容。一自攻福铉以来。雠怨疑谤殆溢世。而厄穷坎壈以没身。此实不肖辈所甚痛恨也。虽然向无严斥之辞。则福铉益复恣横。而士趍靡定。骎骎入于诐淫世界矣。韩子所谓由愈粗明。九死靡悔者。是先人平日志事。则一时之困殢。尚何足憾焉。惟其知先人者鲜。其能阐发幽潜而不使泯没者。非子而谁。子其念哉。余窃念庸陋无似。猥蒙公眷爱。而知公深者亦莫如余也。今于状德之文。以不文终辞。则不惟孤诸胤之勤托。实负公平昔缱绻之厚也。兴言及此。岂胜感怀。遂掩涕而谨第录如右。
生员孟公行状
   本贯忠清道新昌县。
   高祖讳世衡。安东府使 赠吏曹参判。妣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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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崔氏 赠贞夫人。
   曾祖讳胄瑞。汉城府左尹。妣南阳洪氏贞夫人。
   祖讳万益。通德郎。妣镇川宋氏恭人。
   考讳淑舆。通德郎。妣德水李氏恭人。
   本生考讳淑问。内侍教官。妣青松沈氏淑人。妣全义李氏淑人。
公讳以大字成伯。高丽侍中讳理为始祖。历几世有讳希道。典教副令。当丽季政乱。退居温阳之五峰山下。及 太祖御极。屡徵不起。号东浦。是生讳思诚。左议政谥文贞公。历七世至安东公号霞谷。受业沙溪之门。有忠孝大节。左尹公有三胤。长即通德郎公。次大司谏万泽。季佐郎万锡。通德郎公无嗣。取佐郎公之长胤为后。又早殁无男。公以大谏公之孙出继。李恭人参议𤲸之女。教官公早游寒水斋权文纯公之门。以名节见称于世。沈淑人直长汉规之女。李淑人奉事德辉之女。公生于 肃庙乙未十二月二十九日。即沈淑人出也。幼聪慧不喜游戏。五岁尝大书父母二字粘之壁上。见者甚奇之。文艺夙就。甫十岁尽诵诗书论孟。尤长于词章。而亦能言义理之文。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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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试场。入门失伴。独坐呈券。竟登解额。成童而冠。仪容端肃。动止安详。甚为长者所爱重。庚戌遭沈淑人丧。哀戚甚。庐墓尽制。虽在茕疚中。用工刻苦。最专心于大学之书。至于图书微奥。亦皆潜玩精透。殆至忘食废寝。晚来尝有诗曰弱岁能通太极书。素期要不在东儒。读诗每到鸡鸣后。观理偏从夜静初。公之蚤岁志气。于此槩可想也。平居甚病世之论心性者互相抵斥。转益乖激。尝著性说屡千言。有曰性有气质之性有本然之性。二者之间。或有毫釐之差。则便有千里之谬。万古论性者。左右佩剑而辨论不已者。皆于本然气质之际。有所差焉。孔子孟子始倡之。程子朱子又从而发明焉。然后天理之大本。万物之异体。始大光明。而不啻若披云雾而睹白日也。彼告子荀卿释氏之徒纷然出于其间。而作用是性。做成一个包笼鹘突不成样子底道理。以战真正大万古不易之正法眼藏。此古往今来许多诸儒。捞东捺西。互相逃闪。终未有正论者也。然其义理之邪正是非则坦然明白。终有所不可讳者也。又曰近世又有五常甲乙之说。甲者曰物则气质偏且塞。故此性亦随气质偏塞矣。乙者曰此气质虽有偏塞。而本然之性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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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气质而偏塞矣。余窃谓乙者之言虽未免有病。然深得其疑处。而窃恨其甲者之说未能中其病而破其疑者。故疑者愈疑而至于蔓延而不断。辨者愈辨而终未免伥伥而失路。有此纷纷之所未定也。又尝著心气善恶辨。有曰夫虚明泂澈者。心之本体也。清浊美恶者。气质之本色也。是故以本体而言之则人人皆同。此虚明泂澈也。以气质而言之则亦有全禀杂驳昏浊者矣。今若曰心即是气质。气质即是心。则是虚明泂澈者。元来杂驳昏浊。而杂驳昏浊者。自能有时乎虚明泂澈矣。然则人之所贵乎心者。只贵此气质。而古人所以尽此心之量。明此心之体者。是不过尽其元来杂驳昏浊之量而明其有时乎虚明泂澈之体矣。是何尊气质之太过。而贬本体之太甚耶。又曰心为一身之主。而其体谓之性则即此湛一虚明之与理为一。而本体之未尝有不善者也。其用谓之情则固亦湛一虚明之发见。而或反为形气所役。故不能一遂本然之善。而始有清浊粹驳之不齐矣。然其本体之明则有不可诬。故大学曰明明德。朱子释之曰本体之明。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且朱子以虚灵不昧释明德。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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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虚灵即此心之体。今谓明德之虚灵。非此心之虚灵则已。不然则为今日心有善恶之说者。其于此明德。未知将何以区处也。亦将以明德为有分数者耶。公屡书质难于屏溪尹先生。而亦与俞谦山肃基,任鹿门圣周多所往复。甚相推许焉。公勉承亲意。不废公车业。辛酉中司马。壬戌遭教官公丧。自乡庐戴星而奔。奉榇以归。哀毁踰节。一期之中。不脱绖带。克遵礼度。及制毕虽有事入京第。而厌其尘嚣。未尝久滞。寻常优游于林樊之中。悠然有自适之趣。辛未丁李恭人忧。哀疚毁损。宿疾添㞃。柴瘠阽危。不得已为便医药。翌年扶舁上京。服既阕病亦少愈。与任鹿门及李荣川颐炳会于斋洞。昕夕讲劘。甚乐其有丽泽之益焉。甲戌秋作省墓行。以八月二十五日。卒于乡庐。葬于温阳白云台下。后移厝于天安之广岘负坎原。公禀质粹美。性度简静。持己接人。甚致严敬。表里朗然。无一点障翳。寻常措为。无一毫苟艰。杜门却扫。不妄交游。萧然一室。经史自娱。如逢意中人。往往相唱酬。一切不以事物婴其怀焉。初配密阳朴氏。大司谏春普之女。六亲称其梱范。继配清州韩氏。学生师栻之女。妇德甚备。前后媲皆祔葬公墓。有二男。长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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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承远。一女适李德鉴。并朴氏出。长房生三子钦祖,钦约出后,馀幼。二女长适郑在仁。次适黄基勉。次房继子钦时。二女长适宋钦天今县监。次适宋一徽。李婿一子奭济。一女适金念祖。呜呼。公自在童年。华闻已著。及其长大。雅望益重。天若假之以年。则其所造诣。必不可涯量。而惜乎未踰中身。仅止小成。而志行学业。不得究竟也。今见公之所蓍(一作著)心性说。益可以知公矣。所论之同异得失。固不须言。而其出于讲辨之义。以务从平易者。不亦美哉。苟使公见斯世持论者专务角胜。至有凌驾前辈焉。则其所慨伤。当如何也。余于公旧契既深。而近与公胤子结姻甚相亲。稔知公之始终徽迹矣。今就其行录一通。略加檃栝而谨叙次如右。
县监蔡公行状
公讳百休字叔能。号自然堂。仁川之蔡。以高丽同知事先茂为始祖。至讳宝文。枢密院事礼部尚书。以文章大鸣。自是簪绅相承。入我 朝有讳伦。侍讲院弼善。历几世至讳洛。大司谏号葵亭。寔公六代祖也。高祖讳宗吉号松村。以学行志节。见称于世。举遗逸为司宪府监察。曾祖讳应夏 赠司仆寺正。祖讳领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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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中枢府事。考讳之洪号三患斋。侍讲院咨议。学者称凤岩先生。妣尚州朴氏。通德郎履庆之女。己卯名贤世薰之后。梱仪甚淑。公以 肃庙丙申十月初一日生于金川里第。幼聪悟文艺夙就。不烦教督。甫十岁丁朴夫人忧。哀毁之节如成人。及长从事公车业。华闻蚤著。而服袭庭训。见识博雅。曹偶鲜能及。辛酉遭三患斋丧。哀戚甚。与伯氏定山公守制尽礼。三霜中不脱缞麻。不入中门。识者莫不叹服。服阕游于屏溪尹先生凤九之门。甚被其奖许。至有自然堂扁题而赠一诗曰青山绿水自然然。我在其间亦自然。万事自然吾分内。自然然后意悠然。癸酉发解两场。中生员。间拟斋郎。未蒙 恩点。己丑除缮工监役。未几入侍。 上谓曰此予师傅之子。仍问所居。实异数也。辛卯例迁归厚署别提。壬辰转禁府都事。以僚员事替当见递。旋得甄复。为司仆寺主簿,宗亲府典簿,刑曹正郎。癸巳因事 谴罢。乙未春除 贞陵令。冬除松禾县监。莅任未久。政绩克茂。以方伯有私嫌。不免见败而归。亦无几微见于色。既到田园。悠然有自适之趣。不以事物婴其怀。终日端坐。书史自娱。以坚忍刻励四字书揭壁上以自警。暮年颐神养精之道。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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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按摩咽掖之方焉。癸丑年七十八而以十一月三十日卒。葬于清州治北机岩之负坎原。前四年庚戌。蒙优老 恩拜佥知中枢府事。殁之翌年元月。同枢 教旨乃降。盖朝廷未及知其既故也。公禀质劲贞。志气清介。事亲尽其诚敬而洞属自持。惟恐违越于诗礼之教。虽不以学问自处。而甚见重于士友间。奉伯氏极其怡愉。至白首不衰。有如温公之于伯康。甚悼仲氏之早逝。而抚育其遗孤若己出。至于宗党乡邻。笃其睦恤之义。亦孝友之推也。居常惓惓于先集之役。赖士友助成。竟得刊行。而每以未及于伯氏在世时。致恨不已。持己接物。由由然无崖岸之可见。而于义理关头。截然有辨破之严。忧时论事。有足以感动人。而至若说心说性。克承渊源。沛然无滞碍。其所警悟后进者甚多。尝以华阳庙庭碑事。受屏翁遗托。而议有携贰。役未竣成。甚以为恨焉。有诗文若干卷藏于家。公配安东权氏。通德郎墩之女。丈岩郑文敬公浩。即其外祖也。妇德甚备。六亲称其贤淑。生于甲午。殁于甲辰。葬与公双坟。无育。以伯氏第四子龟燮为嗣。又无育。以其弟羲燮之子元圭继后。元圭生三子。长镇常次镇行次幼。呜呼。公志行文识。克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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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奚翅寻常。而小成薄官。实未得以少展所蕴。凡识公深者。孰不为之慨伤哉。余自弱冠。获拜于公。屡承謦欬。而钦服者深矣。每见我姨母梱范之懿。亦有以仰认刑御之盛也。居然数十载之间。人事变嬗。顾此残生。只有感怀而已。今公曾孙以其父命来请状公行。遂不敢以昏耄辞。谨第录如右。
知中枢崔公行状
公讳梦岩字乃说。朗州人。高丽太师敏休公知梦为上祖。自是簪组相承。入我 朝有讳云。长水县监。始居灵岩。寔公十二世祖也。高祖讳镇河号默庵。孝友出天。词章著世。甚为诸名胜所推重。曾祖讳有大 赠左承旨。祖讳斗明号慎斋。 赠户曹参判。考讳华宗号湖翁。 赠户曹判书。三世皆以文行见称于士友间。其推荣并以公贵也。妣 赠贞夫人广州李氏。汉衡之女。忠僖公仁孙之后。以女中君子见称。妣 赠贞夫人顺天金氏。龙琏之女。公以 肃庙戊戌七月初十日生于鸠林里第。即李夫人出也。幼颖悟。不烦教督而文艺夙就。见者莫不期以昌大其门。稍长从事讲经之工。诵习融透。壬子遭李夫人丧。哀毁如成人。庚午登第。为不悦者所沮。未得隶槐院。同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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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慨惜。公笑曰致君泽民。顾不由此进耶。夷然不以为意。壬申丁判书公忧。守制致哀。甲戌服阕。除成均博士。丁丑升典籍。己卯连除司宪府监察礼曹佐郎正郎。出为银溪察访。辛巳移除云山郡守。刬弊苏瘼。政绩克茂。及其递归。士民饯别。至有赆助而立碑以颂之。癸未始通台望。闻者恨其晚也。己丑除掌令。承召到公州。以病陈疏递免。乙未二月 上因灾异求言。公以掌令入侍。有所怀曰惟我 圣上五纪忧勤。八旬奋励。对越之诚。戒惧之意。度越百王。是宜感回天心。导达和气。而日昨仁天告警。丁宁申复。有若耳提面命者然。天人相与之际。捷于桴鼓影响。而灾不虚生。各有所召。若夫转移之道。实系 殿下之益加勉励。自强不息。振纪纲抑躁竞。节财用禁奢侈。则应天以实。转灾为祥之道。亶在是矣。四月入侍 朝讲。讲小学。陈达以为元亨利贞。天道之常。仁义礼智。人性之纲。为小学一篇之纲领。 殿下尊居君师之位。元亨利贞仁义礼智八字。常常体认。是臣区区之望也。 上问年岁居住而曰。两司济济矣。后 上谓筵臣曰崔某为人纯实矣。八月次对入侍。所怀有曰目今悠悠万事。莫过于保护 圣躬。而以昨日事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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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廷诸臣不善对扬。以致 圣心烦恼。不时 动驾。在下之臣。忧遑罔措。已无可言。而不知不觉之中。 玉体之损伤。为如何哉。自今以后。深思保护之道。以尽节宣之方。是臣区区所望也。丙申三月遭 天崩之痛。即发奔哭行。戊戌九月露梁大阅武后。 上亲临洗马台。犒馈甚盛。公以陪班有赓进诗曰。犒师阅武后。仙仗属秋清。肃肃鹓班士。堂堂虎韔兵。风云藏妙略。铙鼓饰欢情。不弛苞桑戒。万年乐太平。庚子二月以右通礼轮对入侍。 上问供职几月乎。对曰二十三朔矣。 上曰行过七朔而可以升资矣。向于台谏望不为落点者。意有在也。仍顾承旨曰自通礼跻堂上。得无难乎。十月瓜满入启。 传曰通礼准瓜。实属稀罕。仍 命移拟左通礼。以为受 点后升品。实旷典也。十一月拜敦宁都正。援例辞递。辛丑 特除丰基郡守。当其辞朝。承 命入侍。 上谓承旨曰彼事善成矣。仍 教曰善为政可也。甲辰丁金夫人忧。戊申拜兵曹参议。庚戌六月升嘉善阶除副总管。十月拜汉城右尹。癸丑除同义禁。甲寅正月除同知。五月拜工曹参判。陈疏辞递。乙卯升嘉义。丙辰升资宪。丁巳拜知事入耆社。五月 特除都总管。戊午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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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卺回甲。设行宴仪。是年冬有坠伤之厄。疼楚经岁。而精力不甚损。庚申六月 大丧时。哀恸过中。食素累日。识者咸叹服不已。壬戌年八十五而以十月二十七日。翛然而逝。遗训丁宁。有足以感动人者亦多。十二月十七日。葬于鳷峰下南舆洞之甲坐原。公性度宏厚。志气豪爽。持己接物。一从忠信中做出来。不设表襮。不饰边幅。诚孝笃至。以荣禄不洎为终身痛。事金夫人尽其志物之养。友爱弟妹。克致湛翕。至于析箸。自取甚薄。早婴孔怀之悲。抚育其孤如己出。奉先凡节。尤尽诚礼。若其睦姻任恤之道。随事惓惓。靡不用极。立朝五十年。一心供职。历扬中外。恪谨匪懈。甚耻躁进之习。不肯曳裾于权要之门。前后 恩擢实皆自致。而屡入台阁。其所论事。一切无偏系。出典郡邑。清慎自持。归橐萧然如洗。晚岁卜筑于凰山下。扁其所居之堂以养吾。莳卉种竹。林园萧洒。乌巾藜筇。徜徉乎其中。逌然有自适之趣。性好剧饮。每遇意中人。辄引壶觞而相欢。襟怀坦荡。和气谒如也。公配贞夫人咸阳朴氏良臣之女。梱范甚懿。六亲钦服。有一男元曾。四女长适白思赟。次适慎文显。次适闵日列。次适金相铉。侧室一男省曾。三女李敦述,任廷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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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道焕。元曾生四男。长箕铉,馀并幼。二女长适金世元。次适金明源。白婿生一男履熙。慎婿生四男在亮,在权,在安,在悟。金婿生三男兴烈,精烈,馀幼。呜呼。以公志行之卓。克寿且贵。居家在朝。壹是皆以守分为务。自臻戬谷。以没其世。尽所谓求福不回者也。岂不休哉。余因南中士友。稔知公平素矣。今公捐世才阅月。公之族曾孙道涵以公遗命来。请余状其行。顾何可以不文辞。谨第录如右。
生员朴公行状
公讳羲瑞字龙章。顺天之朴。以高丽佐命功臣三重大匡英规为始祖。自是奕世蝉联。入我 朝有讳仲林。吏曹判书谥文悯公。是生讳引年。弘文校理。 端庙逊位时。与兄忠正公彭年同被孥戮。一孙婴孩赖有家奴窃负。得以保存。历几世至讳箕精。始居清州。登司马为五州教授官。克振文风。是生讳春蕃。壬辰乱。与仲兄参赞公春茂从重峰赵先生树勋于北郊之战。 赠户曹参判。寔公六世祖也。曾祖讳世梁。孝行笃至。祖讳敏道通德郎。考讳弼天。妣全州李氏通德郎龟卿之女。公生于 肃庙庚子五月二十六日。自在龆龀。性度志气。俨如成人。及长克笃程文。兼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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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尝曰举业是立扬之梯也。治产乃事育之资也。乙丑丁外忧。哀毁踰制。殡窆尽礼。奉慈闱极其志物之养。当其癠候阅岁沈笃。昼宵焦泣。竭诚尝药。殆或致冰鲤雪笋之异焉。平居一切以悦顺亲意为务。日与群从兄弟会话膝下。怡愉以度。丙子中生员试。率倡鼓乐于庭下。日供具会亲戚曰。小成不足喜。俗乐不可好。而特是为病亲慰悦之一端耳。是后永谢公车。不离亲侧。爱日之诚。益复靡已。癸未年四十四而得疾猝重。以养亲不卒。深致痛恨。遂泣托于继室。竟以正月十三日殁。葬于州南富寿洞之甲坐原。从先兆也。公容仪端雅。辞气温和。持己接物。不设表襮。孝友之笃。根于天性。奉先殚诚。靡不用极。墓田之备。墓石之竖。次第得就。自遭割半之痛。忽忽无世念。抚恤其嫠孤。尽心而竭力。至于宗党乡邻所以敦睦赒恤者。尤非人之所能及焉。公初配兴阳李氏。学生宜教之女。善事舅姑。敬奉夫子。六亲皆叹其女士之行。先公十二年而卒。葬于元兴。后迁祔公墓左。继配骊兴闵氏。学生喜洙之女。端庄贞淑。妇德甚备。抚育诸子女。人不识其异于己出。事姑尽其诚。护病而必尝粪祷天。尽不负公遗托矣。一男光铉进士。三女适黄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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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宋焕伦,卞丰镇。皆李氏出也。进士继子海观。二女适李守谦,宋辑奎。黄婿子基元。女李某。宋婿子女幼。卞婿子浩健,浩顺。女赵性和。海观二子。长兴东次幼。今距公殁四十馀年。亲戚称其至行。乡党诵其高义。久而不已。亦莫不惜其小成而止。噫。斯可以知公也夫。公之嗣孙托余状公行。谨第录如右。
再从兄柏皋公行状
公讳焕教字铎汝。初字汝修。自号柏皋。恩津人。丽朝判院事大原为始祖。其后有讳明谊。官司宪执端。与圃隐郑文忠公相友善。至我 太宗朝有讳愉。隐德不仕。号双清堂。历四世至奉事讳龟寿号西阜。孝友出天。居丧致白燕巢庐之异。是生讳应期官都事 赠赞成。是生讳甲祚官奉事 赠领议政谥景献公。号睡翁。当光海时以新恩独拜 西宫。其第三子尤庵文正公讳时烈。寔公五代祖也。高祖讳基泰官同枢。以师傅讳时莹之子。为文正公后。曾祖讳殷锡官县监。祖讳一源 王子师傅。号不谖堂。行义夙著。克绍家学。考讳正相。翊卫司侍直。号椒丘。志操高洁。终不就仕。妣光山金氏。大护军春泽之女。光城府院君万基之曾孙。公以 景庙壬寅十一月二十九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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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度端洁。志气卓荦。服习家庭之教。攻毄勤笃。文学夙就。若干年读古书甚多。笔法亦极精遒而有功程。一队童丱之有才名者鲜能颉颃。惟再从弟副率焕星同庚而同学。乡人目之以难兄难弟而号为两寅。盖以生岁在寅也。弱冠薄游洛下。妙艺腾播。文会辄屈其曹偶。及其长大。俨成鸿儒矩度。凡其发言处事见于外者。皆可验其读书之力矣。尝曰人须攻苦食淡。可以有为。吾虽未能笃志家学。为善之心。未尝忘也。庶几卒免于小人之归乎。以吾至钝之质。微我家君训诲之严。母氏诱掖之勤。则岂能粗识文字也。盖公颇质鲁。而侍直公大加督课。虽于婴疾后。如非委痛中则不使废诵读而曰。安心养病。莫要于读书穷理。而刻苦之工。是瞑眩之药也。公由是病虽深而业益勤。其所以励志自期者如此。沈绵一疾殆踰十载。而科场之赴不至全废。乃歔欷长叹曰如使我菽水无忧则废举养疴。以终吾年。岂不善哉。而顾不能得。得无近于决性命饕富贵者耶。自省甚可愧也。尝录其所为诗文。题曰柏皋稿。自以姓名具木火土。改字铎汝。取金水以足五行之数。著说以记之。又考诸家谱书。收录外先系派为穷源录。而未及卒业焉。嗣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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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望。忧悼深切。而每病世人之养他子为后者。间有违法而乱伦。尝曰举皆嫌其妾子之贱。而舍己之骨肉。必求他人之子。且或诿以择贤而舍其父若祖之血属。必取远族之子。至有继后太早。以致末梢难处之端。实是近世极弊也。此岂所可为哉。公于侍直公为晚举。而只有两妹。自其婚嫁之后。益切终鲜之叹。而常以不能尽孝友之道为至恨。及其妹丧荐仍。哀戚过甚。宿病转剧。虽在懔缀中。惟恐贻父母忧。勉强作气。收拾精神。属纩前日之朝。代制挽诗自书之。亦可见诚孝之一端也。年三十二而殁于癸酉三月十八日。葬于怀德治南凤谷。即侍直公兆下也。公仪容真率。言议峻爽。甚恶修饰之态模糊之论。而常带慷慨激昂之气。每以今时谓之汩蕫世界而深忧永叹曰。当今荡平之论。实源于玄石之调停。流弊滔滔。若论其为世道害则拯甚于镌而玄甚于拯也。又曰近世儒者矫俗太过。务为坦率。全不拘检者亦多。此非天资高而学力深者。则易致放旷而为弊不少矣。凡正冠束带。矩步绳趍。择言而发。持身甚谨者。或被讥嘲于浮薄之徒。而是乃学者本色也。然此而不以真实严直。则亦易流而入于乡愿之科。尤可惧也。古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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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学。孰非后人之准则。而伊川之规圆矩方绳直准平最好。公雅尚节操。看阅古史。如到节义卓异处。则扼腕击节。兴叹不已。尝览先集至三学士传。竦然整容。高声痛读了。喟然太息良久曰。伟哉。似此节义。求之古史中人亦鲜矣。而洪之树立。比吴尹尤有盛焉。有是哉。先生笔力之健也。惟其使后人不能无惑者。传后所录尹宣举事。抑亦笔法存乎其间欤。公实有学问之资之志。而只缘家贫亲老。未免黾勉举业。而其为文也义深理胜。不追时好。居常以为为学之道。固不越乎经传中。而亦不可放忽于史牒上。以是公之用工致力。专在经书。而旁阅诸史。自古今历代以至我东。该贯故事。如尤翁一生言行及斯文是非之争。文籍浩穰。而皆历历包括。人与之言。沛无碍滞。其僚婿金公简材文识甚高。于人少许可。而每称公博洽之见。以为吾侪少年未见其比也。从叔父云坪先生亟称其学曰吾家遗范。其在斯欤。悯其痼疾则曰惜乎。斯人有斯疾也。痛其丧逝则曰自丧阿教。文献衰矣。云翁之于公。期待而悼惜者如此。此可以见公平日所抱负不寻常也。配延日郑氏参奉檖之女。松江文清公澈之七代孙也。妇德甚备。及公殁自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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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食累日而犹不绝。舅姑常称其婉顺无违。及是益怜之。无育取公从父兄县监焕世之子益圭为后。早登司马。呜呼。余以早孤馀生。厚被侍直公教育。公视同同气。不以稚弱憃愚而舍之。其所提诲而期勉者至矣。顾今知公深而服公切者。实莫如余。而欲历叙公终始遗迹。则自不觉涕簌簌落纸也。公积岁抱疴。不能展其志业。而终至早殁。后一年金夫人卒。又二年侍直公捐世。后事极惨悽矣。后几年益圭奉公两代之祀。而克致诚孝于郑氏。宗党为之甚喜。而亦期以远大。未几而渠又早逝无嗣。今后之事。诚不知攸届。而郑氏情事之酷毒。更无可比也。谁谓以公两世德行文学。而生前身后。穷厄祸变。至于斯耶。天道神理。尽不可推也。公之平日文行。既未得彰施于世。宜不忍湮没于后。而其巾衍之藏。将谁为之编摩以图永世之传耶。后之人不见其遗文。则亦何以知其赡博之学也。益圭以余服习于公两世。要得阐发幽潜。顾不可以陋拙辞。曩已第录侍直公行迹以示渠矣。未及状公行而遽见渠死。尤何忍负其属托之至意也。今郑氏嫂之提恳亦复切至。余于是愧惕增深。抆涕而谨录其平昔所亲见者如右。
性潭先生集卷之二十九 第 138H 页
县监尹公行状
   本贯庆尚道善山府海平县。
   曾祖讳彦明。成均生员 赠通训大夫司仆寺正。 妣昌宁成氏通德郎昌秀女。 赠淑人。
   祖讳得义。 赠通政大夫吏曹参议。 妣骊兴闵氏县监宗鲁女。 赠淑夫人。
   考讳鼎东。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 妣庆州金氏观察使圣运女。 赠贞夫人。
公讳应烈字士瑞。高丽司空尚书左仆射君正为鼻祖。以下连四世大显。曰副知密直司事万庇。曰右政丞英毅公硕。曰门下评理文简公之彪。曰艺文馆大提学文平公珍。入我 朝簪组连绵。至讳忭。文科军资监正号知足庵。以静庵门人。罹己卯祸。是生讳斗寿。领议政封海原府院君谥文靖号梧阴。是生讳昉。领议政谥文翼号稚川。有两男。长讳履之。官判敦宁号秋峰。次讳新之。尚贞惠翁主封海崇尉。谥文穆号玄洲。秋峰公之男讳垍广兴仓守。是生牧使世乔。于公为高祖。寺正公以监察世休之子。出为牧使公后。监察公寔仓守公次子。而为玄洲公之男吏曹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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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继后子也。参判公早殁不仕。当世名卿为撰志铭。而以强学好义。本于孝悌称之。公以 英庙丙午四月二十五日。生于外王考恩津任所。幼聪悟。甫及教数。能知属文。尝见月作诗有此月虽照千万里犹有不及天之外之句。闻者甚奇之。四岁而孤。未冠而失恃。伯父参判公拊育如己出。公瞻依以为命。及丧哀戚甚。殡窆诸节。躬致诚礼。六七载之间。丧变荐仍。公忽忽无世念。辛未挈眷入关东之通川。探胜海岳。课僮耕稼。悠然有遁居自适之趣。居数岁不堪郁陶之怀。复还京里。团聚湛乐。而惟其艰窭不能无忧。遂转寓于湖西之温阳。略营生业。不惮鄙事。而甚有经济之方。丁丑卜筑于郡衙北理峰之下。奉伯氏来居。浑眷之畜。一切管摄。祭荐之奉。克殚诚力。伯氏之安意攻业。终得阐科者。盖是之赖焉。尝以才行登荐剡。连入于寝郎将作郎首副拟。俱未蒙 点。甲辰始除缮工监监役。尽心职务。亟被 圣教嘉奖。自 慈宫亦有章服 宠赐。丙午当 文孝世子丧。差礼葬别工作。以 魂宫事务积滞。诸议咸推公以可任。遂换差于 魂宫。竣事蒙勚劳 典升迁司仆寺主簿。丁未伯氏以知申登筵。 上称公工作时积劳。仍 教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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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移词讼窠。即除汉城府判官。实异数也。府中积务。修举靡遗。历数其前后治绩者。以公为最。是岁冬除义兴县监。为政严密。奸猾自息。弊瘼克祛。阖境蔚有颂誉。己酉以伯氏所遭罔测。乃解绂归。癸丑 特除泰川县监。以在外旋递。甲寅正月伯氏丧出于阳川侨舍。公闻凶大恸疾作。强奔哭殡昏塞。病益危㞃。扶舁入京。竟以二月十二日殁于西门外伯氏本第。踰月而葬于坡州之棠谷里壬坐原。距参判公墓几武而近也。公孝友笃至。以幼未执丧为至痛。逮其雠岁之回。身在政堂而不听声乐。素衣带以终是年。每值丧馀之日。临祭哀哭如袒括时。少事祖妣。如事慈母。左右扶护。俾便起居。甘旨之供。亦先尝而亲视之。必以适口为度。或值少出则祖妣辄曰某不在斯。食饮无味。如有所失也。其事伯氏。如事严父。护养之节。恭悌之道。始终靡替。有足感动人矣。伯氏登科之初。有湖中掌试者送言于公。欲共赴乡试。公辞曰是诚非爱我者。必以吾兄之登科而然也。吾岂可席其势而累吾兄哉。于此一事。可以见所守之不可易而友爱之出于诚也。公才器卓伟。凡居家处乡。其所区画。出人意表者甚多。在通峡时。议于邑守。设为禁防。以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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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俗草窃之习。谋于村氓。垦治荒秽。以办穷乡靷葬之具。其在温寓。当乙亥大杀之岁。内外相约。朝夕歠粥。十七朔如一日。而绝无相干于邻富。终有辞却于郡赈。居常秉心坚确不苟。晚来私计稍足。而凡节务从俭约焉。居官必以兴学为先务。每于春夏之交。会士乡塾。督课诗文而助其粮馔。赏以笔墨。有时携酒共酌。以宣畅其堙郁。尝有怜君咬菜苦樽酒共清香之吟。圣庙祭牲。捐俸以供。永罢屠坦责纳之谬例。甚为士林所钦服。邑人孙起男当壬辰倭乱。抱圣庙位版避兵深山。不废焚香之礼。 肃庙朝有立祠之 命。而迄未有俎豆之享。公慨然发议。极力周章而成。公之尊尚德义有如是矣。公少婴奇疾。不能致力于学业。而若其见解之明。有非词章之士所能及。凡于礼节。罔或放过。每当婚丧。必遵古礼。见人失礼。辄加论斥。尝责族人之妻服未除。遽欲再娶者曰。妻丧实具三年之体。而达子志之训甚明。待期而娶。犹失礼意。况在期前乎。此殆薄行者也。尝敩子侄必使先读小学而以孝悌为本。且录东国名贤嘉言善行以勉之曰。此与小学无异。而于我东人尤岂非近切者乎。又尝取曹大家女诫。宋若昭女论。 明皇后内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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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妇女范。名为女四书者。手誊二册以授妇女曰。近世闺范。颓坏极矣。今吾之为汝曹若是者。实出忧慨。切愿汝曹体此勤意。女红之暇。读而效之。克成妇德也。尝曰不痴不聋。难作家翁者。古人实先获我心。自号痴聋。平居接物。不设畦畛。襟怀坦荡。言议磊落。宾朋之来。必有进酒。极其款洽。若见人有不是处。则诲责峻截。不以其怨谤而有所顾忌。以是或致齮龁者多。而亦不介怀。以期流丸之瓯臾。识者服其量。有一亲知寓中遭丧。久未返葬。公出债助举。或言其有乞邻之嫌则曰。义在匍匐。何嫌乞邻。又于姻娅之邻居者。所以赒其穷而赙其丧。靡不用极。其睦姻任恤之义。于此数端。亦可见也。前配居昌慎氏。学生无赫女。府尹景尹之曾孙。早殁无育。墓在杨州之西山甲坐原。继室全义李氏。学生相度之女。洗马葂之玄孙。二男长致敏次致献。三女长适徐美修。今承旨。次适申湜都事。次适金在新。侧出女幼。致敏生二男一女。长鎤,馀幼。徐婿有一男三女。长适金在善,馀幼。申婿有一女适郑应铉。金婿有二女皆幼。呜呼。以公之仁厚德量伟器通才。其施于行事。播之人口者。不为不多。而若论其本则孝友而已。是以亲属知旧之有诔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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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各举其见处而称美。则宜其言之不一。而至诩其孝友一事则殆若一串贯来。公议之不可诬者有如是焉。噫。公早失怙恃。衔恤靡极。而推诚祖母。既竭养志之方。移事伯氏。又极爱敬之道。其所以致哀于终身之丧。尽意于奉先之节者。固皆根于至性。而及其痛切割半。一哭顿绝。竟至于离次皋复。则其孝友之出于天而为公之终始者。于此槩可见矣。公之从兄诔文曰贤哉吾弟。可谓死于友矣。此岂阿好之言哉。然则御家以法。接人以和。而上下得其欢。乡党称其厚者。莫非孝友中流出来也。居官尽职。出宰著绩。而屡蒙 褒异之典。每得堂僚之推者。亦莫非孝友中流出来也。吁其盛矣。公之所抱负果如何。而白首一命。墨绶两载。实未足以展布其万一。凡搢绅韦布之知公深者。孰不为之慨惜哉。公之胤子以公懿行徽迹。录成一通来示余。仍请为状。顾余曩于关东之游。得与公相随久而相知熟矣。今奉阅行录。自不禁存殁之感。何可孤属托之意。谨第录如右。
镜湖李公行状
公讳宜朝字孟宗姓李氏。号明诚堂。学者称之以镜湖先生。始祖讳茂。以唐中郎将。从苏定方平百济。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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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新罗。封延安伯。子孙仍籍焉。奕世冠冕。为东国盛族。入我 朝有讳淑琦。策敌忾佐理两勋。官户判封延安君谥靖襄公。寔公十世祖也。曾祖讳墩。文学志节为士友所推重。祖讳基夏。考讳胤绩。早废举业。受学于陶庵李文正公。尝著家礼增解之书。黄尚书升源题其墓曰崇礼处士。妣碧珍李氏世允之女。平靖公约东之后。梱范甚懿。公以 英庙丁未五月五日亥时。生于镜湖之北村旧第。幼聪颖异凡儿。七岁受读曾氏史。不烦教督。而文艺日就。匝一岁而至终编。历代事迹。一无遗忘。及读小学。益尽其爱亲敬长之道。未尝有惰慢之气鄙俚之语。甫踰十岁。尽读四书。次第着工于二经。至如六义期三百之类。亦克透解。处士公大加嘉爱而益复期勉。十四岁遭王考丧。以处士公之哀戚甚。昼宵忧焦。扶护之诚。靡不用极。翠阴成公尔鸿以江门高弟。来莅本县。选境中文学之士。设讲劝学。而公方在成童。逐次就讲。以识解精明见称。自是兼治公车业。博涉诸家书。及弱冠尝发叹曰。凡为士者。当读圣贤之书。而必用刻苦之工。遂不赴举。而温绎七书。孳孳不辍。每有早亲有道之愿。丁卯春遘重痘才回苏。以慈夫人痘候甚㞃。益致忧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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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在委顿中。而竭诚奉护。不失常度。壬申冬作湖西之游。诣拜屏溪,栎泉,云坪诸门。而讲质经礼于屏翁。甚被奖许。云坪先生以性理之奥。学问之正。谆谆无馀蕴。公深致悦服。乃曰余之此行。可谓得遂平日之志愿也。尝修书于屏门。以人物性同异之辨质问。则答曰别纸义理文字俱到。固知所存者富而精深赡畅。诚不易见。甚喜吾党之不落莫也。宋公德秀,金相国憙寓居黄峡之时。公与之从游。辄留讲多日。性理之论。经礼之说。极其精详。必皆就正于师门。甚有丽泽之益。云翁尝见公与宋公所录太极图讲义。喜曰湖南之秀者。岭南之秀者。共会深峡。相与讲讨。成此文字。诚不偶然也。丙子丁处士公忧。哀毁踰制。殡殓尽礼。自居忧以来。常以家礼增解之书。一遵遗托。修润不住曰。此书之役。既是绍述先业。则虽有不敢辞者。第惧其规模纂次之间。或失遗旨。商订取舍之际。或乖理致。则其得罪于先考。贻讥于后人者。固不少矣。用是惕励。不敢少忽焉。屏翁贻书以为虽在忧苦之中。圣人读礼之训。实有意在。未知馈奠之暇。读得几何。不但读过而已。必讲究体认。以为实践之地。能无负平日劝学之亲心。此亦如事存之一事也。想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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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此而有所措为者矣。戊寅遭师门丧。服心制加麻期。而不胜安仿之痛。益励志业。以期不负其谆谆之诲。辛巳拜山水轩权公震应于达城旅次。讲讨数日。山水轩深许之曰方今吾党之士。各立门户。互相抵排。不幸极矣。有如高明者。庶可得正学而卫吾道也。己丑渼湖金公元行留于其季氏金陵任所。行乡饮礼。而邀公为赞礼。礼毕叩其所存而甚致叹赏。后有书曰曩者金陵邂逅。虽匆卒不能尽所欲言。犹足见笃学明礼之工。有不能掩者。又答问目曰寄示别纸。尤令人心开眼明。惟是人心道心之说。甚叹所见之精明。非馀人可及。不知何时一得合席。以卒嘉诲也。辛卯与里中诸人。搆数间屋。扁以镜湖书社。为村秀肄业之所。每于朔望。必设讲会。其规模节目。略仿学校之仪。严立课程。日有兴起之趣。于是远近从学者益众。乙未柳参判义养以绣衣潜过镜湖书社而去。乃荐于 朝曰李宜朝资质端雅。孝友纯笃。废举力学。律身甚严。礼识精邃。编摩成帙。臣于潜行时入其家。见其举止。实与所闻不爽。 传曰节孝之㫌褒。人材之收用。各有有司存焉。即为考阅。使之禀处。丙申遭内艰。戚易备至。一如前丧。以不致毁之时。而守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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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礼。既殡歠粥三月。及葬庐墓不脱绖。禫而亦不进姜桂。以终是月。识者莫不称其善居丧。己亥黄尚书升源为岭南御史。以公才行陈达于 朝曰。李宜朝孝友笃至。识见卓越。河洛之数。性理之书。沈潜研究。发其精微。其父胤绩受业于李縡之门。以经学称岭右鸿儒。尝编家礼增解而命其子卒业。宜朝修润其书。而礼学甚精邃。十二月除 恭陵参奉。公乃曰为士者。读书修身。自是本分之事。而今乃误得虚名。以至上渎 天听。猥蒙 殊恩。无实盗名。古人所讥。余安得不愧于心乎。遂不就。芹窝金相公时在水原任所。有书曰山人出处。虽非俗人所敢知。而一肃 恩命。恐不可已也。又寄一诗曰一谢 天恩子莫迟。山人经𧗱 圣明知。公乃取晦翁反招隐之意而和之曰。欲拜虞㫌且自迟。机心先被白鸥知。铨曹以过限不就请递。 传曰姑置以俟其来。至翌年六月大政始出代。癸卯 上日与内阁诸臣。 临御经筵。裒成讲义。命道臣招集道内经学之士。使之商订以进。李相秉模时为岭伯。驰书以邀公。公谢曰内阁讲义考校之教。此实 圣代旷绝之盛举。遐陬黎献。孰不欲携手同进。敛衽奉玩。仰睹 明良都俞之盛哉。窃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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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疏贱之踪。蒙陋之见。将何以滥厕于考校之役也。竟力辞不赴。戊申 朝家有禁剃之令。公以为中华古制。可行于今世矣。记昔 先朝禁剃令下之时。先师将讲求假髻之古制。竟以 朝令之寝罢而遂已。今又见此事。令人感怀先作。遂历稽古礼。撰成假髻图说。略曰假髻之名。据周礼郑注。自汉时已有。而其制则孔氏所谓假作髻形者是也。今以郑注孔氏朱子诸说参之。恐是以他发编列而回缠作髻。外圆内虚如环。以冒于本髻之上矣。小牢注所谓剔发被紒为饰。亦此意也。 英庙朝尝禁辫发之俗。而未颁假髻之制。今我 圣上因朝臣之陈请。申加剃之禁。定后髻之式。以为用夏变夷。祛奢就俭之道。甚盛德事也。然廷臣不曾讲求古礼。无以颁假髻之制为请者。是以去剃之后。无物可代。又无他美制之可定者。其后髻簇头等式。苟简朴陋。于礼无据。谓之祛奢就俭则可也。谓之用夏变夷则未也。公之为此图说。实有所致慨于不察其辫发之陋俗而欲祛古来所有之髲剃。不复其华夏之旧制而欲行近制不雅之冠髻也。辛亥知县李侯采设讲以劝课邑士。而请公为讲长。仍与之讨论经义。李侯以明德有分数之说。甚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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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惑。公略有所辨说。李侯不无领会底意而曰。果若变化其有分数之气质。可以尽复其无分数之性理。则汤武反之。终不能及于尧舜何也。公曰汤武变化气质之工。亦有所未尽而然也。是岁李侯冠子而戒宾于公。公素习于仪文节度。而深衣大带。容仪正肃。一座莫不钦叹。乙卯学徒诸人合力鸠财。搆成精舍于镜湖之北杜谷之中。以为晚年栖息之所。颇有幽静之趣。一室图书。俯仰玩乐。不知老之将至。而以晦翁岁月有限。义理无穷之训。常自警惕。有时徜徉啸咏于林皋之上。悠然有出尘之想焉。丁巳哭长子遂渐服缞三年。惨毒情事。实有晦翁所谓不如无生之痛。又哭门人李遂浩极其恸惜。至有老释抱钵泣之叹。庚申夏往丹城新安。谒朱夫子影堂。因遵海而南。涉露梁拜李忠武公祠宇。登清海楼观海洋。又历览晋阳矗石之胜。还到新安祠。参还安之祭。遂与多士行乡饮礼。时会者数百馀。而宜宁宰金宗善亦来。与之尽意讲讨。而于心性理气之说。辨析甚明。环坐而听者莫不欣耸。癸亥一乡之士。以公教意创建书社于县西春川洗心台。盖此即尤翁杖屦盘桓之所。而云翁亦尝登临。以手笔书台号于岩头矣。公不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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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废。乃营建此台。翌年工告讫。于是率诸生行饮礼以落之。公之所以尊慕先贤。兴起后学者。有如是焉。乙丑正月以疏请云坪先生 褒赠之事。遣子遂溥与本道章甫上京。自十三日昧爽。微有不安节。而如前早起。命侍者撤寝具。净扫室堂。整襟端坐。将答门人卞光日问目。侍者曰靡宁中何必费了精力。姑俟之似未晚矣。公曰余于学问上而未卒业者多。岂可以如许微恙。有所废乎。乃修答数条。此实绝笔也。遂凭几而卧。气息涔涔。十六日夕。愀然有感怆意。顾谓孙秉纶曰明日即曾祖妣忌辰。余虽病祭不可废。汝须竭诚力而行之也。遂溥中路承癠候而还侍。则曰斯文大事。托于何人。而汝乃径归。因问疏事颠末。酬酢如常。疾革见夫人在傍。挥手而使之退。十七日亥时考终于杜谷精舍。既殓迁柩设殡于明诚堂。殓殡诸节。一依家礼增解定规。讣车所至。学徒之设位而哭。加麻而服者颇多。及葬亲戚士友之随靷而会者亦不知其几百人。葬于金山郡东立石村后庚坐之原。即四月日也。公性度温粹。志气英迈。早袭庭训。从贤师游。专意为己之学。而潜玩经礼。日夕慥慥。以至真积力久。左右逢源。尝论读书次第。以为先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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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提纲絜领则可以开语孟之蕴奥。次读语孟而融会贯通则可以尽中庸之精微。又会其极于中庸而穷性命之原。尽中和之义。则可以读天下之书也。平日经义之劄记。性理之讲说。其所辨明。实不寻常。若其论人物性同异说。略曰今人之论此。其主性同者则以为人物本然性皆同。但以其气质有通蔽开塞之不同。而发用有全不全。故有异也。此则近于人物之无分。其主性不同者则以为气质性固不同。而本然性亦不同。人则五常俱全。物则或只得仁或只得义。至于礼智信皆然。此则近于性体之破碎。两说恐皆未然。近世诸儒之论人物性。皆以偏全言之。而恐皆失朱子之本旨何者。朱子所论一原及异体之气与理人物不同处。所谓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云者固是。以为人则全而物则偏。然其所谓全者。盖谓人则于五气五性具备之中。木气全故仁亦全。金气全故义亦全。火之礼水之智。莫不皆然。但其气质有清浊粹驳之不齐。故有圣凡之不同也。其所谓偏者。亦谓物则于五气五性具备之中。木气偏故仁亦偏而不若人之全。金气偏故义亦偏而不若人之全。火礼水智皆然。然于其不全之中。又各有分数存焉。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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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五性皆偏之中犹于父子之仁有一点之明者。以木气稍异于水火金土也。蜂之义獭之礼鸠之智。莫不皆然。至若草木枯槁之无血气知觉者则又其形气偏中之偏。而但五气则亦无不备。理在其中。虽不复可以仁义礼智言之。然随其物而各为其物之理。无五常而有五理。以其有五气故也。是亦各具一太极也。亦不可谓无是性。即朱子以草木枯槁有性无仁之说为是。又以附子热大黄寒谓为本然之性者。亦此意也。今人之论偏全者。皆以五气五性之具备者谓之全。五气五性中或一或二而不能具备者谓之偏。然殊不知五气中一不备则成造化不得。故五常中一不备则亦不得成性矣。其论明德说。略曰大学明德注。朱子以心统性情言之。而合理与气者也。其理也无分数。五常之德纯善而人皆可以为尧舜是也。其气也有分数。随其清浊粹驳而有智愚贤不肖之万殊。汤武反之是也。所谓明明德者。正是变化其有分数之气质。而尽复其无分数之性理也。其章句结语所谓以复其初者。即承上本体之明一句而言之也。而世多以为承其上虚灵不昧之语云。故有虚灵无分数之说。遂以虚灵为本然之心。而纯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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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不齐。为气质之心而有善恶云者。大违栗谷所谓虚灵底亦有优劣之旨也。公之以此两说。与人相难者前后不啻累千百言。而横竖说去。沛然无碍。最于礼说。益致精详。至如家礼增解编成数十卷。出于独苦之心。而疑文变节。无所遗阙。乡党士友及搢绅间好礼之人。至有誊取者不少。亦可见其有补世教矣。平居秉心持躬。肃然端重。御家接物。俨有规度。动静语默。皆从诚敬上做出来。孝友之行。睦恤之义。实有以为世楷范。使人感服。凡于酬酢事务。讲讨义理。极其精纯直截。寻常惓惓于成就后进。每遇意中人。辄随其叩质而竭其两端。亹亹不已。馀事文章。辞赡理胜。典雅明畅。其所著说。可以启迪人者甚多。遗集十馀卷藏于家。初配淑夫人昌宁成氏。学生尔汶之女。听竹漤五代孙。妇德甚备。及殁公状其行。当公之丧。祔葬墓左。继室淑夫人茂松庾氏。通德郎贞泽之女。师傅栻玄孙。奉君子无违。六亲称其贤。有四男。遂渐,遂泰,遂溥,遂渭。一女适李觉普。二男即成氏出也。二男一女即庾氏出也。遂渐三男秉纶,秉纲,秉纪。一女李商峻。遂泰一男秉经。遂溥继子秉纬。一女南以明。呜呼。公少而笃学力行。以至年高而德卲。为士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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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慕。使乡党蔚然有弦诵之化。尽得以激励颓俗。而遗风馀韵其将永世不沫矣。名彻 九重。官止一命。而终未展其所蕴抱者。在公亦奚憾哉。余与公自遭梁坏之痛。虽无以源源讲劘。而书疏往复。自不相疏。多少期勉。到老益深。今公遽捐斯世。后死之悲。岂徒有踽凉之叹也。公之第三胤累然远来。示以公行录一通而请为状。顾念深知公者宜莫如余。何可以昏耄辞。谨第录如右。
杏隐房公行状
公讳士良。杏隐其号也。上世有讳季弘。因高句丽奏请东来。赐乡南阳。官至三韩壁上功臣三重大匡辅国。其后冠冕蝉联而至公益著。 洪武十年丁巳设贤良科。公以文学德行应选。登第为中郎将。疏陈匡时救弊之策凡十一条。皆是政教之切务。亦可见公平日经纶之蕴。而末条有泽及枯骨。褒慰贞魂之语。于是安祐,李芳实,金得培,朴尚衷四名臣之贞忠冤枉得以昭伸。公扬历清显。至宝文阁直提学。而见时事日非。乃弃松都九里洞旧第。挈眷归住于南阳杏子浦庄墅。结小屋于银杏树傍。息偃其中。际其革命。杜门不出。而每于暄凉佳辰。托以登高叙怀。飘然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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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瞻望松京。遥拜展诚。槩其出处志行。与八隐齐名。杏隐之号。寔出于乡邻之钦慕而称谓也。公常自励以落华销声。不欲其著述传后。乃取其文稿尽焚之。惟牛马医方二序文以前朝刊行者。而传至于今。真所谓一脔而知全鼎也。惜乎。其文行实迹。泯没无传也。公尝以湖南绣衣。行到南原。避雨于周浦村亭。见山川之佳胜。甚有欲居之意。后季男九成南徙而卜筑。遂为世居。后承蕃衍。若判官恂文,翰林贵元,佐郎贵和,修撰贵温,司直汉长,汉杰。即公之孙曾玄。而至于云仍之远则不能尽录。噫。公生丁季运。志节甚伟。而文献无徵。丽史所载。只是一疏语。而家乘所录亦如右而止耳。然百世之下知公之贤者。其不在斯欤。今公十二代孙述玄弼旭惧其事迹愈远而愈堙。图所以永传。属余以摭录为状。而其来请者公十三代孙浚璨也。
赠承旨安公行状
公讳瑛字元瑞。自号清溪居士。顺兴之安。以高丽上护军讳子美为鼻祖。历二世有讳裕。都佥议中赞谥文成公。从享文庙。寔公十二代祖也。自是簪绅相承。曾祖讳处顺弘文博士。当己卯士祸。谢官还乡。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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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堂。有俎豆之享。祖讳瑑文行趾美。号竹岩。尝搆亭以望先垄。扁以永思。金河西题诗以美之。考讳善国司果。妣延安李氏。判书青莲后白之女。公以 嘉靖乙丑五月十六日。生于南原府金陵里旧第。天资英迈。四岁而孤。李夫人自京第奉榇而返。伯父梅潭公昌国率育而教之。李青莲甚加奇爱。而期以远大。稍长志气不群。文艺益就。至于书法亦透趯勒之妙。奉慈闱尽其诚敬。每于癠忧。昼宵焦泣。祷天尝粪。常以幼失怙为至痛。甫踰成童。乃追丧庐墓以终三年。二十委禽于梁鼓岩子澄之门。擩染既深。敛饬愈笃。日必晨兴整衣冠。谒家庙省慈闱。退而危坐读书。壬辰倭寇猝至。时适李夫人觐亲在京。公将发省候之行。而兵戈充斥。道路阻绝。及闻贼锋犯京。 大驾西狩。避乱士女多在江都。日夜号泣曰。今 君父蒙尘。亟当举义勤 王。因寻母氏所在。遂驰书于柳学谕彭老。同声倡义。纠合众旅。列邑士民之窜伏山谷间者亦皆感奋应募。乃相与谋曰。当此国势泮涣。人心溃散之日。不早建大将。无以镇众心。五月二十九日会于潭阳。推高霁峰敬命为盟主。公与柳公同为从事。梁公大朴亦率兵从之。霁峰驰檄道内。期以自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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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旅北上。而到恩津闻贼兵将踰锦山犯完山。公曰若失完山则势无可为。宜先救之矣。霁峰然之。七月初三日。移军珍山。公于初七日上梅潭公书曰。来九日引军直捣锦山。攻击定计。其军器则先用震天雷。次用大铳筒。大破贼阵后。使善射者冲突以捕。而贼势甚炽。不可轻战。义军之北向无期矣。防御使郭嵘引兵来会。与义军为左右翼。进屯城外。义军先发督战。殊死力斗。贼兵死伤者多。公谓霁峰曰贼情不可测。不如退而休士卒。以图更举也。霁峰不肯曰为国一死。臣子之职耳。翌日进军挑战。霁峰据盘楸村前峰下寨。郭嵘止社稷堂后山结阵。官军拒北门。义军环东门。战未合。贼空壁而出。喊杀连天。势若风火。诸军次第崩溃。义兵终未免败绩。公驰出语柳公曰吾辈平日所学何事。不知大将在处。独自偷生。何面目立于世乎。遂与柳公奋剑并驰。冲围而入。霁峰在乱兵中坠马马逸。公以其所乘马授之。而捍卫以从。霁峰劝公出避曰我不幸战败。惟有一死。君可速出。公曰当与同死。何可舍去。及贼锋大逼。遂死之。即初十日也。时年二十八矣。贼退梅潭公驰往。因义兵僧收尸于积骸中。其所佩剑玳瑁鞘而篆刻姓字。腰间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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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绣忠孝二字。云是孺人梁氏所绣矣。葬于府南黑城山乙坐之原。从先兆也。事闻 褒赠掌乐院佥正。乙未 特命㫌闾。遣官致祭。后配享于锦山从容祠,光州褒忠祠。啜享于南原㫌忠祠。 肃庙癸酉加赠承政院左承旨。配济州梁氏。其考即鼓岩。墓在公兆下。有一男寿俊。孙男珌生二子后益,后岳出继。后益生二子,𪼤。后岳生三子,𪻏。继子克升。克升生二子长瓛。次幼。呜呼。我东戎乱。莫憯于壬辰。而忠义之士。亦莫盛于当时。有若赵重峰,高霁峰之锦山殉节。尤何其烈烈。而其从事之同死。亦岂不卓伟哉。公之以妙年一书生。忠烈如此。实有以垂耀百世矣。今公后孙瓛来。请余状公行以阐扬。而自以其零替孤危。深惧公之遗迹泯没者。亦足使人感慨也。谨第录如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