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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集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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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集卷十六
 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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璿源系谱纪略跋
上之即阼十四年庚戌六月庚戌朔十八日丁卯。 圣嗣生前数日。祥虹见 太庙之井。异光腾于御苑。已而果验。是年即大圣降生之岁。而是日乃 慈宫载夙之日也。内自禁闼。外至街巷。无不欢欣踊跃。奔走相庆。 上召见大臣近臣。即日定号为元子。越七日癸酉。祇告 太庙。临法殿。受庭贺。大赦域中。是岁秋大熟。既三月。宗正寺援故典。请书于 璿系之谱。重国本也。严宗统也。 上可之。命臣良浩。识于卷尾。臣职忝馆阁。悸恐不敢辞。乃拜手稽首飏言曰。在易之震之序卦曰。主器莫若长子。离之大象曰。继明照于四方。圣人特书于二卦者。盖谓国之长子。必主宗庙之器。而将继向明之治也。故王者之德。上格于天心。光绍乎祖烈。则惟天惟祖宗。必锡以良嗣。巩厥基命。诗曰。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者。言皇天之眷命也。室家之壸。永锡祚胤者。言祖宗之降福也。今我 圣上。至诚对越。克膺天眷。孝思不匮。通于神明。肆皇天祖宗之锡胤嗣也。必于圣人降生之年。而又在 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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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载夙之日者。夫岂偶然乎哉。协气薰蒸。旁达区宇。先之以祯祥。继之以丰年。于是乎迓续景命。传之无穷。邦基之巩固。譬如泰山而四维之也。猗欤盛哉。于戏休哉。臣躬逢盛会。秉笔志庆。蹈抃颂祷之馀。敢有祝规之献焉。礼曰。一有元良。万邦以贞。贞者正也。贾生推而为说曰。太子正而天下正矣。使生而见正事闻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则习与智长。化与心成。此乃先王教世子之法。而三代所以有道之长也。今日先务。莫大于是。我 殿下所以教养而牖导之者。固无所不用其极。而臣窃谓遇物之诲。未若默感之深。以言之教。不若身率之切。从今以往。深严燕閒之中。寝弄提孩之际。 殿下之一言一动。罔非我 元子观法成就之资也。其可不兢兢乎造次。念念乎祇慎哉。凡所以仰答皇天眷棐之笃。 祖宗付托之重者。亶在乎是。惟 圣上懋哉懋哉。
御定八家手圈跋
 戊午冬。 御定经史诸书手圈成。 上求诸书跋文于文苑诸臣。下八家手圈义例于贱臣。又以求八家手圈跋文。 御札若曰。予所愿学者。朱子也。朱子于知命之前。尽做语孟庸学诸文字。而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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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成经史子集之诸批圈矣。虽然。朱子尝于先秦古书历代史记古今儒生学士之作。靡不遍观。稽其实用而剪其烦芜。则今予批圈之作。盖朱子之遗意也。于三礼。考次其节文于两京。会通其得失于五子。溯洄其渊源。以至陆稿之切事情。八家之善词命。亦有可以权舆而参衡者。则未必无助于来后也。八家虚其左。所以待卿。幸有以为我叙也。臣承命制进。(制进后。 上教别兼春秋洪乐游曰。文衡所制跋文。典实圆好。可以入用。以此传于文衡。仍赐诸书手圈十三卷三函。教曰。老人必欲见之。故一秩赐给。而姑未刊印。缮写之本不多。以案上亲阅者赐之。俾传此意。且念乃叔。不惟今之文衡。即当世之鸿匠。作小序。弁于卷首。以作传家之宝。)
臣窃惟文章者。道之英华也。在天为日月星斗河汉风云之象。在地为江海山岳鸟兽草木之文。在人则为辞令威仪礼乐车服之章。故孔子赞尧之为君曰。焕乎其有文章。子贡称圣人之德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既著之事业。又布诸方册。若虞典夏谟商训周雅。行道之文也。洪范春秋易系论语。传道之文也。及夫圣人殁而微言绝。诸子分门。百家异术。惟子思孟氏之传。得其宗焉。周亡而圣人之文章。遂不可见矣。先秦前汉之文。最为近古。若贾太傅,董江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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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经术。司马迁班固。娴于典章。刘向之星书。杨雄之太玄。号称大儒。而学犹未醇。自玆以降。暨夫六朝。异端横流。元气淆散。至于唐兴百年。始得韩愈氏。以豪杰之姿。奋起布衣。身任斯文。本源乎六经。爬罗乎百氏。一扫八代委靡之风。鼓天下之学者。粹然归于正。其功不在孟子之下。文章虽极其瑰伟。而精微未阐乎性道。不可与议于圣人之统矣。并世而同驱者。有柳氏宗元。而范围未过乎左庄。鼓吹上继于风骚。诚间世之奇才。而非儒者之文也。逮至有宋。奎璧启运。欧阳氏兴。经术似韩子。叙事似太史。复振大雅之音。杰然为一代宗匠。于是闻风而起者。蔚然相望。苏氏三父子并生于川蜀。王安石,曾巩之伦。迭骛而争先。文风炳朗。后世莫之及焉。明儒茅坤。断自中唐。以及盛宋。独推八家之文。以继六经诸子之后。择之也精。简之也严。天下翕然无异辞。此乃文章渊源之大略。而亦可验治道升降之运也。惟我 圣上。以上知之姿。承前圣之统。纵览千古。博极群书。折衷乎先儒。会归于紫阳。学问则洞性命之原。文章则达造化之机。文理密察。精义致用。图书溢奎章之阁。才畯盈摛文之院。乃于万机之暇。留神简编。夜以继日。先从五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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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章精奥。次及朱书。汇分类选。而又于三礼之节文。两京之词命。五子之粹言。陆氏之嘉谟。八家之雄藻。采其英华。手自点乙。权轻重于锱铢。定取舍于纤忽。譬如禹斧疏导百渎。循其畎浍。麟笔裁划。众理归于会通。尺玉不遗于昆冈。片羽毕收于丹穴。优优盛哉。是诚斯文之大业。 圣人之能事也。既又布示于编校诸臣。乃以八家手圈。虚其左方。命臣良浩曰。尔惟馆阁辞命之臣。其为我叙其后。臣盥手敬读。稽首对扬曰。夫八子之学术渊源。规模大小。既经 圣人之品裁。引古比类。切中曲当。如化匀之肖物。绘事之传神。猗欤至矣。臣何敢议到。而窃伏念。文章本于道德。道有偏正。而文亦随之。故三代以后。文与道歧。虽以八子之文章。独韩,欧二家。门户醇正。而犹未造圣人之堂奥。其馀六子。方之韩,欧。其诸左骖而右广乎。今欲一反乎古。必以通经穷理为基。先博后约为序。崇正学而黜异说。敦本实而斥浮靡。道义积于中。英华彪于外。发之为文章。措之于事业。光明俊伟。以之辅世长民。无不如志。可以致隆于三古。匹美于前哲。奚止八子而已哉。虽然。孔子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文章自有轨范。不可规规于字句佔毕也。盖德以为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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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以为轨。而所以行之者。气也。古昔圣人之文。如云行雨施。不可尚已。下此作者。无不理先乎辞。气胜于文。韩愈之言曰。气犹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大小毕浮。苏轼之言曰。昌其诗。不如昌其气。自言其文。如江河之流。行乎其所当行。止乎其不可不止。此乃古人相传之妙诀也。由是观之。文章升降之机。非独视道衰盛。气实为之辅也。故作成之权。亶在乎培养。德教流行。元气充溢。鼓舞动荡。不知其所以然。如雾蒸而豹变。水盛而鱼跃。诗云。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寿考。遐不作人。易曰。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臣敢为 殿下诵之。又以告夫济济之多士焉。
慕堂遗稿跋
惟我先祖慕堂先生。当 穆陵休明之运。奋起蓬茅。平步云路。暨一代名硕。并镳联武。华贯峻选。莫之或先。齿爵俱尊。德音无瑕。当时负山斗之望。后世登俎豆之享。杰然为中兴名臣。而子孙蕃昌。冠缨蝉嫣。福履之盛。罕与为比。第于平日守谦避名。虽再魁大庭。早选湖堂。而未尝以词翰自任。故著述不富。且佚于兵燹。百不存一。识者恨之。逮我 圣明御世。尚德右文。靡远不暨于我先祖。尤惓惓焉。既命锡以美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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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亲诔。许其不祧。盖远溯发祥之所自。深感积庆之有源。扬厉表异。风劝来世。俾厥遗裔。敬承先训。与国咸休。猗欤盛哉。于是诸孙相与谋曰。今我先祖之德之美。既显既彰。靡有馀憾。而独其文章无所传后。终使嘉言盛迹。放失湮没。则其敢曰有后乎。遂校雠家传诗文各一编。附以世系年谱。继之以祭文,挽词,言行录,碑志。而又采遗事于曾孙晚退堂及七代孙乐舜所蒐辑者。合成三卷。付之剞劂。噫其少矣。然先生以德行。则笃于孝友。严于绳墨。早从有道。为士林模楷。以学术则本源经传。启沃君德。 穆陵尝称之曰。讲官第一。以名论则犯颜斥倖。以靖人心。排众卫贤。以张国势。以出处则特立于党目之外。见几于危乱之际。完名硕德。百世共仰。奚系文章乎轻重。然而言议行藏。具载于零编断牍。可稽可师。凡为吾先祖后者。率乃攸行。在家在邦。克敬克慎。毋堕我懿范。则岂不美哉。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又曰。凡周之士。不显亦世。盍相与交勉焉。
芸窝集跋
良浩年十二。王考下世。翌岁先君子捐背。又无同堂尊属可教诏者。家庭事行。漠然无所省识。及稍长。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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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辈长老。得闻王考本末。府君蚤有志于文章。从三渊金公。闻诗道。治乐府古风。中岁以后。一准唐杜之轨。与赵后溪,李槎川,洪沧浪。往来酬唱。古文则本源六经。型范八子。纂言析理。粹然一归于正。不欲以诗人自命。然槎川翁尝谓良浩曰。吾侪中。诗近盛唐者。惟尔祖耳。不可无传。良浩于是发旧箧。检遗草。初年作。举皆放失。遍求于先契故家。得尺笺断幅。裒辑为若干卷。就正于槎翁。诗凡四编。文若杂著二编。噫其少矣。尚记冲騃时。侍王考左右。平居闭户。萧然清坐。案上惟圣贤书而已。雅不喜著述。故可传者无多。然晚年。与名公长德。结为耆社。每春秋令辰。选日置酒。韶颜华发。照映帘几。鸣琴赋诗。毫墨淋漓。文彩风流。为世所慕。比之香山,东洛盛事。呜呼。今何可复见也。小子亦且老矣。窃惧久而泯翳。舍弟明浩适守西郡。用活字印行。谨识闻见所及。后之览者。尚可以论其世也。
五山集跋
国家承罗丽之后。扫除荒屯。大辟文治。彬彬乎比侔中华。而𨓏在肇造之初。风气浑朴。声明未融。操觚之家。既狃元季之衰音。或袭宋人之陈语。惟以适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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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馆阁为能。逮至 穆陵光御。邦运鸿昌。宏儒钜匠。蔚然辈出。文章之盛。上挽隆古。于斯时也。车氏三父子。并出一家。以诗大鸣。而惟五山子。奇才俊气。特出流辈。压倒当世。雄辞健笔。如洪涛之赴壑。奔骥之下坂。触之者风靡。遇之者气慑。矢口落笔。顷刻数千言。并时诸公。尸词盟而负盛名者。莫不逡巡却步。让与一头。故凡有大辞命副急应卒者。辄属之公。而诏使之傧接。皇华之唱酬。公未尝不与焉。观于集中赠李提督七律百首。长律百韵。一昼夜立草者。可验也。材力之雄富。句字之精鍊。非腐毫擢肠所可及。何其神耶。窃闻先辈相传。公于兴到神会之时。辄闭户却客。解衣盘礴。专精注思。已而欣然伸纸。沛然纵笔。手未停而篇已就云。盖其独至之艺。自得之境。殆有神助。非可学而能也。是以。名闻中国。走卒皆诵。可谓不世之英才也。后之论者。或谓之锋颖失之太锐。格力未能沉深。言固是矣。然语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造化之无全功久矣。何遽以此少之耶。试观柳于于所撰颐斋行状。有梦遗奇宝之事。殆如文通之花笔。岂不异哉。惜乎。其后承零替。不克世其家声。残藁遗唾。散落无传。人至今惜之。何幸我 圣上阐右文之治。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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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之府。蒐罗放失。咸充秘局。而命求车氏遗书。博访幽仄。得其后裔于湖南海西。乃献五世遗藁十馀卷。而败楮断简。殆不可读。爰命臣良浩。删其繁冗。卞其讹缺。编成全书。未几臣猥按西藩。自内阁下旨。又命刊印以进。臣谨加校雠。分部列目。并与其三世稿。合成一秩。析为八编。仿中国聚珍堂活字印进焉。臣窃惟文章之盛衰。实关时运之隆替。惟我 圣上万机之暇。留心坟典。发挥制作。无复馀蕴。凡于当世之曲艺一能。靡不搜剔扬拂。各奏其用。而又兴思于二百年之前。表章其湮没。剞劂而传世。譬如大匀运化。陶成万品。无微不遂。无幽不达。猗欤盛矣。而况车氏之文。即盛世之希音也。隐而复显。使人家习而户诵。则可占文风复古之一大机。不亶为伊人旷世之遇而已。岂不休哉。
龙城双义录跋
丁卯之抢。骤如风雨。一路瓦解。直西千里。无敢婴其锋者。惟郑襄武龙骨之守。杰然为战功第一。国人至今诵之。余尝按关西节。得见公兄弟遗事。详其起事始末。公讳凤寿。铁山人。以前灵山县监。与弟麒寿家居。闻龙湾失守。敌兵长驱。避入龙骨山城。时龙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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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李希健弃城走。弥串佥使张士俊。据山城叛附敌。受敌官。公兄弟发愤挥涕。阴结义士。谋复城。会士俊以敌将令。籍城中男妇。各负米输龙湾阵。违者斩。于是。公兄弟宣言。彼以负米为名。将尽驱尔曹渡鸭水。众大噪。皆愿守城拒敌。拥襄武公为义兵大将。士俊大惧。潜引敌伏城外。约为内应。公兄弟率壮士。即帐中。斩士俊。并戮其腹心十数人以徇。敌惊引去。后数日。以大兵至。肉薄蚁附。公兄弟登城鼓众。人人死战。五战五却。敌死者过半。烧尸奔还。捷奏行在。襄武公拜龙川府使兼义州府尹。自起兵来。凡谋画状奏。皆出公弟之手。时朝廷命令不通。孤军无援。乃移檄毛文龙。遥倚声势。乞粮济师。且送首级战器。文辞条畅。意气忼慨。毛帅为之感动勉从。是时敌兵四出劫掠。傍近民扶携来归。弥满城中。粮尽不能容。副元帅郑忠信。闻于朝。令率众出城。移阵安州。敌乘间入城。焚燬殆尽。已而和成兵解。襄武公移拜龟城府使。后升岭南兵马节度使。公弟擢六品职。除永柔县令。转拜江西。闻朝廷将弃清川以北。上疏极言其不可。事遂寝。噫。当铁骑隳突之时。州郡望风奔溃。至有剃发投降者。民皆鸟窜山谷。或为之向导。而惟公兄弟。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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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倡义举。提数百之众。守弹丸之城。屹然为边门保障。萨水以北得免左衽。是谁之功。当时既褒奖之。没后又荣赠之。表闾建祠。靡有馀憾矣。襄武子景颢。勇敢善射。从公战功多。赏授礼宾主簿。兄子景云,景雯,景霶。同入龙城。协赞机谋。世称三英。从侄始昌。勇力超伦。累战大捷。授官训鍊佥正赠兵曹参议。旌其门。一家忠勇之士。何其多也。后孙世世蕃茂。相继秉钺。天之报施。信不僭矣。始襄武兄弟。各有遗事。藏于家。今其后裔编成一书。将以剞劂而寿其传。请余一言。噫。公之事功。照人耳目。昭载国乘。奇谋隽功。前辈之记述尽矣。玆掇其大节。以诏后人。于以示山西出将。世不乏人。伫见忠臣义士。多有激昂而兴起者矣。
愚斋孙公(仲暾)实纪补编跋
东都古称多贤士大夫。良浩尝为府尹。谒东江书院于兄江之上。即愚斋孙公俎豆之所也。公遭遇 成宗 中宗盛际。发迹遐远。致位冢宰。历骋内外。绩庸俱茂焉。间遘士祸。身婴缧绁。而名节终不瑕。故杰然为一代完人中兴名臣。观乎郑文翼诸公之祭文。可以知公之本末矣。又况晦斋李先生。以公之甥。受业于公。诱掖成就。乃父乃师。则又可以识公之蕴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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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甲以来。文字之祸。最烈于岭左。公之著述遂不传。立朝言议。邈然无所徵。后人至今惜焉。岁癸卯。良浩承命纂 中庙宝鉴。发秘史。稽嘉谟。得公都宪时一疏。首陈勤学问析义利之要。继以崇节俭作人才之方。必引 先王之事。仰勉焉。恳恳乎其言。深得大人格君之体。又有参赞时奏语。面请恤死囚宽民役之道。于是乎见公爱君之忠。尽言之诚。即此二事。而馀可推也。宜其为中兴名臣。而先贤之所推服也。公之耳孙进士鼎九。因事访余于汉京。余拈出示之。鼎九跪而读。戚然起拜曰。吾先祖名德。为世所尊。而文献逸缺。后孙靡所考德。今于二百年之后。获见信史之记。是天幸也。抑公之赐也。斯可以传之百世。将归而锓诸木。附于实记之下。愿垂一言。俾后人诵法焉。余遂不敢辞。书此而归之。于时鼎九游太学。魁应制。特赐国朝宝鉴以奖之。是亦不偶也欤。
怀斋朴公(光玉)遗事跋
呜呼。壬辰之难。国所以存者。实赖士大夫之力。而士之奋忠抗节。立功扶颠者。多出于湖南。当是时也。水战则有李统制。陆战则有权元帅。实为中兴元功。而至于举义赴难。则若高霁峰,金健斋,朴怀斋。尤其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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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者也。然高公,金公。身擐甲提兵。血膏原野。朴公则病未从军。留调兵食。功未遂而身先陨。世之论者。或以为公所树立。未若高与金之烈也。余谓三公者。皆誓心捐躯。殉国家之急。其死虽异。其志一也。如殷之三仁。或死或去或囚。而均之为成仁也。然朴公之功。抑有大者。而世莫之知。何者。方南师之再溃也。一路瓦解。人心鼎沸。公独发愤挥涕。缄疏数千里。声守臣之罪。荐权公之能用。能黜怯帅。而授良将。一战而有南原之捷。再举而奏幸州之绩。于是拯一路之危。植中兴之基。呜呼。是谁之功欤。是谁之功欤。昔汉人称酂侯之功。必曰给馈饷。不绝粮道。而不知举淮阴之功之尤大也。余于怀斋亦云。
逍遥子南公遗事跋
天下之事有常有变。故君子之道有经有权。经以处常。权以制变。经者显而权者微。故居经易。达权难。然君子之处变也。家难于国何者。国以义而家以恩也。余观逍遥子南公。可谓能权于家者也。公衮之兄也。遭时世之孔艰。处人伦之不幸。以盲自废。泯然乎无迹。噫。兄弟一身也。志有不协。行有不韪。规之而不入。从之则不可。斥之则不忍。宁托疾而逃焉。皭然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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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滓。非以洁其名也。非为远夫祸也。惟自靖吾心而已。其迹晦。其情苦。其事奇。盖处至难而适于义焉。非达权之君子。孰能与于此。及见公之裔彦极所为遗事。益详公本末。公祖沙川伯。当国之革。卓然全其节。信乎处变而得正者。始知公之贤有所乎。而所处为尤难也。公之子掌令公。亦克嗣其美。志道而不肯仕。是何南氏之多贤也。今彦极。掌令耳孙也。举进士知名。能述其世德。余又喜南氏之有后也。遂书此而归之。
李圣直(普良)行录跋
目之设以视也。然近能察秋毫之末。远不辨牛马之大。是能视近而不能视远也。昼借光于日。夜借光于烛。是能视明而不能视暗也。尘眯之则不分青黄。指翳之则不见天地。是能视通而不能视障也。目之不可恃也如此。故善视者以心。而不以目。心者。神灵之物也。远而万里之外。百世之久。可坐而烛也。幽而鬼神之情状。阴阳之变化。可默而测也。古之称明睿大观者。未尝假视于目。如师旷之聪。左氏之文章。皆无目而视者也。韩子称张籍之贤。亦曰盲于目。而不盲于心。岂苟然哉。驹城李圣直。幼而丧其目。然口能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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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艺。知能周事变。凡世之有目者。反不若焉。所谓不假视于目者非耶。盖神不外交。故其心专。专故寂。寂故能通。通则无不照矣。岂有远近明暗通障之别哉。然则天之废其目也。非故啬之。将以通其心之慧也。复何戚焉。虽然。人之有五官。犹天之有五行也。使斯人偏而不备。沉抑夭阏。而世之盲于心者。驰骛而夸显。抑独何欤。呜呼。孰使之然哉。
庆州崔氏世寿帖跋
德者。天爵也。寿者。天禄也。有一于此。谓之达尊。故一乡而得一人犹难矣。况一家而兼有忠孝烈者乎。男子而有此犹难矣。况妇人乎。一二世得数人犹难矣。况七世而十九人之多乎。余于庆州崔氏见之矣。前察访崔汉枢持其世寿帖来示余。盖自其七世祖护军守浑。至其季父察访益大。得年多者八十八九。少不减七十六七。而夫妇偕者过半焉。又其子若孙若妇或死于深河之战。或殉于江都之难。凡以忠烈旌。以孝官者七人。何其盛也。呜呼。人之懿德。莫大于忠孝与烈。而并萃于一门。人有五福。惟寿居先。而相传于七世。是何天之赋命笃于崔氏若是其偏也。岂其上世蓄德劬行。受天之祜。覃及厥后者。源深而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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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其不可止耶。诗云。岂弟君子。遐不眉寿。又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此岂无所本而然哉。世之人观于是。可以知所劝矣。今察访君年近七十。而尚康强健行。又不知其寿命所极。而后来者之克继先武者。又不知其几世也。姑书于策以俟之。
五世同居帖跋
昔我 元陵在位十六年庚申七月十四日。亲临大政。兵曹判书赵显命进言。郭山人金英俊。四世同居。有张公艺之风。 上召见其子益弼登武科在京者。问累世同居。不失和气者。何道。对曰。均其衣食。使无所争而已。 上大加称奖。特擢英俊佥知中枢。益弼除守令。命旌其闾。后因相臣奏朔州有崔尚浩者五世同爨。如郭山之金。 上闻而奇之曰。一道之内。乃有二人耶。召见其侄。又命旌其闾。图进所居里。特授尚浩同知中枢。一路咸耸。国人传诵。今 上十六年六月。 上临大政。兴思昔年盛事。命藩臣。召见金,崔两家后孙有能守家风堪禄仕者。举名以闻。臣良浩适忝方伯。檄问两邑郭山进金英俊孙守曾。朔州进崔尚浩孙奎晶。臣召与坐。听言观貌。皆能遵其祖训。于是具启以闻。并封进其家藏 先朝筵教。 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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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臣若曰。一言以蔽之。有奇异者。昔年两家人收用。实在 御极十六年七月十四日。而今玆藩臣之启。适到于嗣服十六年七月十四日。夫岂偶然。金守曾以前参奉。直迁六品职。崔奎晶付初仕事。下政曹。已而守曾为内赡主簿。奎晶为 康陵参奉。命乘传上来。呜呼盛矣。夫 圣王之御世立教。莫先于兴孝悌敦风化。肆昔 英考之世。乃有金,崔两人出于西塞僻远之乡。既官其人。又表其闾。至今传为盛事。今我圣上嗣承大位。以孝为理。诞述先美。访求遗裔。官以宠之。驲以荣之。岂直侈一乡而已。凡一国之人。举将风动矣。乃若藩臣上奏年数月日。适符于 先朝。是则莫之为而为者也。传称前圣后圣。其揆一也者。只言德教之相似也。其称千有馀岁。若合符节者。盖言事功之相契也。至于年月日之凿凿暗合。即史牒之所未闻者。可见天人妙合之机。自然而然也。微我 圣上继述之孝。通于神明。鼓舞之化。上参玄造。曷能致此。易曰。圣人者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其斯之谓欤。臣于是时。奉扬休命。躬睹是事。谨书始末。一以遗两家之后。一以告太史氏。永示于来世。
梁青溪(大朴)倡义檄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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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癸之难憯矣。再造我东方者。实赖皇朝之力。然余尝谓虽微天兵。国无终亡之理。何者。于人心见之矣。始岛夷之蔽海来也。民不见兵久矣。长剑毒丸。莫之与撄。则列郡之瓦解固也。及至三京沦没。乘舆播越。则八域含生。莫不噀血摩拳。北首争死。而时月之间。我之喘息稍定。彼之长短自见。于是乎义兵起矣。斩木揭竿者。蜂涌而云合。前遮而后扼。贼不得宁息。则彼悬军深入者。其势自不能支耳。此实我 祖宗固结人心。培植士气之功也。当是时。义兵最盛于湖南。如高霁峰,赵重峰,金健斋。以身殉国。尤为卓然。而若其首事先倡。激起义士之心者。青溪梁公是已。况云岩之捷。实为第一奇功。而天不助顺。中途陨折。噫。使公而不亡。则锦山之役。未必全覆。而勤王之师所向无前矣。宁不痛哉。然而高赵诸公。死于锋而其节显。梁公殁于军而其名泯。是则当时宰相之过也。今我圣上崇节义。以励一世。因多士请。特命旌公之门。显晦固有时。而风声自此远矣。呜呼盛哉。公之后孙前佐郎周翊。持倡义帖来京师。以示余。不佞尝慕公义。愿为之执鞭。今见檄文若日记。皆公手迹也。又有破倭图及献馘状牒高公所题署者。于今二百年。飒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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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气。其挥涕誓众。击剑临阵之状。宛在目中。令人激昂而蹈厉。至若请斩倭使书。其辞严其虑远。苟使当时用其议。则庶可折凶图而张国威。声大义于天下矣。此可与重峰封事。并传于宇宙。岂直为梁氏一家之宝哉。谨盥手以识其下。后之览此者。若不起忠义之心。则非人也。
 青溪笔法。古雅遒妙。大类匪懈。诗之零落流传者。亦皆清绝。有唐人风。斯可见才高一世。虽非忠义大节。亦自可师此帖。当与霁峰檄草。并入摸刻。以传于后。
穆陵宸翰后识
右 宣祖昭敬大王御墨行草大字十纸。楷书小札一纸。谚隶相杂小札二纸。谚书一纸。墨画一纸。 昭圣仁穆王后御墨大楷一十四字。述怀文一篇。谚隶相杂小字一纸。谚书一纸。妆成一卷。谨藏之巾衍。以为传家万世之宝。恭惟我 宣庙遭时艰虞。克新旧邦。鸿功盛烈。昭垂史册。炳朗日月。而至若馀事翰墨。尤为度越千古。片墨只字之散落人间者。可谓天下绝宝。而况此卷首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长安十大字。盖于龙湾播越之辰。所寓意而自励者也。虽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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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毫之际。犹未尝顷刻而忘乎兴复。则宜乎克戡大乱。终成中兴之烈也。虽弓剑之莫攀。尚云汉之昭回。环海臣民。可以激感于千载之下矣。岂特寻常游戏。如宋帝飞白之比哉。若夫 仁穆大妃述怀之篇。即西宫遭变之日。写哀以抒怀者也。言言刺骨。字字摧心。读之孰不掩卷而于邑也。矧我高祖妣贞明公主。实侍左右。备尝险艰。手辑此卷。以示后世。则凡为洪氏子孙者。尤当世守而勿失也。谨盥手以识。以寓于乎不忘之思云。
右 宣祖大王御书二十字。得自东阳尉申公后孙家。即世所刊行唐诗之真迹。而字逸篇未完者也。金精玉润。龙腾凤翥。真天人之迹。稀代之珍。而细观纸本。乃科榜启笺也。夫以千乘之尊。游戏翰墨。岂乏文房之具。而乃用故纸之背。大哉节俭之德。正与汉帝集上书囊为帷。同一揆也。曷不造中兴之烈而享长久之运乎。是可以垂法万世矣。
仁平君李公(普赫)家藏 御书后识
右 英宗大王御墨八句三十二字。曾赐仁平君李公。而公长胤仁阳公所替受者也。眷遇之隆。迥绝群僚。至今传为盛事。窃念自古勋臣。克保功名。以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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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者。盖绝稀焉。而至若扬武带砺之家。惟仁平公。独享寿考。子孙鼎贵。福履之盛。世比之汾阳。此岂无所自而致哉。良浩少日。习闻公内行之纯笃。处心之和厚。持身之俭约。皆有人所难及者。宜乎其膺受遐禄。羡及后嗣也。故仁阳公秩跻公孤。嗣子仁陵公。今又受知 圣主。致位三事。乃卿乃公。世袭疏封。馀庆未有艾也。岂不伟欤。伏况当日 宝筹已近七耋。而玉绳珠络。龙翔凤鶱。宛然见天人之心画。奚直为李氏家传之宝也。臣以昔年侍从之臣。获瞻云翰于数十年之后。摩挲怆慕。无异于攀乌号之弓。擎飞白之墨矣。呜呼悲夫。
洪氏家藏 御札后识
粤昔崇祯丁丑。南汉和成。 昭显世子暨我 孝宗大王。质于沈阳。葆翁洪公。以首相冢子。负羁绁。从于泥露之中。受知最深。有狐赵之契。及葆翁东还。 孝庙赐手札频繁。而经乱散佚。只馀二纸。后孙妆池成帖。以作传家之宝。噫嘻。当时之事。尚忍言哉。葆翁身经患难。衔冤茹痛。常怀枕戈之志。观于赠会稽画师之诗。可见矣。平生以尊周雪耻为己任。而天不假年。赍恨以没。悲夫。伏睹 御札。若曰。已经几年。只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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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又曰。欲修乡信。不觉雪涕。悲愤忼慨之意。溢于纸面。有不忍读。而玉绳盘挐。虹光射斗。真天人之迹也。呜呼。云翰宝墨。尚留人间。而弓剑已邈。江汉空流。瞻仰昊天。谓之何哉。
登俊试唱名日。受赐 御笔八字后识。
臣良汉外祖沈相国。受知 圣主。存殁无替。及贱臣登第。出入近侍。每 教曰。忠实似其外祖。至甲午春正月。 上诣景福宫之勤政殿。设登俊试。遵 光庙故事。命正卿以下皆应试。贱臣以刑曹参判中选。即日唱名赐花。盖旷世盛事也。 上率一榜还宫。御景贤堂宣馔。赐厩马法乐。手书其虽外孙予嘉其诚八字以赐臣。盖忆故相。以勉贱臣也。翌日同一榜。奉笺谢恩。退而妆成宝轴。盥手识其下。
丙子应制诗后识
昔我 英宗大王三十二年丙子夏。久旱伤稼。 上忧之。遣近臣遍走山川。犹不雨。卜日亲祷于 太庙。视牲之夕。云始同。卒事而旋。遂大雨竟日。既沾既足。农人歌于野。咸曰。吾 君之赐也。 上喜甚。手书御题喜雨诗十韵律。命禁直诸词臣制进。臣时以文学直春坊。随诸臣应制。命招弘文提学。定高下于前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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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贱臣作第一。 上以御笔书赏于卷尾。贱臣乃得文皮之锡。观者荣之。于是与选者。各妆池成帖。以为传家之珍。后三十三年戊申。偶阅旧书。得是帖于架上。呜呼。 仙驭上宾。今已十有三载矣。盛德至善。民到今不忘者。实由于格天之诚。爱民之仁。度越百王。而观乎是帖。亦可徵也。夫岂寻常赓载之比哉。追思当时遭遇之盛。历历如昨日。而卷中十七人。存者只数人而已。白首老臣。为之摩挲而流涕。
辛丑赓载帖后识
上之五年辛丑。臣良浩承命参修 先朝实录。既事。又特授臣同知春秋馆事。命诣艺文馆。同诸臣抽秘史。修 列祖宝鉴。寅入酉出。分番直宿。凡再阅月。始出散草。还奉实录于史阁。 上乃分授诸臣。各就私第纂辑。付臣以 中庙宝鉴。臣恐惧不敢辞。举承文正字李显道为郎官。退而属笔。又三阅月而书成。卜日斋戒。具朝服诣仁政殿。奉笺进献。 上录佔毕之劳。加诸臣一级。此国家之盛典。 列圣未遑之举。而我 殿下嗣服之初。既成实录。又成宝鉴。继先志扬前光。帝王之大孝莫盛于此。猗欤休哉。始开局数日。 上命近臣宣法酝。赐御制序若诗以宠之。臣等既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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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饱。即席赓进。旋命镂揭于院壁。以永其传。臣等既效薄技于金匮不刊之编。又托姓名于云汉昭回之下。人臣之荣。孰大于是。谨摹印成帖。以为传家之宝。且识承事始末。以备艺苑故事。
癸卯赓韵帖后识
圣上即阼七年癸卯之腊。有事于 太室。前一日。 上斋居于望庙楼。臣良浩以总管从。负宝剑立楼前。夜初鼓。宣召二宝剑臣。与臣尚集。趍入前席。史官擎御制五言律一章。命登筵诸臣和进。臣等就烛下。构写稽首以献。又命从驾相臣馆阁臣并赓进。 上以御笔考定。置贱臣作第一。仍赐酒馔。又下七言律一句。命诸臣联韵。篇既就将退。命臣良浩,臣尚集。各书一通成轴以进。观者荣之。噫。敕天喜起之歌尚矣。无可论已。三古以降。君臣赓和。自柏梁始。而不过詑凌云之构。饰右文之治而已。况其臣工之诗。间有杂以调谑。失严敬之体。去雅颂远矣。今此 御诗。上章见奉先述事之孝。下章见勤民祝年之诚。大哉 王言。可以被之管弦。列于典诰矣。至若云日之光。著自然之章。天球之响。含太和之音。有非言语文字所可形容者。呜呼懿哉。臣退又缮写一帖。敬题其后。以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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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盛事。
题丁亥诗帖
国家以文治。奕叶累熙。至 肃祖而大盛。士大夫居无二业。游无异艺。简声利。敦风义。其登于诗也。冲和悠永。其形于笔也。疏朗遒丽。渊渊乎大雅之象也。维时我王考暨族祖东溪公。与槎川诸公。游于社。花月琴樽。有唱有酬。杰句俊语。家诵而户传。与其席者。皆一代英豪。多以文章名世。如尹白下,赵鹤岩,李存斋三公。又光显于朝。掌邦诰。尸文盟。何其盛也。至其笔翰之妙。多出尹公之手。淋漓动荡。雨骤霞翔。信乎希世之珍也。孟子曰。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观乎是帖。斯可知其世也。东溪公季子宜宁公。得故纸妆池。为传家宝。属良浩叙之。噫。丁亥于今七十有馀年矣。文彩风流。邈若上世。不可追攀。徒令人跂慕而感慨。况于为子孙者乎。凡我诸公之裔。不独宝其迹。求以嗣其美。则庶乎有裨于世教也。
题烟岩诗集
余于七八年前。以散班。随 驾诣旧阙。遇南郭李同枢于耆英社。有童子立其后。骨秀而神莹。玉如其人也。余问李公。彼何儿也。曰。是吾孙。佐薰其名。今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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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能为古诗长句者。余抚其顶曰。此瑞物也。必大鸣后。因得见其诗数篇。泱泱乎古乐府遗音矣。于是心益奇之。庚寅。余出按海西。海出佳墨。名国中。会闻有汉城试。乃寄书与墨于李君。以助书券。须使者还。不见李君答。乃得同枢书云。阿孙已于某月日。不幸死矣。墨乎谁拜赐者。其言绝悲。余览未竟。愕然失声曰。嗟乎惜哉。苗而不秀者。自古然耶。及余东还数年。闻李君诗已刊行于世。亟求见之。今古体廑二百馀篇。高者几于建安。下不落元和后。娟娟兮春华。飒飒兮秋箨。无一点烟火气。宜不能久淹于尘世也。然是亦足以不灭矣。何必多。又何必寿也。余于是独有所相感者。其游西岩寺诗有云。声从激处生者。即余洗剑楼句也。其山映楼诗云。危楼坐似舟者。即余芙蓉堂句也。特押韵异耳。古所称诗人意同者。乃今亲见之。益觉后生之真可畏。而无年之重可惜也。悲夫。
题赵侍郎(宗铉)上游帖
余少游四方。于东国名区。迹无不及。独未见四郡。不惟足偶未到。心亦不之急焉者。古人言游山如啖蔗。渐入佳境。盖欲先其粗而后其精也。去年出北塞。蹑摩天临瑟海。极伟壮之眺。及秋。始入四郡。览龟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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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拔。泛岛潭之潇爽。清夐则仙岩。幽旷则云岩。瑰诡则舍人岩。在百里之内。不匝旬而遍观焉。其馀奇石澄泓错落棋置者。不可殚名。真造化之精华。仙灵之窟宅也。国中名山水。各擅一胜者。不为不多矣。若求集众美而兼有之者。当以四郡为冠。使置之巫峡,庐阜,武夷,雁宕之间。未知孰与短长也。赵侍郎元玉。亦于前岁。游上游。携善画者。摹成一卷。又手写山水记。以示余。蒐奇抉奥。无微不摭。无幽不发。一展幅。恍若复坐于三岩二潭之上。可谓勤且工矣。然画者。貌其影而已。文者。述其形而已。若神若趣。可以心会。而不可以言传。况笔与纸乎。是则还之造物可也。
题赵孝子锡类编
孝者。天赋也。虽虫鸟之顽不灵者。尚知慕其所生。况于人乎。然历撰古今。能以孝著者盖鲜。此形气之私。妻子之爱。汨之也。若黄之赵孝子。可谓能全其天者矣。惟我 圣上以孝临宇内。每岁咨方岳之臣。搜求异行以闻。惜乎。公已没。褒未及其身。乃赠之官。又朱丹其闾。为一邦观式。噫亦荣矣。然风声攸暨。宜乎歆动而作兴者多。何近日寂寥之久也。无乃承上而宣下者。未能尽其方耶。抑有之而伏匿不章。名不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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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耶。二者。皆岳牧之过也。余方居是职。窃有感于是编而重自愧也。聊识其后。以劝世之为人子者。
题小瀛居士葬白发记
镊白如去恶。治世则善者众而恶者鲜。故去之也易。衰世则善者少而恶者多。殆不可胜去。故去太去甚而已。今夫人之盛壮也。其犹治世乎。及其老也。其犹衰世乎。是以盛壮之白可镊也。既老之白。愈镊而愈不止。须发可尽而白不可去。则终于无此身而后已。噫世之衰也。人力可以转而之治也。人之老也。不可复少也。人之恶者。犹可诱而之善也。发之白者。不可变而反黑也。然则世之镊白者。诚愚矣。既镊矣而又葬之名山。以蕲魂魄之来游。此又愚之愚者也。然其言曰。尘劫中一游戏云尔。则又不可谓真愚也。岂尝闻漆园之风者欤。
题李梦瑞(献庆)蔡希庵挽百韵律
诗之有律非古也。长律则又一变矣。况步其韵乎。斯乃诗家之所忌。而亦非工于诗者。不能也。李令公梦瑞示余希庵挽百韵律。盖步希庵之松坡挽也。骤读之。已见机杼自出。位置得所。气昌而语工。无一句偷赘。无一韵拘僒。翩翩乎长袖之赴节。恢恢乎游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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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理。可谓鸿匠钜手。至于笔力之劲俊。藻采之秾蔚。调响之清厉。较诸希庵原韵。足可方驾。而或相轩轾。真不愧少日之知音矣。然周旋于声病骈偶之间。不免有出入今古。譬如百战老将与劲敌对垒。随机应变。杂出奇正。不能一循于范驱。其视司马之节制。未知何如也。夫兵者。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诗家之用长律。其亦不得已之兵乎。是则使麾下部伍。知之可也。
题申文初白头山诗
西方之山祖昆崙。东方之山祖白头。然中国之人。未尝见昆崙。故神之曰仙灵宅焉。东方之人。未尝见白头。故亦神之曰。神物游焉。东国有震泽翁者年将耆。自卞韩走肃慎。疋马四千里。焚巨木。跨绝壑。露宿十日。穷白头之巅。遂踞大泽。睨北斗。其志魁然壮矣。及登大角峰。有诗曰。未有惊神异。终能绝众同。耳溪居士闻而叹曰。是翁岂观山而悟道耶。夫山虽极高。即拳石之积。水虽极深。即勺水之多。何有乎神异。求道者亦犹是矣。孟子曰。尧舜与人同。圣所以圣。山所以祖。不在乎异。而在乎同。盖有同而异者尔。或问曰。昆崙之趾。有星宿海。白头之顶。有大泽。庸讵非神异乎。居士曰。易所谓山泽通气也。于卦为咸。阴阳交而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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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生。奚待登山而知之。山海经曰。大荒之中有山。曰不咸。在肃慎之国。不咸咸也。中国之人谓之长白。东方之人谓之白头。盖山极高。四时常冰雪故名云。
题艮翁李梦瑞浮桥行
上之十三年己酉冬十月。将迁 显隆园于汉南之隋城。故事 车驾济汉水。用维舟。 上以 灵舆之重不可以舟涉。命有司讲周家舟梁之制。建浮桥以驾汉。议者纷然难之。维时小司农李公献庆。亦窃忧曰。天寒水广。恐非人力所及。 上断然行之。群工震慑奔走。聚巨舰七十七。截江之腰。编竹木。络絙繘。外覆以莎。上实以土。宛然成九轨之逵。于是廞卫启道。万众环拥。 车驾继其后。旂旄飞扬。军马骈阗。坦然如履康庄。向之难之者。举瞠焉相告曰。是 睿智独运。非人谋与能也。桥始成。 上命李公往观之。又命曰。汝善诗。其作诗以飏之。公退作浮桥行长句七十七以进。盖用当船舰之数也。 上嘉赏之。搢绅传诵焉。公以示良浩徵一言。余读而叹曰。盛哉是桥。 圣人之制也。美哉是诗。大雅之音也。夫造舟为梁。自文王创焉。以成亲迎之礼。秦汉因之。遂有渭桥之名。在东方。则惟我 王创焉。以严奉先之礼。亦将为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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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法。是谓前圣后圣其揆一也。今在廷馆阁之臣。非不蔚然众矣。而歌颂之作。独属于公。 圣主知臣之明。公之遭逢之隆。可谓相得而益章。斯诗也将与大明八章。并辉于千载矣。若其词藻之雄。摸写之工。姑不暇论。
题闰重阳帖
季秋之月。于卦为剥。五阴并长。一阳将尽。圣人忧之。命其爻曰硕果不食。断其占曰君子得舆。于是立重九之节。以示扶阳之义。世之学士大夫。用是日。登高置酒。于以宣畅幽怀。导达阳气。岂徒然哉。至若九月之闰。阳数之赢也。君子遇之。尤致意焉。余观箕城闰重阳帖。不觉欣然神契。夫箕城者。殷太师故都也。田画九区。坛有九畴。盖得洛书之数。而时当九有之陆沉。独传于东方者。可验阳气之始于东也。今此诸老人。选是日登斯地。必有见乎羲繇之义。箕范之数者。恨未及躬齿其席。扶杖而问之。
题李北海娑罗树碑
赵子昂尝言。唐人之书。自欧阳率更始。作间架。尚筋骨。至颜柳而严紧劲悍。一变永和风韵。惟李北海不失晋人之轨。当为书家正宗。余于淳化帖。见泰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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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如丹穴之零苞片羽。犹可想其全体。及见娑罗树碑。遒逸疏宕。极有大令之风。始信子昂之论为不易。而吴兴书门路之正。盖有所自矣。杜工部哀北海诗云。风流散金石。追琢山岳锐。其文章笔翰。见重于当时如此。余甚爱玩。欲一临而未暇也。壬寅奉使如燕。翰林修撰戴衢亨。因从者求见余诗。乃手书纪行诗二篇以遗之。戴君览诗叹赏。又评书曰。大类李北海。夫北海之笔。余固好之而未能学也。今戴君一见数行漫草。便识平日好尚。非精于鉴识者。能如是乎。诚可异也。戴君字莲士。江西人。妙年魁鼎甲。入馆阁有盛名于中国云。
题韩昌黎书夷齐读书处大字
癸卯之春。余自燕归。历孤竹故城。谒二子像于滦河。暮抵永平府。有一秀才怀刺请见。延入为礼。即孤竹李美字纯之者也。袖其文数卷。求余一言。览未竟。知其为博闻之士也。自言治举子业。年老无成。以著述自喜。因与语孤竹古迹。纯之曰。此中有夷齐读书之墟。水石甚奇。余呀然笑曰。夷齐之世邈矣。今何以徵焉。纯之曰。距此百馀里。有山曰书院山。有寺曰云居寺。昌黎韩公斸崖石。大书曰夷齐读书处。夫岂无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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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韩公书之乎。余曰。然则有印本否。纯之曰。适无在者。后当拓来寄示。余漫应而未之信也。翌年春。宗侄左相公使燕。还路永平。纯之来见曰。闻大人与洪副使同姓。为我传此纸。仍出夷齐读书处五大字及嘉靖刻古迹碑一本。下附其游山记。随使行来。余观其大字。笔力雄迈。字形奇古。不似宋以后笔。殆非凡众人迹。昌黎既孤竹故境。而碑言唐太和年。建寺正当韩公之世。则其称韩书。不为无据矣。然夷齐读书之说。人或疑焉。余尝思之。羲黄之世。文字已作。神圣继起。开物成务。有礼有乐。则岂无书籍之可传。谟训之相承乎。故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尧舜之典。皆称曰若稽古。可见唐虞以前。亦有古书可稽也。昔赵阅道折王介甫曰。皋夔稷契。何书可读。当世称其辩。余独惜其言之太快也。至若夷齐之时。即商周质文之交也。虞典夏谟。固已粲然。而六七圣相继。损益文物宪章。尤宣朗矣。故伊训曰。圣谟洋洋。嘉言孔彰。傅说曰。人求多闻。学于古训。伊傅之世尚然。二子虽贤圣。何尝不学而能成其德乎。惜乎。所读之书。今不可见也。然千载之后。赖有韩公之笔而表章之。于以见圣贤之学。罔不资于读书。其迹宁不可宝乎。噫。纯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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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邦之人。逆旅相逢。一言相许。至于拓取百馀里之地。远寄数千里之人。其亦敦信好古君子也。其言又岂不可徵乎。于是妆成一帖。以永其传。使天下后世之慕夷齐者。必自读书始。
题吕真人榴皮帖
东坡诗话云。有道士自称回山人。过沈东老饮酒。用石榴皮。写绝句壁上曰。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馀。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书讫。出门渡桥。遂不知所之。或曰。此吕洞宾也。仆见东老之子。道其事为和其诗云。余于壬寅使燕。求是帖于书肆。终不可得。及归偶获一本。故纸涴弊。蠹蚀字缺。几不可读。亟以净纸改妆焉。夫神仙之说。本荒唐矣。彼吕纯阳真仙去耶。胡为而来人间。留笔迹也。是未可信。然坡翁既言亲闻其事。则又不可谓诬也。今观其字画。飘摇如断云空花。若出神化。决非烟火中物也。是可为希世之珍。何必问回山人与吕纯阳也。
题皇明诸将名帖
昔我 宣庙壬辰。倭奴陷三京。 车驾西狩义州。山人休静。仗剑迎谒。 上谕之曰。世乱如此。尔可协力弘济耶。休静泣曰。臣虽老病。敢不激起义旅。命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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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十六宗都总摄。谕方岳。礼遇之。于是休静弟子惟政。自关东起僧军七百。处英自湖西起一千五百。会于顺安之法兴寺。助天兵声势。癸巳正月。战于牧丹峰。斩获甚多。遂克平壤。贼宵遁。休静以勇士百人。迎驾还都。李提督赠诗褒之。文武诸臣八十馀员。以长笺列姓名。修书币致礼焉。其为华人之所尊敬如此。是帖藏于普贤寺。人无知者。余于己卯春。游妙香。访西山古迹。得见此帖。摩挲擎玩。恨未能表章。后三十三年辛亥。按西节。属宁边府使柳令孝源。入山取来。赍送箕城。摸刻于石。印传于世。还旧本于山中。噫。此岂但为西山之盛迹而已。我 穆陵中兴之烈。 神宗皇帝再造之恩。槩见于是帖。可作东方万世之宝矣。于今二百馀年。始显于世。夫岂偶然哉。
题新罗文武王陵碑
余于曩岁。尹鸡林。即新罗故都也。时天旱。行祷于山川。东海上有雩坛。曰利见台。余乃具祝币往焉。台在大海之傍。石阜突起成台。问邑人以利见之义。对曰。昔新罗文武王邻于倭。数困于侵伐。临薨。诏太子曰。我死。必葬于海中。当化为龙以距倭兵。海中有大石嵯峨屹峙如小岛。太子群臣。不敢违。葬于石间。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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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大起。有黄龙见于石上。臣民登台而望拜焉。名其台曰利见。遂以为祷雨之所。辄有灵应云。余大怪之。以为齐东荒唐之说。考见三国史文武王纪。有曰。群臣以遗命。葬东海口大石上。俗传王化为龙。仍指其石为大王石云。国史乃是信书。不可谓诬。而至于化龙一事。称以俗传。盖讳之。不欲质言也。历观前牒。鲧化为熊。牛哀变虎等说。非止一二。而皆在洪荒之世。不载于正史。惟新罗文武王。即是中国李唐文明之时。而乃有此怪诞之事。物理之难稽如此。圣人不语怪。归之于多闻阙疑可也。余始见三国史。犹以为金富轼是异代之人。或失之传疑矣。往在鸡林时。访文武王陵。无片石可验。后三十六年。土人耕田。忽得古碑于野中。即文武王碑。而大舍臣韩讷儒所书也。其文剥落无序。而有曰。赤乌呈灾。黄熊表异。俄随风烛。贵道贱身。葬以积薪。碎骨鲸津等句。明是火化水葬之语。不可谓国史之诬也。噫其怪矣。聊识碑刻之后。以示博物君子。
题新罗太宗王陵碑
新罗太宗王陵在庆州西五里无象设。前有碑。龟趺高丈馀。失其身。上安龙头。夭矫蟠拿。刻镂精巧。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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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篆阳文曰。太宗武烈大王之碑。噫。太宗平丽济。一三韩。实有万世之功。虽于革代之后。衣舄之藏。邦人莫不敬护焉。树木犹不敢剪伐。况丽牲之石乎。今乃失其所在。设有愚夫顽童。生心窃取。是不可半夜负而逃也。又不可一日磨琢而灭之也。有乡父老焉。有守土吏焉。亦安得默而视之乎。于理殊未可晓。余闻关东灵凤山。有唐文皇碑。壬癸之乱。蛮人载之以东。在道中折。遂舁其半而去。其半尚留原州。夫关东距莱海千里。而尚欲载去。况鸡林数百里之近乎。余意太宗之碑。殆是蛮人窃去也。鸡林又有昌林寺碑。尝见赵子昂书。盛称新罗僧金生书昌林碑。虽唐人名刻。无以过之。余到鸡林。首访昌林。寺已墟矣。独有石塔岿然。碑终不可得矣。是碑也。既名于中国。则安知不为蛮人所窃乎。余见原州半折碑。始悟鸡林二碑之同渡蛮海也。遂并识以传疑。以质博物君子。
题新罗真兴王北巡碑
余少时。见野史云新罗王北巡过铁岭。至沃沮定界立石。我 穆陵时。申将军砬。为北兵使。印来传世。余于是。遍问申氏之后。无有知者。甚慨然。每逢北伯新赴者。劝之求来。终不得焉。岁庚戌。俞君汉敦通判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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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来告行。余试言之。甫周岁。君书来云。朝廷新设长津府。在咸兴甲山之间。中有黄草岭。距咸几二百里有碑在岭上。颠仆山底。上下皆折。只存半腰。见其文。乃真兴王北巡碑也。印送一本。余按碑字。古质苍劲。而文理断缺不可读。中列从官。有曰喙部阿干大舍等名。皆是罗初之地名官号也。宁不奇哉。考其岁。即戊子秋八月。是为真兴王二十九年。而中国则乃六朝陈临海王二年。于今为一千二百二十六年。东方古迹无有先于此者。今于开拓长津之时。始出于世。可验国家文明之运。无幽不显。而新罗盛时。幅员之广远。及靺鞨之境。于斯见之。可补古史之阙矣。俞君好古之诚。乃能阐发千岁前古迹。可谓博雅之良士也已。玆记隐见始末。以备职方氏之采焉。
题麟角寺碑
余少时。见麟角寺碑印本。即高丽时集右军书者也。字似三藏序而稍瘦。清峭过之。心甚宝重。闻其碑在岭南义兴县。思一拓来。庚辰。余尹东京。距义兴二百里。乃贻书知县求一本。答云弊境今无麟角寺。从何印取乎。余叹曰。寺废而碑亡。宜今人之不知也。是岂可终使泯没耶。于是选于吏稍识字堪干事者。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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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粮。戒之曰。遍搜一境。不得无还也。吏去旬日而返曰。深山古刹。迹无不及。终未见麟角寺者。偶到一山。有新罗废寺。与僧语古碑有无。僧曰。此中佛殿楼底。有断石十数块。无乃是耶。试钩出视之。果古碑也。取水磨洗。见其文。微有麟角二字矣。余大喜。遂募善拓者。授纸墨。与吏偕印。取三本来。盖僧徒苦拓役。击碎而深藏之。今馀十馀片。字又刓剥。可卞者。仅十之一。甚可惜也。然其点画完者。精彩趯趯欲动。宛然见永和风。神奇哉。丽去唐未远。必得真迹而刻之。又不经翻刻。故视近世唐本诸帖。真赝悬矣。尤岂不可宝乎。乃妆池成帖。以传于世。
 按舆地胜览云。寺在华山。洞口有石壁矗立。俗传麒麟卦角于壁。故因名焉。有闵渍撰僧普觉碑铭。余观其字画之遒妙。刻法之精工。实非后世所及。岂因朝令而建碑。如唐僧怀仁之集三藏序耶。
题鍪藏寺碑
余尹鸡林。访古迹。闻故老言。新罗鍪藏寺。有金生书碑。而今不知所在。余甚慨然。按邑志。遣吏访之。入山最深处。有小兰若。僧言是鍪藏寺旧墟。古传新罗女主藏兵于此。而碑则不见久矣。吏归告以实。余曰。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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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旧墟矣。碑或埋没于林薄乎。第再往寻之。数日来言。寺后有磨豆硙。脉理异凡石。故竖起视其腹。乃古碑之折其半者也。余闻而奇之。遣工拓数本来。果是鍪藏碑。而考其文。即新罗翰林金陆珍书也。陆珍以词翰。显于罗。传者见其姓。误称金生也。及余西归。拜相国俞文翼公。公曰。君在鸡林。得见鍪藏碑否。余对以求得始末。公蹶然喜曰。老夫平生。聚金石录数百卷。独未得是碑。再按岭节。求之非不勤矣。阖境无知者。君乃得之。好古诚过我矣。愿分我一本。遂奉献焉。乃以一本附妆于麟角碑之下。后闻藏书家。曾有鍪藏碑全本。具前后面。今余所拓。即前面之半。而后面则为磨豆所灭。重可惜也。聊识卷末。以见物之隐见若有数焉尔。
题金角干墓碑
金角干讳庾信。新罗统合三韩之元勋也。墓在庆州西十里。余尝为府尹。操文以祭之。见大冢如王者之葬。而独无一片石在前。为之徘徊悽怆曰。角干之功盖三韩。茔封若是其大。则必有纪功之碑。而今不见惜哉。后二十馀年。余直骑省。郎官李君书九。博雅好古之士也。自言其家有东方金石帖散帙。只馀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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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令取来。阅新罗古迹。有金角干碑数幅。剥泐微可卞。而考其文无疑。盖于岛夷之乱。碑失所在。而是本即乱前旧拓也。至今数百年。流传人间。奇矣。上去角干时。则已过千数百年矣。尤岂不可宝乎。遂请于李君。得其一幅。附妆于鍪藏碑之下。余观鍪藏碑。有右军之风。角干碑。似欧率更之法。皆为书家珍品。而东方古迹。莫先于此者。在中国则其岣嵝石鼓之亚乎。余尝论罗代人物。推金公为第一。今见是碑。重有旷世之感云。
题白月寺碑
白月栖云寺碑。新罗崔仁渷撰。释端目集金生书者也。旧在岭南荣川郡。中年失所在。尚古子金光遂守邻县。搜得于田间。运置官廨。印行于世。余在鸡林。妹婿金君亨大知荣川。余省安东先墓。遂如荣川。访白月碑则弃在废苑中。土掩其半矣。亟使舁致官舍前廊。取酒磨刷。字犹可卞。乃拓十馀本。广传于世。托主人作木匣以覆之。俾防风雨焉。夫金生。东方书家之祖也。尝入鸡林石窟中。摘木叶写字。四十年不出。书乃通神。宋崇宁中。高丽使臣洪灌。持其书入中国。翰林待诏杨球等。见之大惊曰。不意今日。复见右军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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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金生之书。盖自辟门户。未尝学钟,王。而暗合古人如此。当时书碑板必多。而今无传者。惟白月碑尚在。而是亦集字。则非真迹也。然弃捐田野。几致漫灭。宁不痛哉。余尝博访金生书。于鸡林。见太橹院小扁。于康津。见万德山白莲社六大字。又得田游岩序及兴邻君印本。皆藏于家。噫其少矣。余惧久而遂泯。详录于卷末。使世之人。知宝迹之所在。而爱护勿失焉。
题平济塔
东史云。唐高宗显庆五年。新罗武烈王上表言。进贡之路。经百济高句丽。辄为两国所梗。帝大怒。遣将军苏定方。领舟师渡海征百济。与新罗将金庾信。夹击大破济兵。虏其王义慈。革其国置熊州都督府。刻石为塔于白马江上。以纪功。撰者陵州长史贺遂亮。书者洛州河南权怀素。至今古塔岿然立道左。未几唐又遣李世绩。平高句丽。置安东都护府。已而两国之地。皆为新罗所并。三韩始合为一。今按权怀素。考其世代。乃非善草书之上人也。笔法苍劲。结构严整。一变六朝之体。始知间架之法已在颜,柳之前。而精神风韵。少逊于欧,褚。然想是当世善书名者。可称东方古迹之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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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原州半折碑
原州灵凤山半折碑。即高丽太祖御制。词臣崔光胤奉教集唐文皇帝书者也。万历壬辰之乱。倭奴车载以东。到竹岭。碑断为二。乃挈其半而去。乱定。关东守臣曳还于原州。遂称半折碑。余拓来一本。观其笔画。豪壮奇崛。真天人之迹也。尝闻文皇最爱右军书。今是帖深得三藏之法。而脱出羁绊。如天马之游空。非操毫家所可仿像也。虽以岛夷之蠢。亦知爱重。至于偷载以去。不惮千匀之重。万里之远。所谓奴隶亦知其为瑞也。幸其半尚留东方。殆造物者相之欤。余观唐本淳化帖。多载文皇书。而皆经屡翻。离其真远矣。惟是碑。独传千年旧刻。求之中国。亦难得矣。虽谓之天下宝迹。可也。异日中国有求东方古迹。则盍以是应之乎。
题陟州东海碑
东方之文。眉叟最古。往往类秦碑汉鼎。笔则效周太史。而自创新体。杈枒诘屈。如千岁枯藤。叟尝为三陟守。东临沧海。立石于日母之冲。手书四言诗以誓水。文险而字奇。若出神林鬼窟。世人传宝之。叟常言先秦西汉之后。古文亡。唐宋以下。不足观也。故其文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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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简直。绝无折旋变化。论者病之。然余独谓唐宋之文。喜议论法太胜。若东人则习模拟。去古文益远。苟论叙事纪实。则当推眉叟为第一。曩岁余入喉院。樊岩蔡公为知申。一日邀余。出示横轴一帖曰。此眉叟手书人墓表草稿也。要与公一观。余喜而展读讫。谓樊岩曰。此文中有数行失格。岂眉翁未定本耶。樊岩愕然哂曰。眉翁一字一法。况墓石之刻乎。公言未必然矣。已而。樊岩取其轴尽卷。忽有小纸插其尾。熟视良久。拍案而叫曰。何其神耶。公之鉴识也。因投示余。盖叟手书数行于一纸云。自某至某。当改之如此。一如余所指。余逌然而笑曰。文章杼轴。至严且妙。虽古作者。不能无少出入。叟乃自觉自改。此所以不可及也。樊岩曰。使叟有知。当掀髯一笑于九原矣。余亦自谓知眉翁者莫我若也。今观东海碑。其辞浩淼如洪涛。其声镗鞳如怒浪。若有海怪波灵。恍惚于笔端。呜呼。非叟谁欤。能为此者。
题金自庵(絿)笔迹
自庵金先生道学节行。为己卯士类所尊。与静冲诸贤。同其进退。至若文章翰墨。乃其馀事。而笔法尤高古。当时称有魏晋之风。良浩少也。得见公所书朝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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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暮苍梧一绝大草。雄伟奇崛。有大令笔力。尹白下尝见而慕之。欲仿其法。把笔良久。怃然而罢云。然先生流窜岭海。年寿不永。故书迹传于世甚少。近岁金君思䄷。宰连山。获一盗。胠其橐。有一书帖。即自庵书也。写其诗三十馀篇。随手漫笔。不甚致意。而锋颖遒劲。韵致萧散。可见其心画。而第不规规于古人之法。譬如山阴脩竹解苞出土。挺然有干云之势。而柯叶犹未猗猗。亦足以冠百卉矣。今于两贤跋文。见其一显一晦若有数也。始则不灭于兵燹。而得诸丏食之妇。今又不毁于盗贼。而入于金君之手。殆鬼神之默护。而非人之所能为也。尤岂不宝重欤。然余则谓非惟书之为宝。盖因人而宝也云。
题尹白下(淳)书轴
东方之书。祖于新罗之金生。金生之笔奇崛奥妙。不师古人而自辟门户。然其神骨独诣。暗合二王。故大为赵子昂所推服尚矣。其后在罗。则有金陆珍,释灵业。学弘福碑。崔孤云。师欧阳率更。在丽则有李岩,文公裕,释坦然,机俊。皆得唐人之法焉。逮我国初。匪懈堂才高韵逸。妙绝天下。而年寿不永。犹未能脱松雪辙迹。韩石峰濩。专学金生。而上溯钟,王。功力至到。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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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前人。论者。谓匪懈书。如仙鹤刷翩。已有冲霄之气。石峰书。如老狐专精。能偷造化之妙。盖善评也。至若杨蓬莱黄孤山之草。白玉峰,吴竹南之楷。金自庵,成听松,金南窗之行书。各自成家。足以名世。而笔画或近惉滞。结构不免疏慢。终不能深造晋唐人阃奥。惟白下尹公。生于千载之后。颖脱超迈。一洗偏方之陋。尽取金生以下诸家而割其荣焉。咀嚼乎唐宋元明。而折衷于永和。点画则神气骨肉俱足。缔构则法象意态咸备。妙悟神解。集成一家。天矫如行云游龙。秾烨如名花好女。令人目眩而心醉。可谓人间之绝艺。天下之奇才也。于是乎书家之万法毕露。古人之陈迹尽废。世之操管者。靡然宗之。不复从事于戈勒波趯之法。而惟求工于目与腕之间。其弊也文胜而质丧。日趍于弱与俗耳。夫以羲之之圣于书。韩昌黎尚有俗笔趁姿媚之讥。况其下者乎。余观白下之笔。过于姿媚。安得不流于俗也。然则善学柳惠者。宜思随时而损益之也。今此轴。乃其晚年作也。各体俱存。诚可宝重。而但楷书少古意。盖坐于学颜,苏也。行书本于弘福。而出入于南宫奇而有则矣。草书骎骎乎淳化。至矣。
题李季恭(昌友)祝鸡翁图
尸乡。有祝鸡翁。养鸡千馀头。各呼其名。种别而至。夫鸡西方之虫也。得金气。其性好斗。翁能驯之。居而有别。群而不争。异矣哉。翁之德。能化禽鸟之性耶。使翁出而长民者。将使天下之民不争。惜乎。翁之不遇也。翁之不遇。乃斯民之不幸也。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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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檀园金弘道扇画
朱明用事。如坐洪炉。杜子诗束带发狂欲大叫。真是此时光景。忽得便面墨竹。秀干疏叶。飒飒有清飙。满我怀袖。不觉神骨爽然。今乃知此君不惟傲霜。亦能辟暑也。然苟非笔端有神。又安能发真性于幻境乎。檀园子可谓得虎头之三昧矣。
题玉泉社书画帖
画者。六书之一派也。其源同出于象形。然画以传其神。书则载其道。门户遂歧。而其理有相通者。自古善画者多能书。而善书者亦傍通画格。特执艺有专攻焉耳。余再游中国。见骚人韵士操觚弄管。未有不兼治书画者。独我东士大夫。目画家以杂技。不肯习焉。纵有出于天才。不学而能者。辄相视而嘲之。此不识象形之源也。甚矣其固哉。千君寿庆癖于文墨。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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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谣续选。又将集当世书画名家。合成一秩。以贲昭代文献。余于是喜而题其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