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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集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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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集卷十五
 书
  
耳溪集卷十五 第 254H 页
与四舅沈公(铋)论主客辨书
来辨云。有主而后有客。客者。一往而一来。主者。常存而不易。自天地而观之。则万物皆客也。自太虚而言之。则天地亦客也。可谓超然独见。发前人所未发者。讽诵反复。不觉窅然自丧矣。但以形为客。以性为主。遂至于分理气为主客。则未见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之妙。而其弊也。恐至于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之病矣。殆由于立言太高。不自知其流于过也。盖尝论之。主客者。内外之名也。理气者。体用之妙也。内外者。相对而互易。体用者。妙合而无间。故自我而观物。则我为主而物为客也。自物而观我。则物为主而我为客也。物我互相主客。而主客互相物我。从而主之。则万物无非主也。从而客之。则万物无非客也。何尝有一定之主。不易之客耶。若夫理与气则不然。有是理。必有是气。有是气。必有是理。理不能自行而乘乎气。气不能独运而根于理。理者。气之帅也。气者。理之卒徒也。帅之不可无卒徒。犹卒徒之不可无帅也。岂如主客之相对而不必相须者乎。理虽不能无气。而不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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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为气也。气虽不能无理。而不可指气为理。则岂如主客之互易。而初无一定者乎。请因来教所引酒饭而喻之。饮酒者为酒客。则酒为客耶。饮者为客也。啖饭者为饭客。则饭为客耶。啖者为客也。从酒饭而言之。则酒饭为主。而饮啖者客也。从饮啖而言之。则饮啖者为主。而酒饭客也。主乎酒饭。则以酒饭为理。而以饮啖为气可乎。主乎饮啖。则以饮啖为理。而以酒饭为气可乎。然则主客之初无一定。而理气之不可主客也明矣。来教所谓性主形客之说。终不足为定论也。请以愚意易之曰。性者。主人也。气者。仆隶也。形者。宫室也。外物之接于我者。宾客也。私欲者。悍仆也。声色者。暴客也。告子之勿求于气。无仆之主也。荀子之性恶。指仆为主者也。庄老之外形骸。不修宫室者也。佛氏之去根尘。闭门绝客者也。众人之徇物欲。纵悍仆而接暴客者也。有主而无仆。则无以为家。有仆而无主。则其家乱。主定位乎上。仆听命于下。修宫室有度。接宾客以礼。驭悍仆而不敢肆。防暴客而不敢入。则上可为干蛊之子。下可为保家之主也。明乎此则可以达理气之说。而知主客之辨矣。
答南进士(龙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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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榻才解。华牍又至。披复数回。慰荷交并。昨日大雪。南来刱睹。司民忧者。安得无喜。而第念此身未知明年当在何处。窃恐徒忧其忧。而未能乐其乐也。乡约。备悉教意。既富而教。是乃圣训。当此饥岁。欲行古道。真所谓奚暇治礼义者。难之之论。未为过也。然士之学礼。犹农夫之耕。不可一日废者。况此相劝相交之道。不过在家在乡日用易近之事。初非高远难行。则何可以偶值凶荒而不之讲乎。且本乡。曾有旧规。今直修明以复古而已。比诸刱行。尤有间矣。来教先举养老之礼云云。可谓知其本矣。而三代以后。此法之不讲久矣。东汉盛际。虽或亲举袒割之礼。未闻推诸乡塾。兴行礼俗。则特是告朔之羊耳。至于近世好古之士。或行饮射之礼。而不过一场观美而止。未必真有补于化民成俗之实也。恐不若立约读法之有规模。有劝戒。通贤愚贵贱。而皆可按行。有所维持也。况此读约之日。兼行讲学之法。实与白鹿洞规。互相表里。则学者有讲磨之益。庶民有观感之美。可谓一举而二美并矣。不佞亦于公务之暇。躬诣会中。参听讲说。或行饮射。相与周旋于俎豆揖让之间。则尊年养老之礼。亦在其中矣。自念疏劣。何敢与议于教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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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而顾其职则古人所居之位也。其事则古人所行之馀也。得与乡中诸君子。讲定而设施焉。则不出数年。习以为常。自有成效。庶有补于风化之万一矣。
与朴维则(希圣)
向也造门。获觌雅仪。相对鬓发。俱是望六旬人。何并世而识面之晚也。后从士友间。时闻动息。而会合苦难。惄焉在中。日者。洪载汝袖示盛稿。谓不我鄙。使之开口论得失。顾浅陋不敢当。亦有不可辞者。读数过。愈知其味。盖思深而语奇。气肆而功密。非今世肤识曼辞所可彷像。不觉敛衽生敬。妄以愚见。就好处加朱点。以塞见示之意。不知能窥良工用心否也。不佞少学诗。老未有成。常谓诗之为道。未易言也。非求诸天而得之心。不可以力取。今见公诗。窃有感于中者。援笔而述其意。遂成韵语。命之曰诗解。奉以质于觉者。可也不可。惟执事教之。不宣。
上巡使赵台(㻐)(在庆兴时)
穷塞徂岁。倍切倾慕。伏承下复。盈幅诲谕。谆悉洞晰。奉读以还。开警实多。前后籴牒之题。盖所以重国谷而忧民食也。责励之道。不容不严。虽以愚滞之性。岂不能仰谛。而终不能奉以周旋。致烦日夕之忧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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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踧然引讼。谓之安乎则有不敢。使之不安。亦非上司之本意。今承来教。将以分其怨也。是诚古君子用心。尤非小腹所能窥度也。安得不感与愧并乎。至若私赒之当否。备悉书意与状题。所以垂虑者。周且深矣。他邑之岁前略有救急。岁后尽付还案者。恶得谓之私赈乎。此诚谬矣。欲以残邑薄廪。妄拟私赈者。亦恐势不可也。然北俗大异南土。民皆缘于南亩。绝无游手。故举皆愿还而不愿赈者。将以受种也。虽当丙申之大赈。终巡饥口。不过六百馀而已。丙岁荒政。失之或疏。抄饥之方。未必尽精。而犹尚如此。则北赈之无滥。可推知也。以今年言之。三冬赒急。至于累千者。盖以地毛之扫尽。民间赤立。虽是有田有牛之家。太半绝火而呼饥。不得不随加周恤。始则户分。终焉口哺。以致厥数之夥。然及至散粜之期。募民愿受。则前日之仰哺者。咸趋还案。其愿付赈者。只是无田不农老羸孤寡之类。不待约束。自尔无多。而毋论官赈私赈。亦不容侥滥。故入冬以后。预先查拣。力业之虚实。壮弱之多寡。细加爬栉。则初等当付者。比之丙申。无甚异同。虽云逐巡递加。计至终巡。似无大有出入矣。邑力虽薄。累以铢黍。积以日月。则庶有支继之道。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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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欲更糜国谷。仰烦朝廷者。窃有所料度焉。此岂足为自效之道。而唯以尽此心而已。非敢效他邑之先名而后实者也。假令日后。追付益众。见谷不赡。则枚举仰请。尚未晚也。苟使民无捐瘠。则可矣。何论赈之公私哉。来谕又以秋籴逋失之多为虑。然丙申之粜。捧于丁酉。初无留逋。则籴之逋不逋。系于岁之登不登。何可预虑其难捧。而多付于赈案。籴虽或逋。岂不愈于赈之永给乎。国计民命。固不必争挈利害。而亦且较然明矣。至于种谷舞弄之弊。其可曰必无。而大抵分种之规。以口多寡。分户大中小。按籍而差等之。自有定例。似不至伪滥冒受。而敢不详察而周防之耶。随事指导。俾免罪戾则幸矣。曾见韩文公与人书云。天下之事。成于同而败于异。刺史恒私于其民。而不以实应乎府。观察使恒急于其赋。而不以情信乎州。其言诚切当。区区所尝自勉者。苟情与实。则天下无事矣。何独州府之间乎。既承心曲之教。不敢不以肝膈对。伏乞恕其僭而谅其情焉。拜书有日。适值评事之行。挠剧无暇。今始修复。殊讼不敏。
答申文初(光河)
足下之名灌吾耳者久矣。恨无由见其面。乃今夏邂
耳溪集卷十五 第 257H 页
逅于清斋之庐。遂得接雅范而听高谈。盖磊奇宏博之士也。驩然相得。忘日之昃也。既觌面矣。听其言矣。又求见其文。遂得不咸山诸作而寓目焉。诗则步汉魏。文则轨马韩。其色苍然而幽。其音訇然而长。乃古之文。非今之文也。于是益知足下所存。宜乎负盛名于当世也。乃序其首而归之。且示余燕云纪行一卷。愿闻其得失。足下逡巡而让。见赠以长牍累百言。历叙诗文诸篇。称道溢其实。至谓之文之至过矣。何敢当也。岂足下见爱甚而蔽于所好耶。抑相与之笃。而推而引之耶。仆于是窃为之踧踖不宁焉。噫。文岂易言哉。文之为言。经纬之谓也。经者道也。纬者气也。经纬错综。自然成章。即所谓文章也。语其至则虞夏商周圣人之书。可以当之。下此而秦汉唐宋诸子之文。各得圣人之馀绪。非其全也。而皆莫不以道为经。以气为纬。道有偏正。气有衰盛。而文以之高下大小焉。若夫述作之工。变化之妙。惟视其才与力所到耳。自夫大道散而元气漓。文由是弊焉。世之为文者。不揆诸道。不养夫气。徒规规于言辞章句之末。日趍于萎弱也卑近也。古圣人载道之文。遂不可见矣。于是道为高妙之门。文为虚假之器。高妙则难攀。虚假则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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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气行乎其间。如朝菌之起灭。行潦之盈竭。将何以抗拂云之干。激怀山之湍乎。故善为文者。先明乎道。以立其基。次养其气。以培其力。然后出之无穷。动而不括。一经一纬。变化生焉。然所谓道者。不外乎吾心。圣人言之备矣。所谓气者。莫详于孟子。其言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孟子之文章。实本于此。善学孟子者。莫如韩子。而其言曰。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大小毕浮。气盛则言之长短皆宜。苏子瞻亦曰。昌其诗。不如昌其气。此盖古人相传之诀也。仆不自量。尝有志乎此。而道之未明。气于何有。今老白首矣。思与同志者俛焉。而力振之。惟足下学博而气逸。蓄之厚而攻之专。可以与于斯文也。故告之以此。足下然之乎。不然乎。某拜。
再答申文初书
续奉惠书。文益富而论益精。识愈高而志愈下。可见吾子好古之笃。求益之勤也。且愧且惧。将何以应之耶。乃以子云,退之。待后世之知为迂。而病当世之不知。是则不然。夫二子者自负也高。自信也笃。环视一世。无足以知我者。故远俟百世之后耳。非故为惊世乖俗之辞。以背今人之耳目也。然扬子之书。后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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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之也。反不如当世之侯桓。而韩子之书愈久而愈尊者。何也。韩子之学。未必远过扬子。而扬之文奇而险。韩之文醇而永。故其效之不齐如此。是不待后世而知者知之矣。来谕云。文者待道而传。诚可谓知其本矣。然仆之前书所云道经而气纬者。亦有说焉。盖道虽为经。而非气以纬之。不能成章。不成乎章。无以载是道矣。故孔子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其教人也。必并举文行。门弟子之分四科。先之以德行。终之以文学者。岂苟然哉。观乎论语之书可知已。当时记述。盖出游,夏之手。故至精至粹。无可间然。千载之下。如亲炙焉。至如家语礼记等书所载。均是圣人之言。而尚多可疑。则道之有待乎文如此。故孟子于武成。取二三策。夫以武王之盛德大业。史臣失其辞。则不能传信焉。况后世乎。孔子称文王之道。亦曰斯文也斯文也。是则直以文为道也。何尝舍文而求道哉。呜呼。三代以降。道之不明。文随而卑焉。如韩,欧数公。能以文明道。故其文可传。至若程,朱诸子。其学得孔,孟之统。而独无游,夏之徒述而传之。故文与道。遂为二涂。可胜惜哉。世之人狃于见闻。皆曰文章关于运气。宜乎今不能古。何其陋也。夫天地一天地也。山河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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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也。日月以照之。雨露以养之。风雷以振荡之。人物之生乎其间者。亘万世而不变。何尝丰于古而薄于今乎。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尧舜尚可学而几。况古人之文乎。故余尝曰。人不能学圣者。物欲戕之也。私智凿之也。于古文亦云。高明以为如何。
答金元直(敬之)
岭路停驺诚奇矣。半晌相对。何能吐积年菀结耶。信乎浮生聚散。都是梦境也。天气始热。伏惟别来。閒居动止循适。前日惠书。见属以令季士宜表茔之文。谓仆少有师友闻见。推引过情而强委重焉。若将假仆数寸之管。以阐扬幽光。传垂来世过矣。何敢当也。然窃观士宜才茂而行纯。已在士友耳目。而又有贤伯氏为家庭间知己。发其微蕴。笔之以实。则是足信服于人。而不泯于后。又何待夫浅芜之辞乎。顾犹不敢固辞者。所以重贤者之托。而悼良士之不遇也。非谓自居立言而轻重斯人也。谨就来状。节而约之。缀成数十行。缮写以献。盖表者。标名行也。惟简之为贵。不审高明以为如何。不宣。
答申仪甫(大羽)
前还文章影三册视至。而俯示逊志文。评皇明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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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无对手者。诚得之矣。尝窃论明世文章。崆峒雄浑而矜持太过。弇州宏博而剿袭间见。震川醇雅而乏精彩。阳明弘辩而少法度。惟逊志子学粹而识精。才逸而辞工。得八子之正脉。而文之以经术。其言蔼如也。历数诸作家。当以为冠冕。来谕以气力不相副者。盖由享年之不永。故用功之未深焉耳。夫其堂堂大节。直可以撑宇宙而薄日月。安有气不足之理哉。无由面论。殊可郁尔。不宣。
答黄判枢(景源)
昨蒙赐以手牍。俯示箴辞十有四篇。俾贡愚见。不耻下问。孔文子之所以为文也。意甚盛矣。何敢当也。属值从 驾两日。未及仰复。不敏之罪。无所逃矣。谨览诸篇。不惟文词古质。有典有则。出入于扬马。若其议论之醇正。识见之高卓。远出流俗。切近时务。老成忠爱之意。令人感叹。盖隆道学敦风俗者。御世之大范也。笃 圣孝勤法讲者。出治之大本也。亲耆旧正教令。得尊贤任人之实。广储积恤煢独。得足国仁民之要。暨夫备坛享以章大义。简谟臣以专庙略。函边报以严机密。制田车以劢农功。皆政体之大目。经邦之急务。倘 明主采而行之。岂小补哉。第迓永命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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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非不大而无可据依。定军制一事。法非不美而遽难更张。来谕既欲减成十二。则惟此二篇。宜在所损。不识盛意如何。顾此寡陋。何敢与议于大方之笔削。而既承不鄙之问。言不敢不尽。字句之批。既有他人之笔。不容架叠。而语意未妥处。略有签评。惟执事宽其僭而去之取之焉。不备。
与徐尚书(浩修)论易书
六画卦似始于羲皇。而艮之终始万物。亦肇于夏禹之时。则后天之卦。未知果出于文王也。先后天之变。平日尝疑之。谓以卦画之交易。先天四变。而始成后天云者。终近穿凿。夫以天地之大数。造化之流行。岂若是安排而巧凑乎。此则未允。诚如盛论。至于以五行论者。盖得洛书之位。而理亦有据。盖易以道阴阳。而五行者。即阴阳之气质。播成四时者也。乾坤之功用。实寓于此。易之八物。坎离之外。虽不分言五行。而如雷风为木。坤艮为土。乾兑为金。或以其气。或以其质。各有攸属不可紊也。今以火金之交。承以坤土。水木之间。接以艮土。为不顺。然震离兑坎四卦。皆以相生为序。而惟土不属于四时。故置坤于火金之间者。金遇火则流。故以土而隔之。置艮于水木之间者。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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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土。则虽有水而不能生。故以土而接之。莫非相生之序也。夏秋之交。则不过阴阳之进退。故以顺为序。冬春之交。则乃是一岁之大分。贞元之机缄。故必相制而后相生。所以曰成言于艮而终始万物者也。至于乾兑。以位则西方也。以气则为坎水之母。何可不谓之金乎。虽以说卦之象言之。乾为玉为寒为冰。皆金之气也。震为雷为龙。皆木之气也。不可止谓之一象。而如兑之为泽。乃是止水而与山通气。艮之为山。土之藏水而所以生木。则五行之序。如环不穷。此后天所以为天地之用。而流行不已者也。盛论所云二气之屈伸者。何必舍五行而求阴阳之始终乎。榕村之论后天。不取五行。未知其得宜也。若引邵子乾统三男坤统三女为證。而乾则处于北东之首。坤则处于南西之间。亦所未解也。大抵先后天之说。始发于陈邵。而朱子从之。故后儒不敢有异议。然毛西河则直以为无稽。而专以后天为主。此则敢于毁经侮圣。固不多卞。而至于上乾下坤。自是不易之定位。则何可以入用之异序。便易其方位乎。窃谓帝出乎震以下。盖言流行之序也。流行虽异。而方位不可易也。夏易首艮而称连山。则今按榕村易论曰。天地设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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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于其中。乾坤毁则无以见易。言其体用之不相离若此。未有舍实体而谈虚机者也。以此观之。五行者。阴阳之实体。所以成四时者也。何可舍五行而论易乎。
答宋德文(载道)
德文足下古语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盖言友之云乎。不在面而在于心耳。仆与足下俱白头矣。始于今夏。相见于他席。则所谓白头而倾盖者也。人有玄首而识面。白头而不知心者。今吾辈识面于白头。而许交于倾盖。新而如故。又非昔人之比也。时当积雨。蹄辙俱断。笋舆藜杖。相随于南山之庐。散帙挥毫。讨论古今。不知夏日之昃也。其乐可知。重以诗文数卷。秤锤高下。所砭刺皆中要窾。随加点化。昔曹子建尝叹曰。后世谁有改吾文者。古人之重其文章。求以公天下后世也如此。今乃得之于并世。取益于一面。又何幸也。别来数旬。常有引领之想。昨从兰社。传示手牍二纸。古风四韵。益见相与之深。相期之远。其云勿以年数之不足而尽吾天授者。诚鄙人之所尝自勉者。岂非所谓知心者耶。兰社诗轴与答小瀛书。并即取来。仍速瀛翁相对一读。不觉胸中浩浩如洒清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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掇幽香也。周甲之日。闻在中元。人生之得见是日。信非智力所及。乃天之所与也。尤当慥慥乎未死之前。无负天所授之意也。谨以小序。奉献规祝。高明览之。必犁然相契矣。红露一榼。聊侑寿酌。恨未能周旋于溪翁峒叟之席。以续洛社故事也。各体长轴。乍阅一回。令人惶然自失。不敢率尔下笔。且热甚。老眼眵矣。姑留之。以俟后日手写。堇布不一。
与宋德文论诗书
前示各体诗数十篇。材博而气逸。格古而意远。非天品之高。功力之深。能如是乎。不意今世。乃见古人之音也。仆愚不自量。妄以为古今一天地也。谓今之不能古惑也。盖自书契以后。于今不满万年。夫以无穷之天地。使后视今。尚不离于上世矣。至若夫子删诗。则廑二千馀年耳。诗体之变。一至于此。是人之所为。非诗道之变也。所谓诗道者。何也。书曰。诗言志。子曰。兴于诗。礼曰。温柔敦厚。诗之教。夫言者。发于心而矢诸口。兴者。触于外而感乎中。出之以温柔。行之以敦厚。可以化民。可以观政。故在闾巷谓之风。在朝廷谓之雅。在宗庙谓之颂。如是而已。周衰俗漓。言益多而声随长。四言变而为五六七言。所谓歌永言也。汉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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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者。国风之遗也。楚人之骚。小雅之变也。西京之赋。雅颂之流也。皆足以发舒情志。感动人心。有裨于风教。及夫近体兴。而雕花镂月。排红比白。较锱铢于声病。斗巧拙于态色。适足以戕人心败世教。诗之道于是亡矣。近体之诗。始于六朝之末。盛于李唐。而嗣后作者。犹知沿流而溯源。独我东俗。专尚近体。稍知操觚。已习骈偶。开口缀辞。便学律绝。不知古风长句之为何状。是可谓诗乎哉。仆尝西游中国。见华人诗话云。高丽人好作律绝。不识古诗。使我颜发骍也。夫东方之文。惟诗为长技。名世之家。蔚然相望。而其为古诗长篇者绝罕焉。间有之。犹趢趚于宋人迹辙。而惟郑东溟起而振之。力倡古风。庶几乎盛唐遗音。但恨格力胜而天机浅。未有冲和渊永之味。动荡要妙之韵。是则不可学而能耳。然使后生。始知古诗之声容步武者。其功不可少也。今欲一反乎古。莫如师其道。道得则法随之。声在其中矣。噫。生乎千载之后。欲追古人之音。不亦迂且狂乎。然人心之灵。天机之妙。亘万世而不息不变。惟在自得之耳。孟子曰。乐则生。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此天机之动于人心者也。学诗之道。尽于是矣。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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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知者道。聊为高明诵之。
答宋德文论书书
来谕曰。诗道贵于性情。性情妙于无为。无为者。无为而无不为也。请以诗道。移之笔道。深哉言乎。可以尽书之妙矣。然无为者。孔与老俱言之。诚难言也。仆尝谓老氏之无为。藏机而独运。孔氏之无为。循理而无情。寔有公与私之分焉。故余尝反其言曰。老氏无为而无不为。圣人无不为而无为。夫圣人之应万事也。一循自然之理。无意于为而自无不为。无所不为而未尝有为也。其于书亦然。书者何。造化之迹也。始起于象形。亦循其自然之理耳。然所谓理者。非块然一圈物而已。盖有条理文理之粲然者。行乎阴阳形气之中。夫字者。形也阴也。画者。气也阳也。阴者方。形者静。阳者圆。气者动。故字贵方而静。画贵圆而动。静故不可易。动故不可遏。此自然之理也。粤自古文篆籀无不画圆而字方。逮夫隶楷兴。而始有戈勒波趯之法焉。大抵皆用圆锋。而作转折起伏之势。刚而不露。活而不滞。所谓折钗股屋漏痕。皆是物也。近世笔家或用侧锋。而便于结构。或用筑笔。而求其铦利。乃曰古人之画。未尝圆也。夫侧锋者。偏枯之木也。筑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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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长之苗也。岂自然之谓哉。凡有形之物。无不受阳之气。而肖天之形。故人物之肢体脏腑。草木之枝干花实。无一有不圆者。所以能生动而不息故。书之画亦然。是皆自然之理。非人之所得为也。后之学者。不明乎理。而徒求诸法。则离其本远矣。然画与字者。有形而有气。即所谓阴阳也。若夫行乎阴阳之中。而不局于阴阳者。是作者之意也。即所谓意在笔先者。譬则太极之在形气之先也。书虽一艺。理则一也。能循此理。则斯可以无为矣。虽然。今此所论盖言书之本也。若其学之之道。则在乎下学而上达。又不可舍有形之法。而遽求无为之理也。吾子所称洒落天游云行雨施者。即大而化之圣也。非吾辈之所敢几也。姑先明乎字画阴阳之说而从事焉。以求至乎无为之域。若其自然之妙。则在乎自得之尔。不可以言传也。高明以为如何。
答李刚叔(健燮)
闻问之隔。今几年矣。耿耿之思。未尝小弛。忽奉惠牍。欣审三夏雨潦。体中平康。重以经旨发难。反复精到。可见秉烛之工。年高益笃。虽在望八之龄。犹思不得不措。非立志之确。悦道之深。能如是乎。不觉矍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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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也。顾此悠悠度日。旧学都荒。曷以副求益之盛意耶。然窃以少日所闻于师友者。仰复焉。夫戒慎恐惧者。盖贯动静之工也。故集注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观乎常字亦字。则可见戒惧之工。不独在于不睹闻之时也。下文慎独章注。又曰。既常戒惧。而于此尤加谨焉。观乎既字尤字。则亦以见戒谨之工。不独在于已发之时也。所以贯动静而未尝须臾间断也。来谕诚得之矣。无睹闻者。即事物虽未接。思虑虽未动。而我之视听。固常炯然不昧。此乃未发之境界也。如或冥然顽然。全无省觉。则何足以立大本而应万事耶。来谕云。率性之率字。当属静时或动时者。恐非经文本旨。夫率性者。通人物而言耳。故集注曰。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云尔。则不当专属人道。又何论动静之工耶。此则不必别生新意也。未知高见以为如何。不宣。
与戴翰林衢亨书
行到关外。已闻高名远播。及入都下。益觉藉甚远人。恨无以自通。适有会心之客。获承盛眷。延款踰望。不佞亦得闻其绪馀。颇发蒙蔀。何幸如之。顾以使命在身。不敢唐突自进。终未克一瞻清光。今将竣事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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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切向风驰神。岂意高明不我遐弃。特惠文房之具。物既华美。意甚郑重。中心之贶。何日忘之。谨以古体一篇。手写以献。笔研纸墨。皆用盛赐。盖出不虚受之意也。临行事剧。言未成章。惟君子略其辞而领其意而已。不腆数品。聊表菲忱。非曰报也。马首明将东矣。浮生会合。邈然无期。只愿珍重自爱。益懋远大之业。以副中外之望。千万不宣。
  附答书
 渴慕已久。因使期匆促。不得一晤。徒增怅仰。承惠手书。并读新什。欣慰无似。所著六书妙契。理解精到。不让古人。谨作长句一首题后。并以赠行。尊纪在门。走笔为之。知无当于大雅也。名纸极佳。辄书一幅呈上。馀珍种种。如数拜登。敬谢敬谢。长途万里。伏惟珍重珍重。不宣。二月五日。衢亨顿首上朝鲜副使洪先生足下。
与戴翰林书
壬寅贡行。获蒙盛眷。诗篇往复。非不联翩。而终未得一接清范。至今耿结在中。伊后侧闻。执事受任远方。屡经寒暑。使价之行。闻问遂绝。甲寅岁。不佞又奉使诣京。而执事尚未还朝。追忆往事。倍切怅恨。昨岁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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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回。始闻从者在朝班。遇东使问鄙人安否云。惊喜之极。如闻天上消息。况十年之后。姓名尚留盛聪。垂问慇勤。苟非海内神交。何以致此。感服高谊。如聆金玉之音也。居然岁改。伏惟尊体神劳百福。某年过七耋。旧学都荒。间经重疢。神精益落。无足言者。从子乐游充书状官赴京。谨修起居之礼。窃想欣然如见故人也。往岁所呈六书妙契。尚置案头否。厥后多有增删。易名以六书经纬。面目比前稍异。故更书以呈此书。如有可采。则布示学者。以广其传。使海外管见。得齿中国书肆。则岂非圣代奇事耶。且烦前岁见石鼓于太学。傍有新刻碑。即张公照书也。笔法遒妙。无愧古人。匆匆未及印来。或可求惠一本耶。千万非远书可及。不宣谨状。
答孤竹国李秀才纯之美书
节使伴春而归。获奉手书。郑重谆挚。如接千里颜范。居然寒暑已换。尊体益膺神休。前呈韩文公书后叙。盖欲溯论清圣读书之旨。以破世人之惑。且使知韩子大书表章之者。实有功于希圣之方也。自顾识浅而辞陋。无足发挥。聊以酬见寄之厚意而已。不意来谕推诩过情。至欲勒之石而传之世。仆惕然愧惧。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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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当。然遂事今不可追。盛意又不可孤。谨以贱衔如戒录上。海表鄙人。不见弃于中华大方。得以托名于先贤之下。荣莫大焉。非足下好善之笃。优于天下。何以及此。又不胜钦服之至。第于原本。有数字点削处。更此书纳。如未入刻。用此改本如何。前承拓示数十纸之教。庶可以广布弊邦。尤切感幸。不腆土产。略助纸墨之费。千万不宣。
与纪尚书匀(一作昀)
良浩。东海鄙人也。目未见大地山河之壮。中华文物之懿。徒将古人糟粕。钻故纸寻行墨。居然老白首矣。窃有一二论述。自视犹复欿然。每欲一质于大方之家。而顾未有阶。今幸奉使命诣上国。侧听于舆人之诵。惟閤下掌邦礼尸词盟。凡天下之学士大夫。皆仰之以标准。苏子由之大观。于是焉在。而非有公事。不敢私谒。适因家督随来。夤缘闻名于左右。乃蒙大君子不鄙夷之。许以进身于门屏。接以宾客之礼。赐之坐而假以颜色。遂得以文字请教。行中所赍数编贱藁。遽然仰尘崇览矣。不意閤下谓有可取。置之案头。不数日而特赐弁首之文。诗若文各成一篇。妆池以惠之。礼意优异。固万万踰望。而展读文辞。所以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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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拟者。极其过情。不觉骍然而愧。怵然而不宁也。然窃观遣辞立论。明覈精到。觑破作者精神所注功力所到。有非假借慰藉之为者。有以见閤下大眼目大权锤。未尝为物低仰。而妍媸莫逃。钜纤靡差。于是乎恍然有觉。怡然自信也。夫文章。天下之公理也。古圣人立言明道。垂教后人。而三代以降。道术分裂。门户歧异。惟楚人之骚。汉人之赋。皆造其极。诗至于中唐。文至于盛宋。独臻其妙。可谓各擅一代之长技。而逮夫有明三百年之间。无人乎继其响者。人有恒言曰。文章与世级升降。岂其然欤。虽然。不佞尝谓天地一天地也。山河一山河也。日月之所照。雨露之所养。夫岂有丰于古而啬于今乎。况文者。性之所发。道之所寓。古今一道。贤愚一性。孟子曰。人皆可为尧舜。尧舜犹可希也。奚有乎文章。奚有乎内外远迩之别哉。惟在乎其人之志之高卑功之浅深焉耳。凡有自画自薄者。非愚则惑也。自顾偏邦下品。无足与论。而乃閤下引而进之。谓有可教。此古君子用心。所以公天下。不限于门户阃域也。苏明允。即川蜀一布衣也。得欧阳子一言之重。父子遂擅名天下。知己之遇不遇。殆有命焉。如不佞者。何敢比拟于昔贤。而閤下即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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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子也。不佞之托名于閤下之笔。诚旷世一遇也。岂惟一身之光荣。抑海东学者。胥将闻风而自励。岂惟海东学者而已。抑天下四方之士。皆称閤下好士之诚至及于遐远僻陋之人。则亦将有光于盛德宏规矣。使期有限。无以仰接清光。敢以文字。布此腹心。惟閤下恕其僭而垂省焉。
  附答书
 匀拜启耳溪先生閤下。晋人有言。非惟能言人不得。并索解人亦不得。文章契合。自古难矣。今于海外。得先生之文。匀读之。虽不甚解。而似有所解。俯读先生来书。亦似以匀为粗能解者。是匀能略知先生。先生又能深知匀也。迢迢溟渤。封域各殊。岂非天假之缘欤。别期在迩。后会无期。此日不向先生一言。又何日能倾倒情愫耶。尝谓文章一道。旁门至多。旁门自以为正派者尤多。其在当时。旁门自恐其不胜。必多方以争之。守正派者。大都孤直淡泊之士。声气必不如其广。作用必不如其巧。故旁门恒胜。正派恒微。自宋以来。两派遂如阴阳昼夜之并行。不能绝一。先生生于海隅。独挺然追古作者。岂非豪杰之士不汨于流俗。不惑于异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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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然韦布寒儒。闭门学古。各尊所闻而已。有主持文柄之责者。则当为振兴斯道计。先生身为国相。又为儒宗。愿谨持此义。以导东国之学者。登高之呼。必皆响应。久而互相传习。使文章正脉。别存一支于沧海之外。岂非盛事欤。若夫风云月露之词。脂粉绮罗之句。知先生必不尚。至于摹拟诘屈。以为古奥。如历下之颓波。挦扯典籍。以炫博洽。如云间之末派。皆自称古学。实皆伪体。所谓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者也。尤愿先生勿崇奖之。则先生有功于海东大矣。敢抒所知。希为采择。临楮缕缕。不尽欲言。匀拜启。
  匀书迹之拙。闻于天下。故文章多倩人书。此札。亦本拟假手。缘后会无期。欲存一手迹于高斋。以当面晤。故竟自涂鸦。希鉴区区之意。勿以为笑也。匀又附题。
与纪尚书书
前冬贡行。修上一书。仰讯起居。兼呈三篇诗矣。会值大礼事繁。只承领受之教。而今夏赍咨官之行。敬付赫蹄。冀奉回音。又因郊祀期迫。春官事钜。未暇赐答。而手书七律一篇。词旨温厚。精神灌注。音节疏亮。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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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珍玩。如获拱璧。厥后寒暑遽易。伏惟寅亮直清。鼎茵崇重。鄙人衰朽益甚。旧学都荒。恐负知音之盛意。秖切愧惕。向者赴京时。伏承赆行二物。俱是文房珍品。致意郑重。感佩无比。而临行未及仰暴谢悃。归后赋得长篇。要作传后之资。敢此手写以呈。望垂斧教焉。不腆土物。聊表菲诚。千万不敢尽怀。伏希崇亮。
  附答书
 纪匀顿首。奉书耳溪先生执事前。因东琛入献。得接容辉。见道气深醇。峙立爻闾。如霜林独鹤。已惊为丰采迥殊。迨承谦挹。不鄙匀之不文。以大集见示。文章尔雅。训词深厚。公馀雒诵。宛然与君子面谈。叹有德有言。理诚不谬。匀才钝学疏。本未窥作者之门径。徒以闻诸师友者。谓文章一道。传自古人。自应守古人之规矩。可以神而明之。不可以偭而改之。是以暖暖姝姝。守一先生之言。不欲以侧调幺弦。新声别奏。今统观雅制。实惬素心。是真异地之同调矣。不揣弇陋。竟为徐无党之续。先生亦许以赏音。是我二人。彼此以知己相许也。夫人不相知。日接膝而邈若山河。苟其相知。则千万载如朝夕。千万里如庭除。清风朗月。傥一相思。但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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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哦。即可作故人对语矣。前两接手书。俱已装潢成轴。付小孙树馨收贮。玆拜读华藻。亦并付珍弆。此孙尚能读书。俾知两老人如是之神交。亦将来佳话也。玆因郑同知归轺之便。附上水蛀(一作蛙)砚一方。上有拙铭。白玛瑙搔背一件。郎窑(康熙中御窑。今百年矣。)水中丞一件。葛云瞻茶注一件。(宜兴之名工。)各系以小诗。先生置之几右。时一摩挲。亦足关远想也。临楮驰溯不备。纪匀顿首。丁巳正月廿四日。
与纪尚书书
昨年贡使之回。郑同知赍来华牍。手墨累纸。精神灌注。诚意勤挚。无减昵近崇范。亲聆雅音也。推许之过情。期勉之隆厚。有非浅陋所敢当者。至于文房各种。个个珍美。盥手爱玩。益感中心之贶也。五绝诸篇。韵格逼古。庄诵不已。况教以前后拙笔。付诸令孙。使之藏箧而传家。此何等至意盛眷耶。贱孙祖荣。年方弱冠。粗解文墨。亦使此儿。擎收盛迹。以修永世之好也。书后岁已暮矣。远惟尊体益膺诸福。不佞尝恨六书之学阙而不传。妄以謏见。裒辑成书。名之曰六书经纬。而点画注解。支分缕析。不无穿凿之弊。未敢自信。若有可取。则置之书厨。以备一种文字。布示门生。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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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海外管见。得传于中国书肆。则庸讵非大幸欤。从子乐游充书状官赴京。敢伸起居之仪。窃想欣然如见故人之子也。别幅西学事。即区区所欲言者。而向时匆匆未暇往复。今又病馀手涩。不能作长笺。使孙儿替书以呈。如赐洞劈源头。明示辨析。则大有光于辟异距诐之功矣。惟执事留意焉。千万意不尽而言太长。不复乙乙。伏惟神会。
  别幅
泰西之人。万历末始通中国。步天之法。最为精密。故置诸钦天监。至今用之。然其周天之度。不出羲和之范围。推步之术。全用黄帝之句股。乃是吾儒之绪馀也。所谓奉天之说。亦本于昭事上帝之语。则未可谓无理。而称以造物之主。裁成万物。乃以耶稣当之。甚矣。其僭越不经也。况又灭绝人道。轻舍性命。斁伦悖理。非直释氏之比。实异端之尤者也。不佞于曩岁赴京。往见天主堂。则绘像崇虔。一如梵宇。荒诡奇邪。无足观者。而惟其测象仪器。极精且巧。殆非人工所及。可谓技艺之几于神者也。近闻其说盛行于天下。未知中州士大夫。亦有崇信其学者耶。至若水土火气之说。不用洪范五行。而伏羲八卦。无所凑泊。噫其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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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第其十二重天。寒热温三带之语。日月星大小广轮。即是吾儒之所未言。而彼皆操器而测象。乘舟而穷海者。其言皆有依据。则不可以异教而废之。真是物理之无穷。不可思议者也。愚未尝见其书。则不可论其得失。以执事高明博雅。必有权度于中者。愿闻其说。其国史记。或有入中国者。而规模法制。果何如也。其俗轻死生遗事物。则何以维持上下耶。永乐时。郑和遍游绝海。闻尝到西国之境云。其纪行之书。必有印传于中国者。愿得一寓目焉。大抵异端之说。后出者愈巧。天地之生久矣。安得无惊怪非常之事。而倘圣人有作。必断之以经常之理而已。名物度数之至赜至广者。圣人亦有所不及知者。置之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可也。虽然。吾儒之五常四德。乃天地之常经。万世不易之大道。无古今无内外。彼虽有神奇宏阔之说。非先王之法言也。程子之论释氏曰。穷神极妙。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者。正谓此也。为吾儒者。惟当取其才而斥其学。毋或贻害于世教可也。未知执事以为如何。
  附答书
 纪匀顿首顿首。敬启耳溪先生閤下。阔别久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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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如朝夕间事。盖无时不怅怀元度。不但朗月清风间也。客岁十月。曾寄小诗二首。奉怀岁暮贡使入京。询知与领时宪书官。中途相遇。知岁前尚未尘清观也。令侄侍读。寄到华札及大作字说杂文。喜沧溟以外。尚念及故人。深为慰藉。寒夜篝灯。细披著述。真不啻对作十日谈矣。杂文刊落浮华。独存精液。信学深则识定。识定则语必中窾。故文简而理足。此自读书老境。非可勉强而至者。字说以深湛之思。溯治官察民之本意。不求同于古人。亦不求异于古人。因所固有。而得其当无。有此一编。始知书契所系之大。其尤当理者。在不全为之说。亦不强为之说。荆公字说。今无传本。惟周礼新义。中散见之。以其未注考工记宋人采其字说。补成之。此一篇所载尤详。反覆观之。亦非并无可取。宋人所以交攻之者。一以元祐之门户。一以必欲全为之说。遂不免强为之说。致相轧者。置所长而专攻所短。遂为后世之口。寔先生此书。有其长而无其短。此由气质学问粹驳不同。信先生之所养深也。高邮王给事怀祖。东原高足也。于小学。最有渊源。昨以示之。渠深佩服。知弟非阿所好矣。弟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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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有五。学问粗浮。不敢自信。凡有诗文。大抵随手置之。不甚存稿。近小孙树馨。始略为摭拾抄录。未知将来能成帙否。傥其成帙。定当奉寄一本。刊正也。别简所言西洋教事。此辈九万里航海而来。前者甫死。替者续至。其志必欲行其教于中国。而究之万万无行理。彼所以能行于吕宋者。吕宋人。惟利是嗜。故为所饵。中国则圣贤之教素明。谁肯毁父母之神主。绝祖宗之祭祀。以天主为父母祖宗哉。此是彼法第一义。即是彼法第一碍。故人曰西洋人巧黠。弟直谓其谋所必不成。真一大愚而已矣。其书入中国者。秘阁皆有。除其算法书外。馀皆辟驳。而存目已列入四库总目。印本新出。先生谅尚未见。今抄录数篇呈阅。至其法出于古法。先生所见。灼然不诬。亦发其凡于四库总目。周髀条下。一并抄录呈阅。见此理中外相同也。临风驰溯。书不尽言。时因译史。冀接德音。统惟鉴照不备。纪匀顿首。敬启耳溪先生閤下。戊午正月廿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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