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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集卷十
耳溪集卷十 第 x 页
耳溪集卷十
 序
  
耳溪集卷十 第 173H 页
中兴嘉谟序
士者国之元气。贤邪之进退。而国家之兴替系焉。故圣人于易之泰否二卦。极言君子小人消长之机。讵不重欤。余于己卯士类进退之际。尤有感焉。洪惟我朝承丽季崇佛右武之馀。一变以文教。郁郁乎盛矣。累世渐摩。至于 靖陵中兴。而士类蔚兴。明良相得。立政敷教。一以三代为准。可谓千载一遇之嘉会也。当是时。静冲诸贤。得君其专。言行计用。教化之行。如草偃而邮传。圣人所称期月三年之效。未为过也。但恨诸君子求治太急。作事太锐。格君则少纳约之义。用人则无容物之量。激成萋斐之谗。终至一败而涂地。百世之下。令人太息而流涕。然愚独谓观乎己卯始末。而知 中庙之盛德。度越前代。而我国灵长之运。可垂千亿也。何者。自古人国之乱亡。皆由于小人之戕害君子。汉之恭,显。唐之杞,载。宋之惇,卞。网打善类。国随而不振。终至于亡。往事班班可徵。惟我东己卯之祸。亦孔之憯矣。而国运不至或替者。厥有以也。当 中庙之斥诸贤也。非谓其凶国之小人也。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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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腹之谗。至危极巧。足以动人主之听。故不得已斥之。而及其声罪。则不过曰诡激也纷更也。故不十年而悔端已萌。士类踵起。伸卞之说渐进。而褒赠之典旋举。道学一脉。终始不绝。流风馀韵。久而愈著。遂启明宣休明之治。一时举措之失。不害为日月之更。而国家元气未尝折伤。至于今二百年。士大夫崇道学而重名节。赖以维持巩固者。专由于己卯士类之功。岂不伟哉。世所传己卯录。略叙诸贤言行与被祸大略。而犹未详该。至若立朝赞化嘉谟美政。未有记载。后人无得以考焉。岁壬寅。良浩猥忝馆职。参修 中庙宝鉴。得阅秘史。始见当时君臣遭逢之盛。启告设施之美。宛然有典谟气像。庶几纯王之治。惜乎。中途摧败。未及底乎成也。其大经大节。既已谨载宝鉴。而至若敷奏之嘉言。宣布之良猷。未能悉录。故断自乙亥静庵进用之日。备著朝廷政教之美。诸贤赞襄之盛。裒辑成书。名之曰中兴嘉谟。末附己卯祸变之起。晚年伸复之议。别为下编。以见士类进退之本末焉。或曰。己卯之祸。不当并录于中兴之谟。余曰。不然。此群奸之罪。非 中庙本意。而终示悔悟之志。遂开伸白之路。则尤可见 圣人转环之量。顾何损于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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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此吾所以并载其始末者。将以见治道之荣杌。专系于士类之进退。而国运之常隆而不替者。实由于中庙倚任士类之功也云。
贾子粹言序
三代以下。西汉之文最高。后世莫能及焉。西汉之文。惟贾太傅最高而醇。为诸子之冠。盖其经术本于周礼。论治切于时务。文章出入左国。辞赋伯仲屈宋。况其天才超迈。志操简亢。未尝退让于人主之前。其肯俯仰于绛灌之曹乎。其不容于当世宜也。观其治安策之言。全是纯王之道。其曰。教太子。正名分。敦礼俗。奖廉节。制侯国。严华夷。无一不出于正。其曰。一寸之土。一人之众。天子无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所谓公天下而不与焉。孟子以后。无言乎及此。试言其文辞。则过秦论之笔力雄放。似李斯。鵩赋之意匠奇奥。类庄周。相如以下不足数也。惟董江都。号称醇儒。而正谊明道一言之外。拘牵文义。傅会灾异。无济于实用。而求其才学俱优体用兼备者。惟贾子一人而已。尽乎命世之通儒。王佐之奇才也。及至梁王之坠马。忧伤致死。后人讥其量狭。而此可见其忠爱之笃出于至诚。真是君子其人也。太史公乃称贾谊明申,韩。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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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何所据而可谓浅之为知人矣。善乎。刘向氏之言曰。贾生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逮于孝景。惩七国之难。始思谊言。分割诸侯。孝武改正朔。征四夷。谊策略施行矣。惜乎天不假年。遭遇明主。而未能大展其所学。比皇汉于三古也。及至后世。大儒如扬雄者。论词赋。抑置相如之下。韩愈则历数汉代名儒。举马扬诸人。而不及于谊。贾子于是又不遇矣。惟朱夫子选楚辞。盛称其经世之才。文章盖其馀事。而奇伟卓绝。非相如辈所彷佛。千载之后。公论始定。余乃尊异其书。曰贾子粹言。推以为汉儒之首。至若世所传新书。繁而寡要。散而无章。未必皆出于贾子。故删而节之。以附篇末。然后贾子之书。粹然归于正。而无遗憾矣。百世之下。尚以余为知音也。
六书经纬序
混元判而万有形。圣人者作。仰观而俯视。穹然而覆我者。谓之天。坱然而载我者。谓之地。而又近取诸身。远求诸物。凡厥有形之族。有事之伦。皆从以名之。既名矣。始结绳而记之。绳之不足。乃状之于文。此文字之所由兴也。夫万有之众。皆父天而母地。万事之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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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顺吉而逆凶。是以圣人观象而晰理。即物而垂教。庖牺氏之画卦。仓颉氏之造书。凡所以赞天地之化。牖生民之道。成天下之亹亹者也。然卦者。立象以示意而已。书者。纂辞以明道。非书则卦与象隐矣。故天地设位。而六书八卦。并行于其中。大哉。书也。周礼保氏。以六书教国子。所谓小学也。六书明而道在是矣。仓颉氏殁。神圣继创。质文相承。至周而大备。逮于战国。元气凿矣。人事荒矣。浑噩简奥之文。不足以尽物变而适时用。于是乎秦斯易大篆为小篆。程邈翻小篆为隶书。及汉而又转为楷字。体屡变而六书之义不传。世之为字学者。惟从谐声焉求之。故盈天下者。大抵三韵四声之谱而已。独说文一书。专解字义。而举母遗子。略而不备。古圣人制作之精义奥旨。犹不可见矣。余尝恨之。往岁谪官北塞。闭门穷居。不与外物接。专精默思。若有悟焉。乃取今文恒用者千有七百馀字。形也意也事也声也。各因其象。而释其义焉。点画戈趯。俱有指归。转注假借。错出互见。触类旁通。可以尽天下之文矣。分汇则本之易系大传。立言则仿乎尔雅释名。要之辞约而意明。使夫愚夫愚妇。皆可与知。命之曰六书经纬。经纬者。自然之文也。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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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数千载之后。上求古圣人之用心。邈矣邃哉。其敢曰不悖云乎。后数年。西游中国。博求六书之学。得所谓精蕴者。即皇明太常魏校所撰也。字凡千有馀。上溯钟鼎之迹。下究篆隶之变。自谓得古人心法。庶几乎六书之遗也。然是书专主古篆。今人多不可通。居今之世。乃欲尽废今文。可乎。不可也。试取余书。證之其不合古者。廑十之一二。稍加是正焉。其有因今文而自成一义。有裨世教者。并存之。亦以见斯与邈损益之意也。或曰。文之变极矣。曷不尽反诸古欤。余曰文之变。即时之变也。时者天之所为也。宫室黼黻之不可为巢居皮衣也久矣。独文字乎哉。易传曰。随时变易以从道。不变者道也。朱子曰。气以成形。理亦赋焉。既形矣。理从之寓。奚今与古之辨哉。吾以即象以明理而已。
四部选要序
白室居士柳稚敬。聚天下古今之书。分而四之。家取二三。人取一二。名曰四部选要。求序于余。阅未半。茫然自失曰。富矣哉。万物之理。百代之变。尽在是矣。客曰。虽然。道有偏正。学有大小。言有醇杂。徒博而不知其要。吾见其劳而不轨于用也。余应之曰。子之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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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犹未知夫人之用心也。夫天之所生。地之所养。光而为日月。崇而为山岳。深而为河海。奋之为风雷雨雪。散之为鸟兽草木鱼鳖虫豸。皆得天地之气。生化不穷而分群异类。莫能相似也。今夫文者。所以形造化而尽物变者也。伏羲之画卦。大禹之演书。文王之彖。孔子之翼。未尝相袭也。书以载事。诗以道志。春秋以明法。未尝相混也。以至楚人之骚。汉人之赋。庄列之放言。管商之刑名。孙吴之奇正。贾太傅之论治。司马氏之记实。各以其学。形之于文。下逮六朝,唐,宋以降。凡操管以纂辞者。道不能无偏正。辞不能无长短。要之皆乘一代之运。传古人之学者也。至若异教荒诡之辞。方技机巧之谱。海外哤哇之音。虽无足有补于世教。而亦可以备百工之艺。徵四方之俗矣。是皆天地之化。无物不有。而万品之生。不可阙一。推往以知来。以至于无穷。亦犹是也。夫鸾凤之锵锵。鴳雀之啾啾。清浊远矣。而其得天机一也。麒麟之不杀。豺狼之好噬。仁暴悬矣。而其率天赋均也。九叶之蔘。千岁之苓。可以养生。而治病则有时不如乌头者。物性各异。而用有利不利也。鼠肝成璞。蛇尿化金。马通可以煎砂。蟾酥可以切玉。气有相制。而贱无弃物也。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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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之。学术之偏正。文章之长短。皆不可存此而废彼也。稚敬之用心。可谓勤矣。求道者于经。稽古者于史。慕诸子志文章者。各就其性之相近才之可几。则皆可师也。皆可致用也。奚其为不轨云乎。孔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博然后可以言约。约则存乎其人矣。客曰。善哉言。稚敬乎知所勉夫。
经世正韵图说序
天地之间。有万其籁。而惟人声最得其中和。盖天之声雷也。地之声风也。而无有五音以节之。不能谐于律吕。若人声则有牙舌唇齿喉五声。合于角徵宫商羽五音。故可以尽天地万有之籁。而声者无形。假文以宣。斯有象形谐声六书之谱。协之律吕。被之管弦。然文字始出于中国。故不能尽通于外国。外国之人。必假方言。译而解之。惟我东国。最近中华。与汉音不甚迂隔。而有国以来。未有方言之翻释者。字音犹不能详。况律吕乎哉。何幸运启宾日。圣人有作。我 世宗庄宪大王睿智天纵。开物成务。于是刱制训民正音二十八字。以应列宿之数。而字形则观奎璧圆曲之象。点画则仿小篆分隶之体。明白简易。使童子妇人。可以与知。引而伸之。足以尽天下之文。通四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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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猗欤盛哉。 大圣人作为。可与太皞画卦。史皇制字。同其功矣。从此通华音协雅乐。东方文献之盛。并轶于中华。而有臣若文贞公崔锡鼎。发挥奥理。敷演成书。声则分初中终。韵则分平上去入。音则分开发收闭。类以配四象八卦之数。推以合皇极经世之书。优优大哉。辅相参赞之功。可几于左氏之素臣矣。然窃按其正韵图说。支分缕析。虽极其变。而独未及于观象制字之意。无乃郑重而未敢质言欤。臣不揆僭妄。谨就初声十七字。取牙舌唇齿喉五音。而因方圆曲直之画。配开合全半之形。以应六书象形之例。敢附诸 御制首章之下。于以见声音之理。出于天而不假于人为也。 圣人开物牖民之业。精义入神之妙。粲然昭著而无复馀蕴。非至圣。其孰能形诸笔端而穷万籁之变哉。易曰。仰观于天。近取诸身。拟议以成其变化。其斯之谓欤。
  附训民正音初声象形图
 ㄱ君初声。牙音象牙形。
 ㅋ快初声。牙音重声。
 ᅌ业初声。喉牙间音象喉扇形。
 ㄴ那初声。舌音象舌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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ㄷ斗初声。舌音象掉舌形。
 ㅌ吞初声。舌音重声。
 ㅂ彆初声。唇音象半开口形。
 ㅍ漂初声。唇音象开口形。
 ㅁ弥初声。唇音象口形。
 ㅅ戍初声。齿音象齿形。
 ㅈ即初声。齿舌间音象齿龈形。
 ㅊ侵初声。喉舌间音。
 ㅇ欲初声。浅喉音象喉形。
 ㆆ挹初声。喉齿间音象喉腭形。
 
ㅎ虚初声。深喉音。
 ㄹ闾初声。半舌音象卷舌形。
 ㅿ穰初声。半齿音象半启齿形。
海东名将传序
天下之大法二。文与武而已。春秋传曰。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易之系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继之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二者。并行而不可偏废也。三代之盛。皆用此道。所以长治久安。后世莫及焉。逮夫汉唐以下。未闻舍二者而为国者。惟我东方。彊域荒远。人才寡陋。不能比侔中夏。幸赖殷师之遗教。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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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衽之俗。而三韩之际。人文未辟。罗丽以后。始能经邦制治。而大抵以干戈立国。以杀伐为长技。故摧坚御侮。出奇应变者。代不乏人。如新罗之金角干。句丽之乙支公。手戡大难。功盖三韩。虽古名将。无以过之。以至王氏五百年之间。契丹蒙古红巾漆齿之类。破城屠邑。鱼肉生民。殆无虚岁。而必有捍艰敌忾之才。出而应之。有若姜太师金上洛诸人。尤其杰然者。兵力未尝少屈。彊土以之不蹙。故天下惮之。号称强国。洎我本朝。封域犹古。人民不加少。而兵力战功。远不及于胜国。一遭壬辰之难。八路瓦解。苟不藉皇朝之力。则将不能为国矣。至于丙子之缊。则铁骑长驱。如升虚邑。奔走喘汗。乞命于数旬之间。此其故何哉。职由于文治胜而武力不竞。浸浸然委靡脆弱。莫之振矣。及至丧乱既平。恬然若无事。宁不哀痛。余为是惧。乃聚东方名将上自罗丽。下及本国。以立列传。将以援古而警今焉。使夫国中士大夫。咸知文武本无二致。而安危注意互相轻重也。窃观我朝名将如李忠武,权元帅,郭红衣数公。其魁才隽功。无逊于罗丽。则不可谓国无人矣。特储养无素。临乱托重。幸而成功耳。非所谓折冲千里之外。壮国势而威远人也。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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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人物之兴。可谓蔚然盛矣。道学也。文章也。节义也。上埒于唐宋。非外国之所敢拟。则斯可以有辞于天下矣。后之秉史笔者。庶无愧色。而独于干城之才。则反不逮于三分之时。岂山川之生化不古若也。无乃天之养成。厚于此而啬于彼欤。惟幸西南讲好。鸡狗不警。式至数百年享升平之乐。此实 祖宗之积德。国家之洪福也。虽然。谋国远猷。不可恃此而为安也。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深哉。圣人之训也。读此书者。尚可以知余意也。
尹忠宪公(烇)实纪序
人臣之临难致命。固职分之常也。而孔子许以杀身成仁。孟子称以舍生取义者。盖以得天命之正理。植万世之大纲也。然其识足以烛于未然。其言足以救其将危而力有不及。终以身殉之。则君子尤悲其志而惜其死也。余于忠宪尹公之死江都。为之掩卷而于邑也。噫。丙子之事。尚忍言哉。当时殉国诸贤。节义焯然。皆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独忠宪当北使之起衅也。言于人曰。我既绝和。朝野汹汹。而廊庙恬然。曾无画一筹为备御之谟。其先事之忧如此。及夫 庙社之入江都也。上书宰相。痛斥金庆徵,李敏求玩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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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备之罪。请急令进驻津口。耀兵整楫。内巩分都之守。外援南汉之危。而言终不用。以致北兵飞渡。一岛瓦解。大臣从臣相率入于烈火之中。志士勇夫骈肩死于锋刃之下。虽食误国者之肉。何补于事。呜呼。诚使公言。见用于绝和之初。则岂有仓卒奔播之举。见用于保守天堑之时。则奚至蹈躏芟夷之祸乎。如公可谓生而尽扶颠之忠。死而明报国之心。非存于中者有素养。何以及此。盖闻公少从牛溪,沙溪两君子游。又与仲兄八松公。并立台端。风裁自持。沉抑而不悔。则可见其学有所本。而非一朝慷慨捐生者比也。公殁后。既赠其官。又立祠焉。崇报之道。靡有馀憾。而今公耳孙咸阳宰光硕甫。裒公死事始末及遗文状志。将刻木而传后。徵辞于不佞。噫。是编之成。可以劝百世为人臣者。非直为一家之文献也。良浩平日慕公之义。愿为之执鞭。而犹未详当时深识鲠论若是其伟也。故独于此。发挥而表扬之。使后之览者。知公之言议实关国家之存亡。而不亶致命之大节而已。
赵氏十三忠录序
忠者。人臣之大节。圣人谓之成仁。一国而得一人难矣。况一家乎。一家而得一人难矣。况十馀人乎。余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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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之赵。不觉悚然而惊。咨嗟而永叹也。谨按其家传。渔溪先生讳旅。以太学生。当 庄陵内禅。揖诸生。归隐于洛东江上伯夷山下。终身不复出。时人比之金悦卿。庶乎求仁而得仁者也。其后子孙。世笃忠义。四世孙曰鹏。以训鍊佥正。当壬辰之难。奋义讨贼。矢尽力竭。骂贼而死。曰垣(一作坦)。贼掘父墓。负柩游江水权葬。誓复雠。从红衣将军郭再祐。守火旺山城。斩获甚多。体察使李公元翼。闻于朝。除训鍊判官。赐原从勋。其弟曰垹。与兄同守山城。力战却敌。五世孙曰宗道。丁酉难。为咸阳郡守。既递不去。率邑子弟固守。城陷与妻同死。曰信道。以温阳郡守。扈从觇贼。遇贼战死。曰敏道。从巡边使李镒。战死于尚州。曰俊男。贼发其祖墓。冒白刃入贼中。掘土掩尸。贼胁降之不屈。拔所佩刀。自刎死。曰凝道。为固城县令。贼猝至力战死。曰益道。甲子在逆适幕下。适忌之。出使于外。在途闻适举兵。驰诣行在。 上命送张元帅阵。先登击贼。适败录勋。曰善道。甲午年甫十五。闻天兵南下。请于母。携一壶酒。诣天将阵曰。儿尝读书。闻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敢以献足下。天将大奇之曰。好个忠孝儿。及甲子乱。从节度使。赴鞍岘阵策勋。曰亨道。丙子乱。年踰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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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以前郡守。独身勤王。至忠州。闻和议成。北望痛哭。径还故山。疽发背死。六世孙曰继先。丁卯居义州府尹李莞幕下。虏夜袭城陷。力竭死之。渔溪之后凡六世。死敌者七人。从军而却敌者四人。勤王而病死者一人。生死虽异。而其忠于国。一也。呜呼盛矣。古未闻也。斯可见国朝培养节义之化。偏萃于一门。可以书之简策。永诏后世。余职是太史。谨叙官职名字事迹。以备国乘之考。
湖南节义录序
圣人称人臣之大节。曰见危授命。曰杀身成仁。遭危难之世。至于舍生而捐躯。则臣道毕矣。是之谓节义。然自古有国之臣。其能以节义称者。代不过屈指数。何其难哉。惟我国家不幸。中世多难。粤自壬辰。至于丙子。四经大乱。一则岛夷之倾国也。一则叛将之称兵也。一则降虏之报怨也。一则西邻之潜师也。大而八年干戈。生民鱼肉。急则三日薄城。 宗社几覆。猛将劲卒。横尸原野。忠臣义士。投身烈炎。有婴城而摧陷者。有肉膊而争死者。有募众而勤王者。有抗义而殉身者。往往全师俱没。阖门受戮。天日为之变色。山川为之流血。当时国势可谓岌岌殆哉。而终至 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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祏光奠。金瓯无缺者。实由 祖宗积德涵濡。基命宥密。确然有不拔之势。而抑有赖于培士气而结人心。如子弟之卫父兄。效死勿去也。岂不伟哉。八路之中。倡义赴难者。惟湖南最盛。鏖贼成功者。亦多在于湖南。岂其山川雄秀。风俗豪俊。尚气义重名节而然欤。朝廷之褒奖激励。既无遗憾。至今照耀耳目。辉映简策。而本道人士。犹以岁月浸远。声光渐微。思以裒成一部。勒诸剞劂。永传于后。上以扬国朝作成之懿。下以彰士大夫世德遗烈。而兼附斥和守正之臣。秉义自靖之士。与夫乙卯御倭。丁巳防胡。戊午徵兵。戊申勘乱之时。立慬树绩之人。并以类见。总九百馀人。何其盛也。良浩少也。尝再受命如湖南。遍观山川之丽。文献之懿。名贤节行。碑表记传。近多撰述扬厉。而况吾同宗之居道内者。多有杰然树立。名编是录。并将流芳而垂后。吾亦与有荣焉。凡此诸贤之后。各自努力。仰述先美。砥砺名行。居则讲忠君之谊。出则思卫国之诚。毋负我 列圣朝深仁厚泽。则岂不为一路之光而永有闻于来世乎。
晋阳四世忠义合编序
尽心事君之谓忠。忘身殉国之谓义。斯乃人臣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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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而国家所以维持而久长者。实有赖焉。至于小国之事天朝。其义亦犹是也。故孔子之作春秋。式严且谨焉。若我东国之于皇明。有救菑兴灭之恩。君臣而父子也。肆我 圣上御极。首明斯义。每岁坛享。躬秉圭瓒。 三皇讳辰。上香遥拜。顾瞻拱北之门。以寓风泉之感。凡厥朝臣之为明朝尽节者。尤惓惓致重焉。既褒赠之。又录其后。爰命宰臣李义骏与文臣成大中。纂辑尊周录。𨓏在丙丁之际。甲申之后。节行言论。有关于大义者。无幽不发。无细不举。炳朗如星斗。嵬峨如嵩华。可以有辞于天下万世。我东士大夫名登是录者。莫不尊且荣焉。乃有一家四世。以忠直树基节义传绪。得谥而立传者八人。晋阳之柳是已。何其盛也。始贞敏公正色立朝。斥邪卫正。张士气而扶国脉。杰然为名臣。后承昌大。世出伟人。有若忠景公。当壬辰之寇。涅背效死。与李忠武。同心僇力。而让勋不居。若忠壮公。值丙子之难。提孤军破强敌。及至和成。强应徵兵。去镞与丸。暴义声于华夷。若翊卫公。当丁巳凶论之兴。抗疏扶伦。而癸亥举义之日。守经不与。及至丁丑之后。痛陈复雪之义。人比之胡铨封事。若晋阳公。不就弘立之辟。乃赴玉城之幕。先登鞍岘。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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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奇功。而力辞元勋。匹美于南宜春。若武悯公。与李贞翼。同受心膂之托。将兵二十年。不免于枉死。犹以不能埋骨燕山为恨。不十年而昭雪。若忠毅公。遭 宁陵铁杖木马之辰。因宋文正承受密勿之旨。亦涅其背。克绍乃祖之志。尝慕岳武穆武臣不爱死之义。此七公者。皆官显名彰。赫赫照人耳目。而若统制公星彩之与闻大义。经历公星河之己巳秉执。附见于状传。亦克趾前烈者也。至于义士智杰者。以忠景侧室之子。年未胜冠。勇赴深河之役。抗志不屈。死于白旗之下。其忠胆义气。殆过乎古之汪踦。可谓烈丈夫奇男子也。今 圣上特推义起之礼。为立之嗣。赠官而旌闾。此盖 圣朝数百年培植之化。偏萃于一门。而抑由贞敏公种德诒后之功。实为邦家之光。岂直柳氏之荣哉。故其后孙弥远而益蕃。文武蝉联。后先蕃昌。蔚然为名阀华族。斯可见天之报善未艾也。于是诸孙相与谋曰。我先祖之烈之义。丕彰于今日。无遗憾焉。曷可不对扬洪恩而传示久远乎。乃裒聚状传。编成一帙。名以四世忠义编。方将剞劂。事闻于 上。特命内阁铸字所印赐。诚旷异之典也。贞敏后孙协基,宪周,镇恒。以良浩备官太史。求一言冠其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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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尝撰贞敏易名之状。雅慕其世德。遂不辞而叙之。且告于柳氏曰。人臣之志节。莫大于忠义。而君上之褒奖。莫重于节惠。惟尔柳氏以忠义得谥者。至于五公之多。而发于丝纶。耀诸简策。 圣主所以励臣节而垂世教。噫其至矣。凡为其子孙者。曷不铭镂肝肺。如涅在背。世笃忠贞。赤心报国。兢兢乎勿坠。则无愧为名祖之后。而与国同休矣。诗曰。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济其美之谓也。教诲尔子。式谷似之。垂裕后昆之谓也。柳氏乎。曷不勉旃。
文华进学编序
天降时雨。大化流行。草木待之而甲坼。虫鸟于是乎飞跃。君子以比圣人作人之妙。惟我 圣上乘文明之运。任君师之责。仰继 列祖之志。首建奎章之阁。选一代之才俊而储养焉。日有课月有试。以岁计而品其高下。十数年之间。文风蔚然而振。斐然而章。盖自东方有国以来。莫盛于斯矣。吾宗弟仁浩义浩兄弟。次第登高科。膺妙选。操觚吮墨。研精角艺。譬如南山之毛。遇雾而成斑。丹穴之羽。应律而和声。炳炳兮其文。锵锵兮其音。衮褒辉映。华锡联翩。首尾廑五载。变级超阶。银其鞓而玉其珥。当时诸彦。未之或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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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江左之机云。可谓鸣国家之盛。而耀门户之光也。今义也联次前后篇章。敬载 御批暨赏赉。以识遭逢之荣。成就之恩。手自净写。编成三卷。求余一言。以冠其颠。开卷而视。烂然如百花之肆。群玉之林。嗅之而有香。掷之而有声。甚可珍也。然 圣主所以培养而作成之者。岂亶在于词藻而已。士大夫所以赞皇猷而贲文教者。抑有大于此者。子其勉乎哉。
笔迹类汇序
杨子云曰。书心画也。心画形而君子小人见矣。故贤者未必皆善书。而善书者。率多文雅豪俊之士。盖其精神寓于点画。气象见于结构。不可掩也。至若片简尺牍。乃是寻常挥洒。而其发于天机者。尤不容矫饰。善观书者。喜于简牍焉验之。不独其人之邪正贤愚。抑贵贱寿夭。亦可觇也。故古之书法。自淳化帖以下。大抵多聚历代名人简牍焉。我东则素不娴模刻书帖。而好事者往往集古人手牍。作为书厨之珍。惟其聚之也务博。择之也不精。观者病焉。赵学士宽甫。志古而嗜书。蒐罗东方名人手迹。上下数百年之间。儒贤才士达官高人。无不备载。而各立部家。群分类聚。翰墨之林。俨有史法。览人物之盛衰。感世级之升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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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用心可谓勤且精矣。使后之览者。指点而论之曰某道学可尊也。某勋业可传也。文章信美矣。名节诚伟矣。又曰。彼官尊禄厚。位不称德者耶。抑无毁无誉。处于清浊之间者耶。惟其自择而取舍焉尔。
风谣续选序
风者。东南之和气也。其行地上。于易为观。其鼓万物。于人为诗。故古之圣王。欲观民风。必于诗焉观之。以唐尧之圣。微服而听于民。康衢击壤之歌是已。逮于成周。遂有陈诗观风之法。三百篇之国风是已。盖列国之风。皆出于村讴巷谣。叙其情志。发于天机。于以见四方之俗。审治乱之本。孔子曰。诗可以观。此之谓也。降至后世。诗体屡变。人工胜而天机浅。失其自然之真。然风俗之异同。治道之升降。有不可掩者。惟我国。地近榑桑。星分箕尾。最占文明之区。而封域荒远。未脱哤哇之音。暨我朝大阐文治。一洗前代之陋。名儒才士。彬彬焉扬声振彩。可以并驱中原。故委巷绳枢之中。从事翰墨。讴吟山水。以鸣太平之盛者。亦蔚然而兴。譬如震雷发声。百蛰齐振。阳春布泽。万卉争荣。虽有高下之殊响。浓淡之异色。其得天机一也。秦筝赵瑟。可以辨方俗。瓦缶土鼓。足以备广乐。君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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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乎观焉。故国朝盛际。主文柄者采而辑之。名之曰昭代风谣。传于世者。岁甲且一周矣。况今 圣人在上。鼓舞振作。万品熙熙。如风动而物茁。无远不畅。无幽不扬。锵锵乎和鸣。洋洋乎盈耳者。于斯为盛。当世词林。又采而辑之。续成三卷。代级虽降。而人才犹接踵焉。昆邱之片石。可以缀容佩。桂林之散材。犹足饰华屋。信乎天机之未尝间断。而王化之愈久弥彰也。余观其音调清婉。文藻华雅。可验东方之气独得温柔敦厚之风。正如江沱游女。皆能解比兴。洙泗童子。无不通章句。此岂声音之所袭取哉。知风之自。猗欤远乎。继此以往。将至于无穷矣。以余旧官太史。来求弁首之辞。遂三叹而叙之。庸备东韩四始之列云尔。
庆寿宴稧帖序
昔我 昭敬大王三十六年癸卯。前参议李公蘧母夫人蔡氏。寿满百岁。 上闻而异之。进蘧爵一级。封蔡氏为贞夫人。是秋。李公拜京畿观察使。设宴上寿。公卿毕集。于是韩公浚谦。唱于众曰。凡我卿大夫有老母者。欲孝其亲。岂后于李大夫乎。愿以蔡夫人之寿。祝吾亲而同其庆何如。当时搢绅之奉寿母者。凡十三家。佥曰。善哉。吾先祖慕堂先生。亦与焉。乃以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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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夏四月。大合宴于城南之第。八路助其需。 上锡乐舞以侈之。诸夫人会坐一堂。诸子若孙。以次致词献觞。秩秩如也。融融如也。乘轺车者九人。冠笏而执事者十六人。盛矣哉。太史既书诸策。善画者又绘其形。当世钜匠如白轩李公眉叟许公。并述其事。以张之。诸家各藏一本。今易六七世几二百年。而中经兵火。散佚坏破。存者无几。李公后孙昉彬。慨然遍搜于故家。得一二弊本。描写成帖。又求歌诗于诸家后孙。以寿其传。属良浩叙其后。义不敢辞。谨识其大略以归之。呜呼。斯可见中兴盛际。元气鸿厖。而我 圣上锡类降福。陶一世于仁寿之域。当时士大夫无不孝于亲。睦于朋友。风流敦厚。共成太平之荣观。使后世感发而兴起焉。岂独吾与子之所得私也。至若诸夫人氏族年甲。诸大夫名字官秩与夫礼仪之美。声容之盛。二公之序详焉。今不复载。
麻疹汇成序
天地之大德曰生。惟人之生也。六气伐其外。七情戕其内。不能无害生者。则圣人有作。乃有医药以济之。于是乎神农氏尝百草。轩辕氏作素问。自是以降。名医代出。以救世而传其法。然天地之生久矣。人之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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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有万其种。不止四百有四。则不可只按前人已验之方治之也。至若麻疹者。与痘同族而异名。即上古所未有者。故其治方。未本于古之神医。而惟视形症与运气。世之以医名世者。先观其形症。爰有不治难治易治之目。所谓不治者。盖以斑粒之多寡。毒气之深浅卞之。然人之生质有坚脆。时之运气有制克。宁有得病之初。已判治不治之理哉。余则谓是病也。不幸而不出于轩皇之时春秋之前。未经岐伯越人之手。故论症投剂。终未得不易之妙诠也。李君元丰。以善治小儿。名于世。尝恨麻疹之方。古无全书。无以按法而治症。遂博證古医。提挈要旨。参之以近世已验之方。裒辑成书。名之曰麻疹汇成。先论运气。次及形症。列凡分目。瞭然如掌。使世之看病者。不眩于执症。而辨其难易。治有条贯。大有功于普济众生之术。其用心诚勤矣。尝闻宋嘉定间。太医院纂小儿卫生论二十卷。必有痘疹方。与此书暗合者。君其求而證之。
守拙斋家训序
道寓乎日用。而学先乎卑近。故孔子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远。庸者。日用平常之谓也。余尝病世之学者厌卑近而骛高远。终无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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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今见守拙斋姜公所述家训。知公之为学知所先矣。其曰八当者。论起居言动之常。其曰八必者。论持身接物之方。兢兢乎日用之间。而纤微周悉。可以摄心而制欲矣。公之胤进士公。又敷演而发挥之。皆可为后学模式。及见公自述守拙斋记。尤见自得于中而无慕于外。信乎古所称隐居求志之君子也。又见进士公所著慈孝录。有以见传家实行之笃。而渊源之有所自矣。呜呼懿哉。公之五世孙承旨为青松宰。裒成一帙。将入梓而广其传。徵余一言。余观是编也。不出乎日用平常之间。而得切问近思之义。为子弟者诵而守之。不失为谨饬之士。推而进之。则治心求道之方。亦不外是。斯可与颜吕家训相表里。奚直为姜氏一家之令范也哉。承旨名游。余友也。孝友而有文识。能守其祖训而大其家声。余于是乐为之叙。
花溪集序
余于庚辰秋。尹东都。首访邑中贤士。闻有花溪柳处士宜健。白首穷经。殁已月馀日矣。余为之惜焉。恨公归之遽。而叹吾行之晚也。因与其女婿南进士龙万。交善。得详公本末。盖深于易者。平日常言其生年。与郑康成同丁卯。康成年七十四。终于庚辰。吾之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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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无似乎。及至庚辰岁。作诗曰。高密先生欲化去。庚辰六月炎威烁。花溪处士同一命。井上梧桐秋叶落。是秋公果殁。殁之日。家人治丧。具发笔砚。砚函自破。中有书曰。庚辰七月物与人亡。乃公手笔也。观者莫不惊异。其精于数如此。及余西还。公外孙南君景羲。登科至京师。赍来花溪集略二卷以示余。即柳公遗稿也。诗则閒澹而不事彫饰。文则辩博而各有理趣。足见其胸中所蕴。而至若易说诸篇。剖析之精。发挥之奥。往往有独见自得之妙。甚可敬也。余于晚年。用功于易。顾无所发悱而辨惑。今于公卦变。疑先后天二说。窃有所默契者。于是乎益恨当日未及相见。而直为此旷世之感也。遂序其首而归之。
旅庵集序
曷之谓文。理寓象也。图书出而天地之象形。书契作而人之文肇。文生于象。理显于文。故孔门教人。文居其先。爰有文学之科。然其所谓文。皆合理与道。而名之也。下至春秋。异端始起。九流并骛。而各以其学文焉。未尝为无实之空言也。洎夫楚之辞汉之赋兴。而夸大靡曼。不根于理。文与道遂二。然中国之人。各师其师。各学其学。学有偏粹。辞有巧拙。而皆能自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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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焉。惟我东壤地褊而见闻寡。世之学者。直取古人之糟粕皮肤而影像焉。罕有能自得而成家者。譬如人之衣食也。丐粟于场。贩缯于市。以御饥寒而已。未能自种而自织。窥其廪。枵然空耳。故其为文无本。无本则竭矣。惟旅庵申公。以雄才博识。加之以探颐钩深之功。远而甘石之经。章亥之志。近而州鸠之谱。司马之法。无不掊其扃而抉其奥。旁罗百氏而折衷于吾道。其发之言也。汪汪乎不穷。凿凿乎有徵。其形于文也。不袭前人之口。而自出吾肺腑。不拘挛于绳尺。而自中窾会。卓然成一家之言。可谓绝类之宏才。希世之通儒也。良浩少日。掌试湖南。公以南士居高第。宦王京。遂与定交焉。叩其中。瞠然乎不可跂也。每与谈古今析名理。穷日夜不辍。聚散升沉。殆三十年而终始如一。信乎古所称知音之交也。公老而南归。既殁。公之女婿李君永甲。持遗藁来徵序。览其全卷。可传者十七八。至若素沙问答,东音解,疆界志诸篇。盖天下奇文。而前人所未道也。后世必有知者矣。噫。余于是窃有所大恨焉。公常语余曰。吾辈生于海隅。目不见中华之大。读古人书。皆纸上悬揣耳。吾与子倘有奉使西游者。庶验平日之所讲乎。公殁之明年。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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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赴燕。览其山河之大。风俗之变。古今之因革。多有犁然而合。豁然而悟者。而公乎不可作矣。将谁言而谁听之耶。呜呼悕矣。
春庵集序
湖之南多名山大泽。瑰奇俊异之士往往出焉。余于少时。得见苏处士续赤壁赋。盖壬戌之秋。处士泛舟游于同福之赤壁。拟古而作也。其文汪洋豪肆。有子瞻之风。脍炙人口。余为之击节讽诵。恨未得见其人也。处士殁三十馀年。其从子叔行。赍公言行及所著诗文。来求墓石之刻。且请弁卷之辞。余既述其铭。又读其稿。公天才特异。甫学语。开口成章。诗则发于天机。疏宕而不靡于俗。温雅而自中于轨。文则流出胸中。浩浩不竭。譬如太湖之水。风定浪平。万象俱形。淇园之竹。烟收雨敛。千竿自茁。不待组织之工。而文采烂然。可见性情之正。才格之高。本源之深也。至若论学诸书。一循于洛闽门路。直见道之大原。惜乎。其经说放失无传。不得窥其造诣之精微也。然余尝考其言行。观其出处。操履之纯笃粹然。是绳墨中人。气像之豪迈超然。似隐逸者伦。后之秉史笔者。未知置公于何科也。奚独文章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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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山集序
鸡林。徐罗氏故都也。混一三韩。享国千年。其山川之雄秀。灵华之亭毒。为东方之宗。故名臣钜儒。蔚然辈出。近世以来。浸浸然不振。论者慨焉。岁庚辰。余尹东都。窃有志于兴学造士。闻有进士南鹏路。为一邑之望。岭以左皆倾。于是以礼聘之。延置学宫。为多士师。课之以文艺。讲之以经术。期年而斐然有成材矣。学者乃就明活山之下。德溪之上。构书堂。群聚而肄业焉。余乃题其扁而赠以序。及余还朝。鹏路亦膺道荐。以寝郎徵。不就。弹琴著书以终老。每有诗文得意者。辄千里投示余。余亦如之。其相与之深如此。君之中子景羲。少年登高科。来京师访余。未几鹏路殁。余寄诗以哀之。羲既除服。赍来活山遗稿四卷。求余言。余读之尽帙。浑浑乎不竭。锵锵乎有响。质而不邻于俗。深而不伤于巧。学博而气厚。非季世之音也。惜乎。老于遐陲。不能为时用也。幸其嗣子克绍家学。将大有声。从游之士。亦多自奋而成名。东都之文风。从此复振矣。今其集中。多有与余唱酬者。宛然如昨日事。白首独存。不觉抚卷而怆恨也。
修山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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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为学。本于经术。而经术有体有用。性理者。体也。政事者。用也。体既明矣。苟非通乎古今。达乎典章。不足以推诸政事。东国之儒明于性理者。非不蔚然盛矣。而独于史典之学。往往略而不治。故其致用于政事也。或逊于中国之大儒者。盖由山川限之也。至于东方之幅员疆域典章故实。尤当致意。而漫然不之省焉。余尝病之。今见修山李公遗藁。学以经术为宗。而发为文章。兼治史学。尤明于东方地志。上自檀箕三韩之远。下逮新罗,丽,济之间其山川险易。疆界沿革。无异手抚而足蹑。至如肃慎,沃沮,濊貊,渤海之穷绝荒昧。载籍难稽。离合无常者。率皆旁引曲證。缕分丝络。如合璋而知圭。连袂而成衣。粲然罗列于目中。其用功之专且博。何其伟也。余尝为官于西北两界。略闻江外地形。以四郡之空弃。厚州之久废。先春碑之未寻。为国家之缺典。亦有仰彻于黈纩者。近幸四郡。渐入疆理。厚州已设镇戍。而惟先春之岭。邈然若秦山楚水。置之度外。闻者皆以为迂。览公拟书三篇。志意犁然相契。胸中爽然如有得也。其识虑之远。力量之大。非近世士大夫所及。而白首沉屈。栖栖于下邑以终。宁不惜哉。百世之后。必有旷感而喜东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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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矣。至若文章。则议论正而地步高。不数数于八家轨范。而经世济物之意。触类而不可掩。可见其学有体用而施于为政也。纪传表志诸篇。质而不俚。详而不繁。得史汉之体。诗赋杂著。乃其馀事。今不具论。不佞少从士友间。熟闻高名。而犹未及扣其所存。今公嗣子大谏君。持遗集来。求弁首之语。读其书。不觉芒然自失。益恨其并世而未遇知音也。
芝溪集序
周室既衰。乐崩而诗亡。雅颂变为辞赋。夸大靡曼之语胜。而天机之真。性情之正。遂不可见矣。逮夫汉兴。沛宫大风之歌。汾水秋风之辞。气像雄浑。音节浏亮。复振大雅之声。魏晋以下。歌行迭起。承之以盛唐。诗运于是乎大昌。一自近体之作。偶俪以为工。声病以为格。学士大夫精神气力。局促而劘刓。天机活泼之妙。无处响像。诗人温柔之风。由是揫索。间有豪杰之才自出机杼。而终不能合于雅颂之古。至若东人之诗。专尚近体。虽称名家大手。率不过较短长于声律。斗巧拙于态色。古人冲和悠永之音。漠然难见。可胜惜哉。友人宋德文。隐居紫芝之溪。志古而行简。脱略流俗。好歌诗。慨然以古作者为准。不数数于绳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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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调旷逸。自中轨律。咀嚼乎盛唐精髓。浸淫乎晋魏风骨。其味腴而长。其色苍而幽。昂然高视阔步。一洗近世繁音短节。于时小瀛洪圣几,屏樵洪载汝。居紫阁之厓。倡为古诗。与德文结诗社。鼓吹乎风雅。佚宕乎棋酒。当世文士如申文初,罗子晦辈。闻风而竞趍。春花秋叶。唱酬联翩。文彩风流。照映京洛。余常骑驴往就焉。德文善草书。圣几喜鼓琴。酒后兴酣。醉毫淋漓。豪弦低昂。松风为之助韵。山花往往落席。四座属目。击节称奇。谓之词苑胜观。如是者四五年。圣几遭西河之戚。尽室下东峡。社中诸彦。自此星散。岁壬子。余按西藩。德文疋马来游浿上。访东明之旧迹。瞻箕子之遗像。泛舟于朝天之石。题诗于镜波之楼。留连数旬。兴尽而返。及至乙卯。余奉使如燕。归到凤栅。闻德文长逝。又未几。圣几与文初次第化去。回眄往事。如经一劫。白首独存。伥伥乎无与语。今德文之胤贤鼎。收辑遗稿。来请弁卷之语。展读未半。老泪盈眶。不忍尽帙。付载汝编次部家。务以传后。遂叙其门路之正。兴寄之高。与夫一时风流之盛。平日相与之深。俾冠其首。噫嘻。其胸次之旷爽。志趣之豪迈。读其诗。可想其为人。后之览者。尚知余有布衣之知音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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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方世稿序
吾东人才之盛。必称二南。盖其地灵亭毒。殊异于他路也。余尝遵湖而南。登瑞石,月出之山。涉鸠林之野。放于耽罗之津。观其峰峦秀拔。地气明丽。宜乎出瑰伟奇俊之士也。在本朝则金河西,柳眉岩,奇高峰。以道学尊。高苔轩,赵重峰,金健斋,梁佐郎。以节义显。朴讷斋,郑松江,林石川,崔孤竹,白玉峰。以文章鸣。其外名儒才士。蔚然相望。今见带方崔氏世稿。曰未能斋。曰星湾。曰砭斋。曰鳌洲。曰艮湖。三世五公。节行经术。卓然有立。皆足以名世。而惜乎经乱放佚。不能各备一家之体。后孙蒐辑残缺。编成五卷。以图印传。噫其少矣。然未能斋则以眉岩之门人。学问纯正。见识超诣。常以布衣抗章。讼栗谷李文成之诬。豫识汝立,仁弘之奸。名论伏一世。星湾则值昏朝。谢官归乡。屏居田亩。 仁庙改纪。始擢用之。而丙丁以后。不乐荣涂。屡召不起。进退一于正。砭斋则隐居求志。养德林下。甲丙之乱。再倡义旅。当 孝庙潜邸时。以遗逸。徵为大君师傅。及嗣位。以甘盘之旧。授以师儒之任。谦让不居。终老丘樊。鳌洲则以星湾之子。世袭家学。砥行讲道。固守东岗。因漂海汉人。闻中州消息。慷慨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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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诗曰。中州旧有十三省。闻说朱皇保一隅。四省全胜三户楚。孰为江左管夷吾。其志可见也。艮湖则以砭斋之子。学主穷理。才足经世。为儒宗所推。惟此五公。并兴一家。名德出处。可以范后人而激颓俗。则文章高下。不足以轻重。而况其论议之醇精。风调之雅驯。绝无浮华靡丽之音。则亦可想见其人而论其世也。艮湖五世孙翊孝。自带方。跋涉千里。赍遗稿来。求弁首之语。良浩生晚而学浅。何足以发挥潜光。传信后世。而见今湖南故家凋零。文风不振。常为之慨然永叹。玆乃不让而为之序。俾示南中学者。庶有闻风而兴起者矣。
完山崔氏族谱重刊序
大易家人之象曰。风自火出家人。风象其和。火象其明。此处家人之道也。同人之象曰。君子以。类族辨物。此谱牒之攸源也。尧典曰。平章百姓。盖谓百官之得姓者。此族姓之肇起也。逮于成周。始立族师之官。以掌其戒令。下至春秋。晋有栾郤。齐有高国。楚有昭屈。皆以氏族为重。而汉晋以降。称贵姓名宗者。可搂指数也。惟我东尤重氏族。粤自新罗六部大人。共立西干。建邦设都。各得姓为宗臣。崔氏其一也。崔有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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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贯完山者最盛。称三韩之甲族。在隆庆中。始有谱牒。而世远则难稽。人众则易漏。本支益繁。编简随增。爰有万历崇祯庚申乙丑之谱焉。皆因后承之贤者。裒辑而辨證。当世之名公。铺张而记述。亦既详且备矣。乙丑之后。诸派又盛。咸曰时可以续成。盖于罗丽之间。文章名节。磊落相望。皆以完州伯为祖。而洎本朝有若判敦宁襄度公,左赞成敬节公。以忠孝清白。兄弟联武。显名一代。有若迟川文忠公。勋业盖世。明谷文贞公。经术赞襄。祖孙相继。杰然为名相。观察使弘僩,大冢宰天健,左参赞宽。亦皆高官闻人也。东方之望。罕与为比。而惜其后裔寝微。力不能改修。迟川公冢孙郡守在修氏。慨然发愤。与其宗长守忱氏。通告诸族。合谋登梓。而未及就绪。今郡守之嗣子文显。克绍先志。锐意经始。求序于良浩。礼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之道。不外乎和与明。和以通其志。明以辨其类。家人之卦尽之矣。崔君勉乎哉。
月潭崔公(滉)年谱序
东方之儒学。始倡于文宪崔公。而传于世者。惟九斋之名而已。其后世有名德。而丽代文献无稽。逮我朝有月潭公。官至二相。为国荩臣。而亦无论著之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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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只有年谱一卷藏于家。今其远孙永宽。将入梓。赍到汉京。示良浩请弁首之辞。谨按。公生于 穆陵盛际。登高科。跻峻班。言论事功。必多表显者。而试就年谱中所载考之。则其奉使皇朝也。见缁徒之序右班。却立不就。辟异守正之论。见称于中国。及入谏省也。预言汝立之奸。必至凶国。至不容于僚席。逮壬辰。扈驾至兴义驿。事出苍黄。将有埋置 庙社主之举。公大言折之。遂寝其议。至丙申。通信倭国也。公抗言倭与我不可共戴天也。今玆通使。虽出黾勉权宜。而号以通信。断然不可。无已则宁称以跟随册使也。谠言正气。至今凛然。观此数事。可见公平生操守之正。识见之高。若夫会典请来之咨。庚寅按狱之劳。虽至于策名铁券。而在公犹为疏节也。至于龙湾时书启。多有嘉谟远猷。而惜乎未尽施行。良浩尝述九斋碑。若记雅慕文宪公倡学之功。而叹后承之寝微矣。今于月潭公立朝之迹。亦可见文宪之遗风馀韵焉。凡为崔氏后者。欲法文宪。盍先以月潭为师乎。
耳溪集卷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