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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x 页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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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制孝昌墓碑文颁示后附奏
臣顽不早灭。忍奉此 御制。天乎天乎。我 圣上前后辞令。动合典谟。而惟此墓碑体段。后典谟而出者。唐之韩宋之欧。独为千古三昧。后之操觚者孰不欲慕而效之。未见其造室哜胾。难矣哉。墓之碑之为也。今此 御制。以其简严则韩也。以其呜咽则欧也。若其简严也呜咽也。该以备之。则韩欧集中。未可多得。杏坛之笔。游夏不敢赞。如臣垂死灭裂。安敢措一辞乎。瞻望孝昌。恨不能人百其身。则惟当读此 御制。以幸其生知之文。根天之孝。昭揭千亿而已。
阙内各 殿差备门柱春帖联句(庚戌。承命制进。)
大造殿。 琴瑟和声三昼暇。日星新曲六宫知。
宣化门。 寒消釰佩风声缓。春满山龙日色妍。
协阳门。 喜气春浓长乐殿。恩言日下大司农。
建阳门。 清路漏声严虎士。内农花气近龙光。
贰极门。 龙珠异兆天人送。鹤禁祥云社稷来。
延英门。 仙班济济升平乐。岩穴于于化理知。
青阳门。 微风响近春塘鸟。迟日香通御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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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阳门。 班绅肃听云端跸。台史欣书日下祥。
明光门。 花边路接三清近。天上门临八域开。
永肃门。 地严金锁深深闭。风细芸香冉冉来。
阙内各 殿差备门柱春帖联句(庚戌。承命制进。)
不息乃天道。无为惟圣人。 礼乐寰区盛。聪明我后亶。 化国迟迟日。丛霄霭霭云。 景禄如川至。真工与岁新。 雨润仁王岫。花垂太液池。 蔘换江州稳。冰蠲内库虚。 斗回双阙迥。天覆万方均。 邦箓天心见。衢歌帝力何。 词臣随凤辇。宫女解雎鸠。 淑景宫莺得。条风苑柳先。
阙内各 殿差备门柱春帖联句(庚戌。承命制进。)
瑞旭花明栖凤树。春风波暖濯龙池。 元朝恻怛忧农诏。长日从容讲道筵。 彩胜微分三殿户。瑶函高捧八方笺。 当春好雨知时下。每夜前星放彩来。 民情细察藩臣状。恩泽全稀戚里家。 田家昼永安耕凿。廊庙时清罕簿书。 花气轻薰双凤阙。莺声长绕万年枝。 鼠熏子日忧伤稼。鱼梦庚年證有秋。 春来雨露花山树。晓发旌旗纛岛桥。 班随有法宫庭肃。谏说陈前玉色和。
阙内各 殿差备门柱春帖联句(庚戌。承命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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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生熙熙皞皞。回景运于寿域春台。王道荡荡平平。降徵书于傅岩渭水。 自东自西自南自北。八方之𥷋向益深。曰吁曰咈曰都曰俞。三画之吁谟靡懈。 观丰阁中。侍臣知龙颜之喜。廷尉门外。吏人报鹊巢之成。 四重歌曲。匝东海而洋洋。五弦琴声。和南风而浏浏。 钟鼓管籥之音。百姓与之相告。昆虫草木之盛。万物无不同欢。 三江之波浪全息。词臣撰浮桥之行。百里之羽旄争瞻。多士耸隋城之第。 贤者亦乐乎此。周沼之白鸟弄春。天之大德曰生。尧庭之丹蓂报朔。 无疆惟休无疆惟恤。兢兢乎圣人临履之心。见尧于墙。见尧于羹。念念于先朝恢荡之政。 山龙带瑞日增辉。天地奉前星吐色。 花径转而别堂出。二间三间或四间。香烟绕而讲筵开。今日明日又来日。 寸善尺才之皆收。雨露不择乎地。只字片言之可宝。云汉昭回于天。 宜春苑里李。供奉之才调无伦。帖子诗中欧。内翰之规谏可喜。 纤尘不惊。壮营之貔貅稳睡。锡贡新罢。穷山之猪鹿閒游。 仙鸡唱晓。嘉节令辰。土牛迎春。祥光瑞气。 八千岁为春为秋。齐圣寿于南山北斗。九五福曰康曰德。符睿学于殷师周王。 赏花钓鱼。宋朝之游宴近亵。恒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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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月。周诗之颂祷无穷。 绵衣特颁。鸭江之水气回暖。赈谷遥饬。燕谷之阴曀成春。 朝仪早命。花覆千官。觐门月开。星动双阙。 河洲好音。几入三章之咏。殿宫和气。常献万年之觞。 授简梁园。运际千一。赓歌虞殿。时惟三元。
赓进 御制大报父母恩重经偈
臣年前偶上竹山七长寺。见有恩重经。拈读未半。感泪自然盈眶。此人心之不待勉强而然者。夫吾儒之不以佛乘为。在夷狄则进之者。以其不知有五伦之重也。今是经也说及父母恩重。描写得十分真切。造人所不能到。其感人之深。不必让陆子静论说。鲁论旨义。听之者汪然流涕。此岂可以不列于学者载籍少之也哉。遂恳僧人挟以来。至今置在丌上。珍惜爱护。恨世之同我见者盖鲜。今伏承 圣制恩重偈。益知天地之大无物不容。而推原 圣意。盖欲使天下之圆颅方趾。皆有以知父母恩重而致比屋可封之俗也。况除夕重午。除云观禳辟符。用此偈代之。尤有补于化俗之政。臣百回庄诵。乃敢赓韵以进曰。如是我闻。努目低眉是惩劝。恩重半偈。亦足以金绳引路。顾安事汗牛之八万大藏卷。报父母恩。上极乐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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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父母恩。堕阿鼻狱。阎浮罗各各众生。阿鼻狱是愿。极乐界是愿。
春晖堂 筵退后小识
丁巳四月二十一日。 元子始开讲差晚。 上命时原任大臣入侍。洪公乐性以领议政。贱臣以左议政。李公秉模以右议政。金公履素以原任。并赴 召。及入 阙。宋师傅,尹谕善已退出。 上御春晖堂。 元子侍傍。臣等趋诣问候讫。 上命元子读朝筵所讲书。 元子展读小学第一卷晦庵篇题。玉音清雅。音节明白。读讫。 上命臣等问文义。领相仰质数处。次至贱臣。贱臣问曰。爱亲敬长隆师亲友八字。是开卷第一义。但念人之生也。其性莫不爱亲。这二字。即自天子达于庶人之义。敬长。虽以人主之尊。于尊属者敬之。遇年老者敬之。此亦可以无贵贱行之。隆师。帝王亦有师。师者道之所存。安得不隆之。至于亲友。惟在下者。有朋友可得以亲。若帝王尊居天位。宁有朋友之可论乎。既无友。虽欲亲。不可得矣。然则八字之内。惟六字可以著工。下二字不过应文以读耶。 元子遽曰。不然。帝王虽尊。臣僚皆其友也。有文学者。安可不以友道亲之乎。 元子宝龄才八岁。孰意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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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臣等聚首惊喜。 上亦欢笑满颜曰。其文义果善为之矣。贱臣顾诸僚相曰。今日问答。不可无传。伏以记之以示后可矣。咸曰然。遂退而谨书之如此。一以戒千古为人主而低视群下曰以惟予言莫违。以致家国危亡者。一以贺吾 元子进进为圣人无疑。一言兴邦。其在斯欤。其在斯欤。
崧阳杂辞(松京留后时。承 命制进。)
崧之云起灭。崧之月亏盈。其下有台。五百年神京。厥惟艰哉。丽祖开刱。三统于一。何不万年是享。后嗣王不辟。坏我好基业。如使世世修德。虽至今存事之无斁。
截彼崧岳。万世卓立。其下有基。 圣祖攸宅。以仁易㬥。其归也如市。匪私于 圣祖。惟德是视。厥作臣仆。畴不事丽代。其机孔畏。呜呼。 圣朝宜戒。
府有鹅眼。钜万其数。仰厥生殖。立此雄府。悴氓饥隶。图用则锐。逮夫限至。死匿相继。囹圄桁杨。哀此族里。非钱官不支。有钱民不遂。
西江之鱼。或跃或潜。上平之瓜。或爽或甜。持卖市逵。逢彼悍差。夺供营厨。何论价有无。日暮归家。妻子饥不炊。三节轩深复深。那由使相公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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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屋鳞栉。垣与檐齐。中有思妇。伴影孤栖。夫婿业贾。土风使然。新婚一别。声容黯然。角枕锦衾。悲啼达曙。奈之何 圣明在上而下多怨女。
东距牛鸣。面曰松西。松人之冢。于高于低。厥初画野。胡隶湍州。湍吏悍甚。熟堪徵求。 肃考怜矜。还属之松云。谁争执民之欲。天不俯从。
直西关防。青石浮天。胡酋胆慑。觇彼飞鸢。关无一夫。鼓行而前。百年山高。狼霁飞烟。诸公肉食。畴念户牖。后视今恐犹今视昔。吾不知执厥咎。
城临于野。疆垄绣错。我耕我播。我耨我穫。嗟我妇子。我稼无税。是孰使然。 圣朝之惠。何以报之。祝君万年。君子万年。永保吾民。
竹州记怀
壬辰冬十月十九日。率李侄儒庆。省考妣茔域于竹州南山村。盖儒庆新及第。将以行荣扫。而吾室人亦愿从。故与之偕焉。到山下之第二日。姊氏自黄骊而至。不寐轩。时适告成矣。饼酒管弦告于墓。退而处于轩。凡十有六日而归。窃念吾父母子而惟不肖。女而惟姊氏。而白首不相合。落落相望。今因事而会于此。而吾室人与儒庆及姊氏子沈寿海皆与焉。呜呼。吾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0L 页
父母之子若孙。居此外者有几人也。楸下尽室之会。前此而亦尝有之。盖莫如今日之为而又重以新恩之荣矣。方其相聚而相乐也。推以知吾父母泉下之心。欢悦嘉爱无涯际也。及其散也。徘徊踯躅。洒涕枯莎。将去而不忍去。将分而不忍分。推以知吾父母泉下之心。眷系依恋。又必无涯际也。知其如是而若不思乞身强健。以为终老不寐轩之计。则是不可谓知父母之心矣。聊记之。以證他日焉。
书李相国酬酢
英宗丙子。余为伊川府使。历辞朝廷。随例纳刺于李相国宗城。相国言议忤于时。屏居湍上庄殆十年。及拜相。时或承命造朝。亦未尝久淹。以故余有朝堂面分而已。一日。 上有亲鞫命。出御内司仆时。急遽。诸问郎皆未及来待。独余以直宿玉署。超立于庭。相国进 上前奏曰。诸问郎皆未及期。诚骇愕。见蔡某在彼。此一人足了百事。虽无佗问郎何患。然诸郎不可不罪矣。余讶之曰。相国未尝有雅分。吾之合了百事。不合了百事。何以知得而容易称誉于 上前也。至是。相国延见款遇。颜面颇有悦豫色。寒暄讫。乃曰。吾与令公面虽生。中心则亲熟如久要矣。余曰。教意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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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相国曰。十数年前。与故友吴永伯(药山字)言。问曰。近日人才眇然。所亲年少中未见有佗日合大受者。诚闷然。台之所亲。果有之否。永伯曰。有蔡某者年方居二十左右而实公辅器。外此未之见也。余果铭镂其姓名三字。不数年。见大庭及第榜。其名果在其中矣。近年虽居乡庄。逢搢绅夙夜之人自京来。辄问蔡某言论事为。虽微细亦皆详悉。所以为亲熟于心也。令公何以知此。又曰。伊川僻邑也。簿牒甚罕。可以读书。欲以何样册子伴身而去也。余曰。临行。以数卷书持去。容或无怪。今何可预定。其何者为宜耶。相国曰。吾岂不知。令公所持去者。必唐诗品汇与八大家耳。品汇大家。吾非以为不好也。然设令公尽心力用工于此。尽得古人神髓。试看今日世道。决不以笙镛治道黼黻王猷之任于令公畁之。且当谋王体断国论之日。不可以这两册收效。必深究性理诸书。以基裁制事为。历览前代史册。以详治乱兴亡。方可以需时有用。佗日必当思老物今日之言也。余称谢而出。归以相国之言。告于先府君。府君曰。相国之期待汝。诚过矣。余居伊川府三载。始归入城。闻相国病甚。居数日捐馆。遂不复见相国面。其后三十馀年。余冒叨相府。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1L 页
至据首席。谋王体断国论。虽非其人。以职责言之。未始不如是。每念之。颎然有知遇之感。追书之如此。欲使后之人。知名相国先见之明。仍以是自励云尔。岁丁巳。樊翁七十八书。
书药山吴公先见
英宗丁巳秋。余与同学年少四五人。侍药山吴公坐。是日。 上诣 永禧殿展谒。时有一大臣。重卜领相。引义不出。免冠伏于路左。 上驻辇钟楼通街。命都承旨金有庆。手其冠冠之。有庆尝以此相为逆。屡疏以争之者。至是。进跪于前。奉 上命举行惟谨。又 命礼曹判书宋真明宣谕。往复至十馀遭。竟使随驾然后始乃进发。客有观光而来者说 驻辇时光景甚详。啧啧言其 恩遇隆重。艳叹不已。药翁谓坐客曰。佗日当此任。承如此礼遇者。必伯规是也。仍顾余曰。后当思吾言。勉之勉之。盖伯规。余之字也。时余年十八。委禽未久。此何尝依俙近似耶。退以出燕居之室。同学诸年少讥嘲备至。余亦笑而任之。后五十二岁 今上十二年戊申。余于羿彀万死之中。特地拜相。旋 命速出膺 命。近侍踵相接。余不得已趋诣阙门外。席藁以伏。 上出御延英门。遣兵曹判书。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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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偕入。余又不得已进伏 御座前。泣血辞逊。以首叩陛。 上命承旨史官。扼其首使不得叩。 恩谕荐叠。至谕以卿不出。虽终日予不还内。又不得已肃 命。方其时惶陨震荡。五内靡定。未暇念及馀事。还第之路。忽思药翁前言。似是逆睹今日事。何其异也。余若不言。是没前辈先见之明。为是之惧。漫记之如此。
敬书眉叟许先生小真
十八年甲寅。 上旷感眉叟许文正。欲得七分小真以览。乃命臣济恭。臣与士林议。乃于秋七月辛亥。自涟上恩居堂。奉先生八十二岁真入京师。使当世善画者李命基摸以进。 上览之。别备绡。命命基移摸作帖。置诸 大内。所进本还下其后孙。于是士林合辞言曰。岭南邹鲁乡也。况顺兴之白云洞。奉孔圣暨四圣十哲七十子宝帧。我东如安文成,周慎斋,李梧里先生影本。俱在焉。今是真也非是之归。将安之乎。议遂合。奉诣于顺兴书院以安之。呜呼。今天下陆沉。吾道东。东而尽在于南。今先生之真又南矣。此天之意也。岂人力所使然哉。况梧里即先生之师友知己。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圣人不我欺也。不亦奇哉。标题即济恭所书。直书先生姓讳者。以仰备 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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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然也。记之使。后之祇谒者。知其事焉。是岁菊秋望日。后学原任领议政蔡济恭七十五敬题。
读鲁仲连传
英庙当宝算八十有馀。无以遣日。常使玉堂翰注读古书以听。一日。承旨先读。次至兼春秋。兼春秋所读。即鲁仲连传。始读。 上卧枕上。以 御手加额。鼾睡正甘。兼春秋读过传中叱嗟下四字。忽惊悟蹶然而坐。以手拍地曰。忍读四字入吾耳。读之者谁也。兼春秋止其声。侍臣皆战慄。时。今 上以世孙侍傍。对曰。臣始终在此。未闻其读四字。所读板未及于此矣。 上曰。丁宁入吾耳。诸臣岂有不闻之理乎。诸臣以 世孙先有所仰对。一辞言曰。臣等不闻矣。 上玉色稍解。复卧枕上。筵臣遂退出。盖三十年前。贼臣以叱嗟字书之章奏。伊时大臣陈达。遂至亲鞫。以 英庙至孝。三十年结轖如一日。虽寝睡中。忽焉有闻。即翻身而起雷霆。将欲击碎微物。彼兼春秋者。遐方冷官之人。渠何以知四字之不敢读而为之不读乎。当是时。若无 世孙邸下临机捷疾周旋。祸机将无所不至矣。筵退后。诸臣相与语曰。圣人哉 世孙也。发一言。上以止 圣上过中之举。下以脱臣子罔测之祸。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3H 页
佗日之为圣君决矣。余时以药院提举。亲见筵中事。今于数十年后。偶读史记英选鲁仲连传。追记之。使后之人知 圣祖之孝 神孙之仁其揆一也。
读乐毅传
昔年。济恭尝侍 英庙时。适有新除玉堂初肃命者。上召入命读马史一篇。筵臣拈乐毅传以授。玉堂頫以读。 上坐椅上听之。至燕惠王遗乐毅书。 玉声微高曰止。仍曰。燕惠王书。尽无状矣。以惠王道理言之。其书当曰寡人性本愚暗。不能察将军之忠。政又昏懦。不能拒左右之谗。使将军不得终始展布。九仞之功。亏于一篑。此寡人之罪也。然将军不见寡人之面。以身投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独不念先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如是为言。为乐毅者或庶几三复流涕。夫言语文字。必直写胸中所蕴。无少文饰。然后可以感动人。今惠王书中或曰岂敢一日而忘将军之功。或曰寡人之使骑劫代将军。为将军久㬥露于外。故召将军且休计事。此虽三尺童不可欺。况乐毅乎。以吾见之。事败之后。其书之全欲掩匿欺瞒如此其前之愚暗昏懦。不言可知。乐毅之畏诛西走。不亦宜乎。济恭俯伏敬听。心以为咄嗟之顷。暂听讲读。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3L 页
圣上之口呼数行。义理明正。事情端的。非深有得于诚之为贵。曷若是乎。今于三十年之后。得新颁史记英选。偶读乐毅传。忽念前日事。 英音历历如在耳。为之怆然含涕。且念记注未必记临文讲讨之语。故追书之如此。使后之人知我 英庙读书见解之高出百王云尔。岁丁巳春二月下浣。旧臣济恭敬书。
书李太白远别离后
李太白远别离一篇。如生龙活虎。不可羁绊。在太白诗。亦当为上乘。余自幼少时爱读。今至白纷。读几至千遍。未尝置疑于其间。近忽思之。其曰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云凭凭兮欲吼怒。凭凭字。于云甚不属。吼怒不成说。况上句有曰日惨惨兮云冥冥。古诗虽不恤字叠。既曰云冥冥。即承之以云凭凭。宁有如许体裁。反复以思。忽有觉悟。云凭凭之云。乃雷字而传写者误耳。以字义则凭凭吼怒。乃所以形容得雷。而旨意则皇穹不照忠诚。但以雷霆之威威之而已。岂不较然章甚乎。初本有误。转相仍袭。而以其太白诗故。人不敢议论。到此更千百年。父诏子受。以此诵读。古人文若此类。何可胜道耶。
书张中丞传后叙后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4H 页
昌黎文百世师也。张中丞传后叙。尤奇壮悲惋。尽是太史公亚匹。每读之。不觉手舞足蹈。但尾结于嵩事数行。窃以为无亦可也。夫巡远忠节。固千古罕有。而嵩以巡之客。能言巡平日事行。及临死时阳阳不乱之状。此皆嵩围中所目击者。张籍闻于嵩言于愈。则愈之反覆叙次。惟恐或遗者。盖欲备本传之有阙者。虽大书特书不一书。愈见其可喜。未见其可厌也。至若嵩之有田将讼为武人所杀。此干巡远何事。其意不过欲详说籍知嵩本末。以證其所闻于嵩之为信而有徵也。详则有之。太详反不累古文耶。太史公于项羽纪。没虞兮死生。于荆卿传。无秦舞阳下落。夫羽之悲歌帐中。轲之顾笑秦庭。实千古至惋至危之事。其所以摹写如画。旨在于羽与轲而已。何尝为虞兮舞阳而发也。以故一妇女一小儿之死生下落。不欲费波澜大笔。不然。史迁岂真疏阔而然哉。此文章家䲶鸯绣针。昌黎画蛇之足。视史迁不啻三舍之退而已。使昌黎闻之。果首肯否。抑有说乎否。
书示禹孙昆河
岁乙巳冬。余在明德山中。禹孙昆河就学论语。阅四五朔。仅了五卷。虽因疾病迁徙。人事多故。不得不间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4L 页
有作辍。然谓之笃工则未也。吾观昆河之志于学书。非不欲勤。奈记性颇钝。以镇日背诵于前为极艰。此禀质也。余何以督过为也。朱子尝言福州陈正之极鲁钝。每读书只读五十字。必三二百遍而后能熟精习读去。后来却赴贤良。要知人不会耐苦耳。今昆河较视陈正之。其聪颖不啻倍胜。若能加之以耐苦精习。何患乎不至也。昆河方年少。其志在学。为文辞冀决科第。未必以圣人之言为真切著己。用是以进于学耳。虽然。昆河既以此来学于余。余亦以此教昆河。则岂苟焉而止乎。余尝以为天地间充栋汗牛皆剩语。留得一部论语。为作人模范足矣。读是书而求为文而已。与不读何间。玆就宋先正诸儒论论语说及读书法。撮其要切可终身服之者。录示下方。勿以为夫子教我以此。夫子亦未能行此。则幸矣。
程子曰。论语之书。其辞近其指远。辞有尽指无穷。有尽者可索于训诂。无穷者当会之以神。
程子曰。读论语者。但将诸弟子问处。便作己问。将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若能于论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甚生犹非常)
李延平先生曰。人之持身。当以孔子为法。孔子相去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5H 页
千馀载。既不可得而亲之。所可见者。独论语耳。论语所记。孔子言行也。每读而味之。玩而绎之。推而行之。虽未至升堂入室。亦不失为士君子矣。
朱子曰。有人见龟山先生请教。先生令读论语。其人复问论语中要切是何语。先生云皆要切。且熟读可也。此语甚有味。乍看似平淡没可说。只平淡中有味。所以其味无穷。今人说得来。惊天动地。非无捷径可喜。只是味短。与此殊不伦矣。
朱子曰。孔门问答。曾子闻得底话。颜子未必与闻。颜子闻得底话。子贡未必与闻。今却合在论语一书。后世学者岂不幸事。但患自家不去用心。
朱子曰。只看论语。用年岁工夫。看得有味。馀经亦迎刃而解矣。学庸孟皆言诚。论语不言诚。盖语乃示人入道之门。凡言恭敬忠信。皆诚之旨也。
朱子曰。论语中。程先生及和靖说。只于本文添一两字。甚平淡。然意味深长。须当仔细看。要见得佗意味方好。又曰。论语书无非操存涵养之要。
 右教读论语说。先贤之论论语说。奚止于此。而取其明白恳恻可以感发人者。撮以书之。朝夕顾諟。岂不有所警惧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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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凡看文字。先须晓其文义。然后可求甚意。未有文义不晓而见意者也。
朱子曰。读书。其不好之者。固怠忽间断而无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贪多而务广。往往未启其端。遽已欲探其终。未究乎此而忽已志在乎彼。意绪匆匆。常若有所奔趋迫逐而无从容涵泳之乐。安能常久不厌。以异于彼之怠忽间断者哉。诚能心潜于一。久而不移。则所读之书。文意接连。血脉贯通。自然渐渍浃洽。心与理会而善之为劝者深。恶之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为读书之法也。
朱子曰。将合看文字。择其尤精而最急者。且看一书。一日随力。且看一两段。一段已晓。方换一段。一书皆毕。方换一书。先要虚心平气。熟读精思。令一字一句。皆有下落。诸家注解。一一通贯。然后可以较其是非。以求圣贤立言之本意也。
朱子曰读书。始读未知有疑。其次则渐渐有疑。中则节节是疑。过了这一番后。疑渐渐释。以至融会贯通。都无可疑。方始是学。
东莱吕氏曰。今人读书。全不作有用看。且如人二三十年读圣人书。及一朝遇事。便与闾巷人无异。只缘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6H 页
读书不作有用看故也。
吕献可尝言读书不须多。读得一字。行取一字。伊川亦尝言读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读书者当作此观。欧阳公曰。读九经之法。止以中才为准。若日诵三百字。不过四年半可毕。或稍钝。减中人之半。亦九年可毕。墨帙虽浩繁。第加日积之功。何所不至。
孙莘老识欧阳公。尝乘间以文字问之。曰。无佗术。惟勤读而多作。文自工。世患作文少。又懒读。每一篇出。即求过人。如此。鲜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作自能见之。
朱子曰。观书先须熟读。使其言若皆出于吾之口。继而精思。若皆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矣。
东坡与人书云。少年为学。每一书作数次读。当如入海。百货皆有。人不能兼收尽取。但得所欲求者耳。故愿学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今古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且只作此意求之。勿生馀念。事迹文物之类。又别一次求。他皆仿此。若学成。八面受敌。与涉猎者不可同日语。朱子尝取以示学者曰。读书当如此。
沈攸之晚好典册。常曰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叶石林云。后人但命不断书种。为乡党善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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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成否则天也。
 右读书说。古人论读书法。奚止于此。而今收其紧切要近者。书之。非徒勉尔。盖欲因是而自勉云尔。丙午夏樊岩老夫。书于鹭梁静治窝中。
儿子弘远婚书
夫妇造端。君子之道盛矣。男女居室。生人之愿皆然。玆先奠雁之期。庸寓俪皮之礼。伏承令爱夙播闺房之誉。织纴组紃之是先。仆之子弘远。早乏家塾之师。经传子史之未究。今当十七之岁。猥许百两之迎。瓜葛托亲。纵愧刘景升儿子。桃夭入咏。愿睹张待制壸仪。
庶子弘谨婚书
丈夫亦爱。暮年深舐犊之情。君子造端。旭日闻鸣雁之响。良辰载届。礼币是将。仆之庶子弘谨。翰墨才疏。宁有枚皋继父之迹。令之庶爱。针线手把。早闻杜娇学母而为。适当宜家之期。幸承贶室之约。瓜葛之旧谊益密。几待远途之来人。榛栗之新仪孔嘉。惟愿景福之介尔。
书燕超斋吴公(尚濂)诗谶
燕超吴公与从祖祖父希庵公。诗名震一代。二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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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居远。不得一会面。燕超一日梦赠希庵公诗曰。禹冗千年藏竹简。仙源三日落桃花。觉而录之。以为梦语无所属而置之矣。希庵公以蓝浦宰。掌左道试。试讫。为见燕超。迤往堤川县。入其洞。问吴进士家安在。田父曰。家不远。吴进士丧出已三日矣。解者曰。万冗竹简之藏。吴之文章。閟矣不可复出也。仙源桃花。客子之入也三日。预言其实际也。诗之有谶不可诬如此。
书金重宪事
金重宪者。海西信川人也。有膂力善射御。倜傥有大志。不事家人产业。邻里知其为奇男子也。 英宗四年戊申春。贼麟佐等举兵叛。人莫不窜身以逃。重宪适以事过清州。是夜。贼杀忠清节度使李凤祥据其城。重宪闻之。杖策诣军门大言曰。愿为麾下士。贼魁喜甚。虽命之入。使阶下侍。不许升堂。始。重宪意谓得近贼必剑斩魁。以荡贼冗。至是。贼魁坐营府。左右侍者甚众。戟如林。不令不知面者近前。重宪计无所施。退以宿。诘朝又诣阶下。仰而言曰。吾士夫族也。义不当庭立。盍借一席亲与之谋画为。直上堂。参左右校列。少顷颇浏睨眉际杀气微动。贼魁忽疑之。叱左右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7L 页
急缚曳下庭。探其怀。有利匕首。贼怒甚。五刑皆具。重宪阳阳不变色。以义理喻贼。喻讫。骂不绝声。至命绝乃已。贼弃其尸街上。人阅其所佩囊。得败纸之所尝籍其名姓者。始知为金重宪也。廉抚使上其事于 朝。访问海西然后又知重宪之本末也。后十馀年。宗伯李成中白 上。赠三品职。旌其闾。 命录用其子孙。君子曰。人情皆畏死耳。今夫有官守者死于职。职也。然非实见得义理。死生挠其心。当死而不死。其不与犬豕归者几希。今重宪直布衣过客耳。初非官守之可论。特以君臣之义。撑亘宇宙。始欲杀贼报君。及事不利。既晓之以义理。从以骂不绝。至死不屈。烈哉。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而害仁。有杀身而成仁。重宪有之夫。
书朴生事
朴生名某。骊州人。士族也。家甚贫。妻子常有饥色。尝夏月粮绝。无以为计。顾谓其妻曰。念吾长物。惟京口老屋子。卖之可直百金。斯可救滨死之急。吾且往图之。君其待之。遂入京卖屋。得白金八十两。裹以小袱。坚缝叠纫。赍马上囊还骊州。在道困惫甚。下马歇路左芳草间。卸其囊置傍忽入睡。少焉开睫以视。囊已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8H 页
为行路者所窃去。不可以踪迹。生欲哭欲泣坐如痴。有行商背负盐。胁息至其傍少憩。已而。起旋田芜间。有以足埋掩状。其色若恐恐然讳人。生怪之。故久坐。商亦坐故处不起。默视若相守。居然日向曛矣。商不得已复下田。掘其所埋掩者。未几。小缸子见。缸面书白金三百两生觇之遽喝曰吾午至此见此物在坐至今。若何为者。慎勿干佗货。商曰。公虽弊衣冠。仪貌与商贾异何为出此言。生且诘且难。乃曰。货不可私。吾举若诣官庭属之公可乎。商曰。无宁属公。不可以吾福让与公。生挈而起徐曰。属公在尔。我何利焉。无已则吾两人均其半可乎。商曰虽冤且闻命矣。于是就其数割之各敛而藏。藏讫。商辞以去。生自念于中曰。吾今日失于东而补于西。事有不期而然者。然是物也商得之。吾为穷滥所使。勒说而抑分之。不义孰甚于此。人若无愧于心。饥饿死亦乐耳。吾不可以不义浼己。遂高声呼曰。商少留。商畏生之复欲罔其利去不顾。生疾步追及谕之。如自念于中者。悉以金还之。及还家。妻子饥卧。迎门谓曰。得家价几许来。生不忍以见失告。谩谓曰。无愿买者。姑待秋耳。妻闻之。其面虽不光。然为生行役还。家倾粗牟若干升眷之。要
樊岩先生集卷之五十九 第 588L 页
以图夕炊。舂杵落臼。臼石欹。其声郁勃妨听。生入门。意固无聊。至是无所泄心。火急以锹掘石傍。欲挑出臼齐整。忽有可容六七斗瓮子。伏其底。发视。白金凸其中。生惊叹曰。此天所以饷我也。于是买宅买田。终身富厚。后又登上庠。其子孙今移居竹山府云。
樊岩子曰。人心本与天通。人有善。天无不监。如朴生事是已。其不善。容有不监者乎。虽然。天道有迟有速。报施人。或发之己。或发之子发之孙。远或有发之曾玄者。其理参差纠纷若不可端倪。然殃庆各以其类应。一也。人其可以速而知劝以迟而不知惩也哉。吁其可敬也。亦可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