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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岩先生集卷之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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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岩先生集卷之四十七
 神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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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行通政大夫弘文馆副提学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苍石先生李公神道碑铭
济恭尝读苍石先生李公遗文。喟然叹曰。公当世第一人也。所言皆当世第一义。光海昏乱主也。道不容言不合。固无怪尔。惟是 仁祖龙兴。万物咸睹。而真正大义理大议论之关国家治乱者。辄与勋贵之权谋术数。相凿枘。不得大展布于世。使斯民蒙其泽。后学之所慕仰者。不过纸上之言耳。道之不行。岂特为斯人之命也。实天下国家之恨也已。公讳埈。字叔平。系出兴阳。在丽有阳升。与契丹力战死。史称将军李阳升死之是也。于公十二世祖也。入 圣朝。曰舒原。赞成门下事。是生垠司宪府大司宪。垠之子堰。尹全州。 光庙赐手札。褒清白。子寿川。司宪府执义。是为四世祖也。曾祖兆年判官。祖琢。父守仁 赠左承旨妣高灵申氏。守泾之女。 赠淑夫人。以嘉靖庚申。生公于尚州里第。既长。从西厓柳先生学。志不在功利。壬午。中国子生员。辛卯。阐文科屈隶校书馆。盖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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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惎之。壬辰。倭大躏岭以南。公时在京师。徒步还故里。既至。失父母所在。日号泣行。遇之孝谷山中。人以为孝感。于是团避乱人数千。据鞍岭拒贼。贼掩之。人死者相枕藉。公亦遭大酷。泣血谋倡义。众推公及愚伏郑公。分主召募。未几。募至数千。以忠义相激励。多所斩获。癸巳春。贼大杀掠。义军溃。公亦跳忽眩仆。几不得脱。赖伯氏月涧公。背负以走。得以全。转以见方伯洪公履祥泣言状。方伯曰。公若力可以屯田事济矣。公遂斩艾垦土。计其出赈民饥。馀悉属之军。时甲午也。朝廷以倡义有功。升典籍。服未阕不赴。九月。拜礼刑二曹佐郎。乙未。为庆尚都事。兼管调粮鱼盐等事。时。朝廷令儒臣。述前代兴废以进。公先是撰中兴龟鉴。自夏少康。至宋高宗。先论君德得失。次及臣下邪正。瞭若指掌。至是投进。 上赐手教褒之。时。郑仁弘宰宁海。士大夫多趍附者。公独曰。此邪人也。道过府。仁弘出迎。公如不睹。令呼唱而过。仁弘大嗛之。不恤焉。秩满。体察使李公元翼。请仍之以调粮鱼盐。无不中机宜也。丁酉。拜司宪府持平。秋。倭再动。 大驾议出狩。公膺召募官上疏。请驻跸鸟领之御留城。亲总三军。使勇气百倍。以图克敌。 上嘉之。卒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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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受命而南。体察使属之郭公再祐。遂入石门。缮城池峙粮饷。众皆知城可婴而死可乐也。亡何。浮议煽命罢之。公痛恨曰。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检察使成泳辟从事。戊戌。移佐总理使李公元翼。李公悉以事委之。俄授醴泉郡守。总理使以闻曰。所管非李某莫可。上仍之。己亥。拜丹阳郡守。时。天兵大集。折辱守宰。日劫夺人。公至则其礼恭其辞正。泣以告曰。父母而救其子。侵㬥之可乎。游击茅国器。作歌诗以谢。戢军卒横者。民乃帖然。居五年。观察使上治行第一。癸卯。拜弘文馆修撰。民攀辕不忍送。歌曰。丹山秀且奇。丹水深而清。不能使公留。但得留公名。前此厓翁为群小所挤逊于荒。至是入经幄。因文义奏曰。唐德宗初政。非不清明。猜察太过。终致播迁之辱。有一陆贽而弃之若遗。 殿下待柳成龙。不幸而近之。 上不悦罢。后数日。五峰李公好闵。言于 上曰。近日柔佞成风。独李埈。敢言人所难言。可赏不可怒。 上默然。左迁刑工二曹正郎。相礼兼实录郎。甲辰。以书状如 皇京。明年还。戊申。 宣庙升遐。光海立。由修撰拜正言。公忧光海厥德罔终。有阙失辄先事谏正。遇灾异则劄陈近习不可不祛偏系而廓大公之量。壅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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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察其几而烛未然。又曰。含冤枉死。久而未泄者。既曰非辜。则昭雪之何待三年。又曰。责成大臣。只是常程。琐琐而黜陟贤否。事关安危者。则漠然不相管摄。使之不安其位。相继请告。盖临海之狱。有司请置之辟。首相完平公以全恩请。被台啧不视事。公极论之如此。光海不能用。忧经筵久废则劄曰。侍御仆从谗巧之人。诱之非礼。导之非义。自然与道相离。忧土木频作则劄曰。宫中虽窄陋。实 先王储神燕閒之地。殿下即宜居于斯寝于斯。仰瞻楹桷。俯视轩墀。常若先王实临其上。此诚肯构之道。而又起大役于不急之地。非祇惧之意也。吊使至。朝家如古例。设假主以迎则劄曰。我国用 宗号非礼。然沿袭之久。数百年不改者。盖出于臣子尊君父之诚也。如欲遮前掩后。以护其失。失礼之中又失礼焉。况人君以至诚为心。不容一毫私伪。交邻国待夷狄犹不可。况上国之于本朝。其尊如天。遣使致祭是何等盛礼。而敢行虚伪于至敬至重之地乎。作燕居十箴以进。则光海赐貂皮以奖之。白沙李公贻书曰。箴说精切。不谓今日得见溪上绪论。策士任叔英直言削科则劄曰。叔英以丑诋君父。命削科。所谓丑诋者何事。即使沽激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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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何损于圣德哉。其所言万一不诬。尤当惕然自省。不可以违格而斥之也。因旱灾应旨则曰。外人有交通宫禁者矣。内旨有私授除拜者矣。祈天永命。本在修德。而有淫祀禬禳以启神奸者矣。用人立政。本在择贤。而有馈遗权贵以图爵禄者矣。今欲求其消灾之术。莫如正其致灾之本。不然。虽恻怛之言不绝于口。终何益于消厌之道乎。忧赋役烦重。营作又兴。则劄言父母爱子之心。靡所不至。疾病则药饵之。饥寒则衣食之。如此而或至于死。犹不敢怨天而自伤救疗之未尽。安有为民父母启此无益兴作之事。以促其垂绝之命乎。郑仁弘疏诋晦退两贤。则疏言二儒道德。蔚为时宗。而其师之学。不见与于二儒。彼以忌克之心。抱愤怼之气。毁之极口。殊不知是非之判有如白黑。虽欲一世之改视易听。有不可得矣。于是太学诸生。削仁弘儒籍。光海怒。命锢诸生。公上疏谏。光海以党同伐异不顾义理责之。又疏曰。殿下之所谓义理者。指何事而言耶。道之所在。即理之所在。今以扶正道卫斯文为非义理。则必须藉仁弘之说而鼓其澜。附汝梁之论而助其势。将顺君父过举。禁锢一时多士。然后方合于义理耶。光海曰。由予暗劣。致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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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不安其位。须亟就位以掩予过。于是三凶号为三昌。植党援。擅威福。公曰可以退矣。临发。陈疏曰。罔念作狂。欲败度纵败礼。虽至亲如父子兄弟。亦不能保其常。岂非大可惧哉。一时贤士大夫莫不惜其去。五峰李公言于光海曰。李某以孤直。不容于朝。片舸南归。可惜云。公就涧边构精舍。端坐读易。至忘寝食。愚伏郑公日相就讲讨亹亹。公常曰。愚伏是我兄弟。特姓不同耳。壬子。出补镜城判官。不赴。癸丑。授礼基郡守。治法专以化民成俗为务。时。永昌大君才八岁。凶党谓逆本在是。锻鍊极其惨。公闻之太息曰。邦其丧乎。草疏万言以极言之。会。兵判朴承宗傅戍卒诬诉罢公职。遂已之。居十年 仁祖反正。召以校理。俄转检详,舍人。移执义。初 上即大位。命安置废世子晊于江华。至是凿窍出。延平李公贵欲置之辟。公议不合。愚伏公时在玉堂。抵公书曰。议者以祸本为虑。生亦不能保其必不然。议者又言 上亦不无为后日虑。玉堂不当抵死立异以归评于君父。此则或有理矣。公答曰。将顺德意。不欲苟同时议。是兄初见也。诸议之不欲归评于君父。此大害理。忠臣从道而不从君。天意之有动无动。恐不当论。延平又抵公书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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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欲为庶人立节耶。公答曰。自古因事必争之君父者。皆为其事立节耶。遂启略曰。江都穴墙之变。虽曰难明。而其情迹则易见。土窍之掘。内而达外。则无外援可见。书札之作。假而非真。则无外应可知。是不过围中狭窄。当此暑月。风道四塞。忧愁郁悒。遂成狂疾。欲视天日之心。思见父母之情。偪塞于中而不能自遏。妄作出围之计。自速逃命之罪。深究其情。是可哀也。今执法者但当执之。治其逃出之罪。拘囚之如故而已。废朝十数年。戕害骨肉。终至于灭绝天常。颠覆厥德。此诚今日之所深戒也。延平怒不已斥之。外除铁原府使。判吏部申公钦大惊。招郎官问曰。李公之林下已十数年矣。今乃不能容。又斥之去耶。居数月。申公谓李某久于外。非朝廷福。启请以舍人还。未几因事罢。大司谏郑公晔白 上曰。李某有文章德义。平日行事履方秉直。不宜同众人混罢。首相完平公知公必不留。以书挽公曰。义不可留。将还。上万言疏。备言关西形势。又曰。守城之制。炮楼最要。其制具在先正臣柳成龙撰进兵要。亟赐采行。仍令颁布中外。时。清人盘据辽沈。公深以为忧。首及之。 上嘉纳。甲子。副元帅适反。 上出狩公州。公闻难。募军得千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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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曰义胜军。将刻日赴行在。闻贼破即罢兵。入京都请后至罪。仍疏言贼变由民怨状。 上纳之。由执义拜应教。移舍人典翰。先是。仁城君珙出逆招。 上命勿问。延平疏斥两司不论珙。公曰。珙既出贼口。不出之。恐其藉之者甚。不如姑出之。亦保全王子之一道也。朝廷不从。至是。贼又援珙。延平请置珙大内以为防。公谓延平曰。公以保全为名。听之美而行之难。自古臣子处嫌逼之地。与至尊同处而安有自全者乎。且公欲置之内者。是疑之也。不去一疑字。虽重城。复壁。何益。及侍讲。 上问曰。时事有所欲言否。对曰。珙之出逆口非一再。 殿下必欲全骨肉。此三代帝王事。昔宋太祖有言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其不严禁防如此。未闻有以此乘之者。帝王大度须如此为心。人皆怀于我而奸心自消矣。 上称善。公又曰。今之喜同恶异。岂治世气象。顷日答郑经世劄若曰。玉堂守经。然则以李贵言为中于权耶。权者权轻重。使之得中之称。李贵言岂可谓之中也。 上酬答如响。左右闻者缩颈。既出。外议谨沸。以任自为之。为四字案。台臣请罢职。 上曰经幄之臣。欲其君无过。不避忌讳可谓尽其职。勋臣一出言。莫敢矫其非。非国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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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勿学李贵攻击异己之论。及台请至再。 上斥之如前。大司谏张公维曰。此老其心无他。若深文之。吾辈得罪公议矣。献纳郑公百昌诣台罢。造门拜曰。公勿罪我。公以我名益高矣。因雷异。以应教陈劄略曰。今之议者。患治效未著。则欲振以威刑。患国计未赡。则欲因以聚敛。谓诚信不如假谲。谓仁义不如刻核。有一于此。皆足以为伐国之斧斤。蠹国之螟螣也。上语侍臣曰。玉堂劄。文章好而议论正。告君不当如是耶。乙丑。拜司谏兼弼善。时。 命造公主第。踰制甚。公争之力。 上不听。进曰。臣等所论。 祖宗之法。殿下所行。 慈宫之旨。 殿下为一国法度之主。当以事理开导之乃为大孝。岂可以 母后所教而曲循不义。以为之孝乎。累迁司成,司仆寺正,辅德,执义。兼弼善。乞暇还未几。以执义被召。时正字柳公硕,待教睦公性善等疏言珙之窜何罪。 上命宥之。延平大言曰。敢有出而右柳硕者以逆论。于是两司合请寝释珙之命。及公至自乡。知旧迎谓之曰。公若贰于时议。祸立至。既诣台启曰。柳硕之戆。实出于忧国。时议色怒声喧。遂坐免。完平公叹曰。吾亦不知为此老谋。今乃殊快人也。丙寅。 仁献王后薨。延平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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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行三年丧。公议以为 主上以支孙承大统。不可以小宗合大宗。极论三年非礼。礼官乃以不杖期请。上虽勉从。仪章节文。皆用王后礼。公又争之。略曰。宗统之重。天地之经。隆杀之分。大义截然。苟有过其常分而为所不当为。是为非礼之礼。得罪于 宗庙。取讥于后世。 殿下以支孙承大统。惟知俭其亲之为未安而不自觉其陷于非礼。惟其一蔽于私。是以动违于礼。铭旌用金篆。成殡用攒宫。五日而殡。六日而服。此王后礼也。非其丧而用其礼。于礼为乖。于分为僭矣。时主丧杖期成服。只隔一日。又争之曰。臣之所争。若过今日。不复望矣。 殿下既主宗祧。又主私丧。则岂不是二尊二斩哉。古今天下。断无此理矣。时三司交章。愚伏公在台争益力。 上恚甚。悉递谏院官。公以为政院主献替而不能封还 内批。遂成君父过举。遂驳罢该承旨。人莫不伟之。延平剔出得罪取讥等句。大骂于朝曰。为此说者皆可斩。公以司谏自劾曰。李贵既倡邪说以误 殿下。而不思引咎自反。反欲抉摘人臣告君痛切语。以激怒于 上。台阁虽轻。岂容使勋臣乱骂。后世必将曰其害自臣始。臣岂可苟容乎。诸勋贵折受柴牧。占取奴婢。所在民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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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启曰。人君所以维持国家者。以八柄在己。一失之则攘取之祸。孰禁之哉。臣恐勋贵恣雎之习。终至于鲁卿之无厌矣。丁卯正月。清人举兵入。连陷州郡。 上命世子出巡湖。收召四方。公闻乱趣装。涕泣募士。士争赴。时。 世子驻全州。驰往谒。仍曰。作人才明政刑缮城池修器械。是有备。既不能有备。临乱何望其有济乎。于是抚军司请授公以调度使。公受命谓抚军司诸公曰。度此贼畏天朝蹑其后。其势必自退。但此后忧方大。愿各以自强自立为本。勿以寇退为幸则幸耳。遂行。且檄列邑。人皆感勤响应。旬月。峙粟万馀斛。贼平。归之官。四月。朝京都。 上嘉之。特命超资。授佥知中枢府事知制教。公又疏曰。 殿下之忧。从此益深。愿 殿下凛然若敌之至。山川之险夷。士卒之勇㥘。何将能控扼某险。何兵宜防守某处。莫不一一经画于吾心。无以少安为幸而玩寇度日也。拜工曹参议。戊辰。拜同副承旨。转至左副。时。我民之被掳逃还者。清人喝令刷还。朝廷欲依其请。公力言其不可曰。不惟被驱而去者含痛次骨。其未还者。亦将绝望于南归。益坚事贼之心。况夺吾怀中赤子。忍投之虎口乎。 上嘉纳。又因告变相续。治狱甚严。疏曰。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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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童。已放之人。亦皆一一覈出。投畀有北。九族含悽。冤号彻天。若非法律应坐。决不可刱谬。至于诬告。汉法所重。苟无反坐。良善之受祸无穷矣。因旱又疏曰。逆胔之追刑。适当省惧之日。遽行斩尸惨刻之令。此臣所未解。至于朴承宗。在反正初。止其子聚兵。其女之为废人死者亦可嘉。况承宗既与尔瞻诸孽相背。而有扶护 母后功。虽有贪滥之罪。其不足盖之耶。废庶人虽有罪而死。立其后以祀之。岂不有合于圣人继绝之义。李仁居虽合万斩。然一匹夫缚之有馀。洪宝之功。止于一资足矣。是何裂爵分茅。为世笑囮也。时议大骇。谓庶人事非所宜言。弹击发。 上不听。庚午。除三陟府使。桐溪翁就别。执手而语曰。子何不少迟而偕我。我非子与偕而谁偕。愿子无疾其驱。居一年弃归。后拜礼曹参议,大司谏不赴。 仁穆王后薨。公承 上命调病而西。历访愚伏翁。翁病已深。执手泣曰。吾不复近清光矣。国事尚可为。公勉之。时上体违和。有妖医入 卧内。屏近侍。自以针火烧之。投玉体瞋喝状甚狞。人无敢言者。公进言曰。朝廷之礼。以严为主。非匹夫妄人作弄伎俩之地。而大臣不敢言。台阁不能争者。徒以君父已疾之为大。然既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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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妖诞。则何可徒为妇寺之仁而不念有害于事理哉。又疏曰。心之为物。有所动则外邪或乘之。大学曰。心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臣窃不胜过虑也。有识者叹曰。朝廷有真儒臣也。甲戌。上既追崇 大院君庙号 元宗。将议祔 太庙。公据礼典上疏。极言其非。至曰 殿下为至情所蔽。虽为非礼之举。 大院君。其安于非礼之享乎。上以祧有功之 圣祖。下以违举国之公论。则臣岂以在野而不言。终使 圣明取讥于后世乎。乙亥。拜弘文馆副提学。前一月。有废朝馀孽被逮。辞连搢绅甚多。上特命李埈,郑蕴,崔晛勿问。及新除降。趣发行。至忠州疾作。上疏曰。臣恐不得生谢 圣恩。促驾就途。朝暮驰不息。未及中道。病发僵卧。天地之恩。无路更报。沟壑之填。将恐不远。北望 宸极。涕泗横流。臣之不学之甚。已试无验。况闻将举非常之大礼。 天断既锐。势不可回。以臣不学。岂丝毫补 圣德也哉。遂还。六月十七日。曳杖出步循花阶。命整砌石。日晚曰。觉气不平矣。命侍者洒扫堂室令洁净。瞑目端坐。已而命正席卧。以申时终于正寝。寿七十六。讣及。国人无不咨嗟痛惜。明年正月。葬于所居五里大岘。后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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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山卯向之原。两夫人祔焉。公尝参原从勋。朝廷推恩泽。追爵吏曹参判。呜呼。公之所学。孔孟程朱之道。所言。尧舜君民之谟也。后之人读公文。方可以知公。知公方可以学公。学公如之何。公常曰。穷其理所以致其知。反其躬所以践其实。然致知不以敬。昏惑纷乱而为罔焉。践实不以敬。怠惰放肆而为殆焉。二者必敬以夹持。可以进乎学矣。公之所以在家而修之身。事君而尽其忠者。一言以蔽之。曰敬而已。然则敬一字。是学公之真诠妙诀也夫。至若孝友之尽乎天则悦服之。遍乎宗党。自可推大知小。安用撰录之详且尽也。公先娶善山文秀民女。生二男一女。长大圭官县监。次元圭文科正郎。婿李馦。后娶绫城具忠胤女。参判凤龄之孙。生二男二女。长文圭有志行早殁。次光圭国子生员。二婿赵兴远,柳千之。侧室有男山圭。女李悌传。大圭男在宽。婿李东野,李濂。元圭男在发。李馦一男裕后。文圭男在清,在明。光圭男在雅。山圭男在始。曾玄以后不尽录。五世孙县监华国。尝以公之事行。托济恭为状。济恭不揆僭猥。奉以撰次。今于十六载之后。县监君作千古人。君之孙钖培。再从孙学培。又以丽牲显刻见托。其请历岁犹勤。济恭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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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常有执鞭之愿者。不敢以八耋耗昏辞。谨就前日状文。略绰删节之。仍作铭。铭曰。
三代邈矣。世有治忽。昏明虽殊。吾道则一。进欲兼济。退则一室。韪哉苍石。吾无间然。就之师友。讲及天人。其言出口。尧君舜民。仪凤下之。德辉满国。勋贵殷咆。我有林壑。抱书归卧。三代之邈。莫曰公亡。书在天壤。铭视后学。百世山仰。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行崇政大夫行吏曹判书兼判义禁府事知 经筵事弘文馆提学同知春秋馆事归岩李公神道碑铭
济恭读故冢宰归岩李公状。为之累欷永叹。益知偏党之祸人家国而后已也。夫 肃宗明主也。公荩臣也。以荩臣而遇明主。宜乎利泽施于民。礼遇终其身。而奈之何戚臣阴窃权柄。弥祸网以椓昆冈。烈焰燬我良玉。天乎鬼乎。呜呼此党祸也。虽然。天者不可终欺。理者不可终诬。未一纪而 渊衷大悔悟。恻怛之教屡发。中朝涤其丹书。 赠以上相。于是乎天亦胜人。君子知所劝。小人知所惧。虽党人。其于天何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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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元祯。字士徵。归岩其号也。其先广陵人。在丽季判典校寺事号遁村。以文学气节著者曰集。入 国朝为刑曹参议。 赠首相者曰之直。传三世。娶于岭南之星山居焉者曰挚。子孙遂为岭南人。又二世曰熙复。 赠左承旨。曰润雨。号石潭。历扬华贯。卒官参议。赠吏曹参判。是为公曾大父,大父。石潭。师事郑寒冈先生。既卒。配寒冈书院。子曰道长。号洛村。历翰苑天曹郎。卒官弘文馆应教 。赠左赞成。出后堂叔父军资主簿 赠吏曹判书荣雨。配 赠贞敬夫人安东金氏。判中枢府事荷潭金公时让之女。寔为公考妣。公聪颖绝人。在髫日诵数万言。及长看书。能八行俱下。华闻大噪。 仁祖戊子。中国子生员。 孝宗辛卯。魁汉城试对策。壬辰。阐增广文科。居殿试第二。例付尚衣直长。丁酉。拜讲院说书。荐入史局为翰林。自石潭,洛村,公仍祖子孙三世珥笔翰苑。世罕有也。明年。由奉教升典籍。转兵曹佐郎,正郎,谏院正言宪府持平,讲院文学。寻除全州判官。居一年。移升长城府使。为铨长者阳言治最当升。内实枳天曹名选也。己亥。奉谢恩书状 命。赴清国。 显宗新即位。公自在胄筵讲官。受知最深。是役也简在上也。明年夏复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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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掌令。乞暇归省。冬。拜江陵府使。府衙云有鬼祟废不修己有年。公至则直洒扫入处。吏乡交谏。夷然若不闻。已而见古木立于庭。杈枒怪甚。亟命缭以网。炽炭于根。有二青狐跳出烧死。官府遂帖然。辛丑。用庙荐为东莱府使。公前在长城。赈饥民至诚。以之民赖以活。至是莱民又连岁阻饥。方便广济。如长城之为。而尤不以封疆域民。旁近民多所沾惠。御史南公九万上其事。 上大嘉叹。赐马以宠之。冬。倭人以移馆事有言被夺职。实公所不干也。癸卯。叙拜湾尹不赴。甲辰。拜判决事。移承旨。未几出补全州府尹。与观察使争体例峙不挠。观察使启罢。公不以为意。居二年。叙拜承旨。时。清国查使至。廷臣廪廪有祸机。方 上之接待使也。公密赞辞令。动中机宜。使戢其暴。事得以妥帖。左右私窃称叹。 上亦倚任有加焉。拜湖西观察使。辞不赴。丁未。以承旨用 王世子册礼礼房劳。升嘉善阶。拜广州府尹。未几。以事罢。自是连拜右尹总管工曹参判。庚戌。郑都尉载崙。以上价赴清国。郑相国太和。于朝堂谓铨部曰。吾儿年少未了事。非遴副价甚峻。恐败国家事。铨部难其人。相国曰。非李某莫可。由是公为副使。既竣事还。差别试殿试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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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公子副学公。以诸生诣公车对策。公噤不与考校。大臣主试者时有问。强应之而已。及拆号。副学公居第二名矣。公自在韦布。为岭南士林望。柳㮨之疏斥二臣从享。公实与焉。时议之媢嫉者众。以公之结主知深。无如公何。至是诸台跃起请削科。仍并及公命官。诸考官疏暴事实明其诬。 上严斥台官。谕之以立论无据。几半年。台梗寝焉。除杨州牧使。癸丑。以右尹召还。未几特授都承旨。台官以历浅请递改。 上怒曰。方今党论为先。公道次之。若取党论。元祯未惬久矣。若以公道。此等说。甚不正矣。公再疏递。自是屡拜刑曹参判,都承旨,礼曹参判。甲寅。 显庙宾天。差山陵都监提调。以前此 王大妃患候议药劳。加嘉义阶。乙卯。丁大夫人忧。扶榇归岭南。 上谕三道护送。异恩也。服阕。拜刑曹参判。旋移大司谏。还朝。公之在乡庐也。闻朝廷设万科。施为多不厌人意。用范文正故事。与宰相书略曰。向来彼辈之用事。阿附之徒骤蒙显擢。朝廷名器。视为己私。既以是为彼辈之罪。则今宜一反其所为。而非徒不反。乃反效之。若是则古人何以曰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乎。至若各举所亲于 幼主之前。有若请托铨官者然。益可寒心。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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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设。光海末政。以昏朝之末政。援为 圣世初政。何也。时相不能用。至是。上应旨疏累千馀言。首言明义理别公私亲贤士远便佞。以正君心。抑躁竞戒因循杜倖门重名器。以正朝廷。生灵涂炭。怨咨日滋。拯之振之。以固邦本。仍条其当罢者五而罢体府厅一也。当立者五而立岭南大同法一也。疏奏。 上优批嘉奖焉。时。 肃庙承 先王遗志。釐改邦礼。宗统复正。眉叟许先生。首建议请上告 太庙。太学及八方章甫继之。公因辨谤疏略曰。宗统之复正。不可不告。人心之迷惑。不可不晓。是甲者之论也。论议虽正。层激不可不虑。节目虽备。乖激不可不忧。是乙者之论也。二者均有所执。而第念此论以过时而不发则固好矣。既发之后。摧折之斥拒之。若遏横议者然。则揆诸义理。实有不当然者。天地常经。斁灭无馀。举国含生。孰不悲痛。而人或有言其非者。则禁锢之窜逐之。至于请杀而杜人口。犹以为不足。复设礼禁。播告八方。设刀锯以待言者。此 先王所以痛惋其见欺而 殿下之有切齿腐心之教者也。然而仰体好生之德。将顺不杀之仁。但云正统之当告。不以加罪而为请。则此实称停之论也。公宽厚恢弘。虽当国言朋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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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其立论之毅而惠严而宽如此。至若万科体府之设。觺觺然正色立异。不少假也。拜兵曹参判,筹司有司。又兼赈厅堂上。寻拜大司谏。院僚欲与宪府并发告 庙启。公曰。事贵消详。且待之。人或谓迟疑。公引避不得递。遂发启焉。有尹宪卿者疏捏公甚憯。公疏辨。以为夫告 庙议者之言曰。过时之嫌小。当告之义大。不可以小嫌而废大义。臣于此以为此论不发则已。发则亦难沮格。至于误礼者之不欲加罪。实出询谋之佥同。而宪卿疑阻转深。诪张为幻。盖缘积怨深怒而发也。彼辈之手握王爵。口衔天宪五十馀年。臣不巧俯仰。凡几取败。而若其低首下气。阿意顺旨。终非狂狷之性所可强而能也。由礼曹参判。移大司成。擢升刑曹判书。仍兼大司成。正卿之兼国子。国朝所罕也。戊午。傧北使湾上。伴送亦如之。及复 命。拜判尹。刱行岭南大同法。前时大同法行于两湖。惟岭南仍前。任土作贡。民不堪上司诛求。公尝于应 旨疏力言之。至是。庙堂以公主其事。于是度民田出粟米。计上供量官用。然后裁其远近。剂其佣直。要使宜于国而利于民。既成而颁行之。民大悦。勒石颂德。时。进香使驰启言中国大扰乱。朝廷议加禁旅。戚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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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胄实主之。患公持不可。适于泮宫。遇公言边事。且曰。西鄙多警。体府必可复。欲设体府。禁旅势当益。此系不容少缓也。公曰。体府无益。徒扰人国耳。禁旅之加。与此奚异。虽然。主兵柄者职当忧耳。已有见。已自直陈。何不可之有。及后登对。公亦意以为备御疏虞。且柄臣颛其事。不必胶前见。随诸臣仰对而已。俄有体府复设之 命。以大司宪移拜户曹判书。时。北使至。 上欠宁。不可以郊迎。重臣驰往谕之。使牢不许。公承 命逆于路。反复开晓。辞理明确。使敬服。惟公言是遵。移右参赞。兼知义禁府事。时。有江都投书之变。捕凶逆有浈鞫。朝议欲以治盗刑钩之。公曰。鞫狱自有常刑。而韩上党明浍刱烙刑。流毒至今。非古法而刱制。不知其可也。众是之。于是元恶伏辜。馀多平反出者。移大司宪。寻拜吏曹判书。兼弘文提学。辞不获。益以持公道绝偏系为务。虽异己人。毅然参用。以此台劾发。 上察公无他。益委任焉。擢崇政阶。兼判义禁府事。若备局, 经筵,提学,成均,春秋,内局,槐院,宗簿,译院,赞画使,赈厅,缮工等任。掌铨衡时所兼管。公益忧惧焉。当是时。金锡胄眈眈视一边。通宫禁造蜚语。恐动 上无所不至。 上易置有位削黜公。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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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元老万铁等上急变。盖首相许积孽子坚。妖恶不道。与逆宗桢,楠缔结谋不轨。锡胄媒是为网打计。狱大起。即所谓庚申狱。告者言坚使李台瑞。激宰相复体府厅。辞及公。捏奏不置。卒以见欺。逆竖窜关西之理州。俄 命拿致诏狱。公历举与金锡胄泮宫酬酢语。以明其非由于台瑞。鞫厅书问。锡胄复书如公言。且抵书鞫厅承旨尹阶。伤其冤。至欲请对白之。会。 上命除刑发配。遂已秋狱更起。以死囚乱言。又被逮。卒无实。按狱者怏怏无奈。更提体府事拷掠甚急。公神气不少沮。仰谓郑相知和曰。公非文翼公之孙耶。座有努目咆𠷺者遽曰。敢以今日。比之己卯士祸乎。左右莫敢复言。遂告终于请室。实闰八月二十一日也。是日雨土蒙瞀。日晻惨无光。都下士庶莫不悲之。至有陨涕者。呜呼。奸壬之戕害善类。从古何限。而犹得以疑似可欺之方。上以蔽君上之聪。下而掩草野之口。而若公者。以力主体府宜罢之人。反以体府而为死案。不得免焉。彼党人者其谁欺。欺天乎。己巳。 上悔之。首复公官爵。遣礼部郎岭外特赐祭。旋因金相德远陈白。 命赠领议政。又遣官祭。及副学公登筵。 上曰。尔父冤死。予每恻然。玉音摧咽。至再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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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改葬也。 下谕方伯共其事。哀荣备矣。后六年。党人乘机复夺职。后又十九年。公之孙世瑗。鸣鼓白其冤。 上下大臣议。尹领府趾完议曰。金锡胄尝言其冤抑。其谪也有赆。在理也。欲请对暴实而未及云。其言可信。 上曰。领府议是。复公爵 赠秩亦如前。不逞者或梗之。 上曰。当初处分。是予之过。过而遂之。予不为。言者亦沮焉。公处于家。内行纯笃。事太夫人如严父。推以至抚诸弟敦宗族。皆可以观其仁也。及其出而事君。垂绅正笏。不诡不随。风节才猷。蔚然为一代名臣者。实本诸家而推之国也。卒之党祸之及于身。顺受天而已。其于时运何哉。幸赖 肃庙圣明。虽于朝局推荡之际。察公之忠。悯公之冤。诬蔑快涤。恩言昭揭。使后之人。知奸壬祸国不过逞一时之毒。而至于公论之不百年而定者。虽以祸福人凶焰。亦不能沮遏之也。斯可见当日君臣之际也。公为文章。词顺理达。滂沛奔放。尝以傧使来往湾上也。北使爱重公诗文。载之朝鲜采风录。选入于华人文抄云。所著有星山志,增修乡约,归岩漫录等书藏于家。公春秋五十九。葬凡三移。己丑。与夫人合窆于永川盖双洞某向之原。贞敬夫人李氏。籍碧珍。承旨浣亭公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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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之女。事君子和顺有礼。虽责为命妇。服御无改寒素。两子既荣显。未尝不勉以抑逊。后公二十二年辛巳卒。享年七十九。有四男四女。男长即副提学聃命。卒官吏曹参判。次汉命弘文校理。皆以文学名于世。次俊命早夭。次龟命察访。女长适柳命河,次辅德崔恒齐,次佐郎姜相周,次金升国。参判二男二女。长生员世琛,次世璟夭。二婿参奉姜楷,睦圣谦。校理三男一女。长生员世瑗。即鸣鼓白公冤者。次世宝,世璜。婿沈寿干察访。无子以世宝后。柳命河子后谦。三婿参奉李泌,金锡范,郑重恒。崔恒齐三男。佐郎守庆,守温,守仁。婿权世铉。姜相周子濡。金升国二男。佐郎东俊,东杰。二婿金重吕,李仁兼。曾玄以下。多不尽载。五代孙万运登文科。以文行称。 今上二十年。降 旨宣召。特除台阁。盖 念其为旧臣之孙。延揭厉之泽也。千里来乞铭。历岁不去者。六代孙以礼。其诚亦足感人。铭曰。
大岭磅礴。曰生元臣。幼学壮行。家有渊源。 王曰美哉。予有臣良。木天深深。三世翱翔。铜竹银台。令闻载飏。彼朋家者。睊睊在傍。 肃考善继。于 庙告礼。日月宗统。畴敢更螮。公来自岭。布袍粗弊。曷不峻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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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者惠。晋兼成均。遍都诸省。天官冢宰。门绝造请。谁据戚掖。血牙狺如。罻罗弥天。公岂免诸。既窜旋逮。鬼神其吁。宛彼祥凤。鸷鸮攸啄。土以为雨。乾象黯黑。十年重回。 王心斯恻。来汝遗孤。密迩前席。汝父之冤。予实悔怍。 王命王臣。千里酹酌。运有平陂。憯谋复逞。 王岂汝徇。所徇俄顷。孙吁以鼓。廷询之博。国有大臣。献议明的。 王曰有是。予不遂非。煌煌恩诰。申降天扉。幽哉覆盆。太阳临下。仇者气沮。众喙始哑。君谁无臣。臣孰无君。惟玆哀荣。可观君臣。盖双之洞。天气昭朗。龟头不泐。可弊天壤。我笔森严。诛尔偏党。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行崇政大夫行户曹判书兼判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朴公神道碑铭
肃宗十三年丁卯四月六日。崇政大夫行户曹判书兼判义禁府事朴公。以疾卒于寝。享年五十七。 上震悼辍市朝二日。亟解御衣俾敛之。 命长生殿送黄肠器。 教曰。斯人也予将降大任。特以其年未衰。欲历试材器。天何夺之速也。生无一间屋。予所知也。其令惠局。出米一百包买舍以安殡焉。又 命禄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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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三年输致。子孙待阕制录用。此以待大臣者施之也。后四年。因金相国德远陈达。 上追念公不置。 命赠上相。呜呼。公地非勋戚。处异当路。特以才谞局量。兼之以清白严重。舆望所归。知遇日深。生而宠擢隆挚。死而恩礼迥绝。夫公之位止九卿尔。以九卿而丧用三公例。固 国朝所罕。至若解衣敛之。虽三公亦未有闻焉。呜呼。此莫非公之望实有以自致之者。而非 肃庙知人之哲。其孰能与于此乎。猗欤盛哉。公讳信圭。字奉卿。 孝宗壬辰中司马。 显宗庚子。捷文科选入槐院。壬寅。升典籍。历监察。文兼宣传官。明年。出为咸平县监。咸民感德惠。及其去。刻石以寓思焉。乙巳。为户兵二曹佐郎。丁未。遭太夫人忧。服既阕。除全州判官。为政数月。府民欢曰贤哉吾侯。晦斋先生遗爱后一人也。适重囚逸。坐法罢。民恐失。男若女数万环城而屯。死守前路。公出不意俄顷而脱矣。章甫数百。踵以入京师。疏请以三千石谷。买还贤侯。疏虽未彻。道伯以民情闻。庙堂从以请。于是 上嘉之。特命还其任。岁适大侵。公极意赒赈。阖境无一殍。赈讫。朝廷使以准职赏其劳。公语铨部曰。荒政古亦为难。吾岂敢当此名。若因此而媒爵赏。吾其谢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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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复仕矣。铨官知公重一言。遂已之越三年。始通侍讲院司书。寻除镜城判官。公不以边邑鄙卑之。鍊武劝学。未或偏废。居三载。官妓不敢近前。秋毫不以浼己。北人以为曾所未闻睹云。拜司宪府持平。俄以兵曹正郎。兼守御从事官。移拜司谏院正言。乙卯。参弘文瀛选。未及都堂圈。以庙堂荐剡。为广州府尹。升通政阶。明年。拜湖南观察使。戊午。递付佥知。迁户曹参议。入银台。自同副承旨。升至左副。未几。特除汉城左尹。升嘉善阶。兼副总管。又特除岭南观察使。冬。移关北观察使。已而。 命仍岭南观察。公之前后莅观察营凡五载。其在湖南。剖断严明。一府不寒而栗。以之施岭南。讹谬革德化布焉。其巡部也。守令之不习吏事者。考讲大典。镇将之不閒武事者。考讲兵学。讲而不省。姑教之。教而不率。始黜之。所过文庙。行展谒惟谨。招诸生讲论经旨。述作者。科次有赏罚。岭南礼义乡也。士皆欣欣然相告曰。公之按道。实斯文之幸也。庚申。递拜工曹参判。 特旨擢拜刑曹判书。仍差 翼陵都监堂上。辛酉。拜左参赞。用 山陵劳。升正宪。承 命伴送清国使。至龙湾而还。自是屡拜刑曹判书,知义禁府,五卫都总管,汉城判尹。时。朝廷新设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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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厅。拣卿宰有才局者尸其事。以公差堂上。又差 崇陵都监提调。拜工曹判书。甲子。升崇政。刑部,京兆。前后除拜者非一二。兼带则判义禁备局堂上,瓦署,典设长生提调。乙丑。拜户曹判书。国家财权。惟度支是掌。当路者睊睊不置。公疏陈不堪状。 上赐批曰。卿之廉谨刚明。岂不堪是任乎。公为人不挠于事。不屈于物。当官奉法。截铁画石。令信罚必。雷厉猋疾。人不敢关节相干。京兆之巨豪。刑部之老猾。莫不消沮匿伏于公之视事之日。而闾巷樵子之采薪于城外四山者。折插松枝。肩担暮归。及城外。人有言今午朴尚书为京兆尹。樵子皆慄慄然下担拔插。然后乃敢入。盖京兆职禁松也。荜门之止小儿啼者。举公名以谩之。则儿辄惊怖不敢声。虽古之包孝肃。果可以能此否。及按度支。宿蠹尽剔。吏服神明。党人嗾鹰犬疏斥之。目以鸷酷。公对章以为彼虽归臣以鸷酷。臣则一无构杀之事矣。时经庚申狱才数年。党人知构杀字包得深意。恚怒甚。陷害公百端。前此。以公之子性义主士论。忤时议罚及公。以八座而黜安边府使。尽民社责以归。至是。铨部为镇安计。乃左迁为畿伯。公肃 命即辞递。自是杜门谢病。不与人相接。及疾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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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不起。犹且日颒盥。人有来问者。笑语如平昔。见三子在傍悲咽。而若无所怜。翛然以逝。非有大观于昼夜代谢之理。顾何以与此也哉。朴氏。古新罗国姓。为东方大族。始祖讳成进。事丽为精勇将军。自是代有公卿。入我 朝讳赓。尚 恭靖大王郡主。为同知敦宁府事。曾祖讳文冲。 赠吏曹参判。祖讳震元。礼曹参判 赠吏曹判书。皇考讳启荣。佥知中枢府事赠吏曹判书。妣贞夫人文化柳氏。宗亲府典簿命男女。貤赠皆以公贵也。公以 仁祖辛未生。性孝友。前后执亲丧。式礼罔愆。𩜾粥疏食。终三年不变。友昆弟以及内外亲属。恩谊周洽。人无不恃以依归。自少手不近博奕。口不言第宅财产。专用力于经术文学。及其出而立于朝也。毅然以事君尽职明白洞达为自任。其以特进陪 讲筵。台臣请黜赵文简絅 庙庭配享而伦比绝悖。公进曰。赵絅以清名直节被 先朝礼遇。而台臣强欲 允从。以不伦之语。眩乱 天聪。臣未知其可也。其以判金吾。值遇灾疏放。进曰。洪宇远自是直节之士。年今八十。远谪穷荒。若使一朝溘然。恐非盛世美事也。时议多侧目。不恤焉。公位跻八座。粗袍恶食。与穷士无异。人有谓公曰。第宅非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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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一身而已。何不念子孙地。公曰。人生自有分福。贫而或富。富而或贫。无家者有家。有家者无家。人之营为。皆虚事耳。吾以无似。蒙 圣朝恩遇。滚滚至此。既窃其位。又营其私以为利己之资。可乎。人又有谓公曰。公嫉恶如仇。藐视强御。遇事不避触忤。末路行身。恐不宜如此。公曰。行也命。废也亦命。随时俯仰。吾不学焉。庚申。公之知旧皆诛戮窜锢。而 上特授公司寇。当局者私窃讶惑。有大臣请其故。 上曰。朴某在喉院。衣冠极其俭素。予固嘉之。而尝于引接守令之际。予以勿善事为饬。朴某以为守令善事。固不无罪。而居宰执者若能人人自饬。戒切伤廉。则虽欲善事。得乎。朝绅之受其善事者。亦不无罪。当其时。立朝者皆其亲戚故旧。而其言乃尔清白公正。予所以不能舍也。眉叟许先生尝语人曰。敦厚周慎。无如朴某。此真宰相器也。呜呼。上而 圣主之褒。下而儒贤之论。公之平生。居可以得之。他馀不必为公书也。 肃宗乙亥。命选清白吏。公与焉。配昌原黄氏。牧使 赠参判瀡女。谦恭逊顺。淑德懿范。见称阖门。生于己巳。终于丁未。年三十九。初窆杨州楼院。及公葬启迁。用同穴之制。即道峰左麓冷泉岘午坐之原。公三男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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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室一女。男长性义生员。次明义参奉。出为大宗后。次行义文科弘文校理。婿金振高,金南择,李弘观。性义生二女。明义生一男二女。行义生二男。内外孙曾不尽录。公之四世孙前正言命燮。今于百年之后。慨念公墓道阙刻。托济恭为之铭。济恭夙闻公之风而窃自景慕者。安敢以已耄辞为。乃作铭。铭曰。
士每患不遇明主。职由于世不我知。才亦难自致崇显。无奈乎赍志莫施。若公者。洒落君臣之契。燀赫卿月之班。跬步黄阁。苍生属望东山。其志使吾 君为尧为舜。其才使吾民家给人足。奈之何既始罔终。羌中道而夺速。 重震脱衣而敛归。都市撤廛而相哭。斯其邦运之不淑欤。生民之无福欤。抑由于吾党之穷阨欤。吾不知所归。咎天曷故焉。我铭公墓。薄愬于天。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行辅国崇禄大夫平安道兵马水军节度使兼宁边大都护府使副元帅金公神道碑铭
济恭尝按关西节。行部过黄龙城下。人指乔木老屋翳然入望者曰。此故忠臣副元帅金公遗宅。其子孙世守云。余尝闻公之子闻公之遇害虏庭。招公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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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鸭绿江上也。风雨至云雾从以涨空。若有饶鼓声隐隐来往。忠魂毅魄之倚薄两间结而不散者安知不至今赫赫存也。余怵惕然式而过。所恨者。朝廷所以酬忠奖节者犹有所未尽。 今上十五年。因关西多士上言白其事。 赠以谥曰襄毅公。旌其闾曰忠臣门。于是喜而叹曰。斯可以树风声于百世也已。公讳景瑞。字圣甫。初讳应瑞。其上世为金海人。新罗名将庾信之后。后徙关西之龙冈居焉。曾祖梦河。国子生员 赠司仆寺正。祖继植。县监 赠户曹参判。考仁龙。司宪府监察 赠兵曹参判。妣罗州郑氏。部将烈之女。 赠贞敬夫人。封赠皆以公贵也。公生而两腋有异骨如鸟翅。勇能超屋。幼从群儿戏。聚沙为城。折木为兵。象战陈形。及长。好读孙吴书。善骑射。 宣祖癸未。登武科。初授梨津权管。历尚衣主簿宪府监察。出为阿耳镇将。仿华制燔甓筑城。城厚完。用劳勚移高山里镇将。升折冲资。壬辰。倭大举入寇。八路狃升平。无不望风溃。 上出狩龙湾。贼长驱据平壤。时。公丁父忧。 上知诸将无出右。 命起复为别将。龙冈江西三和甑山四邑兵咸属焉。于是屯浿水西。以与贼抗。贼酋小西飞。骁勇绝伦。睡熟两眼辄开。手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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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宝刀。人莫敢近前。公因府妓之嬖于飞者。知其为真睡。夜披帷直入剑斩之。提其首出。时西南陬卒卒皆睡。妓挽衣欲与偕。公恐有觉。一剑又斩妓跳出城。天明。贼始知之。一军鼎沸莫能定。未几天兵大集。公帅麾下死士。与天将骆尚志先登。击斩无数。贼气夺弃巢遁。平壤复。朝廷奖其功。授佥知中枢府事。寻擢为庆尚右节度使。进嘉善阶。当是时。贼屯南方。意未尝不在豕突。公夙夜慷慨。自任以讨凶报国。遭母丧陈情乞奔哭。 上不许。官给葬祭需以慰之。公痛哭视事如故。威声詟遐迩。贼酋平行长惮之。约好会于咸安之谷岘。公闻于朝。从数骑往叩贼垒。贼盛军容。林以剑槊迎公入。及公据床坐。行长乞本朝奏请 天朝。使日本得封爵如他藩国例。公据义麾之。诸酋皆惭谢。赠以宝剑骏马。并斥之。倭将沙也可服公威名。领三千人投书愿附。公许之。 上赐姓名曰金忠善。籍金海。俾从公贯。又有要时罗者。以贼情相告。言清正必再动。预整舟师邀击之。其头可致麾下。公以其语上 闻。于是 命统制使李舜臣进战如其计。舜臣疑有诈不发。朝廷罪李公。以元均代之。均庸夫。为贼所袭弃船遁。廷议反以公为见卖削其职。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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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以自效。于是公孑无以自立。往附体察使柳公成龙。柳公奏请留公镇大丘。公袭破东莱温井贼。斩首数百。又勒所领降倭。扼岛山城。贼有夜汲水者。辄捕斩不遗。天将麻提督,杨经理奇之。赏白金红缎。朝廷倚以为重。拜庆尚左节度使。以遏贼势。已而倭请和兵罢。以副总管召还。除密阳府使不赴。后出为全罗节度使。兼长兴府使。居一年。移忠清节度使。入为捕盗大将。间兼全罗道防御使。癸卯。倭声言复入寇。朝廷遣僧将惟政奉国书。公副之以探贼虚实。倭素闻公名。至则尊礼之殊甚。以金帛见遗悉斥之。责还我被俘人。与之俱。 上嘉之。重授庆尚左节度。进秩嘉义。录宣武原从勋。后拜龟城府使。复移定州。留南方十四载。始得归见家室焉。光海君三年。拜忠清水军节度使。迁咸镜南道节度使。数年。为吉州牧防御使。以劳擢资宪阶。又节度咸镜北道。升正宪。秩满归。明年。由永兴府使。又进阶崇政。拜平安道兵马水军节度使。兼宁边大都护。当是时。建虏陷辽阳。 天子忧之。命杨镐,刘綎等讨之。徵我兵夹攻。光海以姜弘立为都元帅。以公为副。而不授教书及节钺。公屡请皆不报。盖弘立欲专制。从中沮遏也。己未三月。与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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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提兵渡鸭绿江。 天朝特赐公旗剑劄牌。牌以金元帅为称。盖自壬辰兵兴。闻公为东国干城也。弘立令军中曰。一营不当有两元帅。副帅宜移次左营。公不肯曰。安有元帅而以左营为归者乎。弘立改令曰。移入右营。于是称有密旨。军中事一皆专擅。不令副帅与焉。公束手而已。行未到深河。弘立遣舌人虏营。潜通两国和好。公实不知也。及至富车岭。天兵先我师在后。虏喊忽发山谷间。铁骑蹂躏。刘都督力战死。乔游击一琦跳入我军。虏乘胜掩左营。左营将金应河力战死之。弘立不相救。公奋曰。生何为。将策马出。弘立使褊裨拉公下马。并夺公所领战马。公大呼曰。势急矣。贼在百步内。徒死不可。元帅挽我何为。弘立不答。乃修和好书。不与公议。直填公名而曰。彼愿见我贵将议事。非将军莫可往。公曰。元帅甘心为降奴。又欲绐胁我耶。弘立勃然曰。违令者有师律在。遂迫送。公入虏营。明日遂举兵降。公既被拘。虏将贵永介坐椅上。胁使降。公厉声曰。丈夫死即死耳。岂降于汝乎。介下椅执手曰。若真忠臣也。虏酋尝大会集各部酋长。引弘立与公西行坐。宠姬美女。东行列举杯相属曰。人生世间。贵意气相许。君我生绝域。非戎马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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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相逢。吾不喜破南朝兵。喜得君辈耳。弘立拜谢献诗。公大哭曰。男儿死当为 皇朝忠臣。岂忍作降奴耶。虏恶之。囚之新城栅。荆州人康世爵。从杨经理赴战。兵败归身我国。传目见事如此。是岁升辅国崇禄大夫。朝廷未闻公陷虏。有是命也。公六年幽囚。念无以㬥此心于天下后世。悲愤不欲生。且见虏势日强。终必为国家患。乃密记陷身颠末。敌中事情。手草疏并日记。授亲信藩胡奏本朝。而尾言贼必不止于作贼贪利。早晚有冲突之患。平城野战。决不可制。宜得绝险山城。以尽守备之道。疏至。光海莫之省也。后因东差入虏中。家人寄土产。冀以赠遗得还。公复书曰。以赂苟免。吾不为也。前后作家书。无非恋君忧国至死不忘之语。忠志之士览之。其有不掩抑流涕者乎。虏既与我修好。知公终不为己用。久留无为。意欲使还归。弘立恐公还。己罪益彰。潜有所告语。虏酋急使人搜橐。得密疏日记草。大怒。缚出东门外杀之。时天启四年甲子四月十八日也。奴同伊亦同日死。丙寅。我人被俘者回自虏中传公死。家人以旧衣服旌纛招魂。归葬于龙冈馆南山。从先兆也。公子得振。思复父雠。丁卯弘立之向导而东也。起复为助防将。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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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罢。后出守慈山。见虏使愤惋呕血死。二女。适安宗福,李光传。公之后屡绝而续。传七世孙曾。总若干人。始深河之役。论者疑公与弘立同降。至载于金应河传中。公之子痛泣讼父冤。进疏草及家书。关西儒生又疏陈公始终立慬。仍请削去金应河传中语。 仁祖大恻伤。追爵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至是公之诬雪矣。事本末亦得以昭暴于世矣。 英庙世。两西章甫以节惠绰楔请。适有尼之者。寝不行。今上克举旷典。俾无馀憾。身后遭逢。亦有时而然欤。七世孙思惕。谨具丽牲石。托济恭以显刻之文。济恭盖尝式公闾者。安敢以耄耋辞。遂按状为之铭。铭曰。
角干如虎。雄跨罗代。历千年馀。有孙克对。 宣庙知臣。起公于苫。浿垒深深。夜里磨剑披帷一跃。勇酋胭断。先登夺门。蛏蚁宵遁。瘼矣南维。千里转战。笑履溟渤。丑蛮崩角。累累我俘。欢笑满舶。课功数绩。孰与公敌。深河在彼。我心与白。谁夺我马。不我戈甲。虏酒如海。美姬如玉。降虏献诗。我哭逾长。泪血为疏。密诉彼苍。东门之外。爰得死所。云雾铙鼓。似来如去。马亦随君。嘶入空中。不乐成美。小哉吾东。 仁庙曰咨。有赠崇崇。 神孙述事。旌谥有煌。冤诬尽释。青史流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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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心腐。呕血酸辛。如水在地。魂兮故园。铭以刻石。石泐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