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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巖先生集卷之三十九
行狀
贈嘉善大夫吏曹參判,兼同知 經筵義禁府事,弘文館提學,同知春秋館,成均館事,五衛都摠府副摠管, 世子左副賓客,行通政大夫弘文館副提學,兼 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蒼石先生李公行狀
公元1740年
蒼石李公諱埈。字叔平。興陽人。在麗有陽升。與契丹力戰死。史稱將軍李陽升死之是也。於公十二世祖也。入我 朝曰舒原。贊成門下事。是生垠司憲府大司憲。垠之子堰尹全州。以淸白著。 光廟賜手札褒尙。子壽川司憲府執義。守正不撓。是爲公四世祖也。曾大父兆年判官。大父琢。父守仁。 贈左承旨。妣高靈申氏。守涇之女。 贈淑夫人。公以嘉靖庚申三月六日。生于尙州里第。方幼少讀孟子何必曰利。卽惕然曰。義利之辨。尤學者所當先。二十一。從西厓柳先生學。先生亟稱詡。期以遠大。壬午。中國子生貟。辛卯。擢文科。屈隷校書館。葢當路者惎之。壬辰。倭大擧入冦。嶺以南先被鋒。公時在京師。徒步還故里。旣至失父母所在。日夜號泣行。遇之孝谷山中。人以爲孝感。
公元1773年
里人無賴者聚黨。假賊衣服。搶掠浮於賊。公諭以義。無賴者亦感服。於是團避亂人數千。據鞍嶺爲拒賊計。賊掩之。避亂人死者甚衆。公亦遭大酷。血泣謀倡義衆。推公及愚伏鄭公。分主召募。未幾。募至數千。以忠義相激勵。衆亦爲公泣願死賊。遂軍于鈷鉧潭。修器械給軍食。間設方略多斬獲。癸巳二月。賊大殺掠。義軍潰。公亦跳忽眩仆。幾不得脫。賴伯氏月澗公背負以走。得以全。公知義軍不能立。轉入江左。見方伯洪公履祥。泣言狀。且曰。不可不相急。洪公曰。公私竭矣。吾所助何能萬有一相補。公若力可以屯田。事濟矣。公遂謀同志。斬莽灌陂。募飢民力墾閒土。秋大熟。計其出賑饑。餘悉屬之軍。時甲午也。朝廷以倡義有功。陞典籍。服未闋不赴。九月。拜禮刑二曹佐郞。乙未。爲慶尙都事。兼管調糧魚塩等事。船塩於海。輦粟於道。必時其緩急。無不曲中機宜。時。朝廷令儒臣述前代興廢以進。公先是撰中興龜鑑。自夏少康至宋高宗。先論君德得失。次及臣下邪正。瞭若指掌。至是投進。 上嘉歎。賜手敎褒之。時。鄭仁弘宰寧海。士大夫多趍附者。公獨曰此邪人也。道過府。仁弘出迎。公不入。令呼唱而過。仁弘怒甚。咬噤齒幾折。聞者危之。秩
公元1777年
滿。體察使李公元翼請仍之。以調度善也。丁酉。拜司憲府持平。秋。倭再動。前時。 上命國中有私讐者。作一隊討賊。賜號曰奮義復讐軍。及是。公差召募官。賊長驅銳甚。 大駕將再遷。上䟽請 駐蹕鳥嶺。毅然以討賊自奮。略曰。嶺之上有一城。曰御留。其南則咸昌尙州沃野極望。可以營田。其北則忠州。臨江負險。可以營壘。血脉相貫。首尾相應。親總三軍。進駐嶺上。則 天威所臨。勇氣百倍。又合咸昌聞慶龍宮三縣於嶺下。爲一大府。以壯御留之根本。大設屯田於尙州等地。如臨羌振武故事。則以食必足。以守必固。以戰必克。此今日之急務也。 上嘉之。卒不能行。公以召募受 命而南。糾合義旅。精采一變。體察使令屬之郭公再祐。協力相應。遂入石門。繕城池峙粮餉。衆皆知城可嬰而死可樂也。亡何。浮議煽。命移之。旋又命罷。公痛甚上言曰。臣之膓焦口燥。修城聚粮。區區拮据。而錙銖積者。至是與洛水同流。天實爲之。謂之何哉。不報。檢察使成泳辟從事。戊戌。移佐總理使李公元翼。使嘗敬重公。悉以事委之。所設施一出於正。無鉅細。不煩而理。時。天兵大集。邢軍門,楊經理設屯田。勒令課畒收糓。公歎曰。民其殆乎。遂呈文減其數
公元1779年
半之。俄授醴泉郡守。總理使以聞曰。所管非李某莫可。 上命仍之。己亥。拜丹陽郡守。嶺之衝也。天兵往來如織。搪撞叫讙。折辱守宰。日劫奪人。公至則其禮恭。其辭正。輒泣以告曰。父母而救其子。侵暴之可乎。游擊茅國器作歌詩以謝。戢軍卒橫者。民乃帖然。居五年。化大行。監司上治行第一。癸卯。拜弘文館修撰。民攀轅不忍送。歌曰。丹山秀且奇。丹水深而淸。不能使公留。但得公留名。前此。厓翁爲羣小所擠。遜于荒。公草䟽數千言。辭旨痛切。翁聞之。力止之曰。公必欲老脚過分水嶺一步耶。公亦慮無益。秖益禍毁之。及侍 經席。因文義奏曰。唐德宗初政非不淸明。猜察太過。上下乖隔。終見播遷之辱。有一陸贄而終棄之若遺焉。 殿下之待柳成龍。不幸而近之。 上不悅罷。後數日。五峯李公好閔言於 上曰。近日。柔佞成風。獨李埈敢言人所難言。可賞不可怒。 上默然。公遂左遷刑,工二曹正郞,相禮兼實錄郞。甲辰。充奏請使書狀如京師。明年。還因事罷。丁未。約愚伏公入北山講心經。月餘而返。戊申。 宣廟昇遐。光海立。由修撰拜正言。時。臨海獄起。持平任兗曰。臨海當 先王大漸之日。以兵自衛逆也。奉使者不以罪言之。乃言
廢疾。何也。公曰。天朝方疑我廢長而臨海謀屬耳。若遽以是告。恐暗昧甚而實狀不暴。吾以爲使臣之對。所以釋天朝疑也。兗色沮然竟劾之。使臣卽五峯公也。公引嫌遞。旋拜校理。劾奇自獻。中其忌諱。還朴承宗敎書詞頭。不肯草。强之則曰。吾以文小人爲耻。二人者。時之能貴賤人者。惡其所爲。不相饒如此。自光海初政。公已憂其罔終。有闕失。輒先事諫正。不以微細已也。其在玉堂。因灾異陳箚則略曰。一。摠權綱。知罪不誅。其罰燠。貪暴之吏。不可不昭示之法。以懲其罪。二飭邊備流星之異其象兵。今者伺釁有形。而制閫之人。割剝爲事。則不可不極擇其人以嚴其備。三。抑近幸。陰氣之凝。爲雹陰脅陽也。左右近習之私。有不能盡察。則不可不廓大公之量而去偏係之累。四。去壅蔽。霧者冒也。其象蒙。漢末黃霧。天寶晝昏。已事可見。不可不察其幾於將萌而燭其奸於未然。又曰匹夫非辜。尙感天和。况含冤枉死。久而未洩者乎。昭雪之一日爲急。而旣曰非辜則何待三年。時。湖南人請雪鄭介淸等諸人冤。光海命以三年後議處故及之。又曰。二三大臣。相繼請告。不安其位。殿下之於大臣。委任責成。只是常程瑣瑣。而至於黜陟賢否。事關
公元1788年
安危者。則漠然不相管攝。葢臨海之獄。有司請致之辟。首相完平公。以全恩請。被臺嘖。引義不視事。公憂朝象乖。極論之。光海不能用。因經筵久廢。陳箚則略曰。殿下乃於嗣服之初。三接絶罕。十寒常至。侍御僕從讒巧之人。雜處其間。誘之非禮。導之不義。故自然與道相離。執德不固。諛佞易親。賢人日踈。末梢之憂。不可勝言。昔宋英宗。有疾之君也。不以憂毁廢學。哲宗。幼冲之主也。玉質脆弱。酷烈可憂。而程子不以此廢講。當今之時。有臣如程子。召對之曠。未必至此也。因土木役陳箚則略曰。宮中雖窄陋。此實 先王儲神燕閒之地。殿下卽宜居於斯寢於斯。仰瞻楹桷。俯視軒墀。常若 先王實臨其上。此誠肯構之道。而亦踐其位行其禮之義也。况法宮告成。不久當御。而又起大役於不急之地。恐非祇懼之意也。 宗廟成。百官當賀。則以爲昔宋神宗之喪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賀。程子請改賀爲慰。今亦倣而行之可也。因設假主以迎吊使陳箚則略曰。我國用 宗號非禮。然其沿襲之久數百年而不改者。葢出於臣子尊君父之誠。如欲遮前掩後以護其失。失禮之中。又失禮焉。况人君以至誠爲心。不容一毫私僞。交隣國待夷狄。猶
不可。况上國之於本朝。其尊如天。遣使致祭。是何等盛禮。而敢行虛僞於至嚴至敬之地乎。設或致詰。但當據實以對曰。 宗號之加。非不知僭猥。而承襲之久。熟於耳目。自有所不敢。然其事大之誠。天日照臨云爾則辭順理直。不猶愈於設假而行僞乎。不納。湖儒高敬履等上章。言成牛溪渾。能繼國朝四賢而絀晦齋先生不以擧。公又以爲先正臣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李彦廸,李滉。一國之人。無不同辭幷稱。謂之五賢。恠鬼輩敢肆睢盱。與奪惟意。亟宜崇奬五賢。從祀文廟。使邪說者不得作焉。進燕居十箴則曰。體天法祖尊賢愛民愼習遠慮。聽諫去邪。存誠務學也。光海賜豹皮以奬之。且命張之卧內。以便省覽。白沙李公貽書曰。箴說。義理精切。不謂今日得見溪上緖論。因策士任叔英削科。陳䟽則略曰。任叔英。以醜詆君父命削科。所謂醜詆者何事。卽使沽激不實。終何損於聖德。或其所言萬一不誣。尤當惕然自省。不可以違格而斥之也。叔英之意。實出於憂國悶世之至。未嘗有動於得失之際。是其人魁梧不拘。爲他日直節之士必矣。殿下取人。每人而如是。其於科擧之文。雖曰違格。有補君德。顧不偉歟。因旱灾。應旨陳䟽則略
曰。禁防不嚴。外人有交通宮禁者矣。成憲寢紊。內旨有私授除拜者矣。厚賞而甄拔之者。未必皆賢勞。薄罰而原免之者。未必皆冤枉。祈天永命。本在修德。而有淫祀禬禳。以啓神奸者矣。用人立政。本在擇賢。而有餽遺權貴。以圖爵祿者矣。今欲求其消灾之術。莫如正其致灾之本。不然。雖惻怛之言。不絶於口。終何益於消厭之道乎。因賦役煩重。營作又興。陳箚則略曰。國家自經喪亂。 太廟之修。法宮之建。適値一時而不急外遠處。曰堂曰房曰閣曰殿。督令畢築於時月之間。殿下。斯民父母。父母愛子之心。靡所不至。疾病則藥餌之。飢寒則衣食之。如此而或至於死。猶不敢怨天而自傷其救療之未盡。葢其深愛至痛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者。安有爲民父母而反毒苦之。以促其垂絶之命乎。殿下宅恤之後。再期已過而講筵未開。安知無左右近習之輩。以汰侈蠱上心。以啓此無益興作之事乎。因奉差鞫囚禮安。則鉤奴挾盜殺主者按誅如法。聞于朝曰。此非一朝夕故。其必有俑之者。若不去其本。無益。近聞內需司一二姦吏穴其間。脅細民招誘之。由是樂禍吠主者爭投。今之變。亦其一也。宜發之。亟置之法。朝廷不省。居數年內。奴橫所
至輒殺。人血流道。人服公先見。因鄭仁弘䟽詆晦退兩賢陳䟽則略曰。李滉之論曹植。非臣等末學可議。然今就曹植遺書見之。其帶銘曰。縛生龍藏漠冲。夫虛靈之體。動靜無常。才有意把捉。不惟此心先動。兀然守在這裏。其全體大用。不局於空寂乎。其神明舍銘。又引陰符修養家說。語秘而意眩。非吾家平坦切實語。只此數段亦足以見先儒所指之有在。非以植之高蹈不仕。爲近於莊老也。仁弘乃引大舜伊呂孔顔歷世不仕者以證之。其何擬植於不倫而論滉之非實也。李彦迪之被構於仁弘。其亦有由。彦迪嘗聞曹植葬母用蜃灰曰近異。雖植之曠度。不能帖然。至作詩以明之。彼見二儒道德。蔚爲時宗。而其師之學。獨不見與於二儒。以忌克之心。挾忿懟之氣。毁之極口。殊不知是非之判。有如白黑。雖欲一世之改視易聽。其可得乎。於是太學諸生。削仁弘名靑衿錄。榜示中外。光海命禁錮諸生。諸生空館四出。公又上䟽極諫。光海怒曰。前後箚辭。縱橫論議。黨同伐異。又曰。玉堂不顧義理瀆擾無忌。又陳䟽則略曰。人臣之道。從義而不從君。上之擧措一與理乖。則雖加刑戮而亦不服。殿下以漢末亡國之擧。罪周庠齊憤之士。不念
公元1791年
是是非非之理。本諸天性而著在人心。不可以威勢而易之。不可以匹夫而奪之始斥之以黨同伐異。又抑之以不顧義理。未知殿下之所謂義理者。指何事。而言耶。道之所在。卽理之所在。今以扶正道衛斯文爲非義理。則必須藉仁弘之說。而皷其瀾。附汝樑之論。而助其勢。將順君父。過擧禁錮。一時多士。是非顚倒。議論眩亂。然後方始合於義理耶。光海曰。由予暗劣。致諸賢不安其位。須亟就位。以掩予過。光海雖外畏公議。或假之色辭。而中所以左右之者自見。公曰可以退矣。時。三凶號爲三昌。盤據朝廷。植黨援擅威福。公决意退去。時辛亥也臨發陳䟽。以崇敬畏抑逸欲遠讒佞爲勸戒。又曰。罔念作狂。欲敗度縱敗禮。雖至親如父子兄弟。亦不能保其常。豈非大可懼哉。一時賢士大夫莫不惜其去。五峯公言于光海曰。李某以孤直不容於朝。片舸南歸。可惜云。公就所居澗邊構精舍。名曰漱玉。端坐讀易。俯而讀仰而思。至忘寢食。愚伏公日造。輒相對講論。公常曰。愚伏是我兄弟。特姓不同耳。壬子。出補鏡城判官。適因桐溪鄭公言事觸忌諱。移授之。公不赴。癸丑。授豐基郡守。嘗天旱禱雨。法當待香祝降。公曰。若此苗枯矣。苟以誠。何處
不可祭。乃爲壇於庭。冠帶正笏。徹夜立如植。朝大雨。尤以化民成俗爲務。諭之文。曰自奉簡。曰聽政公。是在太守。太守敢不勉。曰孝友父兄。曰和睦鄕隣。曰恪守條法。是在爾百姓。爾百姓聽之。或詣白雲院。或詣郡學。會諸生講說以爲常。儒化丕振。時。凶黨布列。誣以逆者踵相接。永昌大君纔八歲。鄭造,尹訒等謂逆本在是。鍛鍊極其慘。公聞之太息曰。邦其喪乎。草䟽萬言。欲以明其冤。左右諫之不聽。會。兵判朴承宗傅戍卒誣訴。罷公職。公遂絶意當世。買地於洛澨。縳數間屋。沈潛經典。探賾理義。視不義富貴若凂焉。賢士大夫過之。必造其門。禮而後去。居十年 仁祖反正。召以校理。俄轉檢詳舍人。移執義。初。 上卽大位。命安置廢世子䘭于江華。至是鑿竅出。事覺。延平李公貴欲置之辟。公議不合。愚伏公。時在玉堂。抵公書曰。議者以禍本爲慮。生亦不能保其必。不然議者又言上亦不無爲後日慮。玉堂不當抵死立異。以歸評於君父。此則或有理矣。公答曰。將順 德意。不欲苟同時議。是兄初見也。諸議之不欲歸評於君父。此大害理。忠臣從道而不從君。 天意之有動無動。恐不當論。延平又抵公書曰。公必欲爲廢人立節耶。公答曰
自古因事而必爭之君父者。皆爲其事立節耶。遂草啓略曰。凡罪之顯者。雖聖人亦不能全之。如周公之管蔡是也。若情跡之稍涉冤枉者。則聖王恐其陷於死而必求所以生。所謂有入中求出而無出中求入者也。江都穴墻之變。雖曰難明。而其情跡則易見。土竅之掘內而達外。則無外援可見。書札之作假而非眞。則無外應可知。是不過圍中狹窄。當此暑月。風道四塞。憂愁鬱悒。遂成狂疾。欲覩天日之心。思見父母之情。偪塞於中而不能自遏。妄作出圍之計。自速逃命之罪。深究其情。是可哀也。然則罪至於死乎。不至於死而必致之死。豈不爲 聖德之一累乎。今執法者。但當執之。治其逃出之罪。拘囚之如故而已。廢朝十數年。戕害骨肉。終至於滅絶天常。顚覆厥德。此誠今日之所深戒也。會未及上而徑遞。延平怒不已。斥之外。除鐵原府使。判吏部申公欽大驚。招郞官問曰。李公之林下已十數年矣。今乃不能容。又斥之去耶。居數月。申公謂李某久於外。非朝廷福。啓請以舍人還。未幾因事罷。大司諫鄭公曄白 上曰。李某有文章德義。平日行事。履方秉直。不宜同衆人混罷。首相完平公。知公必不留。以書挽。公曰。義不可留。將南歸。
公元1744年
上萬言䟽。略曰。關西形勢。雖以隋,唐之盛終不能得志。今若按其故。多設城柵及武弁之有膽略知兵事者爲鎭營將。申明紀律。使人皆知入城而御賊則生。出城而避賊則死。守城之制。砲樓最要。其制具在先正臣柳成龍撰進兵要。亟賜採行。仍令頒布中外。若夫修德之要。則亦在乎鑑前之失而反乎己。恐己之亦有是失而必去之也。時。淸人猖獗。盤據遼瀋。公深以爲憂。首及之。 上嘉納。甲子。副元帥适反。 上出狩公州。公聞難。與諸同志。募兵得千餘。號曰義勝軍。將刻日赴 行在。聞賊破 車駕還都。卽罷兵入京師。請後至罪。仍上䟽極言賊變由民怨狀。 上納之。由執義拜副應敎。移舍人陞典翰。白 上曰。晉陽。國之南門。兵與民不同。而使節度使。攝行州事。徒能剝割民而已。願急設判官。使各有攸掌。 上從之。先是。仁城君珙出逆招。 上命勿問。延平䟽斥兩司不論珙。公曰。珙旣出賊口。不出之。恐其藉之者甚。不如姑出之。亦保全王子之一道也。朝廷不從。至是。賊又援珙。延平請置珙大內以爲防。公與愚伏公以爲不可。延平盛氣待之。公徐曰。公以保全爲名。聽之美而行之難。自古臣子安有處嫌逼之地。挾危疑之心。與至
尊同處而自安者乎。且公欲置之內者。是疑之不去。此一疑字。雖重城複壁。何益。延平益怒。後數日。公侍講。講已將退出。 上曰。李埈前仍。又 敎曰。時事有所欲言者否。對曰。珙之出逆口非一再。 殿下至仁如天。必欲全骨肉。是三代帝王事。傳曰。親親而後仁民。親親之旣壞於始。又何望仁民。昔宋太祖微行愈數曰。有天命者。任自爲之其不嚴禁防如此而未聞有以此乘之者。可見帝王之心曠蕩無累。隱然有竊比於天生德於予之意。帝王大度。須如此爲心。人皆懷於我而奸心自消矣。 上稱善。公又曰。論議異同。不可力制而威脅之。今之喜同惡異者。豈治世氣像。頃日。 答鄭經世箚。若曰玉堂守經。然則以李貴言。爲中於權耶。權之言。權輕重使之中。李貴言。豈可謂之中也。縷縷數千言。 上酬答如響。左右聞者縮頸。旣出。外議讙沸。以任自爲之四字爲案而曰。筵臣敢發此耶。言者請罷職。 上曰。經幄之臣。欲其君無過。不避忌諱。可謂盡其職矣。勳臣一出言。莫敢矯其非。非國家福。爾等勿學李貴攻擊異己之論。及臺請至再。 上曰。任自爲之之說。古人美談。人君徒懷疑忌。妄殺不辜。終於喪國而後已。豈不痛哉。李埈言不過
公元1745年
有則誅。無則勿疑。非謂其束手待天。如爾等所論。大司諫張公維曰。此老其心無他。若深文之。吾輩得罪公議矣。獻納鄭公百昌詣臺。及罷。造門拜曰。公勿罪我。公以我名益高矣。遷尙衣院正。時昇平金公瑬。有子殺人。命下吏治。昇平憂甚。公曰。不見郭晞事乎。自古勳戚家縱恣不法。致覆敗者多。今日所遭。非不幸。幸耳。願公之常持此戒也。昇平謝曰。公誠愛人以德。因雷異。以應敎箚陳六事。曰體天道。曰務聖學。曰養士氣。曰親宗族。曰收人才。曰節財用。末又曰。立國不以力勝仁。理財不以利傷義。御物不以術數而易信。用人不以便給而勝德。或者患治效未著而欲振以威刑。患國計未贍而欲益以聚斂。謂誠信不如假譎。謂仁義不如刻核。有一於此。皆足以爲伐國之斧斤。蠧國之螟螣也。數日。雷又作。又上箚極論之。 上皆嘉納。語侍臣曰。玉堂箚。文章好而議論正。告君不當如是耶。乙丑。拜司諫兼弼善。時。 命造公主第。踰制甚。公爭之力。 上不聽。進曰。木石被於平原。園墻周於數里。呼邪徹於高空。瞻聆同於太息。特 殿下未知耳。臣等所論者。 祖宗之法也。 殿下所行者。 慈殿之旨也。 殿下爲一國法度之主。當以事理開
公元1746年
導之乃爲大孝。豈可以 母后所敎而曲循不義以爲之孝乎。不省。以兼輔德嘗入對書筵。東宮左右顧公正色曰。動容貌正顔色。不宜如是。孟子所謂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者近之矣。所學幾何不至於罔而殆。東宮動容。累遷司成,司僕正,輔德,執義兼弼善。移拜輔德。乞暇還未幾。以執義被 召。時。正字柳公碩。待敎睦公性善等䟽言珙之竄何罪。 上命宥之。延平大怒曰。敢有出而右柳碩者。以逆論。於是兩司合請寢釋珙之命。及公至自鄕。諸知舊迎謂之曰。公若貳於時議。禍立至。旣詣臺辭曰。當初。議者皆謂珙不出之。譏察不息。亂萌不絶。珙旣出之外矣。頃日之獄。又出於譏察。防患之本。其不以遷珙明矣。柳碩之戇。實出於憂國。臣不以前後異辭爲嫌。而復守初見與其議者大乖矣。仍自劾。時議色怒聲喧。遂坐免。完平公歎曰。吾亦不知爲此老謀。今乃殊快人也。丙寅。 仁獻王后薨。延平謂 上當行三年喪。持之甚力。公以應敎議。以爲 主上以支孫承大統。不可以小宗合大宗。極論三年非禮。禮官乃以不杖期請。 上雖勉從。儀章節文。皆用王后禮。公與同僚又爭之。略曰。宗統之重。天地之經。隆殺之分。大義截然。苟有
過其常分而爲所不當爲。是爲非禮之禮。得罪於 宗廟。取譏於後世。 殿下以支孫承大統。惟知儉其親之爲未安而不自覺其陷於非禮。惟其一蔽於私。是以動違於禮。銘旌用金篆。成殯用欑宮。五日而殯。六日而服。此王后禮也。非其喪而用其禮。於禮爲乖。於分爲僭。亟命綾原君俌爲喪主。而喪制之踰制者。一切停罷。時。主喪杖期成服。只隔一日。又爭之曰。臣等所爭者。若過今日。不復望矣。 殿下於 宣廟。與循序內承之君自不同。是謂入承。與私家之出繼者何異哉。旣入而直承 宣廟。則是謂之大統。 殿下旣主 宗祧。又主私喪。則豈不是二尊二斬哉古今天下。斷無此理矣。時三司交章。愚伏公在臺爭益力。上怒甚。悉遞諫院官。公以爲政院主獻替而不能封還 內批。遂成 君父過擧。害義理傷事體甚大。遂駁罷該承旨。人莫不偉之。延平剔出堂箚得罪取譏等句。大罵於朝曰。爲此說者皆可斬。公以司諫自劾曰。李貴旣倡邪說以誤 殿下而不思引咎自省。反欲摘抉人之告君痛切語。以激怒於 上。豈不恠哉。朝廷事體至嚴。雖以孔子之聖。便便言惟謹。傳曰。朝有動色之爭。則下有攻闘之害。臺閣雖輕。豈容使勳
臣亂罵。後世必將曰其害自臣始。臣豈可苟容。副提學崔公鳴吉上箚。以爲 主上旣承大統。則祭 大院君以士非禮。又謂 主上功與光武等而繼與孝宣同。不當以 大院君爲庶爲支。又謂雖庶子。聖則可以嫡無所壓。公又爭之曰。鳴吉言雖多。不過此三者而已。以無所壓而言 殿下乃統於大宗。而 大院君是別子小宗。所謂小之壓於祖大宗者。其義自若也。尊祖敬宗是大義。大義所在。豈無所壓。旣有所壓。鳴吉所言。非鑿之甚乎。鳴吉身爲經幄長。不思陳善閉邪。反倡邪論。熒惑 聖聽。異論不容與正論幷立。請黜之。不省。以諸勳貴折受柴牧。占取奴婢。所在民不堪。詣臺 啓曰。柴牧之塲。爲穽於小民。魚塩之利。成市於私門。而至於賜復免稅者。是何等政體。况郡邑之有奴婢。如一身之有手足。去其奴婢。是自戕其手足。何以運動。人君所以維持國家者。以八柄在己。一失之則攘取之禍。孰禁之哉。臣恐勳貴恣睢之習。終至於魯卿之無厭矣。時。詔使將至。有司以策應費廣。請貸白金海營。公進曰。立國之體。在於守正。况接待王人。禮義交際之而已。上年胡璫之行。當事者。不知爲國以正。惟以致嗔恚爲懼。所費白金。殆至十
公元1747年
萬。目前雖或彌縫。後弊其可勝言。今此詔使之來。申命該曹。策應務從簡約。海營貸銀。母至再誤。 上怒甚曰。構出虛說。使遠近之人。有憾於朝廷。仍 命覈其實以聞。公又 啓曰。愚民之有憾於朝廷。已在於當初厚斂之日。固無待於今日臣等之言矣。 殿下若欲民之無憾於朝廷。其本在於追該曹厚斂妄費而已。今不思止憾之本。而切切焉以臣等惹出所無之憾爲懼。何示人不廣也。初。遼人毛文龍。率避亂人渡江。入保我國椵島。以討賊復遼爲名。 天朝嘉之。就封爵號。我國亦歲輸粮幣助其費。旣久勢甚張。虛張討賊克捷狀以聞。中實叵測。 天朝始疑之。及是聞詔使至。欲我盛稱其功以掩跡。朝廷不能違撰頌詞如其旨。公爭之曰。今詔使之來。必欲悉邊情。乃頌罔功之人以欺 天朝耶。世子之接見詔使。公以輔德導前。世子周旋中矩。詔使賀。 上聞之曰。此春坊輔導力也。徹御饌以賜。公退而上萬言䟽。以輔導世子爲大本。修學政作人才爲急務。其次曰。得將帥以備敵。緩刑法以弭怨。又其次曰。治道不可責近效。反復懇款。不啻三致意焉。 上嘉納。丁卯春。淸人擧兵入。連陷州郡。 上命世子出廵兩湖。收召四方。公聞
難趣裝發。道遇柳修巖袗。柳公曰。公行非計。昔种師道入城。朱子惜之。葢入城不能爲力故耳。爲公計。莫若倡東南之義而激發之。使人心曉然知討賊之爲大。公然之。謀勤王。衆推公主盟。公慨然以忠義誓衆。聞者爭赴之。居數日。號召使檄公調糧。公激以義。富室出其粟。不旬日。至數千斛。時。世子駐全州。公馳往謁。仍曰。自古夷狄之患固有之。而惟在在我爲可恃。今賊孤軍深入。無一人敢出氣向之者。平日國家之以穹爵厚祿待之者安在。作人才明政刑。繕城池修器械。是有備。旣不能有備。臨亂何望其有濟乎。於是撫軍司請授公以調度使。公旣受 命。辭世子退見撫軍司諸公曰。度此賊畏 天朝躡其後。其勢必自退。但此後憂方大。願各以自彊自立爲本。勿以冦退爲幸則幸耳。遂行。且檄列邑。人皆感奮響應。旬月峙粟萬餘斛。已而賊退。以所募糧歸之官。四月。朝京師。上嘉之。特命超資授僉知中樞府事知製 敎。公辭至三不許。又䟽曰。敵之所以退者。非於我有信義之可維持。畢竟和之一字。不能縶其手足欺我無謀。覘我無備。或假小故爲言。復肆大擧。則我之所以應之者。將出於何策。臣恐 殿下之憂從此益深也。願
公元1748年
殿下凜然常若敵之至日。 御便殿召大臣問之曰。敵退之後。果無所事耶。且以敵必其不來耶。廟堂之策。只有和事而已耶。至於山川險夷有利不利。士卒勇㥘。孰可用孰不可用。何將能控扼某險。何兵宜防戍某處。莫不一一經畫於吾心。無以少安爲幸而玩冦度日也。拜工曹參議。乞暇還。戊辰。拜同副承旨。轉右副左副。朝廷將遣使虜中。餽遺甚鉅。公曰。 聖明所以屈志就和者。專爲保民。今若歲餽此數。不戰而自弊。其患一也。虜性貪惏。需索無窮。今歲添若干。明年添若干。谿壑之慾。何以塞之其患二也。彼見我餽遺之過其分。必謂我爲弱爲㥘。發難從之。請無以應則執此爲言。必至動兵。其患三也。豈可不愼於初。以增其驕心哉。不省。我民之被擄逃還者。淸人喝令刷還。朝廷欲依請。公力言其不可曰。不惟被驅而去者含痛次骨。其未還者。亦將絶望於南歸。益堅事賊之心。其讐我必大而禍我必深矣。敵之欺我無謀久矣。今若墮其計中。後雖有甚於此。亦將俯首聽命。無如何矣。况奪吾懷中赤子。忍投之虎口乎。 上嘉納。又䟽請選將積粟。爲自强之本。略曰。今欲求良將以需急用。則一國之廣。不應無人。請於內三廳及軍官出
身中極擇驍健者。束爲一哨。試其藝。則必有一人之尤者矣。得其人以爲百人之長。合十哨長十人而試其藝。則又必有一人之尤者矣。得其人以爲千人之長。合百哨長百人而試其藝。則又必有一人之尤者矣。得其人以爲萬人之長。而要以有智慮知合變者拔出之。則必有一人可以爲大將者。誠能得此等十數人。則其視膏粱子弟之凡愚庸懦與夫富貴已極志氣已衰者。其得失豈不相萬哉。 上下廟堂議。卒不行。時。告變相續。治獄甚嚴。人皆重足立。無敢爲 上言者。公䟽曰。 殿下至仁如天。凡獄情之可疑者。無不一閱立釋之。然自逆獄之起。慮餘孼爲患。未成之童。已放之人。亦皆一一覈出。投畀有北。九族含悽。冤號徹天。若非法律應坐。决不可創謬。至於誣告。漢法所重。苟無反坐之律。善良之受禍無窮矣。 上雖嘉之。時議益不悅。又因旱應旨陳䟽略曰。夫婦之綱。天地之經。以婦諱夫之惡。此實情理之可哀者。而愛英之死於杖下。宜在可恕。李繼先等逆狀雖著而未服而定罪可乎。至於逆胔之追刑。適當遇灾省懼之日。遽行斬尸慘刻之令。此臣所未解也。朴承宗在反正初。止其子聚兵。至寫所懷以聞之。况其女之爲廢
公元1749年
人死者。亦可嘉。况承宗旣與爾瞻諸孼相背而有扶護 母后功。雖有貪濫之罪。其不足葢之耶。廢庶人雖有罪而死。自 聖朝寬大之政而言。立其後以祀之。豈不有合於聖人繼絶之大義。李仁居以淸側爲名。罪當斬萬段。然一匹夫。縳之有餘。洪靌之功。止於一資足矣。是何裂爵分茅。爲當世笑囮也。衆大駭。謂庶人事非所宜言。機毒矢以睨彈擊發 上終不聽。己巳。拜工曹參議。庚午。除三陟府使。將行。桐溪翁就別。執手而語曰。子何不少遅而偕我。我非子與偕而誰偕。願子之無疾其驅。居一年。儒化闡。蔘徵簡漁戶謐。民歌頌之。投狀歸田里。雖處𤱶畒。惟以朝廷得失爲欣戚。壬申。拜禮曹參議。辭不赴。陳䟽略曰。兩司之論李貴。是一國公議。不可違。而 殿下於此不免以私累有所抑揚。人主輕視臺閣。肆然自聖。以致莊士日遠。諂人日進。終至於鹿馬易形而人不敢言矣。六月。 仁穆王后薨。 上聞公病。令調理就道。公惶恐承 命而西。歷訪愚伏翁。病已深。執手泣曰。吾不復近淸光矣。國事尙可爲。公勉之。時。 上體違和。術者言詛呪爲祟。有妖醫入 卧內。屛左右近侍。自以針火燒之投 玉體。瞋喝狀甚獰。人無敢言者。公進言
公元1752年
曰。朝廷之禮。以嚴爲主。非匹夫妄人作弄伎倆之地。而大臣不敢言。臺閣不能爭者。徒以君父已疾之爲大。無害於曲循之也。然旣知其妖誕則何可徒爲婦寺之仁而不念有害於事理哉。又請行禮讓䟽曰。朱子曰。須是如雷在天。方能克去非禮。臣於妖祟之說。有所復焉。鬼神之德。聰明正直。使其有知殃禍之必先於行凶者矣。况積否之餘。天生 聖人。爲禮樂人倫之宗主。寧復有陰邪之妖敢干於太陽之淸明哉。然心之爲物。有所動則外邪或乘之。大學曰。心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臣竊不勝其過慮也。有識者歎曰。朝廷有眞儒臣也。癸酉。乞暇還。甲戌。 上旣追崇 大院君廟號 元宗。將議祔太廟。公上䟽言其非曰。禮曰父爲士子爲諸侯。祭以諸侯。其尸服以士。又曰。子無爵父之道。又曰。諸侯之子爲公子。不得稱先君。又曰。卑孫不可祔祖。又曰。公子公孫之爲士爲大夫者。不得祔於先君之廟。又曰。公子之子孫有封爲國君者。後世祖是人。不得祖公子。求之於禮。其不可追崇如此。而今說者之必誤 殿下。以陞祔 太廟者。是何禮。 殿下爲至情所蔽。雖爲非禮之擧。 大院君其安於非禮之享乎。上以
公元1755年
祧有功之 聖祖。下以違擧國之公論。則臣豈以在野而不言。終使 聖明取譏於後世哉。又與金昇平書。極言 祔廟非禮。末乃曰。張璁,桂萼以爲獻皇帝未爲天子。不當於太廟立世室以享。夫以璁萼之迎合。猶爭其不可。豈以相公守禮之正而不爭之乎。昇平得書上箚爭之。遂被譴。時。掌令姜公鶴年言事切直。臺諫至請按律。公以大司諫䟽請言事補外及屛之塞上者。亟賜放還。仍言姜鶴年之䟽。言雖不中。終何損於 聖德哉。臺閣之至請罪之者。臣所未喩也。乙亥四月。拜副提學。前一月。有李基安者以廢朝餘孼被逮。辭連搢紳甚多。 上特命李埈,鄭蘊,崔晛勿問。及新除降。趣裝發行。至忠州疾作。上䟽略曰。臣恐不得生謝 聖恩。促駕就道。朝暮馳不息。未及中道。病發僵卧。天地之恩。無路更報。溝壑之塡。將恐不遠。北望 宸極。涕泗橫流。抑又有不可進者。胡氏之言曰。人君之患。莫甚於講官之不知學。不知學則其君不得聞大道。而流俗之言易入。義理之言難進。臣之不學之甚。已試而無驗。况聞將擧非常之大禮。 天斷旣銳。勢不可回。以臣不學。豈絲毫補 聖德也哉。遂還。六月十七日。曳杖出步循花堦。命整砌石。日晩。
曰覺氣不平矣。命侍者灑掃堂室令潔凈。瞑目端坐。已而命正席卧。以申時終于正寢。壽七十六。訃及。人無不咨嗟痛惜。明年正月。葬于所居五里大峴。後移葬道莊山卯向之原。兩夫人祔焉。公嘗參原從勳。朝廷推恩澤。 贈爵吏曹參判。公天賦旣異。充之學力。葢自見柳先生。已聞聖賢之學矣。以其修於身者則嘗曰。窮其理。所以致其知。反其躬。所以踐其實。然致知不以敬。昏惑紛亂而爲罔焉。踐實不以敬。怠惰放肆而爲殆焉。二者必敬以夾持。可以進乎學矣。以故雖居閒處獨。儼然若見大賓。昧爽起輒盥洗。整衣冠而出。望先壠再拜已。輒終日端坐。肩背竦直。雖盛暑不見有隤墮色。讀書以論孟庸學爲本。旁及其餘。無所不讀。玩高明索義理有得則思。思則又求其無疑。雖中夜起而燭書之。以其行於家。則以父母心爲心。視無形聽無聲。及年已耆。誦哀哀父母之詩。輒泫然曰。昔侍側。家雖匱。甘旨無闕。今雖祿仕。誰爲孝。奉祭必誠必敬。肅然愾然。祭已罔缺。油然喜。少或不如儀。終日不樂。嘗謂世俗之重於野而輕於廟。甚非禮。若因此全廢墓祭。人情亦不安。今倣文公禮。只就寒食及十月上旬。祭於墓。其餘俗節。設茶果而已。以書問
愚伏翁。亦然之。遵而行。月澗公長二歲。以事父者事之。嘗曰。干戈飢疫之日。無我兄無我身。倩畫工圖之而文之。名曰急難帖。下逮閨庭之間。雍雍焉有秩。斬斬焉有法。恤宗族。尤急孤寡者。傾其有而不爲己毫髮計。及歿。服朞者以十數。以其立於朝者。則平居恂恂然如不能言。及遇事。直以義裁斷。若斬釘截鐵。凜乎有不可犯者。見衮職有闕。朝政有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丁寧懇惻。務在感激回聽。至事關國家大義理大議論。歔欷感發。勇往直前。犯顔色觸雷霆。日章奏交飛。雖勳貴者盛氣咆喝。不少爲之沮。其言雖或不見用於始而卒無不驗於後。若燭照數計。識者無不悅服。獨忌嫉甚衆。傍伺射影。必欲中之。賴 仁祖聖明禮待之眷。始終靡替。然齟齬當路。位不大顯。以此也。剛大直方之氣。貫百世而彌光。亦以此也。尙論者何憾之有。所著述若干卷。無非至理所寓。充養旣久。英華自發。是豈無所本哉。苟能因其枝葉而究其根柢。百世之下。有不可誣者存焉。屬纊前一月。作書以戒子曰。老人或一日不諱。雖欲言不可得。是所爲言也。凡治喪有定制。切不可過於僭。斂用舊衣。不可以新製。柩衣不可用錦。壙深一丈。墳高四尺。木不
足亦可連板。用槨亦依司馬說。雖不用亦可。油灰松脂。切不宜用。又曰。殃慶乃善惡所積。禮經壞而妖說作。以致溺陰陽山水家說。雖法家有不免焉。可爲深戒。又曰。一部家禮遵行無失可以爲曾,閔。如歠粥過毁之不中者。均爲不孝。宜念之。又曰。祭物稱家有無。用翰音代牲爲恒式。然若有財可得。亦何汝禁。歿後久乃得之巾衍中云。公先娶善山文秀民女。生二男一女。長大圭官縣監。次元圭文科正郞。婿李馦。後娶綾城具忠胤女。吏曹參判鳳齡之孫也。生二男二女。文圭有志行早歿。光圭國子生貟。二婿趙興遠,柳千之。側室男曰山圭。女李悌傳。大圭男在寬。婿李東野,李濂。元圭男在發,病廢。李馦一男裕後。文圭男在淸,在明。光圭男在雅。山圭男在始。曾玄以下不盡錄。嗚呼。公之下世。百有餘載。狀德之文。未有屬筆。此實斯文之闕典。士林之茹恨。五世孫縣監華國。不以余謭劣。以公子正郞公元圭所撰家狀一部。猥蒙見托。濟恭拜起盥手。按其狀以三復焉。葢其立朝以來。刺論時政。指陳 君過。無非天地間第一等義理。使光海惟公言是用。必不至顚覆厥德。使中興以後。勳貴大臣。惟公言是用。禮樂之治必不在三代下矣。此固高
公元1747年
山景行敬慕無窮。而若其丁卯以來。唇焦口弊。隱憂顯言。有若壃場之患。凜凜然匪朝伊夕者。尤不勝李文靖眞聖人之歎矣。當是時。攀附諸臣。富貴已極。智慮茅塞。眞所謂燕雀相樂。不知竈堗炎上。而公獨曰此後憂方大耳。蚤夜規畫。小大經綸。非自彊大本。卽選將治兵之策。朝廷之上。其不笑其迂濶不適用者無幾人矣。而公歿之明年丙子。南漢下城之辱。爲千古難洗之耻矣。噫。公之逆料前知。有若神目高懸者。此豈他哉。直是居敬窮理。明無所不燭。義無所不精故耳。以公之平日言論事爲。方之三代後傑然著稱之人。惟漢之賈誼。唐之陸贄。宋之李綱,眞德秀爲近之。餘皆寂寥耳。嗚呼盛哉。濟恭不揆僭猥。惟以托名其下爲幸。謹就狀中。撮其事關天下國家者。得以撰次。至若居家行誼之可以爲世師範者。亦多闕略。葢擧其大則其細雖不錄可也。世之秉筆君子。尙有以採擇焉。 聖上八年甲辰。輔國崇祿大夫行判中樞府事原任兼兵曹判書判義禁府事知 經筵春秋館事弘文館提學藝文館提學 世孫左賓客 奎章閣提學蔡濟恭。謹狀。
嶧陽文公行狀
公元1796年
南平之文。麗朝平章事多省之裔也。以平章爲祖者。奕世簪紱。代有名公卿。簡策可按以徵也。有承郁始仕 本朝。爲少監典中府令。少監生克貞爲僉正。寔公五世六世也。公諱景虎。字君變。嶧陽號也。高祖諱仲輔國子生員。曾祖諱振國。祖諱翰參奉。考諱應洙。妣晉州河氏。 贈承旨千壽之女。領議政文孝公演之玄孫也。以嘉靖丙辰八月十六日。生公于嶺南之陜川冶爐里第。七八歲。已知讀書屬文。及長。强爲公車業。爲親在也。乙酉。中司馬。明年。罹父喪歠粥終三年。自是不復爲求進計。 宣祖壬辰之難。仗劒赴郭紅衣軍。從叔父應魯。再從弟景晉偕。未幾。叔父歿於軍。公忠憤益勵。至賊平乃還。先是。守愚崔公死己丑獄。非其罪也。國人冤之。怵奸燄噤。不敢出一言。公毅然具䟽。指摘無所忌。不得徹不止。 宣廟嘉其直。由是士林益倚重焉。壬寅。以遺逸薦。十年之間。連除松羅省峴黃山金泉四督郵。公或赴或不赴。惟義是適也。初。賊臣鄭仁弘厚竊儒者名。居同郡。公與相溪鄭先生蘊師事焉。及光海襲位。惟奸臣李爾瞻是崇。殺戮及同氣。桐翁抗疏有曰。請借尙方劒。又曰。假手麤悍武夫。此指鄭沆炒殺永昌而實光海陰使之也。光
公元1795年
海大怒。繫詔獄以鞫。當是時。廷議皆曰。鄭蘊逆。右蘊者亦逆也。公憤慨貽書獄中曰。始聞公之事。令人罔措。事機遅延。必蒙天鑑。惟此禱祝而已。及桐翁編配耽羅絶海。屢以書相問。後又贈詩曰。論直不容寧有愧。言忠遭禍亦榮華。桐翁亦鳴謝不已。時。凶論之所主張者。爾瞻也。爾瞻之所憑恃者。仁弘也。公嘗言于仁弘曰。相公何不絶爾瞻也。仁弘之從姪潔。從甥韓會等。倡泮儒。䟽請殺桐翁。公又言于仁弘曰。潔,會皆相公至親。人之議此疏者。將以爲出於何地耶。遂與諸同志者發文。一鄕聲其罪錮。不許赴擧。潔等恚甚。肆言於羣小曰。吾輩䟽。實先生之意。而文某攻吾輩。攻吾輩。乃所以攻先生也。於是爾瞻。嗾諫長李惶發啓曰。文景虎敢倡攻師之論。不可一日置官列。請削名仕版與靑衿錄。其曰師曰先生云者。指仁弘也。乙卯。太學生閔潔等䟽曰。使一國之人不知君臣大義者。鄭蘊爲之首也。李溟,吳長表裏相應。姜大進宋興周。前後營救。以蘊之逆。或謂之忠臣。或謂之讜論。至比於伯夷,禹倬。則未知比殿下於何如主耶。如文景虎,李大期甘心背師。附會邪論。願治其無君父黨賊蘊之罪。以嚴春秋討逆之法焉。有趙德謙者繼以䟽
公元1797年
曰。殿下初不誅蘊。興周之所以起也。不誅興周。大進等之所以繼也。文景虎惑於大進之說。通文隣邑。願亟斬蘊頭。竿之街巷。次誅興周。以示黨逆之罪。次治大進景虎等遺君背師之罪。以定國是焉。時。主凶論者。必以桐溪爲逆魁。攻桐溪者。又必以公爲黨逆。凶䟽騈集。禍機不知所届。人莫不爲公吊之。公處之夷如也。子弟欲爲之分䟽。公輒止之曰。分䟽非君子所爲。有罪無罪。惟公議在。及丁巳廢 母議作。公憂憤忼慨。貽仁弘書曰。以子廢母。有如許道理乎。古人以繼志述事。爲帝王莫大之孝。則往時子㼁之死。已非先王之志。况此 國母之事乎。伏望嚴斷以啓。雖大違上意。恐不妨於辭遞也。及問議自京來。又以書勉之曰。檢詳來宿弊隣而持有旨云。以大論自上有問。則相公勢不得不對。以相公繫國家輕重之身。當此莫重之事。若差毫末。此萬世公論所係。爲之悶慮焉。昔。韓魏公當英宗曹太后兩宮構間之時。韓獨見帝。帝曰。太后待我少恩。琦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爲少矣。獨稱舜爲大孝者。豈其餘盡不孝哉。父母慈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此爲可稱。但恐陛下事之未至耳。帝卽感悟。以今日事言之。人
公元1799年
雖曰不慈之已著。不啻舜所遭之變。然設以舜處之。應亦有自盡之道矣。嗚呼。公之開陳大義。丁寧䂓警。至再至三而不知止焉者。葢以盡吾之道而已。公如彼何哉。己未七月十八日。終于寢。壽六十四。葬于郡北蕪山坐壬之原。遵遺命也。公歿之明年。李雪壑大期。倡旁近諸章甫。議立祠享公。掌令蔡謙吉。爾瞻徒也。䟽斥之曰。李大期嘗以魑魅鬼蜮。比鄭潔等。文景虎不明義理。以潔之請殺鄭蘊。目之以凶䟽。李大期卽未死之文景虎也。而今乃欲掩景虎之罪。至欲立祠而祭之。比之於古之鄕先生。其恣行己志。吁亦甚矣。鄭潔以司書。乃敢踵謙吉而䟽曰。文景虎李大期。一則謂蘊爲孤直。一則謂蘊爲遺直。而謂臣等妄陳凶䟽。以至通文停擧。其時。三司館儒相繼誅討。今者。大期托以伸救景虎。欲售救己之計。大期與景虎。厥罪惟均。於是。兩司發李公啓。竟配海西之白翎島。立祠之議。遂寢焉。嗚呼。公之大節。昭在人耳目。其細者雖略之可也。然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若只論其著於國者而不及於修之身而推諸家者。則亦豈所以明體用該本末之義也哉。公雅性不喜紛華。恬靜澹泊。屛棄擧業。就嶧山陽縳數間茅亭。制甚簡也。環
亭而樹之桐。樹之綠竹蒼松。每日平明。必出就焉。使婦人小子毋近前。潛心經傳。對越聖賢。常曰敬義乃脩身之大本也。左壁書誠意謹獨之訣。右壁書敬義夾持之要。以自省焉。性至孝。常以不終養嚴君爲至痛。事母夫人爲職之恭。不專在左右就養而已。雖一事之微。恐或有不能順適其意者。方其屬疾也。母年八十餘矣。恐貽憂傷。雖氣力漸微。必强起凝坐。示之以有若向間者然。屬纊之夕。猶書諺字以慰母心。人莫不感其孝而悲其事焉。敎子弟常曰。凡事若矯情飾僞。務以悅人。則心馳於外而鮮爲仁矣。又曰。凡不善之心。始於小而至於大。若戒之於小。則不至於大矣。又曰。處事行己。必體認南冥所云敬義之實。然後乃爲求仁之方。接後生年少。必隨其才禀而敎迪之。或有不善人至。接之而已。正色不言。子弟問其故則曰。邪人不可近。亦不可拒也。公以麗澤則每與寒岡鄭先生遊。薰襲至敎。得御之喜。至發篇章。以衛道則刱立龍巖藍溪兩書院。又以松溪申公並享。禮林本院皆公倡之也。其慕賢尙德。用力斯文又如此。姜司諫翼文嘗抄略公遺集。書卷末曰嶧陽文。公之處心行己。有如曒日。不特爲吾郡之宗匠而已。君子人歟。
公元1740年
君子人也。人以爲知言。所著詩文。失於火。有若干編藏於家。惜哉。配星山李氏。中郞將傅之女也。奉舅姑以誠。事君子以禮甚得婦道。後公二十年歿。壽八十。葬于公墓之下。公無子。以景晉子必陽子之。賢而夭。桐翁文以祭之曰。溫恭端雅。克肖厥德。如何鳳兒。未飛摧翎。其爲先生長者所愛惜如此。必陽娶佔畢金先生玄孫聲律之女。生二男二女。長漢經 贈掌樂院正。次漢章同知中樞府事。二婿。坡平尹深,延安李德基。公之七世孫再博千里重繭。乞濟恭以狀德之文。濟恭盥手讀家狀。拜以言曰。嗚呼。以子廢母。天下萬古之變也。人之生丁其時者歎息痛恨。固秉彝之常。不必爲異也。若公。少而師仁弘者也。師之所在。道之所存。宜若以仁弘所爲。認之以道之當然。而及仁弘爛漫同歸於奸賊之黨。至以廢母不以爲不可。則斷然不復以師席視之。面諭書曉。或冀其迷塗回轍。而不特莫之省悟。爲其徒者乃反羣起而螫之。勘以背師。白簡相繼。其所以困公於一時者。適足以成就公萬世特立之節也。斯可謂卓異也已。桐溪先生撰雪壑墓碑曰。庚申公欲直文公某之冤。通文一道。爲含沙者所射。流于海西。其銘又曰。急友之難。不但永
歎。何其勁也。後之尙論者因雪壑之蹟。可以知公之節。又可以因是而知桐翁之並世同心者惟公一人而已。濟恭何敢贅爲。重違孝孫之請。次其事行始終。以俟秉筆君子採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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