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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翁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艮翁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x 页
艮翁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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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老稧饮贺寿诗并序
族父知事公以京兆左尹。自湖徵赴都下之明年太岁在癸巳。惟我 圣上盛德大寿。允跻八耋。匝域蹈舞。颂声殷作。于时公年八十四。 上召见便殿。赐颜温谕。晋秩上卿。题名耆社。实盛际异渥也。小子献庆既随诸大夫后。嵩呼大庭。退而拜公于白门之第。贺语才毕。公出一诗轴视之曰。城西南耆老卿宰与余并九人。去岁之腊。相与修稧燕饮。以备升平故事。诗以贺者亦若干人。方谋妆为稧帖。传示来后。尔可无一言于玆耶。献庆受而卒业。作而对曰。异乎盛哉。古未有也。社稧宴游之乐。有唐之香山。宋之洛社。歌咏颂祷之词。有周雅之行苇。而抑未知周与唐宋之世。时君克享岗陵之寿。用敷锡厥福于臣邻。荐绅大夫进而贺于朝。退而庆于家。如今日之为耶。惟唐虞之时。尧舜皆享颐期。夔龙元凯之伦。其寿不可考。而礼曰有虞氏深衣而养老。意其虞庠乞言之会。君臣相乐。以遐龄圣贤。共勉以耇德。千载一遭。略与我公便殿之对。髣髴前后。而至于社稧之饮歌咏之作。宜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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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无有。则岂能使声音光辉。动耀耳目。如今日盛哉。时似唐虞之世。人如香山之数。齿德媲洛社之彦。歌颂继周雅之懿者。惟此会为然。而窃见公与诸老人视听不衰。荣卫尚旺。龟鹤之筹。方进而未已。又况万寿之祝。无岁不上于公堂。优老之恩。无岁不下于高年。则公虽远在大湖之壖。伸贺礼感宠命。而西复预于城南之稧饮。不知其几遭。则将见庆祉之无量而歌颂之益广也。虞书以下历代史牒之所无而一有者。太史氏宁可阙遗而不录哉。请以此书诸帖。以备史氏采。系以寿域诗五章。其诗曰。
帝出于震。盛木在东。光岳之气。宗凑攸同。翼翼我 王。乃圣乃神。诞膺景运。受天万年。开此寿域。绥我士民。(一章)其绥伊何。胡耇比屋。黄发熙熙。于巷于陌。誉哉庶老。矧尔卿士。舅芾联联。𡱝脑儿齿。宠命有仆。以金以紫。(二章)时维大老。来觐于京。 王命汝格。申锡龙光。公拜稽首。祝龄天长。偕我同德。宴于城南。有几其朋。既六又三。(三章)嶷嶷颀颀。如崧如乔。惇史在傍。德音孔昭。清有粱醴。甘有淳熬。献侑歌咢。其乐陶陶。日暮还屦。鸠杖交涂。(四章)何以赠之。芝兰之芳。狗以报之。松柏之强。何以华之。诗颂之良。何以永之。子孙之藏。旷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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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哉。邦家之光。(五章)
李秀才遗稿序
凤鸾之雏。其羽不成章。虎豹之子。其毛不泽雾。盖混之鸡鹜之毳犬羊之皮则固已蔚然而异伦矣。惟人也亦然。如杨家之童乌。苗而不秀。其一言妙解。亦必往往有老儒生终岁呻吟而不可几及者。曷可问其年而少之哉。延城李氏子象延。幼有奇志。好古文词。稍长发语惊人。年十九而死。其爷上舍公希朱氏悼其志之未就名之未立而年之遽促也。收取其所著述诗文若干首。将谋剞劂氏。以寿其传。请余文以弁之。余取而读之。盖有才而学未充者也。然如暝色成烟仍古渡。村居依柳各寒灯之句。深得晚唐调响。祭从兄籁轩文。句法翩翩。步骤古人。此所谓一言妙解。往往有老儒生终岁呻吟而不可几及者非耶。若假之以年。使得大肆力于古作者之文。而集群源为深博。方春之水。固已脉动而流活矣。其进而为江河之大汇泽之雄。又何可量也。呜呼惜哉。或病其篇什之不多。无以著见其才美者。是固然矣。然睹一羽一斑而不知为凤与豹者。非具眼也。世有张华之博物则知之。庸何病乎。于是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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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和孝妇洪氏㫌闾庆喜席上诗韵并序
丙申之岁。吾外从嫂南阳洪氏殁。亲党之近而大小红远而缌又远而至于无服者咸哭于堂曰。尝于我虖睦姻矣。邻里之父老暨妇孺愚无识者咸哭于巷曰。尝于我虖敦恤矣。微而臧获仆妾咸哭于庭曰。尝于我虖慈惠矣。于是乡之贤士大夫闻之。言于众曰之是道。奚足少尽之。孝者百行之源。而是妇也事舅姑有显行。一言以蔽之则其惟孝虖。皆曰诺。其后十有九年之久。而士大夫之所称道者如一日也。咸咨嗟曰如是妇之孝而有不闻于朝而㫌其闾者。吾辈则何以冠带衣履于乡。乃造县太守之庭而诵之。越明年乙卯又诵之。越明年丙辰又诵之。越明年丁巳又诵之。太守嘉之。上之观察使。观察使嘉之。移之礼部。礼部既嘉之。而以白于 上之重而难之者久。越五年辛酉秋。礼部以为久郁舆人之望。而使有懿行者弗获荣弗可。尚书乃上奏曰臣谨按京畿观察使臣某所移牒。有曰某县某乡士人孔某妻南阳洪氏。孝子某之孙。孝子某之曾孙。洪氏既生于孝子之门。而又其所归之先则有官大司宪暨 赠参判者。乃其六代考曾考。而皆以忠孝特闻于世。凡其得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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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耳目之间者。固足以异乎人。而诚孝之油然于中。弗待勉而生。不求誉而加者。盖天性然也。平居事舅姑能色养。及舅病且死。呼天乞代。斫二指以血进。竟死不救。洪氏指痛不可忍亦死。又曰家尝失火。财物尽焚。洪氏不顾。直走救先庙。几烧死。臣窃以为孝矣。敢以闻。 王曰嘻。其议㫌之。政府舍人时乃举行。其子就仁即悲喜感泣。既卜日。具酒脯告庙。册其闾而题之曰孝妇南阳洪氏之门。仍又念先美之彰。国恩之侈。舆情之悦之可庆也。乃合宗党朋友乡士大夫而酌之于家。酒既酬。有起而言者曰。古亦有伤肥体供亲疾者。雷天锡张奎之刲股和药是已。然抑士也。非女也。士与女有异。柔懦不如刚决也。古亦有女子而捐𨈬命救亲死者。曹娥。饶娥之投水抱尸是已。然抑父也。非舅也。父与舅有异。义合不如天属也。于虖。刚决之所难。而今以柔懦而易之。天属之所罕。而今以义谷而有之。此洪氏所以孝于孝乎。惟我国家褒弗滥被赏懋审施。行虽美而弊或生于末流则不褒也。迹虽韪而心或出于虚伪则不赏也。盖将以励世劝俗之方。寓诸其间。故其得之也若此其不易也。今乃于洪氏之门。凡三见其棹楔。而孔氏之先。亦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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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孝褒赠者。则两家之蒙被国恩。其可谓渥厚沦浃。而苟微两家至行之出寻常万倍。亦何以获玆盛于今日。虽然若洪氏之断去其指。无异赘肉之弗痛者。其心夫岂有求于今日之为邪。凡为洪氏之子孙者。其事父母。有弗以洪氏之断指为心则其可谓贤子孙耶。言未既。傍有咈之者曰否否。圣人不云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弗敢毁伤。韩愈之鄠人对。亦曰母疾则闻烹饪药石以为是。未闻毁伤肢体以为养。今洪氏之所以为孝。 圣朝之所以㫌表者。以其诚切于爱亲而志勇于舍生也。岂以其断指之必合于义而必可训于世耶。吾愿洪氏之子孙。师其心而勿师其断指也。于是有乡丈人色弗悦。中坐而吁曰居。吾语汝。人孰无父母。父母疾病。百药无效。医者言必用生人之血则生。不然则死。为人子者其将爱吾之一肌一指而弗救父母将绝之命虖。虽以身代。必不当辞。况毁一肌伤一指。未必尽至于杀身乎。且吾之一肌一指。固是父母之所遗。而其视父母之全体则轻重有间矣。毁父母所遗之一肌一指之可戚。孰若举父母之全体而归之于尽之为莫大痛也。子事父臣事君。遇患难则虽脑涂地而骨横野。直前而不避。此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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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恩重义大。身不足恤故也。平居侍药。虽与遇难者不同。其心之欲以己之死。易君父之死则一也。奚置一是一非于其间。苟以是为洪氏之过则吾必曰斯过也。过于孝。无过易。有斯过难。座者乃服。既退各赋四韵诗以歌之。某亲睹玆盛。又居洪氏夫党之末。而素餍其行。不能嘿已。遂书颠末为序。继以诗。诗曰。
高钉丹榜小衡门。令妇精忱 圣主思。藏箧斑衣三世色。澡身孝水百年源。旧沾赤血惊神鬼。新捧黄麻慰子孙。珍重园桑曾采树。至今鸣哺白乌存。
送洪台(名汉)之任罗州并序
今年夏余在苍沙别墅。客有自都下来者曰洪侍郎君平。出自经筵为罗州牧。视其班为左迁。语其才为屈枉。公议咸惜之。及其饯也。为君平忧者。忧其不自喜而有阴阳之患。为君平贺者。贺其困衡增益。可期以远大。之二说。于子何如。余始闻而咄。终而哂。徐而后应曰。君平固世之名儒才臣也。问学该邃坟。文词叶雅弦。经筵其职也。今屈之以百里之任。责之以俗吏之务。淟汨于米盐之烦。倥偬于簿诉之委。非其宜也。公议惜之固也。然贤者未易器也。只知为庙之敦匜。而不知为农之钱镈则非知君平者也。且所贵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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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者。能乐其所得于天之乐而已。乐其乐者。忧乐不入于心。故待困心衡虑而增益其所不能者。非士之上也。若君平之乐。既全于天而不在于外。则何有于困衡。而谓远大之期。有待于是耶。野哉其贺也。贺犹不可。况可阴阳之患之忧哉。罗州地大而物众。其民羯羠诈狠。喜斗讼。抱牒而叫呶者。尾相筑于庭。日以千计。南滨大海。州岛瀰莽。民作奸犯宪。在追捕而亡者鸟鼠窜脱。踔不知所迹。吏持刀笔。伪簿弄章。欺诈猬起。偷逋动以万数。是以罗州在诸道郡县。最号难治。非得刚明有威望者。莫能剸治。选部以君平膺是任。 圣主虽惜其去。终亦不留者。诚以难其人。且试之也。君平尝一试畿辅。未几去。其绩不见。凡三试邑。初得陟州。再得莱州。今又得罗州。而莱难于陟。罗又难于莱。愈试而愈难也。莱之政既加于陟。则罗之政必加于莱。愈难而愈办也。进乎此则方伯难于牧守。筹司难于方伯。其试也既不可槩。则其办也又何可量也。然试愈多而难愈倍。则君平其可不怵然而益勉乎哉。是可使君平闻。遂书其对以赠其行。继以诗曰。
台宿移南服。天香限九墀。竹深灵浦舶。花覆锦城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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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翰无停牒。清冰可镂碑。旧驴知巷曲。怊怅暮云时。
五节殉难录序
吁。古今人重死节。然死于死之日易。死于生之日难。何者。天下之事。莫难于死。而亦有易之者。自其易之者视之。死者天下之至易也。但其所以易之者。不在于死之日。而必自乎生之日。平居无事之时。自动静语嘿。以至于耳目四体之欲。一轨之礼义。而不以非礼义间之。其始也耳目可黜也。四体可遗也。自此以往。无物不轻。卒至性命之重。可以怡然而决舍也。锋刃之威。可以恬然而顺受也。此岂一朝一夕之所可能。而设或能之。匹夫之慷慨。君子不取。是以死于死之日。不若死于生之日。斯义也。余于李氏殉难录验之矣。粤在 仁祖朝丙子虏难。分沙李相国夫人权氏与子女。避兵于江都。及陷于寇。权夫人首先自刭不殊。又缢之卒死。长子卫母抗贼。中乱矢死。二女及长子之妻亦骂贼而死。死者凡五人。第四子才十岁。抱母尸不去。孑立啼号于露刃之林。乞得母衫。著之亲肤而归。相国之妾郑氏亦自刭求死。幸得不死。其后乱定。权夫人及二女长子妻俱得㫌褒。其馀以相国之谦抑。虽不得尽㫌。一门义烈之盛。殆古竹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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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何其异哉。相国之五世孙今判官克诚。悉取权夫人以下志状及殉节事迹。裒成一册。名曰殉难录。遍求弁卷之文。要以张大其传。亦以属余。余虽非能言之士。义不敢辞。受而卒业。得权夫人懿行十馀条。皆古女士之行。而训子女式闺阃。亦纯乎礼义而已。余乃作而叹曰。此其所以勇于义而轻于死乎。相国之世。继有闻人矣。相国之名德。载列国乘矣。在当时缙绅间。蔚然有诗礼法家之誉。而权夫人之淑哲又如此。一门大小。固巳熏而化之。好义如生之可乐。恶不义如死之可避。其致死也。见其可乐而已。不其易乎。其易也有素。则其难也直遇时而见耳。苟如是。虽谓之不死于死之日。而死于生之日可也。如使一时感愤。可以勉就。则一犹难耳。况三四而五乎。噫。李氏之所易。众人以为难。难者众则易者稀矣。余诚悦乎稀而慨乎众。遂敛衽起拜而书之如此。使稀者益彰而众者风焉。
石北申圣渊瀛洲唱酬诗序
险莫若海。危莫若舟。恐莫若飓。申友圣渊之役于耽罗也。遇是三者。大固疑死。小亦病悸。及还京师。充然其貌。旷然其怀。须发郁然如昔黑也。叩其囊。得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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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篇。皆漂海时与其僚友及书佐解为诗者相唱酬以乐者也。其意方且与风涛相荡戏。鲸龙同啸吟。固已忘险与危恐也。圣渊岂有道者欤。其诗清遒轩举。离尘绝垢。如御寇蹑风而行也。吾闻耽罗古号瀛洲。神仙异流往往而游。圣渊岂遇之而学习其羽衣声调欤。噫。我知之矣。昔费长房学仙于壶公。壶公以猛虎恐而试之。前日之飓。其试圣渊也夫。圣渊之学仙。有得观于诗益验。
李氏景远录序
古者国史。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家之有史。亦犹是也。自古贤士大夫实行大节。或太史所采。或碑志所载。至其琐言细行。宜若不甚著异者。亦颇出于杂记外传。如画以传神。不惟耳目口鼻之大。而扬眉蹙頞偃仰笑骂之状。亦可备其人之全法也。是以鲁论乡党所记及以杖叩胫。及阶曰阶。皆是意也。道无精粗。其时门弟子。不其善言圣人哉。今李君克诚德中甫袖景远录一册示余。盖其始祖以下十一代先故遗事。旁及从先祖若叔诸公遗迹。分为内外篇。不佞受而卒业。作而叹曰。美且多乎哉。然德中八世以上。璿谱可按。七世以下若菊斋若芝峰若分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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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祖东洲,游斋诸公。踵武卿相。为国名臣。文章德业。徵诸竹帛。考诸文藁。并皆燀赫轇轕。其或仕不大显。或蕴而不市者。亦皆有行艺。为能言者采述而镵诸墓道则宜无不足于不朽。而是录所载。皆其零金片玉。谓之无甚著异可也。德中犹皆掇拾无遗。谨书而不敢怠。骤见之。但觉遗风馀韵。薰然泠然有被人者矣。徐玩而熟味之则皆可以劝忠兴孝型家范世。微而至于吟弄风月。谈谐朋酒。亦皆划然非衰俗耳目。如振雅弦于巴歈之席。峙古器于沽肆之筵。廉顽敦薄之意。闇然施于其间。向所谓道无精粗者非耶。德中思显其世德。其志孝矣。又推其所得。将以风一世而新之。是录也岂止为李氏私宝也哉。不佞引诗而序之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讱斋崔先生续集序
讱斋崔先生遗集既梓行矣。而先生六世孙光璧氏又取先生朝天录及诗文遗佚者若而篇。裒成续集。属献庆弁之以文。献庆应之曰。朝天录世乌可无也。我国士大夫使燕还。莫不有是录。而莫先生详。以之之燕。按而迹之。虽生客若熟路。行师者得之则知坚瑕险易之所在。观风者见之则知谣俗化理之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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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况时当 皇朝季叶。左珰之弊已滋矣。宾旅之怨已兴矣。蒙獭之衅渐搆矣。辽蓟之路将梗矣。忾然忧叹。思周盛时。一如曹桧之诗。惜乎。当时之不知戒而尚贻后人之明鉴。朝天录世乌可无也。郑桐溪交游颠末。又有可以警人者。易曰知几其神乎。几者心之谓也。当仁弘以盛名诳一世也。微先生孰察其心而早与之绝。微先生孰与桐溪险涂相将。卒成树立之卓尔耶。诗云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人有良友之谓乎。遂感叹而为之序。
桃村李先生实纪序(先生讳秀亨。羽溪人。顺兴士林。立祠于道溪。宁越彰节书院亦配享。)
士有有名之名。亦有无名之名。于其可以名而立名者。其志显其迹著。故有名。于其不可以名而立名者。其志隐其迹晦。故无名。贤者初非有意于名也。各适其时。各行其义而已。如殷之伯夷叔齐。于其可以名而立名。故天下后世。莫不知其志与迹。一辞称之以仁人义士。此所谓有名之名也。如汉之严光。晋之陶潜。于其不可以名而立名。故天下后世。未详其志与迹。泛称之以隐逸高躅。此所谓无名之名也。然有名之名。好名之士犹或可勉。而无名之名。必择义甚审
艮翁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401L 页
守道甚固。自喻而不能喻人者之所能也。孰知无名之均乎有名。而用心之苦。有倍于秉执易知之义理。泰然做将去欤。当 端宗逊位。 光庙御极之世。桃村李先生弃平市署令。入小白山中。终身不出。世人莫有能知其意而辨说者也。于时先生年才二十一。且五品微官也。非如集贤诸贤受遗托辅幼主当死生以之者也。仕未必为非。不仕未足为名。而犹焱举远逝。若将浼焉。岂严光陶潜之流欤。非所谓于其不可以名而立名者欤。又非所谓择义甚审守道甚固自喻而不能喻人者欤。用心之苦。吾莫得以测知则宁无辨焉耳。先生以勋臣之胄。弱冠已登朝。 光庙龙潜时。契遇甚厚。使先生仕者。晋涂何可量也。子思以爵禄可辞白刃可蹈并称其难。而白刃可蹈。或出于一时感慨。爵禄可辞。非终身忍穷饿视轩冕如浮云者。不可能。以此言之。先生之事。岂非尤难者耶。 光庙数存问赐赉而不强致者。又何故也。亦如严光之志。光武成之耶。先生之妇翁金文节公屏居龟城。以大家宰徵不起。先生谢京师。踰岭千里。必从金公之乡而老焉。治所居室。壁其东南而牗其北。北乃越中山水 端宗逊位之地也。先生享年九十四。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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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盖七十馀年。用心之苦。其或可辨也欤。先生之后孙庆■(氵奭)。裒集先生遗事为一卷。属下佞序以弁之。景仰叹嗟。谨书此以遗之。
  谨次旧宅诸贤䪨并寄
渊默雷声茆数间。杜机终日玩鲵桓。峥嵘北牗清风榻。留与千秋砥柱看。(右千仞室)
春入先生苜蓿槃。芳徽何逊采薇山。越岑峭碧蜀禽语。遥忆满楼明月寒。有(一作右)拱北轩
赠参判郑公实纪序(公讳大任。壬辰乱倡义兵。后登武科为体泉郡守。赠户曹参判。)
不佞尝读郑湖叟倡义事迹。服其忠烈。知我 圣朝教导培养之效。今读 赠参判郑公遗事。当难奋发。殉国忘𨈬。与湖叟无异。且是湖叟族弟。不佞又以知乌川之郑。忠义根性。成一家范。自圃隐先生已然。非一时感慨袭取之也。公当龙蛇之难。凶锋飙急。八路瓦解。食禄有官守者往往弃城而鼠窜。草茅寒贱之士。死于何有。而沫血张拳。赴矢石如乐地。卒能大膊强寇。复全岭左诸郡。嗟乎岂不贤哉。岛夷之来。千里连营。昼则旗帜相望。夜则烟火相接。大为之声势。而实犯兵法所忌。苟以偏师尾击之。或腰截之。长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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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自回矣。西厓相公以南军一万。击破汉南诸屯之策。实出于此。而为李提督所沮抑。不得施用。然郑公永川之捷。乃所以尾击之也。安东屯据之贼。安得不丧胆。畿甸充斥之贼。安得不狼顾。西厓之策。见沮于提督。而偶合于郑公。不施于汉南而得行于岭左。贼悬军深入。将无以善其归。则彼势已蹙。我势自张。中兴之功。未必不权舆于是捷。岂直如巡远蔽遮江淮之功而止哉。既又踣之龙宫。殪之比安。跐于朴渊。躏于太和。辄先士卒。战无不捷。卒以劳悴成疾。临殁犹以国事谆谆梦语。呜呼。以公之忠勇胆略。使得统万众都大帅则所成就必不多让于古名将勋业。而所领者乌合。所授者卑县。虽竭诚殚力于下陬遐远之地。功为人所蔽。才不为世用。赍志未究而殁。惜哉。其后因道臣状闻。录宣武原从功。累 赠至亚卿。亦可为一邦忠义之劝耶。公之后孙周弁。以公遗事。裒成一册。属不佞弁之以文。不佞虽非能言之士。闻公之风。自不觉起敬于百载之下。遂援毫而为之序。以寓忻慕之思云。
骢马帖序
宋生殷绪为余言其十代祖讳秬。永乐间为司宪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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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与僚友十九人联名修稧。序以弁之。以相劝勉。今其帖尚在。以视余。余应曰监察。古之殿中御史也。国初有落简㓒门之规。任弹劾纠正之责。其选必峻。凡在是帖者。可知为一时名士。而序文所劝勉。又在于励名节戒便佞。凛乎其风棱。尚如戴豸冠乘骢马。呼唱以行。动班行之目。耸街路之听。噫其可敬也已。今已累百年。彼十九人之子孙未必皆有。亦未必皆藏是帖。而赖是帖之存。十九人之姓名并不泯没。岂独宋氏之幸哉。宋生谨守勿失。异日或有十九人之子孙至者。出以视之也。
随笔新抄序
抄书。务精不务多。如李陵五千兵可也。然抄人之书易。抄己之书难。奚难。能弃之难也。以出于己。爱之深于人之书。语虽工。不人于道不顺于理。必割去之。如张巡之食爱妾。虽甚怜不顾方可耳。余性懒不喜著书。平生所作诗文杂体仅六卷。散在乱藁。棼不理者又可一卷。今四十七。始抄删而釐之为三卷。于二十以前百取一二焉。三十以前十取一二焉。四十以前十取四五焉。四十以后至今日。十取七八焉。岂非逾老而所见益进欤。或谓远者易疏。近者易惜。如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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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少子而不爱长者。是又一说也。后此十年或数十年见之。未知所弃者又几何。且吾所不弃者。又安知不弃于人耶。姑识之。
孙氏忠孝录序
忠孝性也。人皆有是性。或不能然者。气质蔽之也。今孙氏一门。世其忠孝。自鼻祖达于裔孙。以纯行卓节著者。屈指八九而未已。岂孙氏之得气质。不同于庸众人欤。东方清淑之气。穷于主屹。固已扶舆磅礴。鸡林古墟。又当国之正东。东木也。木之理为仁。木之气为春。理与气合。宜乎此邦之多秀民也。然最关于人。又莫若风教。孙氏之先以孝感致石钟之异。倡率其家。则其风教之被于子孙者。虽历数千载。安得不轇轕而浩涆哉。得理气专风教。承述忠孝之传。常也。非异也。人知其异。不知其常则惑也。然理气未常变。而风教有时而衰。为孙氏之子孙者。可不勉欤。孙君尚德以世乘示不佞。起敬感叹之馀。又以是警之。孙君以为如何。
枫岩文先生(纬世)遗集序
士以学问为重。事功文章。皆自是推己。枫岩文先生始受业于内舅尹橘亭衢。已通大义。后事退溪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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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陶山。得闻圣贤相传之旨诀。遂成大儒。徜徉泉石。若将终老。有天民嚣嚣之乐。及壬辰倭乱。闻三京失守。 乘舆播越。亟往见朴竹泉光前。又约任公启英。纠义旅讨贼一语。泣数行下曰。国家所恃。惟岭南两湖耳。岭南湖西。皆已沦没。若湖南陷则调兵馈饷。将于何恃。本道握帅权主号令者。皆勤 王远去。所在义兵将某与某也皆败䘐。贼锋已及境矣。军民交走死无告。一路莫有人谁何者。吾辈亦鸟兽窜求活。其如国家何。其如一路生灵何。其如平日读圣贤书何。我欲死耳。公等如何。任公叹曰。吾尝谓公怀道深藏。果于忘世。今公首倡大义如此。公死吾敢不死。遂各归其家。招募子弟少年及旁郡壮士。得五百馀人。推任公为左义将。先生主谋画。行收兵又得五百馀人。军声稍振。列邑以儒兵少之。不肯助糗粮军饥。任公拊先生背曰方今死战易。给馈难。公能主饷不乏。军可济贼可死。惟公能。馀人不能。先生不色难。即昂然去。责励守宰。激劝富民。飞挽襁至。数百里不绝。故任公卒能与右义将崔庆会及岭南诸义将。合力大膊茂朱锦山间。又踣之开宁。躏于星州。湖南之得全。如唐之有江湖。以其财赋为兴复之基。若论蔽遮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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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之功。先生首也。贼退先生返初服。口不言军兴时事。邈然若山泽之臞。朝廷韪之。闻于 上。上命除龙潭县令。先生以国乱犹未平。不辞而膺命。未几贼又大至。列郡瓦解。守宰及士民。挈妻子披藉山谷间。先生独大布恩信。团束吏民。截据冲要。出奇剿击。得全其境。贼去先生亦去。归田里。先生之见于事功者如此。先生少不屑公车业。以亲命一赴乡解。辄为举首。卒成进士。所作古文词。大逼作者阃域。如晦赋哀失鹤等篇。发诸性情。自叶风骚。先生之见于文章者又何如也。义理之积而为忠勇。忠勇之发而为事功。文章又其绪馀耳。求先生于事功文章之间。而不知师门薰陶之力。林泉涵养之效。则其亦识之陋也。退陶之学。学孔子而已。一生言语文字。未或及于军旅之事。而独于先生授以武侯八阵图法。岂不以先生有武侯之才略。兼有武侯之忠义。可期以武侯之功烈欤。惜乎。起草莽提乌合。不能大展其蓄积。所成就止于斯而已也。先生著述散佚无传。馀存仅若干篇。一斑可知全豹。窥先生之学而得先生之心者。其不在玆也耶。于乎其可敬也已。先生子孙将谋锓梓。以寿其传。以弁卷之文属诸不佞。谨以此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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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丰川崔使君(光璧)诗并序
崔君公献将适丰川。若有不豫色。不佞勉而告之曰。子峤南人也。不南之辕而西之麾。宜子之不释然也。然士之仕也。将以行道也。道苟行。奚以地之远近为哉。峤南之俗。犹有先贤遗风。惇孝悌崇礼让。贵义贱利。西之人亦已饫闻而艳之矣。今子之往。必将曰我侯峤南之贤大夫也。导我必以峤南之俗。吾侪幸矣。发一号出一令。果有以大副其望。则其从之也轻。子之成政于西州。流声于中朝也。将不月不岁而以日俟矣。吾以是贺。崔君始色和。徐而后应曰。吾闻西民羯羠不均。苟能以吾土之俗。易彼之风。吾何敢不勉。亦何用病是役也。揖且起。又赠之诗曰。
郡邑礼川冷。京司水部寒。倘非如玉士。那得似冰官。落日中堂见。丹枫九月看。治成应降玺。牙笏更朝端。
敬斋洪先生(鲁)实纪序
士以问学为贵。幸而遇时。兼善天下。不幸而不遇时。独善其身。皆问学之推也。然兼善非问学不可。独善虽若一节之易能。亦不由问学。徒以资性之美趣尚之高而已。则非吾儒之所贵也。晋处士陶渊明高尚其志。超然避世。固可谓独善之士。而迹其行事。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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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集。谓之问学之推则未也。如丽末舍人敬斋洪先生以渊明高尚之操。本源六经之学。非苟以一节名者也。岂不尤韪乎哉。先生妙龄登科。侍讲经帷。陈勉道义。殚诚启沃。此其志初。岂止于独善其身。而奈何邦箓已尽。哲人可卷。则遂移疾归觐于南。而素与圃隐郑先生交厚。至是不见而去者。恐其不遣归也。同乡有冶隐之贤。而不与之往还。不欲标高为名也。勇退之操。韬晦之意。实合于君子之义。今按先生遗集家训等篇。尤可见问学之深造矣。家训诗曰。至诚承陟降。庸敬闲飞沦。思传之密旨也。爱惜须勿辟。物我固无畛。曾传之至诀也。太极诗曰虚中包实理。二气斡无停。有岂云依著。无何谓杳冥。濂翁之妙键也。归田吟赠许司谏二诗。忠孝之根性也。惜乎。以是见解之精深。行谊之纯备。扩而充之。展而施之。何不足以致泽君民。而遭时运之极否。悼年命之不永。卒之与渊明并称而止哉。噫。使先生不死于丽亡之后。则亦必有伯夷西山之节。而先生朝而死。丽运夕而讫。孰知先生长往之意。不但在于见几而作欤。既不能展蕴于治朝。又不能耀节于衰季。先生之志业。于是乎益不幸矣。然颜渊三十二而死。所传言语。不过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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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句。圣人以殆庶称之。今先生所著述虽不多。视颜渊尚多。虽不遇圣人。许文敬公当世之名贤也。而许之以诚正之学。忠孝之职。斯不足以不朽先生哉。况一乡章甫慕义立祠。至今尸祝而俎豆之。先生之风。庶几与山水而长远乎。先生裔孙承文正字宅夏。裒集成书。来请弁卷之文。不佞以执鞭忻慕之心。不辞而乐为之序。
耕隐李先生遗事序(先生讳孟专。与渔溪赵先生旅,观澜元先生昊,梅月堂金先生时习,文斗成先生聃寿,秋江南先生孝温。并称为生六臣云。)
世之谭节义者。以生死分别难易。惑也。殷有三仁。爵禄可辞与蹈白刃等。则吾将孰易而孰难哉。粤在景泰乙亥以后。如成朴诸公受集贤遗托者。不仕而死固也。如耕隐李先生及梅月堂诸贤。何有不可仕之义。而或托聋盲。或阳狂。终身遁迹而不出耶。托以聋盲者。古或有之。而李先生之称疾三十年。使妻子家人不觉其非真。则其用心之苦守义之坚。比诸杀身成仁于一时者。果孰为难易哉。难易姑勿说。如欲分别而二之。恶可乎哉。先生所处之义。差异于成朴诸公。而秉执之节。自同于成朴诸公。殆难与俗人言。亦不可使俗人知。故谢绝宾朋则曰为修养也。朔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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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则曰为祈祷也。惟与金叔滋先生道义相许。佔毕斋以故人稚子。来拜床下。则语必穷曛夕娓娓。当时之知先生心者。惟佔毕父子也。后世之拟先生节者。亦惟成朴诸公也。嗟乎。岂不贤哉。先生仕 世宗朝。历职翰苑谏省。非不扬显也。中岁见时事艰危。力求外补则见几之不终日也。孝亲以诚。生事葬祭。一遵礼经则移忠之所由资也。廉俭寡欲。固穷安贫。逍遥丘壑。九十乘化。则又岂非乐天知命。不忧不惧之君子人乎。未可以一节槩平生也。先生殁后数百馀年。 肃庙在宥。褒尚节义。成朴诸公既祠享矣。先生亦因多士举幡。建祠于善山,咸安。至蒙宣额致祭之恩。今 上五年。又赠之以崇秩。锡之以美谥。永川龙溪之祠。亦先生之所俎豆。而今又与梅月堂诸贤并享。称以六先生祠。于是乎 圣朝㫌善劝忠之方。殆无遗憾。而先生之隐德微旨。揭日星而光宇宙矣。先生之遗稿。佚于兵火。先生之裔孙犹龙甫掇拾数篇。兼以附录编为一册。求文于不佞以弁之。观其色颇以篇什之寂寥为恨。不佞语之曰无伤也。人之爱慕贤者也。以必问长短肥瘦嗜好之心。虽咳唾之末。有不宝惜者乎。有声而无词者。诗经不遗。况有诗而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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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千古欤。遂感叹良久。谨书此以复之。
送严生(尚宽)
礼记有朝不坐燕不与之文。而贵臣贱臣之间。处义自不同也。孟子有传质不传质之训。而朝士野人之间。处义又不同也。今以野人之贱。而忠义奋发。捐身殉君。能办贵臣之所不能办。则其人之贤。高出于人也。不知几许万丈。又奚贵贱朝野之可论哉。昔当 端宗大王之上仙于宁越也。宁越旁近州县之大夫。孰非食禄之臣。而畏祸劻勷。莫敢念及于东园方上之役。独 赠参判严公在其时一乡吏耳。雪涕悲号。一死自失。衣襨以殓之。椑椁以敛之。广轮以藏之。仓卒半夜之封筑。永作千岁之乔陵。嗟乎。苟非天生忠孝之性刚大之气。光乎日月之难掩。卓乎山岳之难撼。岂能挺身效节于危疑震荡之际而不慑不沮哉。不佞发未燥。已诵其义。往年过宁越。访其子孙。土人曰有外孙亦姓严者在此。不佞始疑其直孙。托言外孙以避世祸耶。何其亦姓严也。今年遇醴泉严生尚宽于京师。乃参判公十一代孙也。实主其祀。其他支孙亦众多云。不佞又喜忠臣之有后。而得与之相识也。参判公萉祸而逸于醴泉。其子孙仍居其地。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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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州。几沦于编氓。 端宗复位之后。 先大王命官其嗣孙。今我 圣上亦有是命。时未甄录。有司责也。同时有成先生三问,朴先生彭年河先生纬地,柳先生诚源,俞先生应孚,李先生垲六人同心。一时殉节。公议既伸。六先生皆得褒赠祠享。公亦累赠至参判。㫌闾于宁越旧居。六先生祠实在其傍。今因祠宇之改修。 上特遣近侍致祭。并祭公之㫌闾。意甚盛也。严生不胜荣感。将往赴祭班。告行于不佞。不佞以慕义景仰之心。不可无一言。为此序以赠其行。
送洪侍郎(良浩)燕槎之行序
异端之说。其始也甚微。如涓涔爝火。卒至于滔天燎原而不可禁。惟明者睹其始而绝之。愚俗之见昧焉。杨墨之害。不及于后世。孟氏之功也。其他老佛庄荀之说。不遇如孟氏者遏绝之。故得肆焉。至今祸天下国家。可胜痛哉。今闻为天主之学者。盛行于中国。虽未得其说之详。其本出于西洋国。利玛窦云西洋人工于推步历象圭臬等器。制作纤巧。丝毫不羞。利玛窦尤其诙诡瑰奇人也。中州之人骤闻而创见之。无不嗟异酷信。骎骎然流入我国。我国学者论天人性命之理者。往往以其说为宗。而古圣人贤人之论。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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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弁髦而不知省。噫嘻其惑之甚也。盖尝论之。外夷诸国。其壤地偏侧。风气疏散。故其民多奇巧淫技。葛卢之识牛鸣。犛靬之出眩人。即其验也。西洋去中国海道数万里。又其鴂舌之尤者。非可与论于大道。而所能明者。偏曲而已。以其善幻多怪。人皆诳惑。使狐魅遇张华。安能遁其形哉。明于推步。亦偏曲之知也。见其如此。遂信其知道可乎。夫穹然在上者天也。以功用谓之鬼神。以主宰谓之上帝。存乎人则所赋之性是也。在乎事则当然之理是也。尊性而居谓之敬天。顺理而行谓之奉天。神而祭之。不过除地而郊而已。今乃殿宇以严之。图像以明之。使上帝之尊。下同于一鬼。其为慢天亵天孰甚焉。天下之人。一溺于释迦。再溺于利玛窦。鬼怪肆行。妖说诬民。几何不燃臂脔肌以为事天。而天叙天秩天命天讨。古先王大经大法。终至于废坏而不修。为吾徒者其可立视其如此而莫之救耶。今我洪侍郎汉师儒者也。读圣贤书者也。以副价入中土也。余窃有望焉。幸其说之未炽也。以事天之实。在此而不在彼。为燕之学士大夫。一诵而晓解之。其间岂无悦吾言而从之者欤。设或不从。立一赤帜。使天下之人。咸知我国有贤大夫独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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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之传而不惑,于邪说。则亦吾道之光也。子其勉乎哉。
李氏传家宝帖序
二南之诗。槩多贤德妇人所为。发诸性情之和。合乎彝伦之正。其应也又必福禄以绥之。子孙以绵之。天之报佑有德。其理有不可诬者。花山李斯文宇标一日来京师。以其家宝帖视不佞曰。此吾五代祖妣张夫人诗翰也。夫人以敬堂先生之女。归于吾祖石溪公。孝谨柔顺。恭修妇职。家人知此而已。不知有词藻笔艺也。洎乎晚年。此二帖始出。一则夫人在髫龀时为鹤发诗三章。以哀邻妪之送子行役者。而诗既清婉。笔亦精妙。一则夫人所作二绝。石溪公尝题于纱面。而其妇朴氏加绣其上。又龙洲赵先生以石溪公有丈夫子七人。譬之荀氏八龙。故乃以八龙环绣其傍。以志其盛者也。噫。吾辈藐然裔孙。所以著存而忾僾者。惟是帖赖焉。见鹤发之帖则祈父尸饔之叹。陟岵予季之怀。哀而不伤。怨而不诽。其兼风而雅乎。况心画之正乎。手泽之寄乎。况夫人谦德。蕴而不夸。又足法乎。见八龙之帖则以夫人之诗。得石溪之笔。又得佳妇之絺绣。八龙之环卫。恍如中堂琴瑟。春萱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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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兰玉森列而鸾鹄并峙也。吾辈感慕敬爱之深。将以是千古也。子盍一言以序之。不佞起再拜。复跪曰于乎美哉。古有史官采诗之法。今亡矣。不然鹤发诗其为东国之正风。而古所称女中君子。夫人庶几乎。宜夫人之寿考多男以膺禄也。敬身学圣二篇。不惟作家训。足以警百世。米家蓄寻常书画。犹有虹月之异。况德音不瑕。如金如玉。它日人望见洛江东畔。有瑞彩一抹浮天。吾知是帖之居其下也。谨书以为序。
退涧申公倡义录序
不佞尝读我东三国史。力战死节之士。多见于新罗史。新罗今之岭南也。其地土厚水深。其民重厚质直。如古所称雍州之俗。宜其见于史者如此也。裔玆以降。及乎我 朝。凡有寇乱。义兵之起。多在岭南。如壬癸八年大抢固勿说。 英宗戊申三月。逆竖称乱。不踰旬而破。直一小寇警耳。岭南诸郡士大夫莫不奋义倡率。荷戈而争先。于时退涧申公濂年近八十。恃粥为命。义城乡兵素服公义。推公为将而来起公。公奋曰吾世受国恩。吾虽耄矣。敢畏死哉。遂正色登坛。部署齐整。号令严明。飞书以告观察号召等使。将鼓行而南讨。意气毅然。虽以贼兵寻破。仍即罢归。是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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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何愧新罗遗俗哉。然而曰土俗而已则未也。又不有师教乎哉。曰师教而已则未也。又不有天得乎哉。尝试论之。雍州之俗。不有文王周公之作兴则曷以致雍熙之风。岭南之俗。不有晦退诸老先生之教则曷以成礼义之乡。同其土俗而或有不能如其俗者。同其师教而或有不能如其教者。天得异也。三者备而后公之平生。始可以言。公古学士达道之孙。学士尝甄大义斥虏和立名节者也。气脉风采。固有承受。讲学习礼。充养素厚。生而性孝。诚爱笃至。十五岁时有强盗数十人夜伐室。公蔽刃卫父。突围求母。至创遍体而血流踵。噫。舞象之岁。已能捐躯而殉孝。歌缶之年。岂不能仗义而奋忠乎。土俗之美。师教之懿。岭南之所同然。而又如公天得之良者凡几人哉。栾共子所谓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致死焉者。公实以之。求忠于孝。不其信欤。公之孙凤朝以戊申倡义录一册来视不佞。求文以弁之。不佞受而读之。凡在录者。皆一乡义士。可不没于世。且其约束之申严。条理之纤密。正所谓仁义节制备焉者也。不待交锋合刃而胜已形矣。讵不韪哉。遂感叹而书之如此。
佔毕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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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李汉为韩文公文集序。有曰文者。贯道之器也。后儒多改以载道之器。不佞窃惑焉。文之载道云者。犹车之载物云耶。车非物也。物非车也。诚如是也。文与道亦可分而二之欤。文与道贯然后乃可谓之文。孔夫子所谓斯文之文是也。非若后世词章道外有文也。孔孟既殁。斯文遂丧。韩文公崛起千载之下。能涉其流而溯其源。言语文章。皆本乎道。非李汉此一句不足而蔽之。何可改贯道为载道也。在我东则佔毕斋先生之文。亦庶几焉耳。我东地虽夷陋。其民亦游于圣人之道。而日用而不知。故为文士者。亦不知以道为文。丽末圃隐郑文忠得斯道于圣人之遗书。传之吉冶隐。冶隐传之江湖公。江湖之胤则佔毕斋先生也。先生学于家庭。行修于身。道得于心。本之以忠孝。衷之于礼乐。推其蕴而发之为文章。则汪洋富博。蔚然为大家数。一洗罗丽之陋。返诸正始之雅。至于诗律。少有天才。弱冠已有盛名。鸿儒钜匠。皆为避一头地。或愿为执鞭。倘非理实而趣远。燄盛而味隽。使人望之。有可以敛衽而屈膝。则争名之士。岂肯甘为之下哉。吟弄风月。虽若诗人之末技。道无精粗。焉往而不在。诗三百篇皆是类也。乌可以草木鸟兽之簿
艮翁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410L 页
而忽之哉。挹其清如旨酒之醺酣。聆其韵如大乐之动荡。纳天地于冲和。轨民物于中正。则先生之文。非所谓贯道而成者欤。虽谓与昌黎氏相伯仲。不为夸也。况以兴起斯文为己任。教育英才。远近坌集。诱掖作成。为世名儒者。殆难搂指。而金寒暄,郑一蠹尤得其真正路脉。有以接乎洙泗濂洛之统。而静庵,晦斋,退溪诸贤接武而继起。使义理之学。大明于东土。苟论继开之功。曷不归其盛于先生哉。且受知 成庙。出入经幄。朝夕纳诲。裨益弘多。擢置馆阁。跻于八座。展布所学。赞襄治道。则笙镛黼黻之美。廪廪乎郅隆之世。而人多妒媢。义在明哲。谢笏南归。终老丘园。虽宠赉便蕃。恩召郑重。而终不能挽回其遐心。使苍生兴无禄之叹。四方之人。觌其德如景星凤凰。诵其名如泰山北斗。士趍之端。民风之淑。自喻自化于不言不觉之中。又岂少补也哉。身后之祸。吾道一否。而剥复循环。理之常也。剥不几时而复为久长则何足为先生病也。所可惜者。先生全藁。梅溪曹先生尝编次矣。祸作之日。家室荡然。书于何有。仅传于世者十之一二。而道苟传矣。先生之书犹在也。书多少又奚论也。刊行数百年。迄无弁卷之文。今先生之裔孙一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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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来请于不佞。且以先生年谱属之曰。子其勘正之。不佞辞以非其人。卒不得辞者。虽未得御于先生。今得为役于先生。亦后学之一幸故也。遂敢为之序如此。
善山金氏族谱序
我国士大夫多未详其祖先而详于子孙者。氏族谱兴于中古故也。谱成既久。后生益繁。则不得不续成而继之。此善山金氏之旧有谱而今又新为之谱者也。金氏始祖生于鸡林。自顺忠君以后。始为善山之金。绵世千年。云仍蕃昌。名儒硕辅。磊落相望。聋岩之节义。佔毕之文章。又若文戴若新斋若省庵诸贤。皆耀名德于一世。流声闻于百代。赫舄为华宗名门。遗泽之所覃馀荫之所庇。宜其子孙昌炽。蕃衍谱牒。浩穰至于连篇累帙而未已也。然服尽则情竭。故自期功至于路人势也。世远则泽斩。故自阀阅至于编氓。亦势也。苟知为路人之可戚。则敦睦之谊不可忘也。苟知为编氓之可耻。则继述之道不可忽也。且为贤祖之孙者。小善难以名。小恶易以辱。此又可惧也。金君瀁精谱成。属余序。余告之以此。使之归语其宗。金君踧踖汗出。起再拜曰。敢不敬蚤夜自勉而勉吾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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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书其语为序。
浮桥燕喜诗序
诞惟 显隆园之迁奉也。 圣上命造浮桥于汉水。桥成奉 灵舆以济。 銮驾亦由是桥行幸。安重平兑。若砥若磐。万姓嗟异。百僚欢幸。臣献庆窃叹曰。昔周文王舟梁于渭。然考之地志。沣泾漆沮会同。然后渭始大。在岐山下则固小水也。今汉水绾上游。四大江而并之。沟浍涧谷之凑。不可殚纪。广袤阔远。非比渭大。功役之难。于周有加。而命下之后。群公奔走效职。不浃旬而告讫。窿然其高。坦然其顺。迤然其长也。此实我东剖判以来所未有。苟非圣神刱物之智。固无以及此。而在 圣孝慎终之义。亦无憾于大事。歌颂赞美。宜不止于大明八章。故臣献庆作诗千有馀言以咏歌之。其后 上赐宴于浮桥之上。臣有邻臣昌顺臣有防臣有大以敦匠诸臣与焉。臣尚集臣汉丰以修桥提举与焉。臣文源臣颐之以 园幸定例诸堂与焉。臣献庆以特教往焉。郎官从游者臣东闵臣烷也。酒醴如渑。肴核如陵。歌管喧沸。粉黛队进。惜浦日之西沈。喜岭月之东嗣。穷昼竟夜。极欢而罢。倾都来观。传为升平盛事。既退拈韵得桥字。各赋近体
艮翁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412H 页
一首。臣献庆又为之序。时则屠维作噩嘉平月十六日也。
仙园礼毕宴宾僚。 圣孝神功验此桥。彩鹢飞来沧海口。卧龙横压大江腰。杯盘送腊花胜攒。歌舞连宵火树摇。酬报渥恩无别事。还将寅协勉同朝。
龙洲赵先生年谱序
龙洲赵先生年谱。其胤应教公所编也。久未刊行。一日先生之曾孙守简与岭南章甫。将谋入梓。走一简请弁卷之文于不佞。不佞复之曰噫。先生古之遗直也。志操则璧之峭也。言行则玉之粹也。立朝谠谔。名载史策。流风所及。可立懦夫。若文章之峻洁劲正。薄仪曹而追孟坚者。又遗稿累十编在。尚何待年谱之行而不朽先生哉。且吾高祖松沙公暨观雪,眉叟许氏两先生从先生游甚密。以道义相推诩。眉叟自叙可按也。眉叟以刚果许。吾祖以廉介称先生。斯二字足蔽全德。又何加焉。然而曰人之爱慕贤者。欲知长短肥瘦嗜好之心。自不能已。况乎幼学壮行之序。仕宦升黜之迹。藏修游息之所。降生归化之年。又何可不知云。则年谱不可阙也。又曰子孙之心目。必有所著存。然后忾僾如见之思生。后学之睹记。必详其实
艮翁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第 412L 页
迹。然后高山景行之诵作。微而至于厩焚乡傩。记之惟谨。所以垂典刑而视后来。若亲炙而薰之云则年谱不可阙也。又曰先生与吾祖交莫逆。非直姻娅之好同年之情而已。则知吾祖可以信先生。知先生可以信吾祖。先生名德之益彰。其亦吾祖之光也云。则吾序亦不可阙也。遂作而为之序。且戒之曰向所称眉叟自叙中句语。不可不附录于先生年谱之末。此柳宗元先友记之遗意。非为吾祖华。实先生华也。
送尹侍郎(尚东)以谢恩副使入燕序
往在甲辰冬。我国大夫以谢恩使赴燕。今年尹侍郎尚东又以谢恩副价往。谢恩使一也。何悲欢之前后异也。邦人大小孰不饮涕而斋恸乎。然天心悔祸。邦运开泰。高禖已报休祥矣。太人已告吉占矣。子登医巫闾之山。或碣石之上。回望箕尾之野。必有虹流于渚电绕于枢。子于是乎变喔咻为欢呼。喜色津津。在眉额间。燕之太史亦必告子曰子知子国有是祥否。子行矣。东还之日。吾当与子酌酒相贺。贺吾东方亿万年惟休也。
顺庵安君百选诗序
礼之用。管摄人之百体。以靖其心志。乐之用。动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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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七情。以畅其气血。故礼主外乐主内。然乐崩盖久矣。其器已亡。其教不传。其声音律吕。独存乎天地橐籥之中。为风雨之啸号。草木之萧瑟。鸟兽之嗥吟。而诗人得之以宣其思以咏其物。欢忻悲慕忧愁幽郁。莫不以诗而泄之。至于力排元气。巧夺真宰。则匹夫而动天地。单辞而感神人。典乐所掌。仲尼所删。尚矣勿说。汉晋以来。至于叔季。作者代有。诗道相传。亦足以补乐之教残缺。而志于道者所不弃也。顺庵安君百顺裒集百选诗七卷。投示不佞。求文以弁之。不佞谨受而读之。七编之中。众体具备。每一体以众家之言。汇以类之。各满百首。其亦多乎哉。或言安君当世之名儒也。于儒者书。采掇补苴。惟日不足。诗于何暇。安君岂欲为诗人欤。不佞曰不然。昔胡澹庵以朱紫阳寘诸十诗人之选。紫阳耻之。不复为诗。然紫阳感兴诗。高出于陶靖节,陈拾遗之上。君子虽不欲以一艺名。何尝不为诗也。且世无伯牙。而未尝无琴。世无奕秋而未尝无棋。曾谓风雅三百篇之后。更无诗人乎。王者作。后世之诗。亦必使太史陈之。以观民风。伶官采之。以被弦歌。乌可以世级之渐降而忽之哉。噫。后世诗人间有学道者。其言亦往往有几乎道者。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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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辞。比于庙瑟。慷慨之音。甚于燕筑。岂不足以追古乐之馀响。养时人之性情也哉。安君抄诗之意。斯可以默识也。众家之言。或甘酸同器。则学者欲专习为一家言者。容或病之。而汉魏之淳真。陈隋之靡曼。唐之声色。宋之理趣。同一编。则览者指之。可以论其世也。青莲之豪侠。杜陵之浑厚。子厚之峭刻。用晦之轻儇。同一编。则览者指之。可以论其人也。古太史考治乱辨得失。行劝惩之法。又安知不隐然于其间欤。姑以此序之。质诸安君百顺。
峄阳文先生(景虎)遗集序
噫。宇宙间恶可无峄阳集哉。虞夏商周以来。圣人贤人之书。皆所以明彝伦也。彝伦明则人。不明则禽兽。人有一言。苟可以明彝伦而裨世教。则皆可附之圣人之籍。外此则虽藻绘焕烂。月露清新。奚益乎哉。古有峄阳文先生。大岭以南。豪杰有道之士也。尝陈疏直崔守愚冤。国论者赖焉。当郑仁弘盗儒名噪一世也。先生与郑桐溪俱师事之。及光海立贼臣李尔瞻用事而永昌君死。桐溪抗疏请借尚方剑。遂下牢狴。竟窜绝海。时祸色焚如。人莫敢向迩。而先生不为之怖。贻书与诗。以罪为贺。 西宫废议作。仁弘阴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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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尔瞻和应。先生谓曰何不绝尔瞻。屡谏不一谏。冀其感悟。初书曰以子废母。宁有如许道理乎。再书曰昔韩魏公告英宗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独称大舜为孝。岂其馀皆不孝哉。父母慈爱而子孝。乃常事不足道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此为可称。今日之事。设以舜处之。应亦有自尽之道也。仁弘又以幽王褒姒之事问之。则先生引通鉴外记犬戎弑王并杀褒姒之文以折之曰。褒姒之死。非平王即位后事也。仁弘大怒。嗾言者螫之。狺如呀犬。或称背师。或称党逆。先生一身。出入于羿彀吉网之中。而廪廪坠地之彝伦。赖以撑持则乔岳如也。当是时。白沙相公收议一篇。直五六行而已。而天下之为母子者定。先生责仁弘二书。又奚多让乎哉。其他诗文。皆清遒萧洒。脱然有出尘之想。先生殆非俗人乎。不俗则无欲。无欲则刚。使生孔子之世。孔子必不曰吾未见刚者也。刚正之气。钟于是书。至今烈烈有秋霜皦日之辉。宇宙间。恶可无峄阳集哉。今因其裔孙再博之袖卷而来授。敛衽而读。击节而叹。恨不得起先生于九原而执鞭以从之也。
敬次湖叟郑先生紫湖精舍诗韵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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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在龙蛇之乱。倡义之将。多起于岭左右。世以忘忧堂郭公再祐为称首。郭公用兵如神。功烈最著。槩是雄伟奇杰气节慷慨之士也。律之以君子之道则不能无出入焉。同时若湖叟郑先生功烈略等。而至论君子之高处则远出于郭公之上。殆难以一二筹计之。何者。先生以圃隐之旁裔。克守其家学。读书求志。敦行孝悌。所师友者乃芝山旅轩苍石诸贤。则所存于中者固已粹矣。闻 六龙西狩。三京俱陷。以草野藿食之贱。奋发忠义。左袒一呼。千人响应。蹙之永川而永川复。躏之庆州而庆州全。使贼路中断。西略之锋。狼顾而逡巡。国家中兴之功。寔籍于此。不但岭左诸郡赖以晏然而已。况庆州之战。先生之不死于贼锋仅一发耳。先生之胤子柏岩公及奴亿寿。或以子死父。或以奴死主。一门三节。卓绝千古。呜呼烈哉。虽谓之塞天地而正气。俪日月而耿光可也。既而闻王师克捷。 大驾还都。先生喜曰所欲忠者国。国今不亡。复何求哉。功归于朴晋而不自言。授兵于曹希益而勇其去。朝廷欲录其勋则又辞之。自号曰江湖叟。还归旧隐。则紫湖一钓翁耳。出处之得中。去就之合义。殆质诸圣人而无疑。自尽其食土之民之分。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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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毫有为而为之之心。君子哉若人。此岂郭公以下诸公之所可企及者哉。后之尚论者。以不言功也。方之冯异。以辞勋也。比之鲁连。冯异虽性质重厚。特一贤将也。鲁连亦好名之士也。以此较论于先生。则吾恐先生不肯安于二子之所安也。鹤峰金先生褒其功。梧里李相公访其庐。不可谓不见知于世。而以为先生华则未也。生有邮官之除。殁有兵书之 赠。实我 圣朝崇德记功之美事。而在先生亦何有焉。后人赓和先生紫湖诗韵者多矣。先生之裔孙夏浚甫亦来视于不佞。不佞以执鞭忻慕之心。谨次而归之。诗曰。
敌忾诚深若捍头。明霜志节凛横秋。齐声义旅咸能奋。乘胜骄酋始欲愁。丹券不登三郡绩。白鸥同下大江流。辞官蹈刃犹馀事。道讲中庸死乃休。
白枣堂郑先生(玉良)名行录序
冬笋冰鲤之异。于理为不近。故读传记者往往疑而未信。吾东方耕斋郑先生以孝感致白枣之异。县令亲见而图上于营司。以至转闻于 朝。㫌表其闾。载诸三纲行实之书。信而有徵如此。尚可以妄诞而疑之欤。白枣信则冬笋冰鲤亦可信。此奚理哉。噫。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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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理。有常有变。常则人皆见闻之。变则无穷而不可测。人以见闻之局。窃窃然议之曰无是理也。其可乎哉。箫韶成而凤仪。春秋作而致麟。凤麟岂常有之物也。后稷之生也。鸟非保姆也而覆翼之。牛羊非不践生物者而腓字之。舜田历山。象耕而鸟耘。王裒号泣。墓树为枯。此皆理之不可测者。而见于经史则信之。经史所不载则疑之。其亦识之陋也。郑先生生于名祖贤父之门。兄弟二人。事亲至孝。亲殁之后。白眉以毁死。先生丧三年毕。犹不废朝夕馈食之奠。以母夫人生时嗜枣。广市而蓄之。作茶以荐之。无一日或阙。偶一不继则先生伏庙庭号泣达夜。天明视之。有枣七株。当冬冱之节。挺生于庙庭。高数尺许。结子甚繁。色皆白。先生摘而荐之。其后六年先生殁。枣亦枯死。此固理之变。而人以一心之藐。动天地之莩者。诚而已。诚之所感。如钟鸣而谷应。则谓之理之常亦宜。然在先生特肤末。非根本也。同时有冶隐先生为之师。翠琴轩朴彭年,迎凤轩柳诚源,竹溪郑昌,樗轩李石亨,八溪郑悛诸贤为之友。李学士济臣为之记。洪相国淑为之碑。此皆国朝人物中非凤则麟。其为瑞。岂止如白枣之异。而萃于先生之一身。何待白枣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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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表先生之名德也哉。孟子曰信于友有道。事亲不悦。不信于友矣。先生之所师友如此。则悦于亲可知。宜乎感应而致祥也。先生之裔孙道弼甫袖先生名行录。请余文以序之。余感叹而应之如此。余虽非达理者。既道其变。卒反诸其常。
旸溪郑公(好仁)遗稿序
夫学为文而文者。不过偷窃古人之糟粕。务为妆炫姣丽之态。如击水而跳珠。机木而飞鸢。非自然也。若乃性情之所发扬。气节之所𡌂涌。器局之所涵滀。荡然而春敷。嶷然而山立。隐然而壑藏。不待彩而明。不待鼓而鸣。不待槱而蒸者。此皆自然成章。君子之所趍尚也。旸溪郑公幼学于孙慕堂之门。长就旅轩先生。薰陶而擩染。则如其性情之正也。丙子之难。忠勇奋发。纠义旅偕作则如其气节之高也。郑相国维城期之以公辅。临乱全沙西许以将才。一时镇帅。交相徵辟。要置幕府。在朝廷处州郡。皆以能干称则如其器局之大也。今读其遗稿。只若干卷耳。犹足以知全鼎之味者。以一脔之隽美也。如德渊杂咏。清婉澹荡。唐宋名家不过也。墓道文皆有古人矩法。俳体如神明。舍记词理圆好。此何尝学为文而文耶。以公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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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节器局之闳且懿而发之自然。则非所谓君子之所趍尚者欤。不佞每读湖叟,柏岩遗事。未尝不胆张发竖。喉吻间咯咯吐悲啸忼忾之音。今迹公之谱系。实湖叟之孙柏岩之从子。祖而又孙。叔而又侄。何其一门之多贤也。其答舍弟好问书。意气慨然。祖若叔风烈自在。盛矣哉。足继也无忝也。使公飏为世用。其功绩何遽止此。使处而专意于学问文字之间。则遐不睎颜。遐不辟艺垣大门户耶。人不畁其位。天又啬其年。命也夫。序其稿也。重为之三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