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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晚斋集卷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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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晚斋集卷第十五(达城徐命膺君受著)
 谥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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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曹判书朴公谥状
公讳师洙。字景鲁。自号耐轩。潘南人。朴氏自新罗王赫居世。派别甚繁。独公之先。多闻人。高丽判典校寺事文正公尚衷。以道学闻。文正之子左议政平度公訔。相我 太宗。以勋业闻。累传至司谏院司谏文康公绍。与赵静庵同事 中庙。文康之子大司宪文贞公应男。佐 明宣两朝。进贤退奸。俱以正直刚方闻。于公为六七世祖也。祖讳泰定。尚 昭显世子第二女庆宁郡主。为锦昌副尉敬宪公。敬宪公有五男。长讳弼明。以清谨遭际 肃庙。累官大司宪赠吏曹判书。配贞夫人韩山李氏。次讳弼英。司宪府监察赠吏曹参判。配赠贞夫人竹山安氏。公监察公之子而为后于大宪公也。以 肃宗丙寅八月戊辰生。聪悟绝人。于书十行俱下。读史已辨其是非得失。十三。从大宪公在翰苑。时大饥。朝廷告粜于清。清遣侍郎陶岱。泛舟至湾。岱贻书敢称眷弟。 上怒责政院曰。寡人群臣。不如张昭,徐盛。诸公仓卒不记张,徐骂魏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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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在侧举首尾无遗。闻者皆惊。冬。庆德宫之承晖殿灾。夜深火炽。公随大宪公至政院呼曰。何不命招军门大将。诸公乃悟启得旨。而院吏手战不能书。公又从傍取牌。列书诸大将名。手腕如飞。观者又啧啧称奇。自是公以藐然一童丱。其名藉甚于朝。宋公正明约以女归之。即公之元配也。公入甥馆。与宋公寅明。交游甚相得。每促膝抵掌。论朋党之祸。以为牛李之分。当以白居易为正。东西之判。当以李文成为法。由是宋公益信重公。甲午。生员第二。辛丑。补 永禧殿参奉。壬寅。升广兴仓奉事。当是时。场屋操觚之士。号称彬彬。对策称李公夏坤,赵公龟命。骈俪称赵公文命,宋公寅明。至其遍长各体。操纸笔立就。皆让于公。每文墨之暇。相聚谭论。俯仰时事。痛奸凶之俶扰。国势之岌嶪。相与感慨歔欷。约为荡平之论。欲自拔色目外。四公舍蓄人也。不自表见。独公语及党人。必力攻不少沮。由是群壬侧目。癸卯。擢增广文科第一人。策表俱中。选授成均馆典籍。寻以资穷。升通政佥知中枢府。以延慰使至黄州。还除安东府使。府为岭南都护。多大姓豪强。牒诉云委。公口号手判不留时。裁决尽得其要领。府中大治。御史褒诸道无与比。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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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公镇远谪星州。还白状。锡表里宠焉。甲辰。以病递。除罗州绫州牧使。不赴。丁未。除洪州牧使。吏犷民悍多宿弊。公痛刮磨新之。其不能自断者。上疏请之。温批褒嘉。尽从其言。坐事罢。秋。朝廷大进退。有荐公文学可史职者。拜礼曹参议实录堂上。先是。赵公文命以玉堂陈封事。言三党之后。当以荡平救其弊。 上在春宫。览而悦之。至是。赵公宋公。首先晋擢。公又继之。相与上下言议。而凡二公所建白。多出于公者。迁判决事刑曹参议同副承旨。以有老母辞递。戊申。拜大司成。三月。岭南乱作。 上命公入阙议事。公建请分遣宿将。镇守南北汉。又分兵遮截要路。后贼由镇川路如公言。其不敢跳踉。亦以守御得宜也。一日捕贼得其伪檄。语不道。 上召公及宋公示之而泣。公等亦泣。俄升嘉善。兼同知春秋馆筹司堂上。当是时。贼众遍于岭南。声言朝莫且犯京。人心汹惧。公慷慨前曰。主辱臣死。臣请自行岭南。晓谕按抚。如有变。请以义旅勤王。 上始难公去左右。遂以为按抚使兼行安东府使事。将行。赵公以柳徕命天之子且有文墨。置辇毂下。恐与岭贼相通。属公辟从事。使不敢动。公如其言。驭之有方。徕畏公明且威。终不敢有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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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亦疑有变。常自防闲。故夜辄失寐。为一生祟。公行至堤川。见湖西贼充斥。监司寄在一隅。号令不及左道。忠州牧使金在鲁孤守残堞。未有节制之权。即启请用壬辰岭南左右使之例。令在鲁专制左道。从之。及踰岭。贼兵蜂起。京师声问阻隔。民皆鸟兽散。闻公至。始知朝廷安。公驰入安东。明逆顺向背之义。为文晓谕。于是民有定志。稍稍归集。捕戢贼党。措置兵机。或驰闻或便宜。俱有条绪。一方恃以为重。亡何。官军奏捷。贼党略平。李夫人病且笃。上召公还。既复命。首陈累百言。一明赏罚以激将士。二拔人才以待需用。三贸谷货以备凶荒。四停贡俸以纾民力。五严殿最以警百僚。六涤东西以复荡平。 上嘉纳。寻同知敦宁府。迁都承旨。上疏曰。乱逆肆而 宗社危。赖天之助顺。诛讨略平。然凶言之根柢犹未尽露。则 圣诬未尽雪也。人心之讹惑犹未尽释。则馀忧未尽去也。幸而瑄与师鲁。尽吐其情。贤翼诸贼。怨国造言之阴谋。皆已彰露。而溯究其源。又莫不传印于镜,虎诸贼。宜令庙堂主文之臣。别为诰谕。播告中外。使 圣诬昭伸。人心无惑也。收拾人才。在平世尚为急务。况今艰危之际乎。古者取人。或拔于奴隶。或奋于行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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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建功烈树事业。而我国则较之以门地。限之以族望。冗卑庶贱之类。未尝拔而用之。天之赋才。初岂有尊卑贵贱之分乎。试以近事言之。槐山之尹㮋以千总。星州之李景龟以座首。牙山之李晖以别监。黄一昌以衙前。或招集亡民。或倡率义旅。以自拔见于当乱之日。臣之所闻。虽止于是。又不知几个贤能潜伏草泽。不见用于世耶。宜敕庙堂。勿拘门地。搜访人才。惩前毖后。以备缓急之用也。择守令。为救民之本。初入仕。为择守令之本。曹暑庶官。苟不严其考绩明其能否。则循次调外。铨官之取舍鉴别。易至眩淆。昔皇明之制。吏部都察院。每岁会同。大计京外官吏。明行黜陟。所谓计典察典是也。愿自今敕诸司之长。考课郎属之能否。明其题目。大行黜陟。而且仿皇明察典之制。每冬夏。吏礼曹先行廉察。与两司会议。无所容庇。则庶考绩得实。仕路渐清也。又言监司黄璿。赤心为国。以至于死。宜录勋。京外校卒。诇探捕获。为国敕力。宜酬功。 上优批嘉之。递拜汉城右尹。又拜大司谏。论李明彦之名出贼招。不可不问。辨诬使之偾事虏庭。不可不问。又引南霁云事。劾变初弃城之徒。辞甚激烈。拜大司宪。又上疏言懋治道严惩讨择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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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其论懋治道。则以警动振发为主。其论严惩讨。则以根究株断为要。其论择守令。则以澄汰庸愚为务。盖自乱后。处近密台阁无虚月。而其囊封言事。亦无虚月。 上亦倾听。虽不尽用公言。而或褒以明先正之旧道。或奖以朝廷气像如此。于荡平何有。会时相李光佐惮公在朝。托以北门锁钥。非公不可。荐为咸镜监司。左相洪公致中以公之言议公平。可内不可外。上章留之。复拜判决事。兼 世子宾客,实录纂修堂上。公上疏言刚方正直。经术文雅。臣不如赵显命。周通纤密。练达古今。臣不如宋寅明。愿以赵显命处论思辅导之地。以宋寅明任编摩纂辑之役。而使臣得以随分自效于词讼剧曹。庶国家之用才适宜。物情无歉也。先是。庙堂欲委公以备局有司之任。公言弥纶之材。吾让于宋寅明。当以宋寅明先我也。至是其言又如此。盖公襟怀疏通。推贤让能。多类此。时 上欲收揽人材设科举数。公上疏曰。科举。固人情之所悦。 殿下亦曲循人情。以结人心。故不厌其多而厌其少。不欲其精而欲其博。由是议者虽陈其弊。终不能入。今臣之言。亦安知有概于 圣心乎。昔三国时刘璋之政。非不为蜀人所喜。及诸葛亮治之。则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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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严峻。不恤人怨。其言曰。璋宠之以位。位极则残。吾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夫位与爵等也而残于璋荣于亮者。以其有以限之也。今 殿下虽欲以姑息之惠。不拂人情。臣恐分限不严。人情无厌。虽尽一国而赐第。举一榜而锡爵犹必有不满于心。复有分外之望者。于是而 殿下之恩。将无以复继矣。请自今凡诸称庆。皆合数次。过数年设一别试。勿除讲经。与大比相间。使取人之路不淆。搜才之道得宜。则亦救弊之一道也。迁工曹参判。孝章世子患候危笃。 上宣召公呜咽曰。病甚矣。当就祷 庙社。知卿忠荩。今特遣卿。祭文卿可自制。公泣而退。至春坊。使宫僚把笔口号。诣 宗庙斋沐将事。少顷。复有旨趣公侍。门钥且下。盖症候少胜。故命公省视也。公请令诸医各陈意见而择用之。医相顾不肯。公愤曰。人臣事国。唯力所及。成败付之于天。岂可曰无奈何而拱手立视乎。慷慨语激切。 上曰血忠也。及 世子薨。初终悉委公治之。递拜礼曹参判。己酉。复授判决事。岭南按覈使吴光运言逆族废锢为致乱之由。且斥荡平以为假饰欺君。公以特进入侍。痛辨之曰。今之为荡平者。皆 殿下腹心之臣。其有实效。臣亦不自必。而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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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出于至公血诚。 殿下既尝纳其说矣。今忽于光运假借之如此者。何也。夫党论之流风馀韵。坏人心而后已。党论之要归成就。亡人国而后已。为荡平之论者。盖欲超出色目之中。自立科臼之外。求以靖世道淑人心而已。但天下事。不可独为。若就诸党。权其轻重。酌其浅深。则当先与老论消融。然后疏通南人之无干犯者。与之共靖。要其本末之序如此。初非为畏祸乞怜也。今南人反以名义自居。而以老论为逆。以臣等为畏老论。此世变之大也。且以荡平为致乱。则前春之变。亦果由于荡平乎否也。 殿下扶抑好恶。每不欲明快。因循覆盖。以为消弭祸乱之道。故此辈窥见 殿下之浅深。为此荧惑之言。信如其言而畏祸乞怜于逆党。欺 殿下之聪明。此其罪虽诛戮。不足以塞。 殿下虽欲并用彼此之言而不明其赏罚。得乎。又拜兵曹户曹参判。以亲老乞郡。出为尚州牧使。 上临遣之。公之邑上疏曰。朝廷者。四方之标准。未有朝廷不正而四方能正。董子所谓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者是也。苟 殿下大建皇极。痛革淫朋。使是非无疑于一偏。才俊咸萃于同朝。则四方必有观感兴起之效。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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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狃于目前之安。忽其标准之道。则其于正四方。难矣。今畿湖之地。雨旸调适。已有丰熟之徵。独此道旱甚。已判大歉。昔宋之太宗御楼观灯。喜民物之蕃庶。吕蒙正言乘舆所在。士庶轃集。故繁盛如此。都城外不数里。饥寒死者甚众。臣亦以蒙正之言。为 殿下诵之。愿 殿下视近及远。以为苍生之幸也。又奏荐文庄公郑经世,文忠公柳成龙,文康公张显光,文穆公郑逑,文忠公金宗直,故参判金宇颙之孙六人。以为国家用。初公斥南人甚严。与吴光运辨。谈锋又森然不可犯。及是。所论荐皆南之望士。盖公之意。以为持论主乎中正。用人贵乎宽广也。亡何。移拜江华留守。庚戌。持本生母服。服阕。拜大司宪。兼知春秋馆备局有司堂上。夏大旱。 上亲祷雨。公进曰。祷祀非救灾之要。言辞非谢谴之实。必先从本源之地。点检隐微之累。刮磨私吝之疵。以推之于施措釐革之际。然后使公卿侍从讲究活民之策。朝野士庶咸贡逆耳之说。精诚透彻。群策毕举。虽不亲劳 玉趾而见天怒之回豫也。俄拜都承旨。又以亲老乞郡。 上惜其去曰。方伯且不可。况下邑乎。其特赐米䌷以优之。会对马岛倭荐饥之后。火烧粮聚窘迫。辍交市。怨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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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抚恤意。边民颇警。时议以为倭情不可信。公上疏引故相臣郑太和所建白。以为待其告急而与之。则必不以为德。莫若先与之。使知朝廷怀远之德也。从之。由刑曹参判。出为黄海监司。威明之治。一境振肃。自关防军政。以至鱼盐徭役。莫不躬执爬栉。大者驿闻。小者自断。一路规模。咸改旧观。甲寅。徙平安监司。两西民相与遮道争之。人比之杜祁公之徙凤翔焉。先是。有金永昌者越界杀人。久不得捕。北邻责言数至。朝廷罪道臣而以公代之。公至即罢其跟捕。告以勿问永昌罪而密遣军校。不一月获之。人服其神明。尤严于黜陟。一载之间。十罢阃牧。虽亲好不少贷。乙卯。丁内艰。服阕。以大司宪。擢拜户曹判书。进阶资宪。兼艺文提学五卫都总管。慎经用损浮费。抑内入禁冒占。国用以裕。先是。公素嫉李光佐外饰边幅。内声援贼党。以阶国家滔天之祸。故虽尝被其荐。辄随事攻之不遗力。及戊申治狱。公又斥其缓于惩讨。光佐甚衔之。至是以微事奏罢之。戊午。叙拜工曹判书。兼知经筵义禁府弘文提学。时。安东人权德秀毁破清阴书院。监司守令畏不敢问。公愤即上疏曰。先正臣金尚宪树立之义。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安东即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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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之乡。植义之所。则俎豆而尸祝之。固其宜矣。岭外士人。乃敢以趣向之异。百千为群。蹋倒已成之祠。夫节义所在。华夷共慕。何与于色目。敢僇辱之如此。而宰执不言。台谏不论。此臣所以慷慨出位而言之也。且权德秀,柳梦瑞。与闻熊辅之逆谋。而荷 天地大德。全保腰领。乃反自齿于乡人。气豪意健。略无顾忌。此由朝廷全务涵容。弛其惩威。使一乡之人不复知此辈之可恶。臣尤惜之也。递拜刑曹判书。棘棘不阿。善钩得民情伪。咸称为神明。有梁次万者犯禁匿枢府。公纵吏隶捕治。大臣各陈章争之。公以为汉之董宣。一洛阳令。能捕治湖阳主骖乘之奴。格杀车前。以堂堂千乘之司寇。尚不得谁何于城社狐鼠乎。终不屈。寻以经理堂上。条陈保障鍊习之要。己未。由工曹判书。移拜吏曹判书。时 上欲畀公铨衡。以调和世道。公以度支时事。力辞不出。竟违试牌坐罢。叙拜刑曹判书。 上进徽号于 东朝。上寿称觞。推恩臣庶。年八十者。锡宴以侈之。公以岁歉请勿锡宴。赐米肉以存丰豫之戒。从之。递为汉城判尹左参赞。以内局提调。从幸 温陵。还示惫。 上遣内医。持药物视疾。是岁。公年五十四矣。以九月二十一日终。 上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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辍朝二日。致赙有加。临朝叹曰。安得忧国忘家复有如朴某者乎。公目光闪闪。精神照人。遇事电掣风发。人不及领其要而经画布置。虽沉思善谋者。莫能追。事有不可于意。虽 上前面折不少避。其于朋侪有过则显斥之。被疏绝不畏也。然中实乐易。子谅好施与。一弟七妹。自田民以及器用。终身赡之无不给。亲戚故旧有急。必赴愬于公。酬应如响。未尝有难色见于几微。与人言。不设畛畦。倾倒无馀。故虽与公趣尚不同者。亦乐愿从之游。所至户屦常满。虑事奇中。常在人先。弱冠。已知有朋党之祸。自辛壬慨然有沐浴之义。及以按抚归。虽在閒局。或章或奏。常自激昂。其于党人。虽大官。视之若浼。言貌之间。不自掩其讥侮。往往至忿争。由是谤议者多。 上虽察公之忠。亦意公为已甚之论。故得 君之专。在古鲜比而位终不及于三事。及乙亥。 上始追思公忠。特赠左赞成兼大提学。公为文。下笔千万言。曲折放肆。词理精切。所读书终身不忘。不佞十五。谒公于家。公问读何文。仍抽座隅书。使之质疑。不佞举一句。公辄历诵十数行如新熟复。不佞退则汗沾衣矣。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夫人砺山宋氏。即公幼时约为婚者也。仁同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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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泰亨之女。皆先公卒。赠贞敬夫人。男曰万源生员壮元。孙男曰相汉。侧室孙男相海前引仪。不佞为儿时。见公日造先君子言。终日不厌。及公之卒。又以先君子命。操文往奠之。其得公本末。庶几不后于人。今相汉等。以公历官事行来曰。愿有述也。将谂于太史太常。谨撰次如右。请易其名。谨状。
左议政李公谥状
公讳昌谊。字圣方。姓李氏。始祖安悼公塘。以 世宗大王别子。受封宁海。有孙江宁副正祺。与赵文正公光祖。为道义交。己卯之祸。名编党籍。六传至时万。官全罗道观察使赠吏曹参判。是为公之高祖也。曾祖讳伯麟。司宪府持平赠吏曹判书。祖讳彦纲。礼曹判书赠议政府左赞成,谥贞孝。考讳泰跻。复修江宁之学。晦迹养德。除 懿陵参奉。不就。赠议政府领议政。妣砺山宋氏。礼曹参判徵殷之女。赠贞敬夫人。两世之赠。皆以公贵也。公以 肃宗甲申十月二十七日生。成童为骈俪。遒迈豪健。虽素习熟者。不及也。贞孝公叹曰。儿必大吾门也。后作训简。以立扬为托。丙午。举进士。乙卯。增广丙科。分隶承文院。丙辰。拜侍讲院说书。行 世子册封礼。即递。 上试讲专经文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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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诗之燕燕章。献规剀切。 上动容称善。顾谓左右曰。此必平日所欲言。而官卑迹疏。未得其便。今因文义发之也。遂赐鹿皮。丁巳。升司谏院正言。递拜司宪府持平。一日陈十启。宫阙内外缮葺之当辍也。尚方内司制造之当节也。禁掖筐篚之赉。时有滥觞也。燕市锦貂之贸。终未塞源也。近习之夤缘作弊。为天灾感召之端也。禁门之开钥太晚。非昧爽待朝之意也。内司之直牒诸曹。有近习专恣之虑也。大司马之以禁喧拿入。失礼使臣工之义也。又言首相李光佐荐一荫吏而递外职升乐正。甚骇瞻聆。权𥛚,赵明谦身为名官。藉揆地得腴邑。大关廉防。宜并刊改。向来却膳之日。举朝忧惶。玉阶方寸。无牵裾碎首之士。 天颜咫尺。多畏㥘苟且之态。有愧人臣匡救之义。而江华留守赵明翼。自称歠粥席藁。至于投章上闻。见者传笑。久犹未已。宜罢其职。凡此皆当时所难言。而公正色竭论。举止雍容。一筵观者莫不洒然。 上亦虚襟嘉纳。独于禁燕锦之请。教曰。奈衮衣何。后数日朝讲。 上指所御衮衣曰。诸臣见予之衣。当知台言之过也。指新葺殿宇曰。以此谓之土木不辍。庸讵不为好名之归乎。公又进曰。尧舜之为尧舜。三代之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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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无他焉。以其翕受之量如天地之大。迁改之实如日月之更而已。 殿下乃于臣草草一言。犹示不广之德。何以为尧舜为三代也哉。今玆下教。大是失言。请亟还收焉。 上为之改容。亡何。筵臣有以广开言路为有弊者。公曰言路之于国家。如人之有血脉。血脉壅则身病。言路闭则国危。方今遇灾求言。而厦毡之上。尚少圭角之语。章牍之间。亦多脂韦之风。未可谓言路之开。乃反以广开为忧耶。非臣意虑之所及也。戊午。由侍讲院司书。出为京畿都事。复入为文学。会全罗道观察使李真淳卒于官。大臣举公为都事。代察营务。寻以文学召还。庚申。以持平入侍。昼讲陈戒。略曰。 殿下讲学虽勤而体验不深。明睿有馀而涵养未熟。故遇有不平。转益激恼。数年以来。过举频繁。至于 真殿门外。上下相持号泣。斯实前古史牒所未闻也。臣固知 殿下此举。出于祛党之苦心。然祛党之要。建极为本。而窃覸近日规模狭小。好恶偏系。恩赏寖滥而易竭。威罚太遽而旋弛。顾何能信服群情。驯致极功乎。是以当其号泣之时。一庭咸曰。改革才出。 殿门态色如旧。深恐向日之举又将如前之无实而止耳。唯愿勉 圣学奋 圣志。临之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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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持之以悠久。俾有建极之实效焉。又曰。言路壅塞。未有甚于近日。此盖 殿下察理之明未至。受善之量不弘。凡于群下之言。无论事之大小理之曲直。一切以党伐疑之。以致举朝喑默。惟务苟容。如是而国岂有不危者乎。 上皆奖以切实。选入弘文馆为修撰副校理。兼西学教授知制教。公自为布衣时。灼见朋党之祸终必亡国而后已。及夫释褐之后。持论公平。无少偏倚。其上结 主知以此。而下为时论所齮龁亦以此。至是从容为 上言曰。辨别忠邪。莫详于朱子答留正之书。其曰元祐之失。在于徒知异己者之非君子而不知同己者之未必非小人者。尤极痛切。元祐尚然。况今世乎。大抵今世之党。异于上古。上古则元凯共兜各为一党。而今世决无此党皆君子。彼党皆小人之理。凡举措用舍。勿问东西南北。惟贤是举。惟才是用。则会极之美。指日可致也。 上尝以朝著不靖。临朝发叹。以为末如之何。公对曰。 殿下此言。恐非世道之福也。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可为之时。 殿下建极之治。几年于此。今若以治不徯志。遽自退沮。不思挽回之道。则前功之弃。不亦可惜也乎。仍请敦召遗逸之士曰。爰初朝议之歧贰。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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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山林。方今搢绅之寅协。亦须于儒者。 殿下苟能推诚召致。羽仪明廷。其于镇服物情。调娱士论。岂云少补之哉。 上善之曰。 仁庙建极之化。亦由于金长生,张显光之造朝也。辛酉关北饥。以公为督运御史。输岭粟赈之。公指画有方。卒使北民一无捐瘠。竣事归。复请停岭沿旧逋。壬戌。自副校理兼司书。移吏曹佐郎。又自吏曹佐郎。为副修撰。因虹贯之变。与诸僚上劄陈戒。寻又上疏曰。 殿下深咎讲学之少实功。而璧沼横经。只归一时观美。追悔待士之欠诚意。而岩穴招贤。未免数纸空言。祛党一事。即 殿下十八年苦心。而末乃布谕军民。徒费数百言纶音。诲责泮儒。但立一片石 宸翰。凡所修省消弭之方。率为应文备礼之归。故群下所以应之者。亦惟姑息为事。庙谟暇豫。言官退缩。铨曹互对。未见恢荡之实效。诸路饿殍。无赖恻怛之 圣意。纲纪不张。百隶怠荒。若此而尚何望其答天谴济时艰乎。时久旱而雨。 上亲制诗志喜。且寓祛党之意。命近臣和进。公上疏曰。古昔圣王一言而可以兴邦者。以其有实心行实政也。三代尚矣。如汉文发议赈之令而山东父老扶杖耸听。唐宗下罪己之诏而河北强藩革心感泣。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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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富庶之治。致匡复之烈。亦可谓有言而有实矣。今 殿下至诚恤民。一念祛党。恻怛之旨。屡形翰墨。若可以透金石孚豚鱼。而党日益盛。民日益困。蛮触之场。意气豪健。蔀屋之下。膏血剥削。何哉。无乃言语之感人者浅而实心实政犹不及于前代也欤。惟玆一篇 云汉。谆恳渊永。直与虞殿赓歌皇极彝训。相表里。然终若无实政以继之。则又恐徒归文具而已。愿勿以甘雨已洽而少懈对越之诚。勿谓 宝什已宣而益砺董率之方。使文与实相符。言与政交须。以开亿万年垂裕之基。先是。公为养乞县。 上不欲公去朝。赐米帛留之。至是。出为殷山县监。到官百馀日。复除馆职。道臣疏请仍任。明年。以修撰召还。时有雷异。公上疏曰。前此遇灾。虽未闻修省之实。而 上有责躬求助之教。下有忧爱勉戒之奏。此虽文具。亦可见一时振刷之象。而今并与文具而废之。由是大小官僚。全不事事。庸懦者。幸其因循而惟以玩愒为能。倾巧者。恃其含覆而辄以投抵为得。私意横炽。机阱日广。饰游辞而朝除一人。捏虚景而暮逐一官。位著殆少完人。朝象渐益泮涣。至于军国谋猷治乱之所以分者。置之相忘。人或以 殿下倦勤为忧。而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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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知其不然。直以人才眇然。未有以对扬 圣意。党习益痼。难望其偕底大道。事与心违。四顾茫然。一付之于无可奈何而已。 殿下上有付托之重。下有垂裕之业。宁可一任群下之姑息。不思所以振励回斡之道哉。今者使价才旋。疆域粗安。向来民间之骚挠。似可帖然。而愚臣过计之忧。方在于无敌国外患之圣训。益宜及此閒暇。庸尽自强内修之策。以为经远巩基之图焉。 上嘉纳。未几。有公事留院之教。公上劄极谏。及寝前命。公又上疏曰。否泰相嬗。如环无端。而由否为泰难。由泰之否易。是以古之哲王。居其否也。秉阳刚之德。运挥廓之用。所以为倾否之道。靡不用极。及其泰也。又虑泰之不能常保。艰危其思虑。贞固其施为。斯须之顷。罔或少忽。此古昔盛际所以长享安泰者也。今日即 殿下先否后泰之日。而所以虑否保泰之道。固宜有倍于前日。矧今彗芒之骋怪未消。国事之泮涣犹前。廊庙空虚。百度弛废。环顾庶务。一无可恃。乞加奋励之志。深轸悠久之功。频命召对。以光缉熙之功。时令诸臣。入侍便殿。讲庙谟而通下情。以为巩固祈永之道焉。癸亥。以修撰。与修小学训义。连拜掌令,检详,舍人,奉常寺正。还拜副修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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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候违豫。不日乃瘳。公上疏曰。 殿下痛恶朝象则声气之太露。忧恤民隐则聪明之过费。与夫古圣王平心顺应物各付物者。异矣。故荣卫多损。症源潜成。施措失平。痼弊莫祛。以至于今棼棼也。夫保身保邦。虽有内外之殊。而其本于心则一也。 殿下既觉其劳心致病。则盍以是推诸制治之间。凡于燕閒之中。事为之际。一以虚心平气循理应事为先务。俾天和复而治化隆焉。甲子。擢授承政院同副承旨。寻以亲老乞外。为安东府使。明年。以司谏院大司谏召。旋命仍任。丁卯。迁忠清道观察使。会相臣以铨注藩任。多不用庙荐为言。公自以非庙荐力辞。相臣白 上趣赴。 上亦以贞孝公之以是年按是道教曰。卿祖以圣考荩臣。最被眷遇。向之擢卿近密。惟 先志是遵。而今日之事。又有不偶然者。卿其往哉。公感激承命。至则勤剖决严考课。值岁大侵。凡可以便民救荒者。不拘文法。论奏施行。一路安堵。御史闵百祥入白状。上喜曰。不负予也。戊辰。递为大司谏。特升兵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副总管。己巳。移拜都承旨。 上方临轩试士。拿棍兵曹郎。公言非所以示多士。由是递职。未几。 王世子代理。公以备堂入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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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勉以勤学纳谏。充副价赴燕。以母病免。为全罗道观察使。又以母病免。拜汉城府右尹。庚午。丁尹夫人忧。壬申。外除拜礼曹户曹参判。兼备局槐院如故。复以副价赴燕。相臣白 上留之。仍察有司于备局。寻除都承旨。诊筵勉以保啬 圣躬。语颇切至。 上默然不答。诸臣皆为公惧。居数日。特擢公为刑曹判书。兼同知经筵事,都总管,司饔院,奉常寺提调。在大理数月。择郎僚申久任减吏额。多修举弊政。癸酉。迁户曹判书。兼釐正厅堂上。倭人以岁赠蔘粗劣不受有慢语。公奏请严束象译。著为挈令。倭人帖伏不敢言。先是。度支经用不足。则取关西银累钜万以益之。公以为唐时羡馀之献。奚为于治朝哉。奏请所管税谷之在关西者。易钱以充其费。经用乃裕。以 宫园敦匠劳。进阶正宪。因事再罢再授。又以 肃庙追上谥号敦匠劳。进阶崇政。甲戌。三违召考试。坐罢。相臣劄请仍任。 上悯其劳。不从。叙拜兵曹判书。兼判义禁府事。振淹滞杜干托。尤慎于阃任。铨衡称平。以病乞免。 上再遣太医视疾。竟引递。公感前后悯劳之 圣意。扁其亭曰恩休以见志。俄拜汉城府判尹。兼内医院提调。乙亥。公与弟昌寿诸人联疏。请正群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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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 上优批答之。褒以血忱。寻拜南汉留守。兼守御使。因事罢。叙拜议政府左参赞。兼知经筵事观象监尚衣掌乐承文司译院提调。丁丑。 仁元大妃 贞圣王妃升遐。公兼 山陵都监堂上。用敦匠劳。进阶崇禄。间以傧使赴湾。还兼 世子右宾客。己卯。由判敦宁府事。迁吏曹判书。兼司仆寺提调。初公为下大夫。未几。特升亚卿。为亚卿未几。又特升八座。以故天官佐贰。未及践历。至乙亥。始荐拟冢宰。则言官又上疏劾公。公绝无几微色。但逡巡荣涂而已。 上亦知公志之不可夺。临除冢宰。掷荐剡于地曰。独有李某一人而沮之也。终丙子之岁。未尝畀铨柄。至是以岁月久。意公可出。举而授之。公犹力辞不已。 上或移除宗伯而再授之。或降严教督出之。公终不膺。至诣金吾待命。 上不得已罢其职。叙拜判敦宁府事。兼句管湖西堤堰浚川堂上。浚川事竣。进阶辅国。公恳辞还寝。锡厩马豹皮。庚辰。又拜吏曹判书。又辞递为判尹。兼内局提调。辛巳。拜左参赞,兵曹工曹判书,同知成均馆事。出为京畿观察使。不赴。壬午。又拜工曹判书。兼宗庙署,典设司,观象,缮工监,冰库提调。时。 王世孙初开书筵。 上以公厚重宜处辅导之任。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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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左宾客。复拜吏曹判书。 上以公方傧北使。虑其引义不出。命递吏曹曰。李某必始惊终喜也。癸未。出为咸镜道观察使。量土品计物产。均赋役之不平。至今遵行。所谓详定法者是也。府有万岁桥。以木为之。跨大川十里。夏涝辄圮。滋为民弊。公捐廪六千石。岁取息以代民输。府人德之。记其事碑之桥傍。其它设施多此类。丙戌。公以宋夫人捐背之周甲。乞归省墓屡疏。递拜礼曹判书。弟昌寿为守御使。 上亲缀一联于制诰宣之。有十年间兄弟仗钺之语。召公入侍。教以 先朝眷遇贞孝公之意。公兄弟泣而退。进笺谢。丁亥。拜兵曹判书。因事递为判尹。有李奎纬者疏诬公弟。以及于公。公投章辨其悖。屏处江上。 上谕公入城。除内局提调。戊子。又以礼曹判书。用 献陵象设敦匠劳。进阶辅国。初赵忠孝公显命之告归也。荐可大用者若而人。公其首也。至是。 上授公度支。三日擢拜议政府右议政。时 上在旧邸宿留。举朝请回銮。不从。公翻然而起。求对力请。即日还宫。公乃径归私次。再辞然后承命。陈时务五条。一曰。慎辞令以进德学。二曰。平 圣心以致中和。三曰。谨 身教以养睿德。四曰。崇儒术以砺名检。五曰。隆委任以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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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绩。 上皆嘉纳。奖以断断贞忠。寻因雷异。上劄乞免。且陈戒曰。凡于言动施措之间。必求天意之所在。懋尽修省之道。公好恶而无徇一己。慎刑赏而罔咈舆议。勿以德业自多。益恢听纳之量。勿以治安自假。常存兢畏之念。无使昨日明旨归于一场文具焉。会有藏乐之命。公在告未即求对。坐免。又以前任北藩时事。再罢再叙。再判中枢。间升领中枢。壬辰。 上以公六十九岁。明年当入耆社。命题公名于耆社厅壁。异恩也。亡何。 上驾幸舍人司。叹国初故事之已废。以公曾经舍人。倡率时原任舍人。复修故事。持平李仁默疏讥公大臣不当赴舍人司。欲公以此不安于朝。公迸出郊外。 上递仁默而命史官召公入。寻复拜右议政。兼扈卫大将。夜降敦谕。有曰成汤一伊尹。周武一吕尚。盖以公独居鼎轴也。三日。免付西枢。兼宗庙社稷都提调。因奏语不称旨。命窜海南。不终日而还寝。未几。拜左议政。先是。公患消中。及三入相。疾益剧。犹自力登对。所奏数十百言。悉蒙采纳。方退不能下殿。公弟判书公扶公还第。上为解公相职。便其调理。竟以十月二十三日。考终于正寝。讣闻辍朝三日。哀纶赗赙。恤其孤。成服日。遣承旨亲制文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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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为国丹心可透金石之教。 世孙亦遣宫官吊祭。公丰腴渥丹。宽和有制。一见可知其有包荒藏疾之量。为性谦恭。常自下人。好问受善。略无碍滞。不佞祖父贞简公。与贞孝公为管鲍交。故公虽布衣时。常拜先君子床下。先君子期以国器。语辄倾晷。每起去必目送之。以故得公内行甚备。公年十五六。继妣尹夫人久婴奇疾。自和剂调膳。以至龠合出入裙褕浣濯。公皆躬亲。不使人代之。记昔癸未。不佞谪钟城宥还。过公于咸营。则公已老矣。邀其姊夫人于江东金鲁镇治所。每听讼之暇。雪鬓皓髯。扶姊夫人。登高望远。备物之养。虽笃于孝者。无以加焉。为建兼乐亭。以为游衍之所。居民相传为美事。而不佞亦文以记之。凡其友于二弟。睦于族姻。多类此。其于故旧或有非理之犯。不情之谤。旷然不以介意。待之有加。其人卒皆感服。始贞孝公当老少分朋之际。独以保合之策。入赞 宁考。而 宁考常有大用之意。然外人莫之知也。式至 当宁。深惩党伐之祸。遂兴平康之治。而以公绍述家论。屡举 宁考所以眷遇贞孝公者为言于前席。畀公鼎轴。协赞至化。以卒 宁考未卒之志。而公之享年。又适与贞孝公相符。呜呼。此岂人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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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为哉。公为文赡丽委曲。如其为人。诗亦有风致。不佞备员铨席。判堂则太学士李公鼎辅也。议以公备拟提学。不佞寻以罪去。竟不果。公初娶延日郑氏判书寿期之女。再娶南阳洪氏知事禹九之女。三娶坡平尹氏进士勖之女。公卒八日。绝食下从。大臣建白旌闾。是年十二月十二日。礼葬于铁原丰田里负坎原。虚其左右。将迁郑洪二夫人之葬而合窆焉。一男养鼎。文科弘文校理。一女郑东翼。公既葬。其弟判书公昌寿以公行治本末。托不佞为状。以徼节惠之典。昔宋之苏子瞻序田表圣奏议曰。其尽言不讳。自敌以下受之。有不能堪者。况于人主乎。吾以是知二宗之圣也。又曰。天下大治。千载一时矣。而田公之言。常若有不测之祸近在朝夕者。古之君子。必忧治世而危明主也。当公之出入三司。邦内无事。庶绩咸熙。可谓大治之会也。而公又和厚谨慎。未尝以鲠直自命。然今读其章劄奏对。凛然若缀旒之危者。殆有甚于田公之奏议。而 渊衷虚伫。一一翕受。自绯玉以至三事。莫不简自 上心。及公之卒。又中朝发叹。许之以尽节事君。宽乐令终焉。后有尚论之士。可以验公之遭逢 圣主若此其盛。岂特见田公之奏议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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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之圣也哉。故不佞为公状文。详于章奏。略于事功。谂之太常。请所以易其名者。谨状。
左议政容斋李公谥状
上之四十八年冬。领议政申晦奏曰。故左议政李荇文章德业。为 中庙名臣。至今搢绅章甫皆号其人曰容斋。而当时赐谥文定。后避 泰陵徽谥。不复敢称云。殊非 先朝所以壹惠易名之意也。请令太常据当时谥状。更其谥焉。 上可之。于是凡为公之后孙者博考公私记载。并无谥状。独有慎斋周世鹏所撰行状。泽堂李植所辑家传在耳。乃令命膺参互二公之文。缀为一篇。谂于太常。请所以更其谥者。谨按。公字择之。德水人。高丽赠吏部尚书上将军阳俊之后。艺文馆大提学仁范五世孙也。曾祖讳明晨。知敦宁府事康平公。祖讳抽。知温阳郡事赠议政府左赞成。考讳宜茂。弘文馆应教赠议政府领议政。世称莲轩先生。两世之赠以公贵也。妣赠贞敬夫人昌宁成氏。校书馆校理赠礼曹参判熺之女。宝文阁大提学文肃公石瑢曾孙。公以成化戊戌生。为儿时。与虚庵郑希良,挹翠轩朴訚及南衮诸人。筑土室南山下。读书其中。夜爇松子以继晷。丱角崭然而文章已脍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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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莲轩公叹曰。昔四佳徐公。以文章自苦其一生。此儿亦自苦其一生者也。年十八。擢别试文科。权知承文院副正字。丁巳。荐入艺文馆为检阅。转至奉教。己未。与修 成庙实录。例升成均馆典籍。兼南学教授。庚申。以质正官。朝皇京。还拜弘文馆修撰。辛酉。坐论事左迁典籍。壬戌。除礼曹佐郎,侍讲院司书。癸亥。司宪府持平,弘文馆副校理。甲子。司谏院献纳,弘文馆应教。当是时。燕山主大杀 先朝旧臣。欲追崇母妃尹氏。廷臣皆畏祸唯唯。公与同僚上劄。极论其不可。燕山主大怒。下狱鞫之。将置首议人于极刑。公以劄首当刑。会修撰权达手追械至曰。首议者。达手也。非李某也。遂杀权公。公杖流忠州。人皆壮权公之视死如归而服公之临死不变也。先是。挹翠轩朴公以修撰。疏论柳子光阴邪。且斥成俊,李克均阿附子光之罪。为俊等所构诬。下狱削职。至是。追理前事。朴公被戮。公以朴公之党。自忠州逮至拷掠。还配又数月。又逮至拷掠。殊死者数。为奴咸安郡。又明年。又逮至拷掠。牧羊巨济岛。夜棘围防守。凡小人之欲杀公者计无所不至。而公处之旷然。不一出怨言。读书赋诗。意气自若。人或讥其读书无益。公曰。朝闻道夕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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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丙寅。又自巨济逮至将杀之。道闻 中庙改玉。首赦公。以校理召。转升副应教。赐暇读书于净业院。丁卯。承命试士江陵。还拜应教。寻丁外艰。庚午服阕。拜弘文艺文两馆应教,议政府检详舍人,知制教。辛未。奉常寺副正。兼承文院参校。丁内艰。癸酉服阕。为成均馆司艺。甲戌。升司成迁司赡寺正。乙亥。自司谏院司谏。特升通政大夫司谏院大司谏。坐言事。左迁佥知中枢府事。亡何。拜弘文馆,副提学。明年递。丁丑。自成均馆大司成。复为副提学。 中庙特授公大司成曰。作人为重故也。寻拜承政院左承旨。转至都承旨。俄特升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时新进之士务为更张。公执友崔淑生,金世弼,南衮等附之。公在台阁。穆然自守不苟合。于是大忤时论。劾公夺资。为佥知中枢府事。公笑曰。归守桑梓。吾志也。即日匹马南下沔川。自号沧泽渔叟。朝野莫不惜公之去。水原府使李诚彦上疏辨之。不报。成均馆儒生亦草疏欲上。有安处谦者沮之。戊寅。除兵曹参知,户曹参议。己卯。以副提学召还。庚辰。 中庙问当今可为文衡者。大臣对以公为第一。遂升公工曹参判。兼同知经筵春秋馆事,守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知成均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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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公忧己卯士类气太锐。往往议不合。为其所摈。及是朝著一变。公特以文学旧臣备任使。而乃曰己卯之事。宰相误之也。年少新进未经世故者。抑何罪乎。其持论任真不诡随如此。俄兼同知义禁府事, 世子右副宾客。以證考使使湖岭。辛巳。升资宪大夫工曹判书。迁议政府右参赞。以远接使。傧登极诏使。诏使翰林修撰唐皋,给事中史道。皆正士有文章者也。与公相得欢甚。迭相酬唱。称公为吟坛老将。癸未。为左参赞。 王世子行入学礼。公以博士登师席。 世子问治国之道。公对曰。此非今日所当讲。仍陈孝敬之道。闻者以为得体。升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事, 世子贰师。甲申。特授吏曹判书。复为左赞成。丁亥。进拜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用鱼世谦故事。兼两馆大提学如故。戊子。满浦佥使沈思逊为野人所害。麾下士散走不救。朝廷免其散走者之死而锐意西讨。公为言兵凶战危。请勿兴师。但诛其散走者。以树纪律。庚寅。进左议政, 世子傅。仍兼两馆大提学。辛卯。论金安老事。递相职。判西枢。壬辰。谪配咸从县。初公与安老同入馆阁。用文翰相善。及安老以吏曹判书。为南衮所斥窜。公以为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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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不可无名而逐去。亲送之郊。衮闻之不悦。安老在谪屡年。声言己卯士类可收用。以动朝廷。闻者颇向之。又使其子延城尉禧连愬其冤。事下三公议。公言罪名过重。放黜亦久。请自 上斟酌。由是安老得释还朝。复缔结躁进。广树党与。异己者斥之。有怨者窜之。翕张威福。人莫敢谁何。公始悟其奸状。每见安老。辄指斥其阴私。安老惭谢。然犹重公。数使人探公意。或怵之以祸。冀其与己合。公不为动。叹曰。吾无先见之明。将使奸臣害国。又安敢含默避祸。以负吾 君耶。遂与领议政郑光弼入陈安老奸邪。请黜之。于是台阁之附安老者群起攻公。然公德望素著。不敢遽加重罪。只递政府。明年。儒生李宗翼疏言公无罪。遂激安老党之怒。钩织大起。至于窜配而后已。公抚念时事。慷慨忧闷。谢绝吟咏。撰成东国史略。手自缮写。竟以甲午十月二十五日。卒于谪享年五十七。返葬于沔川郡北沧泽里莲轩公墓后坐酉原。越二年丁酉。安老败。命复公官爵。 明庙即位。又赠公谥。即向所谓避 泰陵谥不敢称者是也。公方面郁髯。身长十尺。气象魁梧。望之若龟龙翔峙。平居无惰容。亦无疾言遽色。度量休休。物莫能撄其中。仕宦三十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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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宿储。子女满室。衣食取足而已。服饰之稍侈者。不许入室曰。子孙苟志于善。斯已矣。自奉甚薄。人所不堪处者。处之裕如。待亲戚。不问远近。周急如恐不及。人无贵贱贤愚。遇之一惟诚悃。其有干禄者。则必严辞却之曰。人臣居位。一身尚不可顾。况藉势以树私恩乎。常以士林各植朋党。为无穷之弊。经席眷眷。然以宋亡为戒。退则恳款为士类言曰。今人家有宝器。皆知护惜。提携必谨。至于国事。未有念其失手者。视国家大器。曾不若其家之小器。岂不戾哉。为相。务持大体。不屑细务。惟以重名器别贤邪。为庙谟之两端。公退萧然野服。盘桓于南山青鹤洞之小斋。人不知其为相门。有录事骑到公门。不知公所在。时公粗衣弊履。一童随后而出。录事问相公安在。公曰。我是相公也。录事大惊坠马。其真率多此类。凡公之与郑朴南诸公。少长同业。后先立朝。殆天所以生此旷世异材。响合声气。如南阳之聚贤士。而郑公逃。朴公死。衮又卒为小人。独公备经祸衅。始终一节。致位三事。遂以令名终。说者谓四公本末。人人各殊。惟公得其全云。有文集十二卷行于世。公娶完山李氏宗室璋山副守稠女。生四男。元祯隐居不仕。号客浦散人。元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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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府都事。元福掌隶院司议。元禄选湖堂工曹参议。后孙蕃衍。不可胜记。举其最著者。则礼曹判书文惠公东岳先生安讷,司谏院大司谏柙,汉城府判尹贞翼公光夏,议政府左议政忠宪公㙫,吏曹判书忠靖公周镇,议政府左议政溵,弘文馆副提学瀰及刑曹判书善漙。客浦公之派也。知中枢兼观察使洸,吏曹判书文靖公泽堂先生植,议政府左议政文忠公端夏,议政府领议政文敬公畬,吏曹判书箕镇,吏曹判书潭。都事公之派也。而典文衡者三人。为提学者三人。秉鼎轴者四人。至于东岳,泽堂之文章。又进逼唐宋。为世笙镛。岂非公禔祉之效浚发悠远而然欤。公殁之后。其文章德业。愈为后人所尊仰。考论之说。班班见于遗集。其忠似刘向。其节似孔融。其德似丙吉。其廉似杨震。泽被生民而民不知。功在社稷而国无券者。慎斋周公之言也。前乎昏乱之世。屡危于虺蛇而终不悔。后乎安老之祸。得与郑文翼公同谪遐荒。卒以柩归。莸炭之所不容。其芳洁之未沫可知者。尤庵宋文正公之言也。公之学。出于论语。读至千万遍。诗文沈厚古雅。如天成神造。了无奇险轻靡之态。斧凿雕饰之迹。尽人情该物理。必妙诣其极。评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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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为国朝第一者。又湖阴郑公与农岩金公之言。所以无间于今与古。是盖不待后世之良史而为信也。谨撮其大。载之篇末。以为节惠之择焉。谨状。
吏曹判书金公谥状
公讳尚星。字士精。号陶溪。江陵人也。江陵之金。皆祖新罗溟州王周元。至工曹判书锤。始入我朝。五传礼曹判书肃简公添庆。佐 宣庙为名卿。寔公五代祖也。高祖讳善馀。累官翰苑湖堂。曾祖讳得元。祖讳弘柱。皆以荫补奉事赠领议政。考讳始焕。礼曹判书赠领议政谥孝宪。妣赠贞敬夫人杞溪俞氏。参军鼎基之女。公以 肃宗癸未二月生。姿貌丰秀。符彩照人。六岁能属文。所读书过眼不忘。八岁。入枫岳有赠僧诗。脍炙人口。十三。游永平作金水亭记。昆仑崔公昌大击节叹曰。奇才奇才。于是公未冠。名声已蔼蔚。号为神童。癸卯。举进士。寻魁庭试文科。例授成均典籍。时年二十有一。人方期望若清庙瑚琏。而公顾欿然冲挹。请于孝宪公。待学优乃仕。孝宪公许之。自是连除骑省春坊宪府。俱辞递。及甲辰 英考初服。拜司谏院正言。公又上疏。引庭训愿俟卒学。 上优批不许。大臣为言成就其才而用之。 上曰。其意则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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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不一识面可乎。会有鞫狱。公以问郎入侍。 上属目公良久曰。是金某耶。丁未秋。又拜正言。再疏辞职。仍陈九条。极论 君德时弊近万言。多人所不敢言者。 上褒以切至。戊申。兼实录郎知制教。拜持平。疏论时事。选入弘文馆为副修撰。违召罢。叙拜司书。疏请勿以鞫事停胄筵。敦召儒贤。俾薰陶成就。当是时。公虽因逆乱暂出而仕。然非其志也。乱甫定。复固辞不供职。 上终不许。且谕孝宪公饬令供职。公不得已供职。自是四五年间。出入三司。为副校理校理者十九。副修撰修撰者五。副应教应教者五。献纳者六。持平者一。吏曹佐郎正郎者三。宗簿寺正者一。迭兼司书,南西中三学教授,校书校理,备局训局郎,守御从事官。遇事尽言。无所避论。 孝章世子丧礼之失。正其仪文。又论招延元老崔奎瑞,郑齐斗以优养耆德。咨访大事。又论医官滥赏之弊。武臣事党之罪。乡儒倾轧之习。台阁黜补之过。皆切中时病。己酉。上劄言 君德。有曰 殿下之病根。正在私意。十年讲学。徒归口耳。故虽罢诸道折受之弊。而不能寝宫房分属之命。虽减东民梁木之费。而不能辍行阁重修之役。尚何以副今日群下之望哉。 上痛朝臣分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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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倾。闭閤不视事。公上劄曰。忧念世道。深自刻责可也。而以之拒绝臣邻则是乃矫枉而过直也。痛慨党习。必欲敕励可也。而以之停废讲筵则是乃因噎而废食也。虽以为推诚懋信而实则杂施权数。虽以为平心究理而实则专务角胜。用颠倒之术。忘遂非之累。此群下所以不能无憾于 殿下者也。寻与同僚校进国朝宝鉴。仍陈立 圣志容直言严内治崇节俭节嗜欲五事。又论赵镇禧换面趋利潜毒士类之罪。 上嘉奖之。特赐尚方弓。仍窜镇禧。时廷臣或有右镇禧者。公引义辞职递罢者凡六。 上特旨勉出。公因辞疏陈戒曰。我 殿下十年讲学。将欲得力于何地。而区区宫房之折受。犹未免一切缴绕。许多疵累。皆从私意。夫李匡德因乾止山而被责。赵显命论元山岛而忤旨。美名归于下。累德归于 上。臣恐忠志之士因此解体也。冬大雷电。公与诸僚应旨上劄曰。 殿下过用聪察而或欠于坚凝沉潜。独运精神而有逊于弘大宽容。甚至抉摘隐微。惟务假借姑息。筵教太涉支繁。朝体全欠简严。 上无持重之意。下有亵威之弊。纲纪日紊。体统日损。规模日隘。气象日迫。 祖宗朝笃厚之风。今不复可见。至于事关掖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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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必有周遮曲护之意。言涉宫房。则辄示呵责厌薄之色。仰惟静夜清明之际。 殿下亦必有反躬而自省者矣。凡玉堂陈劄之规。虽夜深遇灾。上番为文。下番立写。未明呈于院。不得踰日。是夜。公秉烛草劄。滚滚累千言。手不停毫。下番或未及趁书。则公又往往代为之书。天未明呈院。而其言之明白剀切又如此。后数十年。馆中老吏尚能说此事。啧啧称道不已。劄入。 上命留中省览。公又再上劄陈戒。语尤鲠直。力请祛疑阻饬台阁以开言路。亡何。以直指廉察畿甸。复命。建请停旧逋。又条论良役钱货之弊。 上褒以精明。所奏请不待覆议。皆特许施行。辛亥元朝。制进养心箴。以勉 圣学。寻用 孝章世子祥祭大祝劳。进阶通政。公以未经准职力辞。筵臣且以为言。命复授准职。判书尹淳言学田事被严旨。公从容谏曰。后世有以夺学宫与宫房。为 圣德之累则果何如也。上大悟。令史官直书。深示悔改之意。会大旱。 上下旨求言。公上疏曰。 殿下出治之本。一私坏了。天理常少。人欲常多。终不能脱洒本色。痛拔根株。何怪乎十年为治依旧在这里也。夫天下公物。惟理与义。故人主之所执正则群下不得夺。群下之所执正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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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亦不能不屈。而 殿下于一切所欲为。必直遂乃已。大臣不敢争。台阁不敢言。假使 殿下而为不义也。夫孰能回之 殿下病痛。 殿下亦岂不能自知。而触事缠绕。随处胶固。如宫府折受。 圣意硬定。辞气随厉。彼匡救者。既非自谋。顾何必抵死忤旨乎。自顷以来。 殿下不复闻此言矣。静夜思之。能不歉然。人主万化之本。要须刚大奋励。而 殿下以礼防身则有馀。以宽治心则不足。以明烛理则有馀。以简制烦则不足。自任聪明。过用精神。固一国上下之所窃悯然者也。仍及崇名节养廉耻开言路建皇极之要。上皆嘉纳之。是岁将举 宣懿王后祔 庙礼。都厅例当进阶。朝廷以公前进阶。还降授公都厅。公犹不欲骤进。久逡巡不膺。 上特旨敦迫不可得。乃黜补富平府使。属岁大歉。公至诚抚摩。赒赈有方。民无捐瘠。阖境晏如。大臣铨臣以政成请召还。 上曰。金某造朝。必复逡巡职事。无宁使富平之民卒其惠也。癸丑。 上颁大诰。责躬求助。公上万言封事。略曰。 殿下值至艰之会。际极否之运。譬如洪水滔天。惟禹可以治之。则破党二字。此何等极工。而惜乎。 殿下经权互用。利义双行。只此荡平。先立题目。事事物物。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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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付于理。裁量太过。比排太甚。五对双举。如分两段。陟罚用舍。无往不然。以至干竞之徒。辄得高官。退靖之士。未充实用。则 殿下之大建皇极。惟才是用者。果安在哉。 殿下本来气质。何等明粹。而早无强师严辅之助。已有自行直遂之病。方寸之地。多少疵颣。学问不深。操存不力。天理日减一分。人欲日加一分。胶固缠绕。诚伪互杂。乍圣乍凡。倏王倏伯。而近又傲然自恃。纵然自圣。有若勋华之治已占八九分地位者然。正如汲黯所谓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则三代固勿论。亦何以企及汉唐中主耶。况且一种私累。又被缚住。所以动色震怒拍案呜咽者。非宗戚事则乃折受事也。非折受事则乃宫差事也。何尝见痛慨国势。 天威自震。哀恤民隐。 玉涕自零。罪一不忠之臣而谢国人之怒。惩一不法之吏而慰吾民之哀耶。只此出治之本。初未尝粹然一出于正。则政令施措之间。自有生心害事之病。过自贬屈。殆失人主尊严之体。以至亲书政注。代行牌招。 辞旨屑越。政令颠倒。不顾大体之所在。由是而国家之体统不尊。 君臣之义分不严。在下之人。殆不知 君上之可畏。则假令藩镇骄悍。外戚横恣。如唐末汉季。 殿下能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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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而驾御之乎。噫。忘身请讨之元勋。何等忠义。骂贼不屈之镇帅。何等节烈。而每岁存恤之恩未闻。遗孤录用之命亦格。岂不令四方忠志之士解体哉。此无他。 殿下常喜新而厌旧。多情而寡恩。爱之则嚬笑俱妍。疏之则面目都忘。此所以罗雀门庭。旧臣龃龉。插貂班行。新贵联翩。只此一事。亦足为 圣王之歉德矣。末复极言民生困悴之状。闾巷豪侈之习。良役变革之要。陈田蠲税之政。 上报曰。职在外邑。应旨勉戒。上补阙漏。下慨世道。条陈明白。勉诫切实。其中指予病痛。尤甚洞晓。可不猛省。原疏付史官。书诸青史。使后君知予之过。作为鉴戒。还入留中。昕夕自勉。遂以玺书锡马。其后罢折受。录元勋死节人子孙。皆用公言。未几。以副应教召。乙卯正月。 元子诞降。公疏请乘此有庆之会。奋精神涤因循。推己施人。反躬矫弊。 上嘉纳。又命留中。由司谏院司谏。荐授水原府使。恤民理兵。整纪律峙糇饷。为根本久远计。丙辰。入为大司谏,成均馆大司成,承政院同副左副承旨,户曹参议。丁巳复拜承旨大司成。因事罢。叙拜礼曹参议,大司谏。时 上激恼朋比之习。闭閤却膳。如己酉事。公上疏。极言举措失中。威怒太过。且曰。今日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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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异。大建皇极。亦惟在于用得真人才。开得真言路。扶得真名节。养得真廉耻。而其本只在正 君心而已。末论金圣应兵铨之无渐。李秉常远窜之过中。上优答之。间拜兵曹参知,刑曹参议。大臣荐授备局副提调。以三品参庙谟。极选也。戊午。历左副承旨,大司谏。己未。丁孝宪公忧。辛酉服阕。拜大司谏左副承旨。由大司成特拜庆尚道观察使。庆尚重藩也。素号难治。公简核精密。巨细俱举。然不切切于簿书之末。尤以砺廉镇俗为先务。居亡何。一方大治。乃疏请蠲船税釐僧役奖儒贤旌忠烈。癸亥秩满。迁大司谏。甲子。擢授咸镜道观察使。时公叔父判书公始炯方按西藩。公以一家两界。私义不便。力辞。递为刑曹参判,司宪府大司宪。兼同知义禁府事,备局提调。与修续大典。乙丑。由兵曹参判。出为江原道观察使。均详定釐蔘弊。设厅立条。东民至今赖之。丙寅。入为大司谏,汉城左右尹,大司宪,刑曹参判。兼槐院提调。丁卯。拜吏曹刑曹参判。戊辰。拜吏曹兵曹工曹参判,大司宪。庚午。复为吏曹参判。会判度支缺。 上难其人。大臣荐公可倚任。遂擢拜户曹判书。谨要会汰冗费杜渗漏。不动声气。国储以裕。老胥莫不敛手咋舌。已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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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复由大司宪。再入度支。先是。朝廷议正良役法。择备堂五六人。会筹司讲究而公与焉。疏言减布为垂裕之良谟。节用为减布之良法。识者以为名言。寻因事出郊。违召至五十。大臣请罢之。 上曰。谁可代者。仍命置对。公不获已承命。壬申。以 贤嫔宫葬礼敦匠劳锡马。又以 徽号都监董事劳。进阶正宪。呈告递。拜议政府左参赞。兼知义禁府事。迁兵曹判书。兼艺文馆提学, 世子左副宾客。 上召见公于卧内。谓曰。中权之事。一埤于卿。予何多诰。尝因事夺符旋授。时夜已深。公请明烛而传授。 上叹其得体。甄拔公明。跗注翕然称之。癸酉。 上幸 毓祥庙。驻辇路上。屡下严教于群臣。公在侍卫。多匡救语。 上嘉纳。特加崇政阶。递拜左参赞,判义禁府事,弘文馆提学。寻复入度支。四违召坐罢。俄而还授兼知经筵,春秋馆事。递拜礼曹判书。时追上 肃庙徽号。用都监劳。进阶崇禄。甲戌。判敦宁义禁府事,左宾客。自是公谢病郊居者久。 上特召公见之。递金吾。谕令在京调治。公惶恐承命。复拜礼曹判书。以虑囚登筵。 上不御法服。公引古帝王斋居决囚事。眷眷为戒。 上锡马奖之。及公没后十馀年。 上临当虑囚。追思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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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御法服。由礼曹移拜刑曹判书。乙亥正月。又自刑曹。移拜吏曹判书。时公已示惫。竟未及肃命。以二月初六日卒。讣闻 上震悼哀纶。官庇葬祭如例。是年四月十九日。葬于涟川宝盖山负艮之原。先兆也。公色温而气清。金精而玉润。虽始见之人。相对语未半。已知为希世之珍。孝宪公以忠厚敦睦立门户。一世为之标望。而公赋绝异之姿。已自弱龄。笃于孝友。六岁丧母夫人。号擗如成人。既贵。事孝宪公。自温凊至甘暖。莫不躬亲。孝宪公尝病疽。公吮之唯谨。伯氏大成公尚奎没无子。公以其一子鲁镇为之后。事丘嫂如事母。俸禄馈遗。尽归之不私蓄。和宗党恤穷乏急婚丧。恩意周洽。庭无间言。妙龄立朝。才望蔚然。而绝无骄吝票扬之态。与人交。虽臧否内晢。亦未尝轻加雌黄。故贤者乐与之游。不肖者无恶于心。夫以公之操持贞固。不随时俯仰磷缁。而处门户分裂之世。瑕摘之言。一不及焉者。由其退然谦下。不自有其能也。在经筵。音读畅亮。论说恳款。善开发人主意。凡有衮阙朝政。则造言退牍。面折不少讳。往往有敌以下所不堪。而 上必虚襟开纳。未尝有忤者。亦察公表里明白。不喜世之机关权数也。晚有急流勇退志。卜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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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于郭外。移疾高卧几一年。朝友多劝之起。公喟然曰。世道日下。专由奔竞。以一退为尘刹之报。不亦可乎。士大夫以此益高其志尚。若公岂不为昭代之荩臣。当世之完人哉。公为文。操纸笔立就。明白雅驯。有佩玉冠冕之意。各体备具。尤善于疏章。一时自命为馆阁高手者。至于敏赡有用。咸推公为第一。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配贞敬夫人全州李氏。参奉赠领议政泰跻女也。一男鲁镇前参判。即出为大成公后者。继子明镇进士。二女。士人尹光縡,监察赵廷铉今参判。公以不佞方任太史也。使撰公之谥状。以徼节惠。记昔壬午冬。不佞以吏曹参议入侍。参判公为鸠杖铭。随疏以进。 英考答之曰。思先卿之未尽。辅七旬之老君。夫公遍长六卿。位至一品。岂有未尽者哉。不佞以是知 英考将欲试公于鼎轴而未之及也。昔宋人叹李文靖公沆能使人主追思其言于十年之后。况 英考之思公。乃在数十年之后乎。今读其劄疏。危言批鳞。凛凛然令人气缩。而遭遇之隆。远迈文靖。君臣之际此。虽 英考圣德有以致然。亦可以观公贤矣。彼内外绩庸之茂著。何足以尽公哉。谨撮其大谂于太常。俾为之择焉。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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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议政李公谥状
上之五年辛丑十二月二十四日。原任左议政李公溵。以疾卒于家。计闻 上震悼。亲临大政。特命退行于成服后。乃教曰。此大臣之乙未冬筵奏。岂可以一时树立论乎。予至今不忘。封壤之前。其举易名之典。谥状到弘文馆。政院禀旨。先是乙未冬。 英考圣寿已踰大耋。痰候升降。有疾弗豫者有年。遂命今 上代听庶政。贼臣洪麟汉,郑厚谦等表里纠结。百计沮遏。 英考屡下严教。末乃曰。东宫听政。多有国朝故例。盖欲使之明习国事。如老论少论所当知也。吏判兵判所当知也。麟汉对曰。 东宫不必知吏判兵判。不必知老论少论。又不必知国事也。由是今 上引三不必知之说。草疏未及上。而听致之命。上颁下格。旬日未决。群情汹惧。邪说横流。前参判徐命善上疏。请正韩翼谟,洪麟汉之罪。 英考召命善读疏。屡示嘉尚之意。相臣金相福遽曰。三不必知之说。臣于其时未之闻焉。命善必有所从闻也。 英考疑中官泄其言。遂下鞫问中官之命。公进曰。其时 东宫侍坐亲听。此非中官之传也。 英考厉声曰。大臣何得营护中官乎。公复曰。臣非敢营护中官也。臣于其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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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院都提调入侍。仰睹东宫侍坐。而 殿下以传心之谟。命东宫讲自省编警世问答也。 英考始乃觉悟。遂寝鞫问中官之命。向使中官就鞫而奸凶之徒左右锻鍊。则三百年 宗社。呜呼其危哉。公乃徐起而一言。卒使大策取决。故识者以为古之大臣有立谈之间。措天下于泰山磐石者。公庶几焉。 圣教所谓岂可以一时树立论者。盖指此也。于是公之季弟溆。以不佞详知公本末。使节略公家状。谂于太常。以徼壹惠之典。谨按公字稚浩。自号瞻斋。德水人也。鼻祖高丽中郎将敦守。入我朝。多以文章名世。左议政文献公荇号容斋。礼曹判书文惠公安讷号东岳。尤蜚扬艺苑。曾祖讳光夏。汉城府判尹赠领议政贞翼公。祖讳㙫。左议政赠领议政忠宪公。考讳周镇。行吏曹判书赠领议政忠靖公。妣贞敬夫人骊兴闵氏。左议政文忠公镇远之女。公以 景宗壬寅五月二十三日生。踰日不哺乳。闵夫人以为忧。试易以他乳乃哺。后闻始乳者有恶疾。人皆异之。稍长。受学于忠宪公。忠宪公方为议政。夜有入侍之命。宣传官将合符而索符不得。浑家惊扰。忠宪公曰。某儿慎密。试问之。公方熟睡。遽起对曰。仲弟带符游戏。故恐其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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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藏之也。仍出诸怀而进。忠宪公笑曰。他日佩此符者。此儿也。 英宗庚申。中司马两试。癸酉。以荫补义禁府都事。迁内侍教官。以封 园都监监造官。升六品。累迁典牲署主簿,翊卫司卫率,工曹佐郎,户曹正郎。因事递。丙子。除典设司别提,司仆寺主簿。出为南平县监。以廉谨律己。以文学课士。以正风化励俗。及归。立兴学碑以颂之。己卯秋。擢庭试乙科第一。才唱名。 上趣令入侍。教曰。乃祖乃父。为国效忠今尔兄弟相先后登科。积德之报。理不僭也。仍命致祭于忠宪公。寻特除公弘文馆校理。居数日。又特除侍讲院兼司书。公力辞不出。饬教屡下。续有夜对之命而亦不膺。遂坐罢。无何。叙拜副修撰。命行召对。 上临轩以待。屡下旨责以追先报国之义。然公终不出。遂命禁推。特放而又召之。公于是不得已入肃登筵。讲圣学辑要。不陈文义曰。臣只欲一伸叩谢之忱而已。其敢以儒臣自居乎。 上缕缕下教。趣令陈之。公对曰。朱子言道本固有。人自绝之。人主尤当精思力践。保其固有之道。先正之裒辑此书。献诸丹陛者。不过欲保固有之道而已。 上称其语约而意远。时上番金应淳。因文义。泛及于慎惜名器以为戒。公遂因此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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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径出。 上命禁推。寻特放而召之。公又违召。遂命出补成欢道察访。公釐革弊政。俸廪尽充于吏逋。闻者多公之不卑小官。未几。 上特除公校理。复于讲筵。语公仲弟瀰申申以不必太执之意。公乃入肃登筵。 上因文义。教曰。予尝观塔洞之塔而悟为学工夫也。公对曰。非真积力久则固无以至九层之高。然泰山顶上。更有天在。故曰。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伏愿 殿下和心气以和朝廷。和朝廷以致其敛福锡福之效也。 上嘉纳。时公仲弟瀰尚在馆职。公退而陈章。言故相臣金寿兴,金寿恒之并据一馆也。引先正臣金安国,金正国辞递宾客故事。联章祈免。有曰胄筵玉堂。其无相避则一也。然每因其乞免而准许者。岂不以人情之所不安。法例亦有时屈也耶。 先朝已行之例。固 圣朝之所当申明。而先辈共守之义。亦臣等之所当遵行也。不许。仍兼南学教授。庚辰元朝。 上谒 太庙。历临主第。侵夜不还宫。公倡率诸玉堂求对。承旨李泰和执不奏。及 上出宫门。公与诸玉堂齐进。请罢泰和职。 上命诸玉堂一并禁推。寻特放。会庙堂忧湖西安眠岛久为墨帅所濯濯。奏请公为备局文郎厅。下往摘覈。公即日就途。既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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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驿驰手本于庙堂。诸大臣袖而入侍。贺曰。手本明白详悉。盛水不漏。文亦极佳。他日为国事之人。如此臣等。诚幸也。 上亦览而喜。道拜司谏院献纳。遂疏论前水使任时倜,具秉勋,张志丰等之罪。复贻书大臣筵禀。痛禁其鱼产杂物勒徵之弊。岛民至今赖之。递献纳家食。 上临幸水标桥。辇过公门。见两世棹楔曰。此故相之第也。为之驻辇式闾。命公入侍辇前。教以感旧之意。仍致祭于忠宪公。寻拜副修撰中学教授。以病违召。 上命补文臣兼宣传官。当日许参大臣将臣赴会。人以拟 成宗朝风流盛事云。寻拜校理,修撰,中学西学教授。间差吏曹正郎。兼文学。辛巳春。特擢同副承旨。以亲嫌递。复自兵曹参知。还拜同副。转升右副。出为黄海道观察使。时乡战为海西痼弊。每道伯递易。各邑流品。裹足上京。百蹊图嘱于新伯。已成俗习。公辞陛。 上引见教曰。予欲先试卿于一道。海西之乡战。即朝廷之朋党。卿家调停之论。岂有内外。卿其勉之。痛革此弊也。公既赴任。宣布 圣教。申明约束。如有犯者。以治蜀之法治之。豪猾敛戢。莫敢售其习。访孝烈卓异。遣幕裨为文以祭之。劝课文武士制射以赏罚焉。居九月。大臣以微事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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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叙拜吏曹参议。还朝行一再政。大臣抉摘细疵。数请推考。盖恶公不与议政注也。公遂违召。递为户曹参议,左副承旨。还拜吏曹参议。复违召罢。自是七朔之间。为承旨者再。为兵曹者再。又间为户曹参议。至冬。 上教曰。昨谕相臣其宜储望。以李某为汉城左尹。癸未。兼同知义禁府事。台臣金载禄上疏。言李某释褐未几。奖用太骤。请还收资级。 上严辞斥之。复除公为行都承旨。然公亦不膺。违召递。屏居海村别墅。构三瀑亭。笋舆野服。逍遥于其间。无何。拜大司谏。以在外递。又拜户曹参判。兼同知春秋馆事。从县道陈疏力辞。 上批曰。百人虽沮。予守苦心。卿其思卿父体予志。又连下严教。趣令上来。公不得已入城。拜司宪府大司宪。又辞。特命还授户曹参判。入侍听谕。公遂入侍。 上以忠靖公平日体国之诚。未究其用。谆谆下教。勉公以恪勤供职。公感泣。 上亦为之呜咽。兼备局有司堂上,都总府副总管。复连拜都承旨,大司成,吏曹参判。兼同知经筵事,内资寺提调。因僚嫌递吏曹。以礼曹参判。承命奉审 庄陵。竣事复命。奏请访问严兴道子孙收用。且立碑于清冷浦 本陵。参奉以京华人择差。寒食祭香祝。令 陵官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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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著为令。复拜吏曹参判。兼司译院提调。因事罢。叙拜汉城府左尹。兼社稷署提调。以禁酿不密坐罢。叙拜兵曹参判。 上以文纯公朴世采倡为荡平之论。大有功于世道。特命从享文庙。御建明门。亲制教文。命公进前曰。卿祖卿父。至诚协赞予建极之治。今朝象和平。偕底大道。昔唐太宗以斗米三钱。恨不令封德彝见之。予于卿祖卿父。亦云尔。无何。复拜吏曹参判。兼掌苑署提调。呈告递吏曹。会赞善申暻上疏。言文纯本不为荡平之论。且讥斥荡平。以为向来任事者之失。暻。文纯之外孙也。公即上疏。略曰。臣伏见赞善申暻疏本。则以为数三时宰不善对扬。将炭和冰。外引先正。内济私党。糅忠逆而混贤邪。何其言之易也。夫荡平二字。即箕子洪范攸训而初非先正之所刱言。则协赞诸臣。亦岂必藉先正为重哉。第先正。曾在 先朝。以此为祛党之先务。或奏或劄。俱在遗集。故赵宋诸臣。引作證左。揭以表准。盖两臣之父与叔。于先正。或谓以师受。或处以门人。可知其渊源绪馀。而臣祖臣父凡筵对章劄之间。虽未尝称举先正。苟求其志业。论其秉执。可谓不谋而同。吻然而合。上下之间。有可观者。臣未知彼所谓数三时宰者果指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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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内济私党者。亦指何事。糅何忠逆。混何贤邪。而到今时移事往。山高水落。旧臣凋零。后生哓哓。不知前辈至公血诚为国家深远之谟。而一笔句断。若是囫囵乎。今其言虽无指的臣家者。而臣祖臣父。藉手事君。惟此道而已。则臣心伤痛。当如何哉。疏入。 上以事已妥帖。不必若此为批。语筵臣曰。在李某之道。无怪其如此矣。及暻疏又出而语多谬悖。命焚其疏窜配。复以无风助浪。罢公职。乙酉。叙拜大司宪。递为右尹。公引义不出。 上特命入侍。慰谕备至。公感激承膺。复兼同知经筵事,备局堂上。连除吏曹参判,大司成,兼副总管,承文司译提调,同知成均馆事。出为江华府留守。江华为城。旧无虹蜺。公因其缮修。改作虹蜺。器械粮饷。一一整饬。劝课将士。逐朔讲射。又以校宫。乃文惠公按府时所刱。而年久颓废。鸠财葺理。赡其养士之需。新其纪事之碑。府民之以孝闻者。差船头别将。以砺风声。丁亥。因台臣李命勋构诬。力辞递。径归海村。拜大司宪。兼奉常寺提调。不起。会 上弗豫。药院并直。公苍黄至城外。明日。 上以公坚卧不动。命补朔宁郡守。无何。内迁刑曹参判。兼同知经筵事备局堂上。亦直还海村不赴。居数日。 上教曰。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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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金台。亦以中批而讥之乎。李某必不负其君。特补庆尚监司。当日辞朝。复连下趣教。公即承命赴任。以岭南素称邹鲁之乡。敦尚儒化。褒孝烈特行。访先贤遗裔而存问之。戊子秋。沿海大歉。公与守宰讲究荒政。至废寝食。行部之路。浮黄羸瘁。满车下赴愬。公面面慰抚。诚悃蔼然。赈毕。卒无一民捐瘠。己丑。大臣言公善赈状。 上命即内迁曰。予所欲用者。人皆嫉之。惑也。遂拜同知敦宁府事。兼惠民署提调。旋移大司宪。以在外递。及归。记簿充牣。留羡馀钱万缗谷万包。俾作不虞之备。以刑曹参判还朝。至秋擢拜刑曹判书。兼知春秋馆事,内局承文提调。寻移礼曹判书。以泰陵丁字阁修改劳。承锡马之典。 上下教。饬小学考讲之法。公请严其程式。明其劝惩。俾有作成之实效。 上嘉纳。因事罢。庚寅。叙拜吏曹判书。兼观象监,司䆃寺提调。以不参庭候坐罢。叙拜议政府右参赞。兼奉常寺,掌苑署提调。特拜大司宪。 上因持平李远疏。却汤不御。大臣备堂三司皆守閤免冠。公独不免冠。大臣怪问之。公曰。执法之臣。不宜泥首也。人以为得体。公又欲陈劄匡救。未及上而有南原府付处之命。到谪杜门谢客。虽知府。亦不得谒。无何。宥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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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除汉城府判尹内局提调。随驾至 永禧殿。 上顾谓公曰。昔岁戊辰。与先卿至此。今又与卿偕。予阅卿两世矣。仍与大臣语及公忠勤亹亹。回銮过公门。命承旨读奏闵夫人棹楔刻文。仍致祭于闵夫人。而递公药院之任。使参致祭。辛卯。拜吏曹判书。因事罢。叙拜右参赞。兼平市内局提调。复入吏曹为判书。屡违召罢。又因李一曾台望及江华屯田事。荐被削罢。无何甄叙。连入吏曹为判书。因岭女击鼓事。削版。岭女。即金万圭之女也。万圭以庶孽谋夺宗。诈称其父遗意。欲逐三十年继父后之嫡兄。事觉亡匿。及公按道。诇捕终不得。公仲弟参判公瀰相继按道。竟捕万圭杖杀之。至是。万圭之女击鼓讼冤。台臣李性遂论公甚急。有是命。后因御史按查。事得白。公亦蒙叙。壬辰。拜右参赞。兼奉常寺提调都总管。寻又入吏曹为判书。兼观象监提调。公于是凡六长吏曹。五被邮罚。且自岭女事后。踪地益不安。坚卧海村。久不承膺。 上屡下趣教。辞旨截严。公不得已自海村入城。进次阙外。席藁待命。自朝至午。敦迫益切。公又不得已入侍。开政而退。才踰阙门之阈。 上乃下旨。进拜公为议政府右议政。初公释褐之日。 上已示大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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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答公辞亚卿之疏。有卿恳二字。亦所以施于大臣者也。又尝于次对。因地窄。公之座次。适与三相近。 上笑曰。今日有四相。亦异矣哉。固已屡示微旨。其中间严命之荐叠。盖将以风霜并施于雨露。欲使公动心忍性。增益其德器。此亦 圣人造化之权。而非惟他人不知。公亦不之知也。公闻命惶恐。三章力辞。 上每一赐批。十行谆复。勉之以先故。勖之以世道。至以风浪一船弘济时艰为教。公遂感激承膺。首陈大臣金致仁不可久谪南荒。寻下宥释之命。既月。因却汤时排闼事。付处稷山县。宥还为右议政。以 永禧殿重修劳。有锡马之典。寻升为左议政。以奏对不称旨。与诸大臣并刊版。叙为左议政。兼扈卫大将,军器寺都提调。癸巳。又因泮儒金植事。付处忠州牧。宥还为左议政。兼禁卫营都提调。又因柳焵,俞恒柱等堂录事。又与诸大臣并刊版。叙拜判中枢府事。甲午。以内局都提调。因事罢。叙判西枢。以先农坛献官。祈雨得雨。有锡马之典。无何。复以左议政。因事罢。叙判西枢。乙未夏。以 太庙享官劳。赐鞍具马。是年冬。命 王世孙代听庶政。公以内局都提调。因奏对特罢。即向所谓筵奏事也。寻叙判西枢。 上引见时原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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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询问贼臣沈翔云拟律事。公对曰。以书则闪忽。以意则凶谲。以其结案则不忠不孝。自有当律。 上是其言。丙申。拜左议政。兼扈卫大将。因他大臣重卜。例降右议政。先是。台臣李迪辅疏论贼臣郑厚谦而栫棘绝岛。公于 小朝次对。首请疏放迪辅。又言牟利辈图嘱宫房。攘夺民田。犯斫封山及军门营邑凭藉料利之弊。皆嘉纳。是年三月初五日。 英考宾天。越六日。今 上即位。以皇坛享祀议不一。公上劄。略曰。皇坛祭享。我 殿下奉 大行大王之命。既誓戒矣。又肄仪矣。每岁一享。必用三月者。盖寓风泉之感。屋社之悲。而皇坛增修。仪卜日注。亦曰皇朝沦亡。在于三月。故用是月云。既非原定之日。则不可以上旬之已经谓之过期也审矣。虽以丧礼补编。诸大臣儒臣献议推之。卒哭前。皇坛祭用乐。尚有论难。则可知其虽在 大丧。不敢停废。况戒令条所云殡后惟祭社稷之文。明有可据也乎。于是命议于诸大臣。诸大臣皆从公言。遂行祀。既而。大臣三司。齐声讨贼臣郑厚谦母子之罪。公言骑堂安大济。以厚谦徒党。不宜直阙中。请先以微事罢其职。 上以奏语苟简。免公相。判西枢。寻升为领中枢府事。以进贺兼谢恩使赴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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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返命。兼御营都提调。殿最与大将具善复相覆难。公即劄请罢善复。 上命递善复。俾公兼察。因事罢。旋叙复领西枢。兼军资监都提调。公陈劄自引申善复事。上以劄辞不审。命付处长渊府。无何宥还。领西枢如故。戊戌。以沈阳问安正使赴燕。辞陛。 上以连年往役。慰藉甚挚。既复命。宣酝以劳之。寻总裁英宗朝实录。庚子。复拜右议政。居五月。公以疾辞益恳。 上亦悯其衰命。解相职。领敦宁府事。遣御医看病。辛丑。以沁都关防便否。问议于诸大臣。公对曰。我殿下以天纵之圣。懋风动之治。德化旁达。四方宁谥。西塞之桴鼓无闻。南溟之鲸涛不起。以巩太平万世之基。则关防之地。无所事乎备御。而至于关防则城池不足论。器械不足恃。从古胜败之分。惟在于得人焉尔。虽以本朝已事言之。丙子非无器械之利。而金庆徵守之则无救于覆败。壬辰不待城池之险。而李舜臣将之则辄为之胜捷。观乎此则国家长策。在人之能否。不在于城池器械也。公素患消中。且有浮胀之症。比及六旬。步履又甚艰。而家中大小享祀。一未尝代摄。是年冬。疾益甚。犹欲躬行时享。家人交口谏止。终不听。彻夜将事。晓又赴候班登筵对。日晏乃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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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示惫。凡旬有馀日。略无怛化色。以手整冠敛衽。恬然而逝。先是。 上闻公病。遣御医看病。至是辍朝三日。饬有司庇葬如例。送柩材。给三年禄俸。成服日。遣承旨致祭。公白晰遒隽。威仪俨然可象。与人言。祥和之气达于眉目。自幼至老。人不见其惰慢之容鄙亵之语。天资近道。内行纯备。事父母大父母。未尝一言咈意。居忠靖公闵夫人之忧。首尾五年。一不启齿。祈寒盛暑。亦不脱绖带。终制之后。每当忌月。不御妇人。写祝设卓。辄必躬执。不委之子弟僮指。及祭。涕泪着席。无异袒括之初。至白首如一日。二弟析居。虽遵先志。然其家内微细事。无不亲自指挥。书伻织路。夜以继昼。相对则怡怡愉愉。和气蔼然袭人。常怜一妹早世。遗女适人。亦内外俱没。遂鞠育其遗女之遗女。婚嫁而赡其乏。一如己出。宗族有贫穷困阨。莫不赴愬于公。公和颜酬接。事事曲副。略无厌苦色。见人之善。喜形于色。闻人之过。不惟不言。辄覆盖掩匿。其有干求者。则为之谋忠。勤勤恳恳。曲为周章。虽人所不知之处。无所不用其极。故宾客之造公者。如饮醇醪。各自言某公爱我过于人远甚。常以在家有不洎之痛。欲移孝为忠于国。且自释褐之初。厚被 英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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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洪造。自玉署以至鼎轴。莫不简自 圣心。故公平居感激。以夷险不择。当官尽职自励。然由亚卿以前。睢盱四集。弹射迭起。屏处郊墅。一年而半之。由亚卿以后。其居铨秉匀。近不过十日。远不满数月。而公又口吃筵席造膝。一未尝展其所存。然公于平生。好取人为善。虽寻常小事。必咨诹诸人。舍其短用其长。所谓休休有容不啻如自其口出者。公实近之。故世称古大臣之风。必以公为先。公娶晋州柳氏礼曹判书惠靖公俨之女。先公三年卒。葬于海村先兆庚坐之原。将以今二月二十五日。合窆公于夫人墓。治命也。公无子。以季弟溆之子学彬为之子。一女适权箕应。内外孙女若干人。不佞与公自丱角。同业同志。今至老且死。世或以范张为称。盖不但中表之谊而已。及闻公疾笃。急往候之。公断续语及于平昔曰。弟今已矣。身后文字。吾兄之责也。且言前托仲弟碣铭。必使我得见于入地之前也。不佞归即构碣铭。篇才就而闻公瞑目绝粒已数日。急送于学彬。令置床箦傍。学彬试入告碣铭来矣。公即一声应喏。两手掬其文。微开睫上下数行。复瞑目涔涔。是夜竟皋复。闻者咸称公友爱至死弥笃。而今谥状撰次之役。又归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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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昔欧阳棐往见邵康节。康节道其立身本末甚详。棐莫测其意。后果以博士议康节谥。至今传其事。以为千古美谈。夫公岂有康节之前知哉。特其一段忠厚恳款之心。临当归根复命。益炯然不沫焉耳矣。不佞于是略仿欧阳之谥议。请所以易其名者焉。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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