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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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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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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筵讲义(英宗二十六年庚午十二月戊子。 除翊卫司洗马。丙申拜 命。)
辛未正月壬寅。与文学李亮天,司书权基彦。入 侍召对于德成閤。 世子诵前受音(书说命。)自监于先王成宪(止)终篇。(此诵是习诵云。)春坊上下番各陈文义讫。 世子曰桂坊初入。有可陈者陈之。臣起伏。即举昔先正保衡(止)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一段。而曰此一段极好。伊尹以匹夫居畎亩之中。而其志尚如此。况人君居崇高之位。四海为一家。中国为一人。即是本分事。何可不以此为志乎。善乎真西山之言曰学者口不可一日不诵此言。心不可一日不存此念。(见小注。)学者犹然。况人君乎。愿留 睿念焉。 世子曰唯。亮天展通鉴。(此即 召对所讲。尚书乃 书筵所受。)读自上惧召宰相谋之(止)慰谕而遣之。基彦继读自至马嵬驿(止)始整部伍为行计。(唐明皇天宝十五载。) 世子即受而读之。(每讲文义。春坊先陈。桂坊继陈。即旧例。故自此以下可记者外。并不复录。直以臣曰接之。)臣曰明皇初年。用姚崇宋璟为相。延访忠良。嘉言罔伏。开元之治。比隆贞观。及夫天宝以后。骄心一生。偏任林甫。杜绝言路。下情无缘上达。以驯致于乱亡之域。一人之身。判成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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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盖国家治乱。专在乎言路之通塞。言路通塞。又系乎宰相之忠邪。而宰相之忠邪则又本乎人主心术之间好恶之如何。此实后世人辟十分监戒处也。 世子曰唯。○癸卯入 侍召对。自上将发马嵬(止)俶,倓皆太子之子也。臣起伏曰当时若无明皇之命则太子去留。将若何而可。 答曰未及理会。可达之。臣曰孝有大小本末。定省温凊小也末也。讨贼兴复。大也本也。设使奔播之际。未及有命。在太子之道。何可拘于细节而忘其大计。先正臣李珥之言曰当遵守而遵守。固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亦继述也。 世子曰唯。既掩卷。亮天曰此桂坊乃经学之士。使于文义之外。特陈为学工夫如何。 世子曰陈之。臣起伏曰初学入头处。莫先立志。立志然后格致诚正之功。方有所施。志苟不立则圣贤许多说话。都无归著处。如昨日所陈伊尹之言。即立志之事也。(撮其大意如此。)因曰立志有许多般。以学者言之则有脱然以圣人自期待者。有欲读书饬躬。使无显然过尤者。有欲为文章者。以人君言之则有以唐虞三代自期者。有以汉唐中主自期者。不审 邸下之志何居。 世子曰未及照捡矣。亮天曰此非待照捡而知者。窃恐 邸下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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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立志处矣。 答曰孰不知尧舜之为好。而不可遽然以尧舜担当。故云尔。臣曰立志与工夫造诣不同。今曰我之工夫已造尧舜地位则固非矣。至于立志则志而已。虽以尧舜担当。有何不可。盖不可不高大者志也。故程子之言曰譬如为九层之台。须大做脚跟始得。濂溪曰志伊尹之所志。学颜渊之所学。颜渊之学则有许多工夫。固当积累而进。伊尹之志则合下便当如此立心。非可迟疑退转者也。基彦曰桂坊以颜渊之学陈达。而方讲尚书。臣则请以精一执中仰达矣。圣学工夫不出此十六言。立志后依此下功则自可到尧舜地位。臣曰颜子所学。即是克己复礼。博文约礼。与所谓惟精惟一。只是一工夫耳。因曰立志固为学最初发轫处。而但所谓志者。亦非可以强之使立者也。唯于人皆可以为尧舜之理。明白融会则自然欲罢不能。不期乎立志而志自立矣。程子曰知性善。以忠信为本。此先立乎其大者。性善之理。孟子备焉。伏愿 邸下先就此深加穷究。灼然知尧舜之可必至则不患夫志之不立矣。俄伏闻 睿教深自谦抑。谦抑固是美德。而谦抑太过则反害于进就。昔宋神宗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明道愀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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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言。非宗社之福也。先正臣李珥以汉文帝为自弃之君。亦此意也。亮天曰桂坊所陈先立其大者云云者。甚好矣。○甲辰。与辅德郑宲,司书权基彦。入 侍书筵。 世子诵前受音自监于先王(止)终篇。宲起伏达曰通仍读高宗肜日终篇。 世子受以读之。臣曰肜者祭之明日又祭之名。而其祭之也则于祊。祊者门侧曰祊。古者宫室之制。门内外东西皆有屋。即所谓塾。而亦谓之祊。古人祭祀之礼。极其周详。正祭毕。又迎尸而祭于祊。而祊之祭有二。一则在正祭之日而祭于门内之祊。诗楚茨所谓祝祭于祊祀事孔明者也。一则在正祭之翼日而祭于门外之祊。郊特牲所谓直祭祝于主。索祭祝于祊者也。其祭之之义则不知神之所在。于彼乎于此乎。或诸远人乎者也。○乙巳入 侍书筵。自西伯戡黎(止)终篇。臣曰此天子与上篇天胤同注。特呼天子以感动之者极好。夫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凡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人君代天理物。必须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使万物各得其所。然后方可谓之天之宗子。譬如人家长子。友其兄弟。宜其家人。然后方可谓之干父之蛊。子而不能干父之蛊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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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子矣。君而不能仁民爱物。使万物失所则非天子矣。此天子二字。极是警惕处。 世子曰唯。臣曰元龟则固能知吉。今谓格人亦能知吉。乃与元龟并言。此正所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与鬼神合其吉凶者也。然其所以前知者则虽若神通。实无他术。不过以事之先见者。推而知之而已。试以前代已验之迹观之。如西汉立国仁厚而中叶以后崇用外戚。驯致王莽之乱。观其崇用外戚则可知其必乱。观其立国仁厚则又可知其虽乱而不至于亡矣。又如东汉光武。尚名节重台阁。士气之盛。远迈西汉。及其后世。宦官外戚用事。辗转沉痼。酿成党锢之祸。以至于亡。然朱子之说。犹以为曹操徘徊于汉鼎之傍而不敢遽移者。党锢诸贤之功。盖士气大振。名义素明。故虽凶逆如操者。亦有所畏惮焉尔。其亡者。外戚宦寺之害。而其不速亡则光武尚名节重台阁之效也。此正所谓事之先见者。即此推之。将来可见。而所谓防患于未萌者。可得以言矣。○丙午入 侍书筵。自微子若曰(止)若之何其。臣曰纣之事。后世中主亦必不为。宜若无可戒者。然伯禹以毋若丹朱傲戒舜。圣狂之分。只在一念之善恶几微之际。至可畏也。夫纣之恶。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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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甚。然原其本则不过欲心萌动而未能遏绝。以至此耳。盖好色之念一萌而不能遏则便至于淫。好酒之念一萌而不能遏则便至于酗。傲慢不戒则流而为戏。喜怒不节则渐至于狂。读此等书时。必须无以纣看纣。而切己省察好色乎好酒乎。傲慢而或不能戒欤。喜怒而或不能节欤。如是警省。如有苗脉。便行斩绝。勿令滋长。深所仰望。 世子曰唯。臣起伏曰顷者小臣特蒙 下询。使于文义之外。仰陈所怀。故臣敢以立志二字陈达。而 邸下不赐下答。昔朱子初见孝宗。退而与其友魏元履书曰。天颜温粹。酬酢如响以誇张之。盖君臣之间。必如此然后情志交通。今臣未得闻酬酢之语。下情不胜抑郁。臣请以前日未尽之馀意仰陈之。盖立志实为学最初发轫处。苟能卓然立志。则格致诚正之功。可以渐次而进。真所谓大路在前。直指圣域。初无难事者也。志苟不立则读书虽多。便同画脂镂冰。都无归著处。今此讲筵。亦是虚事。是故孔子论学。以志学置之立与不惑之前。志道置之据德依仁之前。而周子之言。亦以志伊尹之所志。先于学颜子之所学。至我 朝先正臣李珥尤极力发挥。其论为学次第。必以立志居敬穷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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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言。而所著击蒙要诀圣学辑要两书。皆以立志别立名目。揭之首篇。其意极好矣。 世子曰唯。春坊遽起少退。基彦曰吾辈宜即退而久未退可叹。余笑曰独不闻所谓侍讲。不知上未食者耶。○庚戌与兼弼善尹东度,说书尹得养。入 侍休日 召对。(每一旬受读后。次日不受新受音。取一旬内两 筵所受者。间间抽读而讲论之。乃新定节目也。) 世子读说命中篇。臣起伏曰说命固与他篇不同。而昔先正保衡一段尤好。臣于日昨有所仰陈者矣。此等处正宜频频讽诵。深自激仰。奋然以伊尹之志为志也。顷日 睿教有曰孰不知尧舜之为好。而不可遽然以尧舜担当。此 教诚为切实。然圣人取狂简之士。夫狂简之士。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而夷考其行则不掩焉者也。夫徒有其志。而行有不掩。宜若无可取者。且当时及门之士如冉有,季路成材者何限。而乃不取此而取彼者。诚以此数子者。志不远大。得小为足。故曰求也画。夫画则何事可做。彼狂简如曾点者。虽曰行有不掩。而志既高大。若被圣人之教。真实做功。则其行之不掩者。亦可以渐充。圣人取舍之意。正在于此。朱子尝自言十四五时读孟子。至圣人与我同类。喜不可言。喜不可言四字极好。盖既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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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同类则我亦可以作圣人。故诚心喜之。此正朱子之所以为朱子也。愿于此深留 睿念焉。孙思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胆之大者。立志之高大也。心之小者。工夫之精细也。 世子曰唯。
二月初一日己巳。与兼弼善金善行,文学李亮天。入 侍召对。自乾元二年二月郭子仪等(止)思明乃遁。臣曰李光弼号令一施。壁垒旌旗。精采顿变云者。虽似誇张。此正史氏摸写入神处。观乎此则三代之治。可复于今日者。真非虚语。盖天下之事。势而已。故纲纪虽极颓坏。风俗虽极衰败。居人上而操可为之权者。苟能奋然立志则发一号施一令而人心耸动。进一人退一人而四方风靡。故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尚之风必偃。此乃理之至明而易见者也。 世子曰唯。○庚午入 侍书筵。自牧誓篇首(止)惟家之索。臣曰传所谓甲子二月四日云者。若从孔氏说则二月当为周正二月。即今之十二月也。若从蔡氏说则当为夏正二月。即今之二月。臣意则孔说恐是。盖其所谓改月改时云者。乃以历推。考据明的。蔡氏则其所为说。不过曰冬不可以为春。寒不可以为暖。只是以理言之耳。别无證左。其说盖出于程子及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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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定。而朱子于此。虽未有定论。然其意则每以改月改时者为是。 皇明王守仁尝著说论此。极辩博可观。守仁是异端。而其言则不可以人而废之矣。盖改月之说。不待旁引远證。只观孟子所谓七八月之旱云者可见矣。既云改月则武成一月。即夏十一月。而泰誓乃曰惟十有三年春。则改时岂不自在其中乎。此虽非大义所关。然乃是三代改正朔之事。后人不可不知。且于此等处。仔细考覈。则思索之路渐开。自然长进。先正臣宋时烈每令学者先就诸节文度数上理会者。盖为此。而其为大君师傅。侍 孝庙于潜邸。讲璿玑玉衡。 孝庙言下融会。异日之盛德大业。实基于此矣。少退复入。 世子问俄者桂坊以二月为周之二月。然则周未得天下而先改正朔乎。臣起伏曰此是史臣追记故如此。○金善行身病猝剧。独与李亮天入 侍召对。 世子曰自前如此之时。桂坊分读。今番亦依前为之。臣起伏承命。亮天读自上元元年(止)犹豫不能决。臣继读自二年(止)皆没于贼。亮天陈文义。臣亦略有所陈。讲毕。亮天曰朝者桂坊所陈改月改时云云者。果已理会。而其言如何。 答曰改时之说则终未释然。而改月则果似然矣。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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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改时一段。臣亦疑之。而桂坊之言尽有所据。仍谓臣曰以冬为春。以春为夏。亦有可通之说乎。臣曰王守仁以为自一阳至三阳之月为春。而四阳至纯阳之月为夏。自一阴至三阴之月为秋。而四阴至纯阴之月为冬。无所不可云云矣。盖以为初不改月则已。如以为改月则武成之一月。即建子之月。而泰誓系之于春。岂不明甚乎。且以七月篇观之。似是周家本以子月为岁首为一月。而又以夏正通用而并行焉。如所谓七月九月。夏正之七九月也。一之日二之日。周正之一二月也。何以卒岁。夏之岁也。曰为改岁。周之岁也。朱子尝曰周国僻在一隅。无纯臣之义。故如此。然则朝者 睿教所云未得天下。先改正朔云云者。尤无可疑矣。 世子曰唯。○丁丑与李亮天及说书韩命舆。入 侍书筵。自今商王受(止)终篇。臣曰此一段。惟妇言是用一句是纲。下三事皆由于此。而三事之中。崇用逋逃一事。于亡国尤为紧著。故言之较长。夫所谓大夫卿士者。乃命德之器也。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有德然后方可以此官命之。不然则不可以命也。今纣乃以多罪逋逃之类充之。使之暴虐奸宄。流毒天下。纣之罪恶固众。而只此一事。亡国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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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矣。且俾字当著眼。纣虽无状。岂教此辈曰汝往暴虐。汝往奸宄云尔乎。只是既用此辈。而及其暴虐奸宄也。又不致察而任其所为。则设令纣全然不知。实与教而使之无异矣。此所以下俾字者也。○壬午与李亮天及司书沈锈入 侍书筵。 世子诵前受音自洪范篇首(止)威用六极。春坊告牲讫。 下询曰昨日桂坊谓自初一五行至次九福极。皆有意义何也。(昨日 召对习诵后。因下询略有所陈达。故 睿教如此。)臣起伏对曰此有三义。一曰次第。次第者自一至九。乃五行生成。自微至著之次第。故自五行至福极。亦自微至著。有自然不可易之次序。此则小注朱子说详矣。二曰比并。比并者洛书之位。一在北六在西北。相比并。故五行三德。亦以比并而取义。五行有生克粹驳。故三德有刚柔善恶也。二在西南。七在西而相比并。故五事稽疑。亦以比并而取义。五事有得有失。故卜筮有吉有凶也。馀皆仿此。推之可见。三曰对待。对待者。一与九分居南北而相对待。故五行福极亦以对待而取义。五行有清浊厚薄之不齐。故福极有寿夭贫富之不同也。二与八分居西南与东北而相对待。故五事庶徵亦以对待而取义。此则经文备焉。毋容推说。馀亦仿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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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反隅。取洛书图观之易见矣。 答曰唯。新受音自一五行(止)八曰师。臣曰曲直作酸。草木之实。其味皆酸也。从革作辛。金煅于火则有辣味矣。 世子曰炎上作苦何也。臣曰火烧物而焦则其味苦矣。 世子曰唯。臣曰五事之中。思属土而通于四事。就四事言之则视听为最要最大。盖视不但为辨色。凡人之善恶事之是非理之当否。无不照察而分辨之者。即视之明也。听不但为闻声。自天下人之言。以至古人之言。凡入吾耳者。举皆察识而辨其得失者。乃听之聪也。盖人心虚灵。其视听之无不见闻。与天无间。特为私意所壅蔽。故事之至近而易知者。亦不能辨其是非得失。而与聋瞽无异焉。苟能克去私意。决其壅蔽。则无不见无不闻之本体。可以复全。而与天之聪明无异矣。大学知至孟子知言。皆谓此也。夫洪范九畴皇极为枢要。至其所以建极之工夫则又在五事。而五事之中聪明为大则此二字。其可不尽心乎。 世子曰唯。○甲申入 侍书筵。 世子诵前受音。臣曰极是大学之至善。中是中庸之中。要其归则一而已。若善看之则以中解极字。义虽少差。有甚大害。但孔氏之认中字误。把作不分是非。不辨善恶。半间不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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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物。以此中字。释皇极。则所谓皇极者。亦遂成不分是非不辨善恶半间不界之义。孔是汉之大儒。于是下而庠序。以是而教学。上而经筵。以是而讲说。传之千馀年。便成不刊之训。如朱子所讥汉元帝之优游。唐代宗之姑息。莫不受病于此。而至宋徽宗时。乃以建中靖国为年号。并用熙礼元祐两党。熙礼党中取曾布。元祐党中取韩忠彦。并立为相。以为调剂之道。而元祐君子皆不肯见用。其见用者只顽钝无耻者若干人耳。及其稍久则专成熙丰之局。世道无复馀地。未几致夷狄之祸。以至于南迁。究其病源则全是孔氏大中二字为之祟耳。朱子生于其时。目睹其害之至此。故每于此深恶而痛疾之。明目张胆。苦口力辨。今观大全语类诸书。只字片言。无非是义。不但此皇极辨而已。(大槩如此。) 世子曰唯。新受音自人之有能有为(止)以为天下王。亮天陈文义。至作好作恶曰好善而恶恶。大理也。若不当好而好之。不当恶而恶之。便是私意。此所谓作好作恶也。此与上文淫朋比德相应矣。臣曰春坊此说得之。盖人君建极于上。视极其明。听极其聪。是而善者。必知其为是为善而进用之。非而恶者。必知其为非为恶而退斥之。故人皆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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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向背。悛恶归正。凡所以好恶之者。莫不一遵乎上之所建。不敢容私于其间。此所以无淫朋比德。无偏党反侧。而致会极归极之休者也。不然而不问是非。不分善恶。俱收并用。无所辨别。则彼非而恶者。即曰我亦可以此道而行于世。必将牢守不改。而所谓淫朋比德偏党反侧。无时而可破也。尚何望其会极归极乎。○癸巳文学李亮天,司书沈锈,司御罗蔘等。入 侍休日召对。 世子诵洪范终篇无错。亮天曰任圣周闻昨日 睿教。(昨日 召对。有任圣周明日洪范温绎时入参之教云。)亦为入来。而为格例所拘。不得入 侍(两筵只桂坊一人入参。无上下番并入之规。)矣。 世子曰今日之事。不拘常规。使之入参可矣。于是锈出来 宣召。臣遂趍入 侍。亮天方论初一至次九。次第比并对待之义。(见上壬午。)臣曰此皆出于自然。而非强相牵合也。 世子曰何以谓之自然。臣曰如以比并一义言之。一与六相比并而是水之生成数也。二与七相比并而是火之生成数也。三八则是木之生成数也。四九则是金之生成数也。生数与成数。宜若相关。则五行与三德。五事与稽疑之相牵连。岂非自然乎。 世子曰对待则当如何说。亮天以纵横十五之说为对。顾谓臣曰此一段。更有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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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解释者乎。臣曰此则当以四象之位与数言之。一是太阳之位。九是太阳之数。即所谓居一而含九也。二是少阴之位。八是小阴之数。即所谓居二而含八也。三是少阳之位。七是少阳之数。即所谓居三而含七也。四是老阴之位。六是老阴之数。即所谓居四而含六也。此其所以相对待者。亦皆出于自然。而非人之所得为也。 世子曰唯。亮天曰作福作威此作字。不可著力看。若误认以为人君以意自作威福则其害不可胜言矣。 世子曰唯。何以则可免此患乎。亮天曰此无他术。唯在学问而已。顾谓臣曰有可以善为仰对之道乎。臣曰威福由于好恶。威福之得其当。专在于人君之无有作好无有作恶耳。然其所以无作好恶者则又非可强而为也。亦唯在于人君视明听聪而无一毫之壅蔽而已。臣于日昨就聪明二字。缕缕陈达。想或记有之矣。上文无作好恶。固以在下者言。然人君必先无作好恶。然后在下者方可效而为之。观乎遵王之遵字可见矣。 世子曰唯。讲通鉴。臣曰杨绾拜相制下之日。朝野相贺。至于黎干,崔宽之徒。望风改过。其效至为神速。此非但杨绾之贤。史称代宗末年。励精求治。则其心盖亦稍异于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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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代宗之时。纪纲风俗。无复馀地。真所谓莫可奈何者。而一朝乍自振作。得一杨绾而用之。其效便如此。以此见之则无论时世之如何。人君苟能奋然立志。则岂有不能复三代之治之理乎。 世子曰唯。
三月己酉。自 上有春桂坊持书筵册入 侍之命。遂与兼文学李惟秀,说书韩命舆卫率吕冕周。入 侍于熙政堂。 世子先已 侍坐。 上命世子诵金縢自秋大熟(止)篇终。诵一遍无错。只惟朕小子之惟。误作今字。 上曰误一字略也。当试文义。如有未晓处则当为杂粗之略。须慎之。因问曰二公为谁。对曰太公,召公也。 上曰成王亦圣人也。如周公之叔父。岂忍疑之。而犹疑之何也。世子曰惑于浸润之谗肤受之愬也。 上叹曰述篇不云乎。曾子之母惑于三至之说。浸润肤受之惑人。有如是矣。成王与周公。即俗所谓犹子犹父之间。而犹如此。况君臣乎。且道成王之所以疑周公者何事。世子曰流言以为不利故也。 上曰成王之所疑惧。即君位也。从古人君。每以君位为私物。非也。宋太宗闻少年天子之说。有不悦色。父子之间亦如此。岂不难乎。太宗成王。皆不能祛私故也。仍及 先朝舟水图之说曰。尔以君位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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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乎。非以天下奉一人。乃人君奉百姓也。又曰水能覆舟。为其舟。不亦懔然乎。仍问曰今朝闻兵判所陈。尔于书筵召见罗蔘任圣周信乎。对曰信矣。 上曰此事亦有文质之可言尔。若听其所陈之文义。心诚叹服而召之则质也。若只闻春坊之言。取名而召之则文具也。予闻兵判所达。其在惜才之道。欲一见之。故召之矣。仍问曰何者是任圣周。臣伏命舆后。命舆小移次指曰此是也。 上更取金縢披阅。谓世子曰三叔若不与武庚作乱则成王当何以处之。周公与管蔡。贤不肖虽不同。俱是成王之叔父也。尔若处其地则何以处之。世子曰叛形未著则固难遽为诛戮。此事似甚难处矣。 上曰虽不诛戮。其流言之罪。不治之乎。此事处置。果难矣。仍命春桂坊各陈所见。臣曰臣意武庚则当放废。而三叔则当召入于内。以为善处之道矣。上曰武庚似不为流言矣。臣曰三叔与武庚。共作流言矣。命舆曰金縢不言武庚者。注说以为所以深著三叔之罪云矣。讲毕。 上笑谓世子曰书贵熟读。而只取口诵。故旋即忘之。谚曰张三操刀。李二偿命。汝不勤读而使讲官见推。吾为尔刱出无前之规。使讲官劝读十数。其亦劳矣。劳而被责。不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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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乎。仍大笑谓讲官曰。今日则既为此事。一役除之无妨。一役指召对也。遂罢出。○庚戌。李惟秀除正言出去。独与韩命舆入 侍书筵。臣起伏曰臣于前后。每每以立志之说陈达。而 邸下不甚留听。夫所谓立志。非别般高远之事。慨然有艳慕追踵之意则此便是有志。由是而坚定不挠。念念不忘则便是立志。志苟立矣。格致诚正之功。自当渐次而进。元无难事。薛文清之言曰吾心诚有志于学。天其遂吾愿乎。朱子亦曰阳气发处。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世岂有立志而事不成者。亦岂有无志而能造事者乎。汉文帝之贤。三代以后。无与为比。而先正臣李珥斥之以自弃者。诚以其得少为足。无大有为之志。有一贾谊而亦不能用。使后世不复见三代之治故也。是故程子尝曰才将第一等让与别人。自做第二等。便是自弃。此言真切有味。窃覸 邸下每有谦让之语。夫谦让亦有二焉。有若无实若虚。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如颜子之为则乃谦光之美德也。若其志趣卑小。谓圣人之事不可企及则是退托也。非真谦让也。此不可不辨也。 世子曰唯。○丙寅入直。与辅德林象老,司书沈锈入 侍召对。 世子习诵书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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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受自越在外服(止)自速辜。(酒诰。)臣曰不敢不暇二者不同。不敢则只就酒上戒谨恐惧。惟恐或陷而已。至于不暇则于道理上别有用心处。日夜所孜孜。唯在于助成王德。显与尹人祗辟耳。此外便无他念。是则便与酒相忘。比不敢。意味自别矣。论语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注云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正与此同。纣之不惟自息乃逸则又志在于逸而不暇于善也。与此正相反。所谓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者。正谓此也。通鉴。(自止忘未记。) 锈曰此否泰损益四卦。须有图乃可分明晓解。故臣敢图来矣。 世子命进之。问曰损上益下。损下益上何谓也。臣曰此以乾坤二卦为主。益之上卦初画本是阳。下卦初画本是阴。而今互换焉。是损上卦之阳。以益下卦之阴。故曰损上益下。损之下卦上画本是阳。上卦上画本是阴。而今亦互换焉。是损下卦之阳。以益上卦之阴。故曰损下益上。 世子曰唯。锈因论性好推诚一段。极陈人臣进言。人君纳谏之道。语极痛切。 世子曰今日所讲皆好。而震之以威。折之以辨二句最好。其中折之以辨。尤为可戒也。
四月乙酉。与文学郑基安,兼司书申炜入 侍书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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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召诰王拜手稽首(止)叙不其绝讲讫。炜起伏曰洗马任圣周。即故平安监司臣义伯玄孙也。义伯受业于先正臣文元公金长生之门。与先正臣文正公宋时烈文正公宋浚吉相友善。两先正极其推许。又当 孝宗朝受知甚深。屡拜方伯。为一代名臣。圣周以名祖之孙。性行端洁。学识精透。世称不但经学而已。文章经纶无所不通云。故判书李縡。乃一代儒林宗匠。而待以畏友。不以少年视之。当此人才眇然之时。如此讲官实未易得。故臣于其除拜洗马之日。为 国家深喜其得人矣。俄见其所达。文义甚少。此必自以桂坊异于春坊。不欲多陈耳。 朝家既令桂坊挟册登筵。则凡于仰助 睿学之道。宜与春坊无所异同。岂可自存形迹于其间乎。请自今使之勿复如此。尽言无隐焉。又曰科目之人。何敢与经术之士比乎。且桂坊参下。将久于其职。故敢达矣。 世子曰唯。
五月庚申。与文学郑基安,说书李宜馣。入 侍召对于时敏堂。自是岁李吉甫(止)垍必不可。(元和二三年。)臣曰李吉甫之进元和国计簿。虽若没紧。而于节用足国之道。最为要切。盖人君于国计出入之数。漠然不知。则自不免于擿埴冥行。浪用冗费。此从古大患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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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国计簿者。取每年税入与支费之数。逐件逐项。一一开具。使其入为几何。出为几何。瞭然如指掌。无不森列。则以一年之出。照一年之入。自然撙节而不至于过用。所谓量入为出者然也。 皇明儒者丘浚尝于此盛加铺张。其说备见于大学衍义补矣。历观前古税入之数。后代每加于前代。而至其用处。前则每有馀。后则每不足。此其故何在。不过曰冗官冗兵之多也。夫祖宗盛时。以其官以其兵。亦能治安。后世官与兵愈增而愈不治。然而犹不知减。至其入之不足以支出则不得不杂为名色。以取于民。而税间架除陌钱榷酤榷盐等许多苟且之政。于是乎纷然而作矣。如是而民安得堪。国安得不亡乎。宋臣曾巩尝以景德皇祐治平三朝。较而论之。且曰诚诏有司。按寻载籍。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使其所费。皆如景德之数则所省者半矣。景德皇祐治平。即真,仁,英三朝也。其言极明切。理财之要。无过于此。约而言则只是量入为出四字而已。 世子曰唯。
九月丁丑。与文学俞汉萧,司书尹东升。入 侍召对于德成閤。自三月吴秀琳(止)斩首千馀级。臣曰平淮一事。有可法者。亦有可戒者。唐自代宗以来。专用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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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之政。以致藩镇跋扈。不可复制。至于宪宗时则正所谓末如之何者。而一朝慨然发愤。奋然用兵。始若落落难合。而终能次第削平。此无他。立志故也。语曰有志者事竟成。朱子曰阳气发处。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臣于前后以立志二字屡次陈达。伏想 邸下或能记有之。无论大事小事。岂有立志而事不成者乎。虽三代之治。若能真个立志则便可驯致者。验之于此。尤可灼然无疑矣。此则可法者也。凡人之心。才有所向。便有偏系。才有偏系。虽善事反归于害事。如平淮一著。岂不是善。但执志既固。不能无系著。故苟于此有异议。则虽贤臣如张弘靖韦贯之。便皆退斥。于此有助则虽小人如皇甫镈。便行擢用。于是外功未及成。而根本之地先为坏败。未几镈与程异并相。而裴度亦以朋党见罢。卒之自己一身亦不保。而国随而亡。究厥病源。实由于一念系著也。此则可戒者也。 世子曰唯。○戊子与兼辅德金善行,说书金时默。入 侍召对。自上服柳泌药(止)自称留后。臣曰牛李之党。固亦有彼善于此者。而若其大体则别无邪正黑白之可言。如此之类。正宜消融保合。无论彼此。惟才是用。故先正臣李珥于东西分党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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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彼此皆士类。不可辨别。力主调剂之论。至于邪正既判。黑白既分后则事体自别。不可保合。故欧阳修朋党论及朱子与留丞相书。皆以辨别为义。此乃似同而实异者也。 世子曰唯。
十月丙申。与文学俞汉萧,说书金时默。入 侍书筵。自君陈篇首(止)良显哉。汉萧陈文义。以葛氏说为未必然。时默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人臣之道。固应如此。而人君使之如此则恐未安。葛说恐得之矣。 世子曰桂坊之意如何。臣曰臣意亦如下番同矣。仍曰昨者 邸下以法久弊生则岂可以先王典章而不之改乎为 教。此教诚极好矣。然以此章观之。既曰有兴有废。出入自尔师虞。又曰庶言同则绎。盖法有可改则改之固是。而其改之也。必须十分审慎。不可草率轻遽。可改不改则固无以开张弊法。以救民生矣。改而不审则宿弊虽去而新瘼又纷然而生。反有甚于不改时矣。此二者诚不可偏废。孔子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意正如此。 世子曰唯。少退复入。汉萧请曰俄者所讲葛氏说。于 睿意果如何。 答曰葛氏说似是矣。臣曰不但自人君言之为未安。虽以人臣言之。以嘉谟嘉猷。入告于君。君即听而用之。此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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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盛德事。何必事事归之于君。以为自其君出然后为好乎。此实启后世谄媚之风。不可不知也。
十二月甲辰。与司书李仁源,说书金时默。入 侍书筵。自吕刑篇首(止)鳏寡无盖。臣曰弗用灵制以刑。谓不用德化民。而专以刑戮制之云耳。注意亦如此。谚解释作不以灵制刑。如此则经文当曰不用灵以制刑。必不曰制以刑矣。进讲讫。时默曰今日多误读。宜戒之。 答曰久废故读之艰涩而如此矣。臣曰昔 孝宗大王临筵读书漏一行。讲官先正臣宋浚吉曰此是敬字工夫不足之致也。 孝庙竦然听之。今日 邸下之误读。固是久废所致。亦恐敬之不足也。盖主一之谓敬。敬则自无此患矣。 世子曰唯。
壬申三月甲申。与辅德金尚耇,说书李宜老。入 侍召对于时敏堂室中。通鉴末卷末端自周主立皇子宗训(止)卷末。尚耇陈文义讫。请曰此所称世宗行迹。何者为最好。 答曰如闲暇则召儒者读前史及性不好丝竹珍玩之类皆好。而最是前日所讲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云者。为甚好矣。臣起伏曰臣于前日屡以立志之说仰陈矣。今闻此 教。不胜欣幸。昔 孝宗大王有汉武贤于文帝之 教。夫泛以言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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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岂真贤于文帝乎。特以其尝复平城之雠。故以为贤。此实 深意之所存也。今 邸下所教。亦有可以仰测 睿志者。愿益加充扩焉。
四月甲午。与辅德金尚耇,司书李万恢。入 侍书筵。自小学明伦通论天子有争臣七人(止)报赐以力人之道也。尚耇以父生之。非父不生两生字。为生出之生。民生于三。生之族也。报生以死三生字。为生活之生。臣曰上下生字。皆是生出之义。盖君食师教。虽非生之。而与生之无异。故曰生之族也。今若如春坊说则上下文理。全不相贯矣。 答曰以生之族一句见之。族者类也。谓虽非生之。而实则生之之类云尔。当并与父生之之生。作一义看云者是矣。臣曰 睿教恰当。下文报生以死。亦当作一义看。谚解释作活义者非矣。 世子曰唯。仍问事师无犯无隐。既无犯而又无隐。当如何为之。臣曰此章首段注。隐微谏也云者。大体则然。而终与朱子训释之法不合。朱子之释隐字。首段则曰恐伤亲意。情有不尽。第二段则曰君臣尚义。虽尽情以谏可也。末段则曰言虽尽情。犹微而婉。其于有隐无隐之义。岂不明白乎。盖父子主恩。君臣主义。而师则兼恩与义者也。故其尽情以谏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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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臣同。而其谏也言必微婉。勿令太直截。又与父子同。尽情指无隐。微婉指无犯。真可谓约而尽矣。朱子注见小学集成。所谓本注者即是也。而其中或有非本注而误作本注者矣。又曰君食之此食字。似指食禄之臣。而其实通指庶民而言。盖制民之产。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育妻子。便是食之也。 世子曰唯。○壬寅。与辅德金尚耇,司书李万恢。入 侍书筵。自君子有九思(止)心术之要。略有所达。 世子问曰此注正误之类。是栗谷所著耶。臣对曰非也。正误增注集成。皆各有书。先正采辑之。以成集注。而先正所自为说者则往往末端有加圈而书之者。即是也。而亦不多矣。 世子曰唯。
九月乙丑。与弼善朴昌闰说书李尚允。入 侍书筵。 世子读前受音自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止)其不反乎。 世子曰君义臣行。不曰臣忠。而曰行何也。臣曰朱子本注曰臣行君之义。谓君以义出令。而臣奉而行之也。此与晏子君令臣共之意相近而尤紧切。此义字最宜著眼。盖义然后方可奉行。若不义则虽是君令。臣当以死争执。岂可承顺而行之乎。新受音自卫侯在楚(止)篇末。臣曰顺是以下皆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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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以皆如是。为有威仪。而臣意则恐当通令闻长世保族宜家等效验而言之。是以上下能相固一句。是统结上文。若如注说则皆如是三字。单属有威仪看。是以以下作效验意看。而亦只属顺是以下。而不统上文矣。文势恐不如此。 答曰如此看则似长矣。
十月乙未。与说书李尚允入 侍书筵。自举世好奉承(止)凶之谓也。尚允陈文义。至上品中品下品。语颇切至。臣曰春坊所达诚好。臣于昨年春。以立志之说仰陈。 邸下教曰人孰不知尧舜之为好。而不可遽然以尧舜担当云云。其后已多日月。不审即今则所见如何。 答曰更思之。如此则易至于渐次低下。故今则改其前见。以尧舜自期矣。臣起伏曰 邸下此言。实宗社之福也。顷于召对时。伏闻 睿教以周世宗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为最好。臣于是有以仰测 睿志之所存矣。今承此 教。益不胜喜幸也。仍曰立志之后。又必实下功夫。然后方可以充其志。而所谓功夫则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力行以践其实是也。敬则通贯知行。而穷理则大学之格物致知也。力行则大学之诚意正心修身也。又曰穷理之道。固非一端。而论其最急而最切者则莫先读书。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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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则虽欲穷理。其道无由。窃观近日停 筵常多。开 筵绝少。其何以成就 睿学乎。虽于 睿候不平之时。召入讲官于卧内。从容讲论。则其效未必不如循例讲读时。前后宫官之以此为请者。非止一二。而徒下体念之教。未见俯践之实。何为而然耶。实可闷郁矣。 世子曰为人赴急难。近来亦或有如此事乎。臣曰游侠之事。虽非正道。犹属公。近来则名节都丧。所知者只是自己利禄而已。元无毫分为人之事。故虽如此之事。亦不可得见。士大夫风习至此。脱有缓急。未必能有伏节死义之臣。岂非大可寒心者乎。先儒曰伏节死义之臣。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为人上而导率之者。当于此而留意矣。 世子曰物盛则必衰。有隆还有替。方盛而虑其衰。方隆而惧其替。则可无衰替之患。如此看似好矣。臣曰 睿教尽好。然极盛则衰。极隆则替。固是天理。而极衰则又必盛。极替则又必隆。此亦天理也。方今之衰替极矣。其所以挽回斡旋。反之隆盛者。尤宜著力矣。尚允曰戒惧之功。通贯二者。方盛方隆而戒惧之则可以保其隆盛而不至于衰替。方衰方替而戒惧之则亦可以挽其衰替而反之隆盛矣。臣曰戒惧二字固好。而但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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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极衰极替。以反乎极隆极盛者。必须奋发淬砺。大段作为。然后方可矣。非戒惧二字所可了者也。 世子曰唯。臣又陈籧篨戚施之义曰。此非就籧篨戚施不能俯不能仰上取义也。只是深疾好承奉之人。以此丑疾而为比耳。诗经取比亦如此。古注疏云籧篨口柔。口柔者常观人颜色而为之辞。似籧篨不能俯之。人故因名为籧篨。戚施面柔。面柔者必低首下人。媚以容色。似戚施不能仰之。人故因名为戚施云云。或者因此以为范质之意。盖以籧篨戚施。比之于承奉者。非指好承奉者也。此说于籧篨戚施之义。为紧切。而但于文势大体。未甚沕合。恐上说为长矣。 答曰余亦以大体丑疾之意看如上说矣。○丁酉入 侍休日召对。 世子读诸葛武侯戒子书柳玭戒子弟文二章讫。 下询静字之义。臣曰明道定性书曰静亦定动亦定。此章静字。只当以大学注所谓心不妄动者释之。而亦须通动静看。静而寂然不动。固静也。动而不为事物所汨乱。亦静也。然而又须知静之静。是本程朱之论敬。必以为贯动静。而亦必归重于静一边者。即此意也。因举延平所教未发气像一段而曰此说固不能无病。而于学者大有益。愿体验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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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曰唯。自此卷第一章逐段陈说可也。臣即就陈忠肃公立志一段。略略论说。且曰臣于顷日 召对。伏承 睿教以慨然有削平天下之意为最好。臣于是有以窥 睿志所存。既又闻再昨尧舜自期之 教。尤不胜欣幸之忱。然有志与立志二者不同。有志者。见人善事。偶然有兴起之心。此则正程子所谓一时意气。能得几时子者。不可恃也。须是因其有志而益加推究。端的见得人皆可以为尧舜之理。则自然激仰振发。欲罢不能。如朱子所谓念念在此。为之不厌者。如此然后此志坚定。无所挠夺。而方可谓之立志矣。然志既立矣。又须实下工夫。然后方有进步处。所谓工夫则日昨所陈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力行以践其实者。即终身事业也。穷理力行二者。如鸟两翼。如车两轮。不可偏废。而敬则通贯知行。程子尝曰穷理固非一端。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此三者皆穷理之要。而其中读书一事。尤大且切。读书之法则朱子所谓循序致精四字极好。循序者小学大学论孟中庸诗书礼易之先后次第也。致精者如读小学则不知有大学。读大学则不知有论孟。读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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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则不知有第二章。读第二章则不知有第三章。潜心思索。极力研究。思而不通则又思之。又思而终不通则姑置。以待后日更思之。必至于通透而后已。所谓通透者。思索之极。必有所谓涣然冰释。怡然理顺者。如此而后方可谓之通透。古语曰思之又思。鬼神通之者是也。一段如此。二段又如此。一书如此。二书又如此。积累既久。始难而渐易。及其终而至于豁然贯通之境。则穷理之极功也。至于力行则固未有真知而不能实践者。然既知之。亦不可不下力行工夫。所谓序不可乱而功不可阙者如此。知其善则求所以必得之。知其恶则又务所以决去之。今日行一难事。明日行一难事。积累既久。以至于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境。则力行之极功也。又曰思索之功。最急且切。人之心力。或长或短。有乍看容易会得者。有累看苦思。血战相似然后方能会得者。 邸下则未审何如。 答曰不能容易会得矣。杨文公家训养其良知良能云者。春坊俄以为好。此固然矣。而先入之言为主云者尤好矣。臣曰 睿教诚然。凡人或因朋友之言。或因家庭之教。有所先入。则一生不能拔脱者多矣。其先入之言。若善则固善矣。若不善则岂非可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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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此等处正当以义理裁度之。果其合于义理则终身守之可矣。不然则必须如横渠说濯去旧见。以来新意。使不至于终误可也。先入之言。至为可畏。愿留 睿念焉。语次间偶及科工二字。臣曰三代以后。人才之不出者。专是科举之害也。人自学语时。父兄之所以教。不过使之摘抉文字。务求新巧。以悦主试之眼。一生汨没于此。奚暇学问乎。虽幸而得之。不学之人。能做何事。不幸而不得则终身如此。死而后已。宁不慨然。先正臣李珥之言曰虽有通天之学。绝人之才。非科举则无以自致于行道之位。故我朝先贤如李滉,李珥。皆由科举而进。然后生少年。志操未及于先辈。而入头于科臼中。虽号为有志者。未或不丧其所守。此程子所以有不患妨功。惟患夺志之语者也。 世子曰伊川说教之歌舞云云。恐有流弊矣。臣曰乐之为用甚大。古者小学。教人歌舞。如舞勺舞象是也。论语曰成于乐。三代以后。乐教废失。故成材为难。程子此语。非欲教之世俗淫乐也。欲仿三百篇作为韵语。略叙洒扫应对事亲事长之节。使之朝夕歌之。此意甚好。未见其有害矣。其后朱子仿袭此意。作诗数篇。今见感兴诗。可考而知也。 世子曰感兴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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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全乎。对曰然矣。而亦见濂洛风雅。略有注语矣。盖效陈子(仰)[昂]感遇诗。凡二十篇。而其中数篇说此事矣。 世子曰唯。程朱文集亦多诗乎。对曰先贤规模各不同。如朱子则作诗甚多。明道集中亦多有之。伊川则绝不作闲漫语。故平生所作。只绝句一篇矣。 世子曰唯。展宋鉴。尚允读自十一月以宋琪李昉平章事(太平与国八年)止放还华山寻卒。 世子曰桂坊亦读之。臣读自李昉罢(端拱止元年)普雅重之。臣曰明良相得然后方可谓协心同德。苟不得良臣。欲与之协心同德。则致乱之道也。如宋神宗有大有为之志。而不用程明道。而反用王安石。与之协心同德。以至于乱。此千秋志士之所共兴慨者也。故为治之道。得贤最急。三代以后。君臣协心同德者。惟昭烈之于孔明。可以当之矣。又曰不得贤而欲与之协心同德则其弊固如俄者所达矣。得贤而不为之委任责成与之协同。则又无以做事而致治。如果明知其贤则尊信之亲爱之。相得如鱼水。相须如宫商。如古人所谓外托君臣之义。内结父子之恩者然后可也。 答曰唯。侯莫陈利用事。上下胥失之。太宗不即听从。而乃曰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其言固非矣。赵普之不能直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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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罪状。而但以乱天下法为辞者。亦未是矣。臣曰此固然矣。然自古人臣进谏于其君者。其言类多如此。盖直言其失则言不能入。惟委曲宛转。从君心开明处为言则易于回听。所谓纳约自牖者盖如此。此虽欠于直截。然自人臣言之。其势或不能不如此。惟自人君言之则使其臣如此者。乃自已短于受言之致。不尔则何苦而回互如此乎。正宜体念。 世子曰唯。臣曰太宗虽如此。其容直之量。亦未易得。如吕蒙正每论时政。有未允者。必固称不可。寇准奏事不合而帝怒起则辄引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如此之类。不惟不加之罪。反嘉奖之。岂不善乎。盖容受直言。崇奖名节。乃人君第一急务。如以东汉言之。光武重台阁尚名节。故礼义廉耻大明于世。党锢诸贤蔚然辈出。虽其陷于惨祸。以至亡国。而此则在上者之失。岂诸贤之罪哉。乃其效之见于末流者则虽以曹操之凶。亦有所畏惮而不敢遽移汉鼎。且如 皇明时。虽未必培养士气如东汉。而宋朝道学馀烈。在人不坠。故明儒邵宝始开讲席于东林。其后顾宪成,高攀龙继之。倡明道学。砥砺名节。天下名流。莫不慕效而归附之。虽其以党见疑于君上。不得以行之一世。而 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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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亡。死节之盛。前古所无。此实东林之效也。 世子曰唯。臣曰一世风俗。专由人君之导率。故东京士气虽如彼其盛。而及其摧折之则乃以荀淑之孙。甘心作曹操之臣。唐衡之婿。故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尚之风必偃。此岂非可畏可戒之甚乎。 世子曰唯。
癸酉八月庚申。与兼文学李重祚,说书李海重。入 侍召对。重祚曰司马光之言虽如此。(即所谓王安石,吕惠卿所建。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云云者。)或者所谓稍稍去其已甚者云云者。亦何妨乎。臣曰司马光之言极好。论语三年无改章集注曰。亦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盖事虽当改而不甚紧急。可以延拖者。固当待三年矣。至于国家大事。一日不改则有一日之弊。二日不改则有二日之弊者。何可以先帝之法而不即改之。以至于三年之久乎。朱子尝问于其师李延平曰三年之内。虽或改之。委曲迁就而改之何如。延平答曰如此则大为心术之病。恐所失却多。只当哀痛迫切而改之云云。此言岂不好乎。盖朱子此时年甚少。故所见偶然如此。与或者稍稍去其已甚之说相近。延平所教。诚痛快矣。 世子曰唯。○己卯与文学尹东升,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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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李宜哲。入 侍召对。东升以元祐诸人以诗语罪蔡确为非。以范纯仁之说为是。臣曰臣于昨日。亦有所达矣。此等处当先观其大体。盖蔡确本是无状小人。虽流放窜殛。而有馀罪者也。如此之人。决不可一日置之朝廷之上。而但其逐之未易。正以为忧之际。车盖亭事发矣。夫以口语罪人。律之以十分道理。固未稳当。然其事既发。而逐邪为急。故当时名贤如刘元城者。岂不是正直君子。而亦且力为主张而不以为非。至于范纯仁所谓不可以言语窜逐大臣者。则其言固似然矣。然不察夫邪正大分。而徒就此小节目上争执。至以去就为断。则是其归乃为救护蔡确。角立正论之人也。至其所谓此路一开。吾辈恐自不免云云者。则乃是预忧来头之祸。要以自媚于邪党。冀其得力于异日。其用心尤为无状矣。是故朱子答郑景望书曰元祐诸人忧确之不可制。欲以口语挤之。固为未当。而范公乃欲以预为自全之计。恐亦未免于自私云云。而终又结之曰见无礼于君亲。而拱手坐视而不敢逐者。必此言之为也。其言极严正矣。又曰不但元祐此事。自古君子之逐小人。往往有如此者。如王曾之逐丁谓是也。 世子曰唯。欧阳修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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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论载八大家者。是全本乎。臣曰朋党论固好。而自有朱子与留丞相书后朋党论。亦为第二矣。留丞相书合四篇。发明朋党之说。无复馀蕴。而先正臣宋时烈著劄疑。释其难晓处。伏愿取览焉。 答曰劄疑则内间有之。而大全则无之。大全全秩入之。而留丞相书付签以入可也。○庚辰与弼善俞汉萧,司书李宜哲入 侍召对。宜哲论绍述之义云云。(大槩以为小人则欲绍述神宗。君子则欲绍述宣仁太后。)臣曰不然。神宗与太后。不可分看。盖绍述乃小人之假托以祸君子者也。若以事理论之。改其弊法。乃所以善继善述也。夫神宗之志。初岂欲乱天下哉。只是欲挽回世道。追踵三代之盛耳。不幸为王安石所误。以至于此。此正千秋志士之所共兴慨者也。为嗣君者正宜痛革其为小人所误者。而进用君子如程伊川者。真个做得三代之治。以追成先帝未成之志耳。如此然后方可谓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也。先正臣李珥之言曰当遵守而遵守者。固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者。亦继述也。正谓此也。宜哲遽曰此说甚是。 答曰唯。先正说在东湖问答耶。臣对曰不能详记。而大抵先正以变通为急务。故一生喜说此语矣。 答曰唯。吕大防亦贤人。而见欺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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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何也。臣曰此不但见欺也。乃为私意所蔽。以致如此。元祐初司马光之变法也。或曰日后有以父子之说进者。祸将作矣。光毅然曰天若祚宋。必无是事。朱子尝论此。以为几于终条理。谓其言近于圣人也。吕大防则不能如此。动于祸福之说。要以自媚于邪党。此个私意为主于中。故倡为调停之论。引用杨畏,邓温伯之属。自取其败。宁不慨然。 答曰唯。臣曰调停之论固非矣。昨日 邸下亦以为非。而但当时半天下皆是熙礼党。若不为调停而黜邪陟正则半天下士大夫。皆将弃之。此将何以处之。 世子曰岂至于半天下乎。臣曰熙宁以来。两党各立。互相抵排。已过屡数十年。故天下士大夫。不入于元祐则入于熙丰。两党之外。无他议论。所谓半天下者。真实如此。 世子曰然矣。此乃大关节。不可放过者。而调停则不可为。若不为调停则半天下之人皆将弃之。此诚可疑矣。臣曰此等处常常思量。如所谓做题目入思议者可矣。盖不为调停而辨别邪正。然后方可以无弃人。不然而欲为调停则不但半天下。将至于举天下皆弃之矣。何以言之。夫道一而已。故天下无两是双非之理。今若不分是非。不辨黑白。正者亦用之。邪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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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之。则彼小人者必将以为我亦可以此道而行于世。牢守不改。抗衡君子。虽千百年决无归正之理。是则彼邪党者。皆将永为弃人矣。且朝廷虽欲并用邪正。君子中第一流则必不肯与小人同事。退而不来矣。其次则虽来矣。既与小人同事。未或不浸浸然入于邪党者。稍久则必将全然与小人同归矣。其不来者。朝廷既不得用之。而其来者又同归于小人。则是将尽弃君子之党也。既弃小人之党。又弃君子之党。是岂非举天下皆弃之乎。今若大明是非。洞辨黑白。是而白者。举皆陟之用之。非而黑者。举皆黜之斥之。严立堤坊。坚持不挠。则彼罪大恶极不可复改者。固无可言矣。其次之为徒党者则自当渐次归化。始而革面。终至革心。于是随其革而渐用之。稍久则无复所谓元祐熙礼之名目。而只泯然一色也。洪范所谓会极归极。朱子所谓真见荡荡平平之福者。正谓此也。是则始虽似弃。而终成不弃矣。 世子曰唯。臣曰虽名为邪党。其中岂无文学行义之可取者乎。但其本领已非。不可以其文学行义而杂用之。故或谓朱子曰某人廉洁。不可不用。朱子答曰廉一己之事耳。何足以救其利口覆邦家之祸哉。又每以持平为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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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之论。所谓持平。即调停之说也。其与留丞相书中所论。无非此义也。 世子曰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