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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集卷之七
江汉集卷之七 第 x 页
江汉集卷之七
 序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38H 页
赠尹圣范(得叙)
知十二律之所以协。然后乐府可述也。三百篇皆有歌谱。于周南。则不惟关雎,葛覃,卷耳。中于无射也。于召南。则不惟鹊巢,采蘩,采蘋中于无射也。于小雅。则不惟鹿鸣,四牡,鱼丽,皇皇者华,南有嘉鱼,南山有台。中于黄钟也。国风雅颂。不协于律者几希矣。乐记曰。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叹。此周颂协于律也。然驺虞也。伐檀也。文王也。白驹也。未尝不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叹也。恶可谓不协于律邪。夫国风二雅之瑟。犹清庙之瑟也。一人倡之。三人从而叹之。金石丝竹匏土革木。无不合也。是故。不协十二律而为乐府者。未之有也。及后世。乐府寖废而诗谱多逸不传。乡饮酒,乡射,燕礼所歌者。周南三篇。召南三篇。小雅六篇。见于谱。如驺虞,伐檀,文王,白驹。不见于谱。自邶以下十三国。篇章虽存。而工师莫之协律。故诗道日益大坏。不与夫宫商之妙相流通。其作者。不过摹仿而已矣。其歌者。不过讽诵而已矣。曾不知黄钟大吕之所由合。可胜叹哉。尹君圣范善为诗。尝作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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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篇。欲学雅颂。然乐府不中于宫。不中于商。安在其学雅颂也。吾闻之。司马相如为乐府。先论律吕以合之。圣范如通十二律。则乐府庶可述矣。
赠李献可(献辅)
古之圣人。于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其为教可谓备矣。明不足者。教之以智之事焉。爱不足者。教之以仁之事焉。哲之不足者。教之以圣之事焉。方之不足者。教之以义之事焉。恕之不足者。教之以忠之事焉。温之不足者。教之以和之事焉。故周官曰。智仁圣义忠和是也。夫公卿大夫元士之众子。皆可为学。而圣人必教其适子何哉。公之适子。世为公。苟不学焉。则公不得其人矣。卿之适子。世为卿。苟不学焉。则卿不得其人矣。大夫之适子。世为大夫。苟不学焉。则大夫不得其人矣。元士之适子。世为元士。苟不学焉。则元士不得其人矣。公卿大夫元士。不得其人。而天下国家不乱且亡者。未之有也。是故。圣人于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汲汲焉教而成之。非为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也。为天下国家而已矣。至于后世。上不教。下不学。故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贤者少而不肖者多。所谋者。荣名利禄也。所能者。倾陷争夺也。然而世世为公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39H 页
卿大夫元士。执国之命。断国之论。其不为穿窬之盗者几希矣。天下国家恶得而不乱且亡也。李君献可。志渊而气清。容端而辞恭。自其曾祖文贞公。笃于经术。世所谓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能修行如献可者。吾未始见也。然献可如不彊学。则安能昭明大道。以自远于骄敖也。传曰。无法家拂士。国恒亡。文贞公馀教未泯。而献可又能彊学。是法家有拂士也。进于 朝为公卿大夫。则吾知国家之必不亡也。
送金副使(龙庆)入燕序
宋之有商先王庙。自微子始。后七世至戴公时。其大夫正考父。从周大师得商颂十二篇。以为庙乐。及宋衰。亡其七篇。故商颂登歌之诗存者五篇。盖祀汤九献既成。钟鼓交作。而羽舞陈于庭中。那是也。祀之日。汤孙夙戒。载其清酤。进其和羹。烈祖是也。汤始受命。四海来格。其疆土芒芒而广。玄鸟是也。汤齐圣。敷政宽裕。覆下国如旂之垂。而下国皆上缀之为其旒焉。长发是也。高宗挞然用大武。奋伐蛮荆。赫赫之声。濯濯之灵。震于四方。殷武是也。商先王自汤以下。号为贤圣者亦多矣。故传曰。贤圣之君六七作。此之谓也。今商颂五篇所载。不足以形容六七贤圣之德。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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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尝禘之乐粗备。使七篇。又不亡焉。则商颂又益备矣。始正考父之求商颂也。周大师去商未远。此十二篇之所以传也。至于后世。则商颂皆无存者。七篇虽亡。不可得而复完也。今 国家有 先帝坛。而工不奏 明乐章。岂 明乐章放失磨灭。而大师莫能传邪。抑今之大夫不若正考父之求商颂邪。夫商颂于十二篇。亡其七。犹可悲也。况 明乐章初未有一篇传者。则其悲可胜道哉。副使金公入燕都。将行。景源曰。 先帝命将出师。扬 中国之威。逐彊寇。覆露下国。与商之先王。无以异焉。 国家为坛祀 先帝。钟鼓羽籥笙磬干戚。靡不毕陈。与宋之微子无以异焉。今公入燕。如从大师求 明乐章。则大师去 明未远。必能传之。 明乐章由公而传。则公名显于百世。必不在正考父下矣。夫鲁与宋。皆诸侯也。鲁祀后稷。作閟宫。颂以歌之。宋祀成汤。何必歌商颂十二篇为也。然商颂天子之乐也。商室既亡。则宋侯祠商先王。用天子之乐亦可也。今公诚得 明乐章。奏于 皇坛。则卿士无不肃然如复闻 先帝德音。孰谓 明乐章不及商颂十二篇邪。
送郑义州(益河)观察岭南序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0H 页
景源少读鸱鸮诗。悲周公新造王室。羽未尝不谯谯也。尾未尝不翛翛也。而卒为武庚所毁也。然周公既灭武庚。迁殷士于下都。而为之训。有师之道焉。有保之道焉。将矫揉殷士之性而化之邪。及读君陈。见成王垂拱于上。而君陈谋猷于下。有制矣。不伤其和。有忍矣。不用其威。使殷士无不从化。皆由于周公之训也。自殷士亲比王室三十年。至康王时。风俗既变。而康王犹虑殷士之不可驯也。又命毕公。尹下都。不刚不柔。然后善者有所劝。而恶者有所畏。保釐之功。始成矣。故君陈不得周公。不足以毖于前也。不得毕公。不足以闲于后也。今岭南犹周下都也。其人士朴愚敖僻。侮先贤陵有德。世守横议而莫之改。 朝廷尝命观察使。变其风俗。而观察使主乎法者。一于猛。主乎恩者。一于宽。虽欲与周公,君陈,毕公比。其可得邪。夫先贤者。民之所尊也。有德者。民之所敬也。而人士侮之陵之。几何其不败天常也。于是。囚之而不赦。放之而不宥。虽曰。迁善犹不恕也。此所谓一于猛也。彼侮先贤。赦之曰非其罪也。彼陵有德。宥之曰非其罪也。于是礼之而迎于宾阶之上。彼为恶虽败天常。犹不责也。此所谓一于宽也。其亦异乎周公,君陈,毕公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0L 页
之政矣。夫君子之于民也。法非不严也。令非不肃也。而仁道在其中矣。植之欲茁。抚之欲驯。感之通之。欲其化。故其为政。无爱也。无恶也。顺民之情而已矣。民欲去之。则申其法。非恶之也。民欲释之。则申其恩。非爱之也。苟不酌其罪之大小而皆流之。不权其罚之轻重而皆蠲之。是政之不均也。政之不均。岂周公,君陈,毕公之谓哉。延日郑公自州尹。为观察使。受岭南保釐之命。卿大夫皆为 朝廷贺得人也。然岭南溺于横议。观察使不善保釐。则岭南必不服也。召诰曰。王之雠。民雠之。何也。武庚之乱。殷士助之。以危王室。故召公谓之雠民。明大义也。及营下都命之攻位。而无所别示任使之公天下也。召公无保釐之责而犹如此。况有其责者邪。明大义则民不犯。公天下则民不怨。不猛而竦。不宽而驩。盖在是尔。自古横议为民害。戾于鸱鸮。虽百世。终不之熄者。由人心之难驯也。然公以保釐之道。驯岭南如驯殷士。而岭南不心服者。景源不信也。
送李参议(亮臣)之任三和序
景源始为童子时。从李献辅献可游。献可与吾同年生。献可大人参议公与吾先人同年生。两家父子同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1H 页
年生。时节往来问起居。跪拜尊让。甚相好也。及景源居先人忧既三年。而献可亡。公见景源。累然而孤。未尝不闵景源之穷也。景源见公。煢然而独。未尝不闵公之穷也。今年秋。公以参议。守三和。 王朝之士大夫。皆为公忧。况景源之于公。相好如此其久也。相闵如此其深也。则公之行。安得无忧哉。然景源之所以忧公者。不在于未反之前。而在于既归之后。自古君子居可仕之时而去焉者。吾知其不可也。居可去之时而仕焉者。吾知其不可也。今公自视。今之时为可仕邪。为可去邪。献可始成进士也。知当世之不可仕。遂筑室灵芝之阳。卒不肯应有司举。公亦许之。今之时比诸献可未亡时。又何如也。烝民之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使献可居今之时为公忧。则其心必皇皇然恐不得与公偕隐也。夫行者诚可忧。而归者诚可乐也。景源于公。独不然者。公之忧在外则浅而小。在内则深而大故也。然吾闻君子之道。必成己以成其子。由献可之贤。以求其所自。则于公也。又奚忧焉。公之归。如能弃官。而终老灵芝之阳。则景源请操几杖以从之。
送尹景平(心衡)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1L 页
圣人之情。见于易。易之为道。有刚焉。有柔焉。柔之承刚。小人之福也。然圣人之所以为忧者。盖在于刚柔之交。故姤之彖曰。柔遇刚也。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剥之彖曰。柔变刚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长也。方一阴始遇之时。取而为配。以长其气。故柔道自姤而进。至于五阴而为剥。柔进于阳。变刚为柔也。初六曰。剥床以足。变于下也。六二曰。剥床以辨。变于上也。六四曰。剥床以肤。变于身也。自足始变而上下无不变焉。是君子变为小人也。然一阴不成其姤。则五阴不成其剥。金柅所系。又焉有蔑贞之凶切近之灾乎。小人犹豕也。人见其羸。未尝不恻然而伤也。及其蹢躅。必负涂而不可止。小人犹鬼也。载之于一车之中。若有若无。莫之测焉。先张其弧。后说之。终不可得而射之。小人犹女也。窥观于外。不得其贞。既与之媾。见金夫。不有其身。亦可丑也。故圣人嫉之也深。唯恐君子之与合也。剥之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失上下者。远于阴也。此所谓圣人之情欤。尹公景平。以弘文馆校理。出补宝城。卿大夫皆闵其衰。而惜其贬也。然剥之上九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尹公以阳居于上。众阴仰之如硕果焉。吾将见阳气浸长。不七日而来复也。小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2H 页
人虽求不剥庐。其可得乎。节之彖曰。刚柔分。刚柔分。然后阴阳得其中矣。尹公居剥而独守无咎之道。则刚柔可得而分也。夫柔变于刚则可也。刚变于柔则不可也。尹公之道为硕果。五阴交剥。而阳气盎然复生。呜呼。孰能御之邪。
送李侍读(德重)入燕序
聘。宾礼也。诸侯之大夫聘于天子。天子待之以宾礼。聘于列国。列国亦待之以宾礼。未尝以君臣之礼相接也。故宾入门。三揖致命。公左还北乡而拜。经曰。公当楣再拜。此之谓也。及礼宾。宾降再拜。公拜辞。经曰。公降一等辞。此之谓也。宾私觌。再拜送币。君拜辞。经曰。君降一等辞。此之谓也。古者大夫于其国。自称下臣。然入于天子之国。天子称之以士。士也者。贵之之名也。于列国。称之以子。子也者。尊之之名也。贵之以士。尊之以子。虽主君亦宾事之。不敢以臣妾畜之。故其礼。劳有束帛。贿有束纺。归饔有加豆之实。膳食有乘禽之献。飨燕有肆夏之奏。皆所以致其恭敬。示其尊让。宣其德义。以尽其宾事之道也。是以大夫虽赍以虎豹麋鹿之皮。黼锦绚组之币。璧琮圭璋之玉。聘于列国。而不敢辞者。宾礼达于天下也。然周官曰。遭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2L 页
主国之丧。不受飨食。为主国也。故主国有君之丧。而宾客受其飨食。非礼也。侍读李君执宾礼入燕都。景源曰。天下无正统者九十年。与主国之丧其君者。未尝异也。今侍读聘于燕都。礼所谓七鼎之飨。六簋之食。皆不受然后可也。且诸侯比年小聘。三年大聘。相厉以礼。故主君不亲飨食。所以愧厉宾客也。今天下既无正统。则宾客不受飨食。岂非愧厉中国哉。
送吴伯玉(瑗)留守江华序
余尝从吴公伯玉南公德哉。由丹阳顺流而下。相与投壶于寒碧楼。终夜洗爵纵饮之。不知孰胜而孰不胜也。夫所谓投壶之礼。将以习军旅之事也。故其为礼。刻虎兕猛兽之形以为中。棘柘坚理之木以为矢。鲁薛应鼓之声以为节。及既投也。取筹为马。马也者。军旅之用也。方宾主受矢设中。进两楹之间而投之也。宾党居右。主党居左。可谓有军旅之容也。鲁令弟子击应鼓。薛令弟子击应鼓。凡八筹投矢不释。歌狸首而庆多马。可谓有军旅之法也。然则君子习军旅。自投壶始也明矣。伯玉留守江华府。修城郭。治舟船。以讲夫军旅之事。呜呼。往时余三人之投壶也。余马有时而不及伯玉之马。伯玉之马。亦有时而不及德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3H 页
哉之马。然一马从于二马。古之礼也。余之马从伯玉之马。而为之三马可也。伯玉之马。从德哉之马而为之三马。亦可也。岂谓一人专三马而后为贤哉。江华为府。在大海洲岛之中。百馀年不见干戈。伯玉既至。日为诗以道其乐。余与德哉。如浮海复从伯玉。为投壶礼。则安知德哉之筹不为奇。而伯玉与余之筹。不为纯也。乐师所歌狸首诗。今虽不传。而伯玉既好为诗。余与德哉。皆和之。传于乐师。亦狸首命歌之意也。然后伯玉执一觞劝德哉饮。又执一觞劝余饮。余与德哉各执一觞劝伯玉饮。击应鼓以庆多马。则可谓投壶之中。有军旅之事也。不亦休哉。
送李宜叔(天辅)案狱沃川序
听之以辞可能也。听之以目难能也。听之以目。虽不足以尽人之情。其贤于以耳听辞也远矣。夫狱者。不患其辞之不能察。而患其情之不能求也。故君子察人之辞。可以死可以无死。则未尝不求其情也。然情有直有不直。直者。其辞也昌。不直者。其辞也诎。直者。其气也舒。不直者。其气也惧。直者。其目也端。不直者。其目也眊。求之于辞而不得者。求之于气。求之于气而不得者。求之于目。是故。听狱以五声。求民之情。而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3L 页
目听。居其终焉。岂非其直与不直。先见于目。非辞听气听之比者哉。昔曾子问听狱之术。孔子曰。治必以宽。宽之之术。归于察。察之之术。归于义。呜呼。君子与其宽之不足。曷若其察之不足也。与其察之有馀。曷若其义之有馀也。沃之诸生数十人。有论死者。观察使不敢自断。而请于 朝。李公宜叔以弘文馆校理。充御史。承 命案狱。自 朝廷大臣以下。皆曰。诸生法当死。公不忍焉。夫孺子蹈烈火之中。日夜望慈母之来也。而慈母不手援之。使孺子竟死于火。其可忍乎。公于诸生。慈母也。诸生日夜望公之来。公虽欲不手援之。彼冤状皆达于目。而不可掩也。晋公王祐以百口。明符彦卿无罪。自植三槐于庭曰。吾之后世必有为三公者。今诸生与符彦卿。未尝异也。公如能明其无罪。则公庭不植三槐。而槐阴必满庭矣。又何待于后世哉。
送金士迪(汉哲)之任东莱序
金侯士迪。以承政院右副承旨。知东莱府。从景源问句股法。景源曰。九数之学。出于六艺。而句股最为微妙。夫均输,盈朒,商功,方程。皆足以知形之斜直。物之多寡。而山溪高深广远。非句股则莫之测也。故其法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4H 页
始立一弦。一弦穷则立一表。一表穷则立重表。句股之变无穷也。士迪纯质。好六艺。出守于莱。欲将求句股之法。隔大海而望日本也。夫日本距东莱府诚远矣。景源不知天神山城郭几雉。圣母祠橘柚几树。冷泉津楼台几丈。市几廛。桥几尺。然士迪如执句股。自东莱望天神山。一弦足矣。自天神望圣母祠。一表足矣。自圣母望冷泉津。重表足矣。一弦之所不能通者。起一表然后山川可得而知也。一表之所不能通者。起重表然后情形可得而知也。是士迪不涉大海。而日本山川情形。皆可知也。然吾闻天地万物。莫不有已然之故。苟因其故而求之。则高明无所不极。而广大无所不致也。故孟子曰。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夫天也日也星辰也。诚可谓高且远矣。而其理犹可得焉。况邻国山川情形。岂有不得其详者邪。今士迪如求其故。则日本山川情形。亦可以坐而料之。又奚用句股为哉。
送李侍读(台重)入燕序
诗书之于火。师儒弟子之于坑。诚可谓秦有罪矣。而其祸不若今人变乱古经。迷溺人心之为烈也。今燕中学士大夫。未尝不表章诗书。而慕悦师儒弟子也。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4L 页
然古经分离脱烂。甚于火。人心垫陷。甚于坑。岂独罪秦哉。夫秦之所火烧者。简册而止耳。坑杀者。学士四百而止耳。及其久也。言诗者出于兰陵。言书者出于济南。洛阳不烧之经与不坑之儒。遍于天下。秦亦不得而尽除之也。世之君子好今人乱经之言而莫之悟。甚矣。人心之垫陷也。凡后世所编之书。诚陋矣。虽使今人得先贤不传之学。而著于篇。固不可以比于先贤也。况割裂古经之文。易其先后。变其始终。其不悖于圣人者几希矣。故君子欲尊圣人。必信道。其于经也。不以诐行乱微言。于传也。不以邪说乱古文。于训诂也。不以淫辞乱大义也。恶可以今人之书乱圣学邪。古者圣人。明中正仁义之道以为经。一气所形。分之为阴阳。运之为寒暑。崧之为泰华。浚之为江汉。文之为黼黻圭璋。和之为钟鼓管磬。折中乎性命。昭晢乎精微。亘百世而有传矣。秦虽能烧除诗书。坑杀其师儒弟子。而圣人所明之道。纳之于猛火之中而不烂。寘之于深坑之下而不堙。呜呼。今人之所为书。多见其悖也。仲尼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然今人敢为异说。而不知圣人之言之为可畏也。侍读李公以书状官入燕中。中国之书近道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5H 页
者。不为不多。何必取今人异说而传于世邪。夫仲尼,子思,孟子之书。皆为今人所割裂。是仲尼,子思,孟子无穷之辱也。今景源于公之行。请无取今人之书者。岂有他哉。尊仲尼子思孟子而已矣。故为之序以赠焉。
送郑副使(享复)入燕序
副使郑公西之燕。将行。景源为公言曰。自古使介有赍货。而市于他国者乎。无也。礼。国君与卿图事。遂命使介。宰书币。宰夫官具。具使介之所宜赍也。非具货也。故使介南适越国。可几千里。必赍以几月之资。北适燕国。可几千里。必赍以几月之资。记所称既受行出。遂见宰问几月之资。此之谓也。夫买卖者。大市为质。小市为剂。平其肆而阜其利。展其成而敛其贿。是所谓商贾之事也。非使介之事也。周官曰。诸侯之交。各称其邦而为之币。以其币为之礼。明使介唯赍玉帛。而无馀货也。故曰。多货则伤于德是也。夫君子适于他国。九寸之圭三采之缫。犹足以布其仁信而章其礼也。乌可与他国之人陈货为市。以伤其昭明之德乎。皇皇者华之卒章曰。载驰载驱。周爰咨询。言咨询。使介之务也。有如使介不咨询使介之务。而咨询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5L 页
商贾之事。亦见其耻也。今国中絺纻絮帛。足以为服。粟米麦菽。足以为食。铁冶之饶。足以成器。银币之利。足以致用。又何必赍货千里。市他国之物哉。今公之行。既具赍。可资几月。诚宜禁使介私币。无得市燕都之物。虽医药卜筮星历山经地志百家之书。不许贾买。犯者抵罪。其归也。使介肃然无一物之敢市者。然后燕人服其清矣。
送尹吉州(凤五)
文教治于内。武卫治于外。此夏禹绥服之制也。盖揖让之仪。升降之容。弦诵之声。自族闾。达于郊遂。其风俗无不同也。故中和祗庸。孝友之德立。而冕弁韠绅簠簋俎豆之礼成。不出塾而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之道明。三百里无非文教也。其简徒也。肄之以苗狩蒐狝之法。其徇陈也。教之以坐作进退驰骤之节。其行师也。示之以尘埃水泽车骑挚兽之警。二百里无非武卫也。然边徼州县之吏。上文教。不修武卫。使战士税其介冑。弃其弓矢。冠委貌之冠。端行磬折佩玉于戎马之地。鸣和鸾于振铎之下。衔枚之中。则夏禹绥服之制。恶在其治于外也。今 国家咸关以北。近于边徼。而观察兵马评事。与其牧守。章文教。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6H 页
以开人士。人士之为弟子者甚多。自咸关至于六镇。千馀里。鼓箧相望。不知边徼有金革之虞。桴鼓之警也。坡平尹公由弘文馆校理。出牧吉州。公文儒也。自其兄为学者师。而公又正直有道艺。北方人士。闻公之风。必执贽而请为弟子也。夫圣人文明之化。渐之也深。被之也广。暨之也远。虽穷发万里之外。皆可以弦歌揖让也。岂徒绥服三百里。纳于文教哉。然自绥服抵夷境。又三百里。非武卫。不可御也。今尹公如教人士修武卫。以镇北方。则圣人治外之术。其在是欤。
赠宋晦可(明钦)
古之君子。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有见行可之仕。是三者。皆谓之仕。而所遇各有异焉。子思仕鲁。与仲尼从政之时。亦不同矣。盖仲尼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然缪公亟见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于缪公。不可谓际可之仕也。缪公亟馈以鼎肉。子思不悦。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子思之于缪公。不可谓公养之仕也。缪公之时。子思为臣。缪公无人乎
江汉集卷之七 第 146L 页
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其尊敬也盖至矣。而子思终不苟容。子思之于缪公。不可谓见行可之仕也。夫灵公,孝公,桓子。不足以知仲尼也。而缪公不及灵公,孝公,桓子。则子思之不见知也宜矣。其可仕邪。然伊尹曰。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思天下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故相汤以王天下。其仕也非际可也。非公养也。非见行可也。自任以天下之重而已矣。宋子晦可聘于 朝。礼貌未衰。是际可也。廪人足以继粟。庖人足以继肉。是公养也。将行其言。是见行可也。则其义固可仕也。然而不仕。人将曰。晦可不能自任以天下之重也。可不惜哉。
赠申成甫(韶)
士之去就协于中者寡矣。天下有道。则富贵不倍于中。天下无道。则贫贱不倍于中。故中者。必权于时。时可以就而不就之。是过之也。时可以去而不去之。是不及也。尧舜之时。益,稷,夔,龙,契,垂,皋陶。得圣人而为之君。位列九官。无过也。无不及也。独许由逃隐箕山。非中道也。及周之兴。周公,召公,太公,闳夭,泰颠,虢叔,散宜生,南宫括。亦得圣人而为之君。德洽四海。无过也。无不及也。独伯夷饿死于首阳之下。故孟子曰。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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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非尔力也。春秋之际。季路仕卫。宰我仕齐。子夏仕魏。子游,子贡,冉有仕鲁。或过焉。或不及焉。独颜氏子居陋巷之中。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孔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之。此之谓也。其在两汉。张子房为帝者师。报韩之仇。功既成。杜门不出。非过也。而封于留不辞。何哉。荀文若有王佐之才。于子房无不及也。而失身于曹操。不足为中道也。独诸葛孔明。卧南阳草庐之中。遇昭烈然后乃出。能为汉北征中原。诚可谓中于中道也。至唐之世。房邢公,杜蔡公,温虞公。得公卿之位。泽润天下。而去就协于中道则未也。独李长源辞禁中。乞归衡山。非过也。而溺于黄老之言。恶在其为中道也。当宋盛时。韩魏公,富郑公,文潞公,吕申公,司马温公。为之辅相。无过也。无不及也。独邵尧夫处于洛几三十年。终不肯仕。岂非过邪。元入中国。而许衡,吴澄之徒。为之臣。虽讲明圣人之学。而其亦倍于中道矣。独金吉父隐居仁山之下。明道德不立元庭。至死而不变。于中道。其庶几乎。 明有天下。多贤人。 高皇帝时。有宋文宪公。 宣宗时。有杨士奇及杨荣,杨溥。 孝宗时。有刘文靖公,谢文正公。得其君而又得其位。无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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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及也。独陈中行。守高节隐居建康。授翰林学士者三。皆固辞。何其过也。今天下又易正朔。余友人申君成甫。秉中道。不赴贡举。岂中国非古之时。虽海隅闾巷之士。义不可仕者邪。将好隐遁。不求知于当世者邪。将不忘 明室之恩。避世而自洁者邪。成甫之志。亦悲矣。乃为之序。赠成甫。使守其志。无自失于中道焉。
送宋士能(能相)
朱子之学得其传。而天下不清者未之有也。欲清天下。其可以不宗朱子邪。然学者不知其所宗久矣。公大夫虽尊朱子。而未尝讲明道德以求其传。于是乎异言蜂起。自象山,陆子静出。而良知良能之学。诞漫天下。及 明之世。王伯安又肆邪说。不百年而海内乱。惟许谦益之先生。师金吉父。金吉父。师王会之。王会之。师何文定公。文定公。师黄直卿。直卿之学。出于朱子。凡四传而为益之。益之之后。有河津,薛瑄,德温。佐 英宗而预机务。朱子之学。为之源也。德温没。不得其传。而天下沦于邪说。然学者如宗朱子。则何忧天下之不复清邪。士能世居怀德县。文正先生。宗朱子而得其传。诚所谓百世之师也。士能生于文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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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恺悌纯明。二十年修道不仕。四方学者。皆归之。异日。士能不能得朱子之传者。吾不信也。夫朱子之所以为学者。心而已。不正其心。而能修其身者鲜矣。况能治其国乎。不修其身。而能治其国者鲜矣。况能平天下乎。故自朱子至于德温。皆以心授于学者。然则天下之本。在于心也。无疑矣。吾闻文正。以朱子正心之道。佐 圣人。欲将有以清天下。惜乎。未得成功也。今士能慨然发愤。将以明朱子之道。使天下廓然而清。然后学者称之曰朱子之道有传焉。岂过也哉。
送宋士行(文钦)之任文义序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夫割鸡。犹治小邑也。孔子笑之。喜子游之能治小邑也。然吾闻子游之言曰。子夏门人小子。洒埽应对进退则可矣。本之则无如之何。是知明德之为本。而不知洒埽应对进退之为本也。夫牛刀者。明德之推也。割鸡者。洒埽应对进退之推也。子游之学。以洒埽应对进退为之末。而牛刀乃反割鸡。何哉。昔者。孔子谓门人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于道也。君子小人皆可学。则于治也。牛与鸡。皆可割也。道无尊卑。治无大小。子游之学。有所受矣。颜渊称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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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然善诱人。故孟子曰。有如时雨化之者。岂武城弦歌之治。亦出于时雨之化欤。七十弟子为宰者。盖不少矣。而弦歌独在武城。则子游笃信圣人也明矣。方其学也。讥子夏门人小子。而其政也。能服膺孔子之教。曾不以武城为小也。则子游其善变乎。余友人宋君士行。道问学。自洒埽始。故由郎官为文义也。亦不以文义为小。而欲章其教化焉。吾将见四境之内弦歌日兴也。呜呼。牛刀其可以割一小鸡而已邪。且澹台灭明。武城之贤士也。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子游之室。故子游为孔子言。而自以为得人也。孔子于弦歌之声。犹且莞尔而笑之。况因子游得灭明。则岂徒莞尔而笑也哉。今士行志在得人。则文义必有贤士如灭明者。亦可以为 朝廷用也。于其行。序以勖之。
送李元灵(麟祥)
景源友人李元灵。喜画山水。日执笔挥洒不厌。及为察访沙斤驿。尽出其画而焚之。恐害于政也。然画山水与牧马。未尝异也。其为山突然而高。犹逸马脱其鞅绊。轩昂而特立。其为水浟然而长。犹奔马舒耳扬鬣。驰骋千里之外。其为古木倒垂于山巅。犹卧马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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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曲骹。而饥骨不胜其癯。其为峭岩为怒石。棱棱焉错出山中。犹跃马之飘忽。鼓断舞騣。左足扬之。右足抃之。不可羁绁。若乃巑岏厜㕒。洲渚溪谷云霞之光。烟雨之气。开合百变。而画者各极其趣。譬则众马延布于丘陵川泽之间。接颡相摩。交鼻相嗅。或饮或浴。或踶或齧。而牧者能驯其性。则不待王良而驭也。元灵敏达有材艺。始拜察访。悉焚其所画山水。专心于马政。而元灵胸中之画。终莫能焚也。沙斤驿置在岭西智异之阳。其连峰断壁。飞泉激湍。皆可画也。元灵执笔而望之。则其心冥然而通。窅然而凝。机萌技动。必发于画。又安得而讲马政哉。然他日观于其马逸者奔者卧者跃者。尾无不细。足无不齐。清靡疏劲。柔泽閒远。是元灵画法之妙。见于马政也。景源尝从元灵游。徒爱其画。而不知其能牧马也。然元灵牧马之政。如其画。画日益工。则景源将贺元灵不出户而马驯也。
送李副学(鼎辅)之任成川序
延安李公。以弘文馆副提学。出守成川。为景源言。成之西。沸流江上十二峰。有玉之光。而成人未之辨也。余将采之。为杂佩。子能言杂佩之制乎。景源对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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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物。或圜或剡。有温润之仁。刚廉之义。诚可以象其仁义而施诸治也。其去文饰。有瑕瑜不掩之忠。其通神明和万方。有孚尹旁达之信。资其忠信。亦足以使民说服也。故君子之于玉也。象其仁义。资其忠信。而反诸身。必饰以珩璜琚瑀。为之杂佩。今副学治成之民。将观于玉而移于政。行仁义忠信之道。如之何其不设杂佩也。杂佩之制。有组绶。其声也左中徵角。右中宫羽。锵如也。故传曰。玉不去身。此之谓也。古之君子。修仁义。为之珩璜。主忠信。为之琚瑀。固无待于苍玄之玉。缊纯之组也。然副学知成之玉。有德美也。以错治之。将为佩。设于左右。使成之人。体温润刚廉之性。而服其瑕瑜之实。孚尹之章。岂不懿哉。景源闻之。韦成武治剑南也。能行惠政。有飞虹自空而下。精华之所感也。今副学为政于成。将见沸流十二峰。有气煇然如白虹者。非玉之光也。惠政成而精华外见也。
送金检详(文行)入燕序
玉田县西北。有锦屏山。其诸峰联亘百里。望之隆然而高者。 毅宗皇帝之所葬也。 殿三楹。下建 明楼。上筑宝城。其石兽。无骓无象无麒麟橐驼獬豸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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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陵高四尺。碑长一尺。左有八松。右有七松。甚可伤也。然使者过玉田县。皆不敢望 陵而拜焉。金君士彬以书状官西入燕都。人或言蓟州盘山。有头陀大师之塔。宜自蓟州往观之。景源曰。使者不入锦屏山望拜 先帝。而欲观盘山之塔。是尊 先帝。曾不若头陀大师也。夫蓟州之于盘山近也。玉田之于锦屏。亦近也。使者如可入盘山。则锦屏岂不可入欤。诚使金君自玉田入锦屏山。望拜 先帝而归焉。燕都之人闻其义。而不嗟叹者几希矣。其孰禁乎。
送闵原州(百行)
闵侯孝源。由近臣。出牧原州。将行。问曰。余欲兴学。如之何。景源曰。州县之学。不可以不立明师也。古者。成均教弟子。必择先生。而一党一遂之士。亦皆有有道有德之人以教之。故传曰。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此之谓也。夫学者离经。然后能辨志。辨志然后能敬业。敬业然后能乐群。乐群然后能博习。博习然后能亲师。不亲其师。而论学知类彊立者未之有也。自离经至于博习。未尝不立其师也。而博习始亲其师者。由学者所习者博。则益知其师之明而亲之也。夫闾之学,族之学,州之学。皆所以立其教也。然闾学则敬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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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任恤者。书之而已。族学则孝弟者睦姻者。书之而已。独州学。考其德行。察其道艺。故师道尤在州学也。文翁治蜀。蜀子弟一百七人。文学祭酒典学从事各一人。祭酒者。父师之任也。从事者。少师之任也。文翁虽贤。苟不置祭酒从事。则父师少师之任。无以属之。恶得而教蜀子弟哉。今之州县皆有学。而其子弟不帅教。各立徒党。以相争觞酒嬉游。曾不知诗书礼乐之为可学也。故孝友睦姻任恤之行绝。而藏修游息讯佔之教亡。此师道不立之害也。今孝源出牧于原。将兴学以养一州之子弟。宜建言而请于 朝。择侍从之有经术者。为教授。置之州学。如古之文学祭酒。责之以父师之事。又选一州之有行者。为乡长。居学之中。如古之典学从事。属之以少师之事。以立其教。则文翁兴学之功。亦可以不烦夏楚而成矣。
送申副使(思建)入燕序
虞舜所封十二山。其东北曰医无闾。幽州之镇也。上有岩石之奇。渊瀑之邃。冈峦逦迤。西亘于辽徼者二百三十有九里。东北地广多平原。而医无闾能拔立大漠之中。雄秀高深。宜其与会稽诸山为四镇。列于望秩也。然夏禹治水之时。幽州地。亦统于冀。而书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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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之名山。如壶口,雷首,厎柱,王屋。无不载焉。独医无闾则外之。不见于书。恶在其为四镇也。夫珣也玗也琪也。此三者。东北之美。而皆自医无闾出。虽昆仑琅玕之树。不能过也。则医无闾之为四镇也。诚宜矣。而所谓东北之美。有不为珣不为玗不为琪者。为天下大人君子无疑也。然中世幽州之地。入于大漠。医无闾精英之气。韫于山而莫之见。直为珣为玗为琪而已矣。孰谓虞舜封表之邪。平山申公由次卿。为副使。受 王命。西之燕。景源出郊与之别。慨然而语曰。中国虞舜之所莅也。医无闾如有明神。则必能生大人君子。为中国忠良之臣也。崧高之诗曰。崧高维岳。峻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明岳神降。为甫侯及申伯。为周室之辅也。今申公过幽州地。宜具币告医无闾。请特生大人君子如周之甫侯申伯者。使无辱虞舜之封也。
送洪定州(梓)
州里无酒。不可为乡饮之礼。然而乡饮。不可以无酒而废也。古之欲行王道于天下者。自乡饮始。故献酬本之人伦而为之节。羹定然后迎宾介。迎宾介然后加俎。加俎然后进和笙。进和笙然后举旅。敬其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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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经曰。众宾之长。欲使乡人。知有长也。左何瑟。不面鼓者。大夫之礼也。阶间悬磬。不悬钟者。士之礼也。凡大夫士不敢从诸侯之礼。故其终也。工歌二南。而不歌鹿鸣鱼丽。欲使乡人。知有君也。始谋宾介就先生。先生乡老也。将彻俎。必命弟子。弟子。宾之少者也。主人取俎。授弟子。弟子以降。及礼之终。徵朋友。又告先生。欲使乡人。知有师也。然则乡饮。将以教事长事君事师之道而已矣。非尚酒也。礼。尊两壶于房户间。而酒醴不见于经。独明水在尊之西。故经曰。玄酒在西。玄酒者。明水也。岂乡饮不尚酒醴。而尚明水欤。夏后氏尚明水。殷尚醴。周尚酒。然周之礼。或尚醴。或尚明水。不独尚酒而已也。诚使周人于乡饮。不尚明水。则经何以唯书玄酒。而不书清酒醴酒也。士冠礼。尚醴酒。公食大夫礼。尚饮酒。饮者。清也。乡饮之礼。尚明水。犹士冠礼之尚醴酒。公食大夫之尚清酒也。故记曰。尊有玄酒。贵其质。此之谓也。洪侯养之知定州。将举乡饮。而 国家禁民用酒。为吏者。不敢犯也。然乡饮。人伦之始也。虽不用酒。乌可以废其礼乎。今养之如率定人。饮于序。则用明水也。宜矣。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夫乡饮之礼。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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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于告朔之礼也。告朔之礼。尚可爱也。乡饮之礼。岂不可爱邪。乃推明先王之制。以赠养之。使之州。速宾设俎。酌明水而为之饮。
送金述夫(善行)观察海西序
有至诚恻怛之心。而民不感应者。吾未信之。夫豳民之于公刘也。未始有父子之恩。骨肉之情也。而其男子取狐狸曰。可以为公子之裘也。其女子供其黄朱曰。可以为公子之裳也。及其涤场。举朋酒。登公之堂。而祝其寿。岂无所感而然哉。方公刘治豳之时。为豳民瞻其原隰。视其阴阳。不解剑佩。上下山巘。不知其身之劳且苦也。其至诚恻怛之心。见于升降。达于瞻视。使人人无不感服。此豳民忠爱其上而不能已者欤。然公刘溉其水泉而养其苗。定其军赋而教其狩。度其土宜而列其桑。立其助法而纳其稼。非田畯为之道扬。则公刘至诚恻怛之心。无以宣布。而豳民无以感服也。故上而测寒暑之气。下而验虫鸟之声。其田也有耒耜举趾之事。以道其耕。其狩也。有狐貉豵豜之取。以道其武功。其蚕也。有萑苇远扬白蘩柔桑之求。以道其缫茧献功之政。其穫也。有黍稷重穋麻麦禾稻仓廪之实。场圃之积。以道其祭祀宾客长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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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礼。凌阴以藏其冰。熏窒以御其寒。皆田畯道扬之力也。金公述夫。以近臣观察海西。有田畯道扬之责。然海西惰游之民。不治耕蚕。观察使巡于田野。能道扬至诚恻怛之心者。亦少矣。乌得而使民感应也。今述夫为观察使。春焉而见日之迟。必道扬吾 君之仁。秋焉而见霜之肃。必道扬吾 君之义。使二十三州人人。皆举酒为吾 君寿。岂不盛哉。甫田之诗曰。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明田畯亲于下也。述夫如能亲于下。则二十三州之人。皆亲于上。与豳民。未之有殊也。
送赵景瑞(㻐)入鼎足山序
明天子。自 高皇帝。至 熹宗。凡十五世。皆有史。藏于名山。而 毅宗独无实录。何其悲也。王鸿绪所撰本纪。虽未得国史之详。然崇祯十有七年。海内事无不网罗。礼乐刑法。无不整齐。儒林文苑循吏。无不序次。君子小人进退之几。无不具著。忠臣义士孝子烈妇逸民。无不发挥。日食星陨地震海溢水旱盗贼。无不记载。七卿宰辅功臣外戚宦官佞幸方伎。无不裒集。自 帝都灰烬以后。起居注日历尽亡。而鸿绪收辑遗闻。与草茅退士旧臣。考正之。三十年而书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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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著 毅宗实录。岂当时诏敕制命。百不存一。而文献不足考信者邪。岂实录撰次之事。非人人之所敢当者邪。自古社稷虽已亡。而国史终不可亡。故金匮石室之中。无实录者未之有也。方 帝室南迁之初。为 毅宗诚求文献。论著实录。大学士为之总裁。而学士为之纂修。则 毅宗盛德之美。不特止于本纪所载而已也。然百世有良史焉。因本纪而广之。追成实录亦宜矣。岂必使学士纂修。大学士总裁。然后可以扬 毅宗圣德之美也哉。赵君景瑞以奉教。点检 国史于鼎足山。夫 国史所载者。 王朝之事也。然崇祯诏敕制命。亦足考信也。今景瑞入鼎足山。辑崇祯诏敕制命。撰 毅宗皇帝实录。传于后世。亦其职也。古者列国之大夫。未尝述天子之史。然学士不纂修之。大学士不总裁之。是 天子无实录也。乌可以列国大夫。不之述邪。
送许生(烨)归宜宁序
宜宁许生。造余门。流涕而语曰。烨之王父处士琥。以纯孝闻。四十年躬自耕田。以养其母。尝钓于洛水之上。县人名其渊曰孝子渊。观察使以闻于 朝。而卿士莫能称扬。则有司无以旌表也。景源曰。人子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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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孝于父母者。职而已矣。尽其职者。尽其性也。故既盥漱焉。继之以縰髦,端缨,玦捍,綦偪。无一仪不致其庄。非以修容也。既洒埽焉。继之以几颖,枕簟,杖屦,敦匜,牟卮。无一物不致其敬。非以要誉也。既怡声色焉。继之以应对,周旋,进退,升降,出入,揖游。无一事不致其慎。非以求福也。既慈旨甘焉。继之以粉糗,糁糔,臐臅,膮脢,膻芗,糟浆,醯醷。无一羞不致其诚。非为禄利也。既调酸咸焉。继之以雉雁,鹑鴳,麛麇,腒鱐,范蜩,枌榆,桂栭,芝䔖。无一膳不致其爱。非为旌表也。处士君尽人子之职。以尽其性。不愿称扬。而子孙求其旌表。乌在其能继志也。呜呼。孝子尽其性。可以无憾焉耳矣。虽旌表之。不足为孝子之荣也。不旌表之。亦不足为孝子之耻也。古之王者。必旌表忠臣烈女孝子之里。以风天下。故书曰。表厥宅里。此之谓也。然忠臣烈女孝子求旌表者。未之有也。其子孙为其父祖求旌表者。亦未之有也。李自伦六世同居。乡老程公。陈其行。旌表其闾。树棹楔。左右为台。高丈馀。赤其四角。使不孝不睦之人。闻其风而易行焉。余未闻乡老程公。阿自伦而陈其行也。又未闻自伦之子光厚。为父扬其德。求其旌表也。今之所谓孝子者。父母未食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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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具。衣服绽裂。而不补缀。其膳也。鱼不去乙。禽不去翠。嚏咳跛倚于父母之所。及既死。门树棹楔者。不可胜数。处士君以礼事亲。而有司旌表其闾。以比于今之孝子。岂非辱邪。
赠李君望(镇国)
制十二幅而不中规矩绳衡。乌可以为深衣邪。深衣之圆中于规。方中于矩。直中于绳。平中于衡。然后所谓十二幅。中于度也。十二幅不中于度。则短者可以见肤。而长者可以被土。未见其为深衣也。李生君望好深衣。始为之袂。而其广不能回肘。辄笑之曰。非深衣也。又为之衽。而其缝不能当旁。辄笑之曰。非深衣也。既而以身为衣度。规矩绳衡无不中也。夫尽天下之所以为圆者。规而已矣。尽天下之所以为方者。矩而已矣。尽天下之所以为直者。绳而已矣。尽天下之所以为平者。衡而已矣。然而所谓十二幅中于度者。非求诸规矩绳衡也。求诸身也。今之君子学仁义。不求诸身。与深衣之高下长短。不求诸身。何以异哉。
送安检讨(杓)入燕序
使者之职。非容貌礼节辞命之为难也。入人之国。而钩知主国之政也。诚难矣。周官行人。或殷覜焉。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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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焉。或归脤焉。或致禬焉。然自境至于近郊。卿士大夫劳者讶者饩者之相接也。必有以阴察其民之利害。政之逆顺。与凡和好灾札暴乱之事。为之书而反命焉。故人君垂拱于明堂之上。而周知天下之故者。盖以此也。春秋于列国之事。所载者皆有所据。而出自行人居多。经称楚师灭陈。叔弓会楚子于陈。四月陈灾。使叔弓不会楚子。则焉知陈国之灾也。故传曰。楚已灭陈夷于属县。必不遣使告诸侯。何以书于鲁国之策乎。叔弓使毕而归语陈故也。然则陈国之灾见于经者。叔弓告之也。经称叔鞅如京师。王室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使叔鞅不朝京师。则焉知王室之乱也。故传曰。尹单猛朝之变。固无赴告。而叔鞅至自京师。春秋承其言。书于策。然则王室之乱。见于经者。叔鞅告之也。盖春秋自隐以来。其行人不特叔弓叔鞅知名也。臧孙辰,叔孙豹,仲孙貜,季孙行父,公孙婴齐,叔仲彭生,叔老之属。皆足以询于四方。而为之书也。是故。仲尼非身造王城列国而考其治也。非子游,子夏之徒。周流天下而访其政也。据行人反命之书。或载焉。或不载焉而已矣。然则行人不可以不为之书也明矣。安君士定。以使者。西之燕都。将行。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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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序之。古者。行人属象胥谕言语。不属象胥。不谕言语。不足以钩知政治而为之书也。然天下万物之情。有象胥之所不能知。言语之所不能通者。行人恶得而为书哉。夫执玉卑与不卑。此礼貌之末节而已尔。然周内史使于晋也。见惠公执玉甚卑。归告襄王曰。晋侯执玉卑。替其挚也。后八年。公陨于韩。故行人适于邻国。其礼貌。亦可察焉。所谓书者。固不待象胥言语而后成也。今士定如能为书。不因象胥。不凭言语而尽得天下之情。反 命于朝。使人 主知燕之政。则可谓称其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