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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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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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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中漫录
  [出处之计]
余少多疾病。不能随众做公车业。丙午。始以亲命赴监试。兄弟倖联中。自是静居读书。妄有志于家学。未有实得。而虚名先出。丙辰。以祖母年深。始赴别试。兼欲避名也。庭谒圣烛刻之试。未免苟𥳑。不赴也。己未。有寝郎之除。三十着荫帽。尤非素志也。一庵先生戒以不仕。恐尤得虚名。不得已出肃。庚申增广。不幸又联中。不但素门太盛之为惧。世亦多媢之者。恐无以善其方也。一庵勉以难进易退之义。庶奉以周旋。谨书绅焉。
  [自足之计]
余登籍之初。已为当路所猜媢。杜门乡庐。甲子春。始入春坊。猥承 恩顾。睢盱益增。受暇归乡。陈疏丐递。拟求退。梧川李丈贻书劝起。五月还朝。梧丈语曰。洪益彬外党亲也。一日来话。闻其先相公(致中)旧傔。有为东宫司钥者来言尼城尹司书好讲官也。善教导。能开发人。 东宫读书日进。宫掖大小。皆欣喜如有得。近日由归。上下之意甚企待云。此可见舆议。君不可生归计也。余曰。 睿学渐进。固 圣质之美。讲官何力。而默观物色。自 上褒借过分。当路有中伤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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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秀才久坐墑埴。必陷坎窞。谢病归乡。恐为安身立命之本也。梧丈叹曰。自古例如此。顾 圣恩甚隆。春坊又无他挠。臣子之义。岂可迈迈。但当尽吾分而已。已而有玉署 特授之恩。又有续礼编辑之役。未敢遽归。只俟编书功讫。方遂本志。册子才上。而有朴圣源之论。未几而有赵载浩枳望之举。又未几而有嗾发驿状之事。使不得安于朝廷。恨不于其初早决归计。吃了生受。此梧丈之赐也。此后出处。定以少进多退。为终身节度。书以自戒。
甲子秋。与梧川丈从容。梧丈笑问曰。以君才学。前程当远大。自期何如。余曰。公则意望固不止此。余则只此衔足矣。梧丈曰何谓也。曰公自是相公子弟。闻见熟于卿相。不到三公。犹是不及先德处。故自视慊慊。余则家世寒素。曾祖以修撰早世。村里老氓。至今称宗家尹修撰宅云云。及今身叨馆职。乡间称吾家。复称尹修撰宅。村人亦知能继先祖之职。心中实无不足之念分外之想矣。梧丈击节曰。君言善说出真情矣。后以此语传于金友士保。士保见余。每言思兄尹修撰足矣之语。不觉吾心爽然。聊识此语以自省。
  [出世不敢纵横淋漓](乙丑六月)
乙丑六月。参昼讲。上番仅成音读。余亦略陈五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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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而止。朴灵城文秀丈同入筵。后逢于梧川座上。问曰向筵君陈说固好。而但欠纵横淋漓。言辞拘谨。似若不能出然何也。余曰猥忝顾问。岂不欲竭诚开陈。而但见人之稍有文识者。辄誇其辨博。有矜己厌人之病。其日同僚拙涩。不能讲说。某若出入纵横。以衒吾之能而形彼之短。不但侪僚间。添其忌媢。亦恐 圣意未必为是。是以不敢出纵横淋漓之计。此区区拙法也。灵丈曰。君言果是。吾虑不及此。梧丈曰。君之处世如此。似可免矣。独不能弭皇甫镈之谤何也。相与一笑。归而记之以自省。
  
[皇坛追享时事](己巳春)
己巳春。朝家用儒臣黄景源议。定行 皇坛追享之礼。时赵丰原深持慎重之义。尤以 高皇之享。争难不已。及享日将事之际。月星明概。和风徐起。始祼。忽见黑云一朵自北方飘然而至。罩住坛上。灵雨霏霏。神风飒飒。陪位诸臣。咸竦然悽怅。既初献。天霁月朗。无一点云翳。俯仰顾眄之间。似有肸蚃之感。丰原目击光景。翌日登筵陈感格之理以自讼。余以承旨终始焉。退而记其事。
  [良役减疋之议](庚午八月)
庚午八月。良役减疋之议起。诸策纷纷。一日金台士顺来访曰。自 上当会诸臣。询究良役。 圣上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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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经学才识。期待令兄。必预为商量。以思对扬。余答曰。兄言差矣。此岂一时强觅自衒。如应举儒生之为耶。良役之弊。须如栗翁之改贡案。潜谷之行大同。自己以深识远策。当国主张而后。方可议也。今不思根本之策。要以小智凿谋。弥缝目前。则国家大计。不容如是。况吾辈虽有一得。必不见行。徒归于一时衒能。只当以无策仰对而已。士顺曰。兄言亦是矣。假使兄当栗翁,潜谷之地。有何策也。答曰。诚无策。凡事救其根本。方可为力。大禹治水。亦不过如此。今日之议。惟欲量出而为入。何处得一梁山泊也。无已则训,御两局。今不可议罢。而当准 肃庙初年额数。悉罢所增票下。至于禁,守,总三厅。当初不过小衙门。而为将臣所张大。今当尽罢。而属其军布金谷于两局。总计而均节之。则所不足者。亦可以小那移。足成减疋之制。药泉识务之相也。亦以罢禁卫为言。不然而徒救其末。零琐捏合。则只令邦内骚然。未免救跛成痿。兄可能从根本而釐正之乎。士顺曰。此则果难矣。越三日。果 御殿博询。人人献策纷然。贱臣对曰。良役之弊已痼。革之实无善策。惟在得人得策然后。方可议也。愚臣不敢妄陈。退后士顺尤其太冷淡。是后果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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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引进洪启禧。东涂西抹。而末乃以结钱收杀之。八路镇邑。萧然被害。而农民益困矣。噫。栗翁若在。必有善策。玆识之。
  [释菜仪谬例](辛未)
辛未在安东时。八月参释菜。李洗马光庭为亚献。李进士万宏(后为稷山县监)为终献。祭牲将至。守仆只请终献官出迎牲。余谓祭礼莫重于牲。宁有初献官在。而独使终献行之耶。必谬规也。两李曰。五礼仪如此。故承用已数百年。非谬规也。余命取五礼仪考之。则释菜仪。 殿下初献。 王世子亚献。领议政终献。至迎牲条。谒者请终献官诣迎牲位。乡学仿此行之也。余曰。国朝礼。 殿下王世子为初亚献。而动驾例在晚后。迎牲在早朝。势不得不以终献官行迎牲礼耳。今乡学只仿亲临例。初亚安坐。而使终献官行之。岂非大误乎。诸儒曰。今始觉其非矣。献官乃同出迎牲。定为后式。安东古称邹鲁之乡。名儒辈出。而三百年承谬如此。可异也。
  [与李光庭论怀川文字](辛未九月)
辛未九月。往谒陶山书院。精舍楼轩。净坛冽井。古迹依然。轩中床席几砚杖屦书籍。皆存旧物。俯仰升降。益切高景之思。展阅旧籍半日而归。见祠宇中铺席弊污。令守仆仿㨾付下吏。归后造送。因向清凉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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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登览。尽奇绝。多退翁古迹。转寻权冲斋三溪书院。多士来参讲学。期会李洗马光庭。李岭之巨儒也。淳古质实。多闻博识。因留宿晤语。自岭南先贤遗事。以及近来士风。究极东西异同礼讼得失。大抵多公心公见。非偏循胶固之见者也。语次及怀川。曰尝闻怀川善于文。 宁陵志为第一好文字。故得见则其祖尧宗舜云云以下文势驰聘。皆假借虚说。精神只在于下段铁柱弧矢。寤寐英豪。而赍志不伸。惜乎宋孝宗似之一句。而作此头势。其以孝皇属之吾 君。亦虚假。而自家便欲处朱子地位。作乾淳君臣者。是实心也。莫重文字。用此手段。其人平生运用。全是一虚字可知云云。可谓善看文字。善言怀川矣。
  [访晦斋山舍及玉山书院](辛未十月)
辛未十月望间。自福州始省扫始祖太师公墓于庆州之杞溪。转寻晦斋先生山舍。主人即先生庶子全仁之后孙也。其外堂临溪。俯唾清流。缭以小垣。垣上开窗槅。坐见崖瀑啧沫。乔林荫翳。幽趣尽奇胜。其内舍颇宏敝。丹雘虽漫陊。间架堂室。犹存旧制。内房为二架。中以户隔。先生大夫人所处也。中轩为大梁四架。轩之西为对房二架。先生所处也。今并不敢居。以后舍为处。李生言旧传先生始处外堂。及夫人年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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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以日间承候之便。移处对房。及大夫人迫八旬。先生又以对房犹远。移处一室。为上下隔户之制。自居其上边。每夜窗外。频候寝息安否云云。噫。先生之至诚深爱。犹远对房。而芑,朋辈乃忍投之于数千里远域。翌年而竟遭终天之痛。冤乎酷哉。今距先生之没。过二百年。而故居堂奥如昨。想象先生当日心事。不觉出涕。噫。彼小人无父母哉。李生言先生书册𥳑札。尚留对房中。乃令铺席而尽出之。 孝陵东宫时手札及九经衍义草本俱在。 天翰生辉。手泽尚新。奉玩摩挲。益不胜攀慕之怀也。此外名贤往复遗札盈箱。触目炳烺。半日披览讫。别主人。转向玉山书院。即退溪先生所称先生卜地于紫玉山中。爱其岩壑瑰奇。溪潭洁清。筑室居之者也。后来士林建院。栋宇崇深。制度壮钜。比陶山过之。既祇谒遗祠。斋任出迎。仍示院中故籍。盖壬丙兵燹不及。故设院后文迹俱在。壬辰。天将自李提督以下诸幕官。我朝傧伴自梧里,鳌城以下诸名公皆参谒。而各以手笔书名着署惟谨。不惟我国名硕。虽中朝武班。所写皆淋漓活动。无一拙法。宛见挥毫气象。可敬也已。此诚我东祠宇之所无也。是日宿于院。翌朝登览溪山。是山也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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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皆黝紫。紫玉之所以名也。主峰崒立。黑岩矗矗奇古。山势张翼如抱。而右边仍成大盘石。平铺陂陁。如广庭然。可坐半千人众。清流自岩间泻出。漫衍铺流过中半。石势忽坼开下陷成瀑。霔而为潭。流而为溪。两岸石分钗股。夹流而下。盘旋于院门之前。退翁所论瑰奇清洁者。殆形容不尽也。时值冬节。恨不能濯缨濯足。咏浴沂之兴。以尽其奇趣也。盖余此行入杞溪。展省八百年遗茔。寻晦斋遗居。阅尽二百年旧迹。诚奇会也。归以书之。
  [祸难之中知旧疏绝]
余经乙亥之祸。洛中知旧皆疏绝。情态顿变。能保旧好者。惟李梧川相公,赵台(荣国),金台(尚翼),具士精(允明),柳子以(键),洪伯圭(献辅)。其次李士膺(永晖),李君则(彝章),李子安(重祐)兄弟,金士保(尚哲)若干人而已。间或通声气而不敢接书面。视犹染疠人也。见象村癸丑祸后与秋浦书曰。季世祸福。能软人骨而易人肠。又与清阴书曰。世上非乏交游。末路皆露真形。当时世道犹古。而象村之叹伤如此。况今时落下。不啻阿鼻之于兜率。何足怪也。不绝者固不俗。而绝之者俗情也。何可以不俗望人也。若其当祸难之际。不易交情。实古君子风义。不可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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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致堂文字题]
宋章惇论窜胡致堂。以为天姿凶悖。敢为不义。假饰名节。以欺当世。又不为亲母服丧云云。可谓千古丑案。而致堂终亦为有宋君子。故明儒评之曰。小人诋斥君子。谓可败其声名。而乃君子正因之以传。若同志之言犹疑过誉。不如稽之诋斥之辞。可得其实际。此正善勘断痛剖破底语。小人见此。可以止矣。见致堂文字题。
  [见纲目冯衍事后有感而书](戊寅)
冯衍。汉之匹士也。其言曰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而已。何患死亡。诵其语。有壁立千仞底气象。况士君子平日读圣贤书。岂为祸福利害。挠移其所守耶。见纲目。有感而书。(戊寅)
  [象村雅量]
象村大爷身当癸丑之祸。一经圜狴。又被流放。积受诬辱。出入羿彀者多年矣。其形于言语。著于笔札。类多伤恻迫阨。如不能堪。至谓古烈士当之。自决久矣。春川之窜。近路之善地。而至比之道州昌化之厄。此老局量。似偏隘少忍耐。当时申公翊亮所谓叔父雅量。亦不无少变其常度。而惟秋浦公谈笑如平日者。推此可以想见也。余之乙亥所遭。殆类象村,秋浦。而危蹙过之。后来珍岛之窜。实无异于昌化。然前后逆境。此心不少动。赖此而超脱坑窞。消遣网罗。知旧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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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以定力为言。而自揣中心。非有所养尔。殆平日气质。偏于坚忍而然也。古人云此际多因天性。不尽由学问者信矣。
  [祸福不可以人为胁致]
象村又云。仁弘之搆捏。国亮之狺噬。俱不得以中伤之。始知祸福不可以人为胁致也信矣。吾家癸酉之祸。固三憾之所祟。而至于乙亥。大郑虽死。载浩,良尤大张。如仁弘有啖人气势。有良,基敬辈。殆甚于国亮。侪友皆谓吾兄弟死无地矣。幸赖 圣明曲保。至今视息。眼见两人身殒家覆。谁谓吾门全而两家如此也。世间事信不可知。而祸福果不可胁致也。此君子不变素守。不为威武所屈也。
  [象村被放时口占]
象村被放田里。口占八言云。少年读书百家九流。中岁历尽銮坡凤掖。晚来放作田园老伧。何妨含哺鼓腹送日。实谓余事迹也。今余以象村之弥甥。所经历。殆相类而有甚焉。故就其言而点缀字句曰。少年粗读经史诸子。中岁猥玷銮坡凤掖。晚来放作山里闲汉。何妨校书玩棋消日。亦谓余实迹也。(象村以文学被似宣庙知遇。历清贯。余之甲子以后似之。癸丑之祸。即日宥归田里。余之乙亥之事似之。其年遭李国亮辈诬捏。余之遭徐有良,李基敬似之。居田园四年。余之丙丁以后似之。后来春川之窜。余之壬午▣之。故自谓殆类象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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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出象村集中所感语]
壬午九月。见象村集。此翁阅历险阻。其漫笔及书札。多愤懑悒快语。有左徒离骚之韵。而其归以理义裁之。守志居贞。为归根复命之地。此可省也。遂抄其语。寄家兄谪中。以宽其怀。仍拈出所感语。书以自省。
  [宋相院供需]
甲申二月。赴沃川数日。礼吏告以宋相院儒来受春享之需。余曰。既非赐额。则何可自官供需。吏曰。设立四十馀年。无彼此皆依赐额例。具单封进矣。余曰。吾不可依例。命之退去。院在穷峡。未及周旋致阙享。彼中谤怒喧然。至腾洛下。余以十年枳踪。起废作一宰。却宋院之求。添如屋之嗔。亦关厄事也。吾侪中谤之者以为持论尚不衰。不如循俗之为无弊。右之者以为积畏之馀。犹不为时人屈。可谓倔强犹昔。余谓俱非吾本情也。吾以斯文家人。彼院既非赐额。而一朝具单封进享需。何以自立于士友间乎。义理固当如此。不衰不屈非可论。彼中议发通泮中以攻余。宋赞善明钦止之曰。沃守之不给为是云。
  [与贞洞相公燕语]
丁亥秋。与贞洞相公燕语。公叹曰。君之兄弟。如是坎壈。我独致此崇位。是岂始虑所及。此吾门运之衰也。余对曰不然。是门运之有馀地也。公曰何谓也。对曰吾家本素门。八松先祖立朝四十年。位不过大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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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湖,德浦之文德。亦不过亚卿。而当家运盛际。一门无两嘉善。壬申间。吾兄弟及相公。并列绯玉。其时已有懔惕之心。未几家兄窜。吾亦废。相公独崇贵。假如吾兄弟无故。虽平进不藉吹嘘。似已升卿列。至亲间三宰相。前世所无。宁有是理。此吾先世积德。不欲使门祚暴尽。故留吾兄弟之馀福。付与后孙也。烛理如此。实无所恨。相公笑曰。君言亦大有理。然则我不久当逝。其后君必进位乎。余曰未也。其在吾后世矣。归而记其问答。
  [骑省入直]
乙未冬。久直骑省。才得李令汝聃为参议替入。翌日。聃令报以明日贬坐。彼边金履安,洪一源有嫌难参。将致落职。云要我暂替渠直。则渠当出参贬坐。夕又还入云云。盖两人以家兄书籍事强嫌也。余答曰。十日之直昨既出。今又乍入乍出。不成举措。岂不为吏隶所笑乎。吾平生不作如此苟𥳑事。今七十之年。岂为渠辈所驱遣乎。无宁直卧而不入也。李台子安又书来曰。如此小事。何其固执。答曰。吾辈之为彼弱久矣。大事则以大事不敢争。小事则以小事苟循之。彼之慢侮吾辈。殆由于此。愚窃耻之。兵判郑毅仲闻余将不入。书报不行贬坐。则曹中生事云云。故强赴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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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金则称入直。洪则称来路落马。余亦不问也。已而大小事之说播出此边。以为名言。渐及彼耳。谤怒喧然。或以倔强犹昔病之。未知得失何如也。
  [豹变]
丙申三月五日。 先王升遐。翌日。余与诸宰坐药房。汉城官报曰。有豹虎由政府后门入。升坐大厅作挐。放屎于中庭。由大门出。直入景福宫庆会楼柱边。卧小松上云云。满座皆惊愕。徐吏判命善曰。是 国恤之兆也。坐中皆曰然。寻闻大臣令军门射杀之矣。其夕与李重祜从容。李问此何异也。答曰。豹变若在初四间。则可谓 国恤之兆。今 大丧已经日。不可谓其兆也。吾意其豹由政府入阙。卧君臣庆会之地。其相臣多伤。搢绅血肉之象乎。未几。大臣如尚鲁,麟汉,申晦,韩益谟,金相福。或死或窜或削。洪奉贺赖 椒亲之力。堇保其身。狱事屡起。朝士相继诛死。七年未已。豹之祸烈矣。
  [称王大妃当否议]
丙申三月。 国恤成殡后。下令 东朝称王大妃大王大妃当否。廷臣收议。时百官皆在禁中。所亲诸宰会一处。请余问献议大旨。余据古今典例以为既无王大妃殿。则不必更加大字。佥曰。所论是矣。成一小文字。通用为好。郑台毅仲把笔。余口号曰。窃稽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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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当两宫并尊之时。又加一太字。以别于太后而已。非有别义于其间。汉书所谓帝母曰皇太后。帝祖母曰太皇太后者。特以拔例也。无太后位。则帝祖母亦称皇太。有两太后。则帝母亦称太皇。我 朝内殿称谓。盖仿此义也。目今既无两宫并尊之地。则只称王大妣似宜云云。佥议皆以为可。各以此议增损献议。
  [后宫文氏事]
先王壬申冬。梧川相公遭洪准海之抨。出江郊。将向湍上。余方守制郊舍。时 世子已失爱。后宫文氏有娠。外间往往有窃语。余深虑之。密书梧相曰。凡事救之于始则易为力。争之于成则难为功。后宫就馆不远。若得男而有陈贺之举。如柳永庆之为。则直可沥血牢争。以防日后滔天之势。身为大臣。恐不宜顾小嫌远去。姑缩伏江郊以待之也。梧相极是之。仍不出越月。文氏生女。翌日即归湍上。后闻洪台凤汉语人曰。湍相牢伏江郊。文氏产后即出。必有所见矣。其后两宫果大疑阻。丁丑戊寅。梧相以原任。屡申匡救被黜。时余自乡适入城。往造梧相。备言前后事。语曰。国事如此。吾将死之。脱有事变可相及。则君须即驰来。商量凡事也。余曰诺。己卯春。梧相死。而壬午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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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若在则此老必死矣。后与贞洞相公从容。语次曰。戊寅冬间访梧相。见谓曰。朝中惟令与一之(徐相)可与语。须一日并舆而来。欲有所言也。余通于一之。约同往而迁延未果。不久。梧相奄逝。至今为恨。未知所欲语者何事也。吾答曰。必保护事也。自家大限将迫。朝中士类。惟两公向用而似不负宗国。则欲以此相托耳。戊寅。与吾酬酢如此。是以知之。相公曰。君言似得之矣。及丙申夏尚鲁事发后。始知文氏丁丑再娠时有此凶谋。则壬申若得男。尚鲁时为相。必生事变矣。此事本末。惟吾知之。故记以传之。
  
[余兄弟积忤赵郑几死者数](丙申八月)
余兄弟积忤赵,郑。几死者数矣。甚至三人既死之后。羽之孙厚谦自谓有世嫌。癸巳。以恶言败余湾剡。举世所共闻也。乃壬午载浩败。而论者以为绸缪浩党。丙申厚谦诛。而言官以为阴事厚谦。横加文网。再窜南荒。从古以来。为奸党排陷者固多矣。而奸党败后。必皆见伸于世。未闻反以其人而株连之也。是谓子瞻党于介甫。了翁比于子厚。岂理也。而余之再遭其厄。诚古今所未有也。然此亦赵,郑之馀毒也。两人每诬余为峻论。积谗彼中。故赵,郑虽败而其说犹行。必欲枳此身。使不更出于世。而有良之诬。已属冷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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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把捉之案。壬丙之事。浩与谦为根柢。以此搆罪。可以不费力而挤之故也。然壬午则李尚书益辅诵言公座曰。载浩半生经营。欲杀尹某。今乃以其人而累之诚冤矣。大臣以此建白蒙宥。今番闻金左相略陈谦事爽实。而亦不能明言如李之为。盖有嫌也。 上教亦及乙未升擢。非出厚谦。而亦无以俯烛两家嫌怨之实。只归重于诋辱怀川而贬之。吾既内省不疚。又何慊焉。所可怪者。赵,郑欲害之于生前而不得者。死后乃以其孽而横中之。卒如其素计。亦异事也。岂释家所谓三生冤业。死犹必报者。有是理欤。丙申八月。书于朗州。
  [吾家受祸本末](丙申)
吾家之祸。赵,郑为祟。而始以言议参差。终成滔天杀机。盖自 先朝丁未。少论分为荡平。相倾轧十馀年。吾家乃鲁中布衣。固不相干矣。癸甲年间。余兄弟不幸为士友所知名。伯氏在太学。以儒罚事。忤郑相羽良。(时为大成。)而余以斯文家人。又与赵飞从(一作卿)从游。已为荡党所恶。及庚申科。当赴会围。世或谓兄弟各擅一场。郑主试。乃物色而并黜之。事乃巧凑。反以他篇联中。及拆名。考官如金(始烱),郑(锡五)诸公皆相贺。而郑变乎色。默无语。同座讶之。又厌然来见曰。策魁吾以为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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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也。又有荣涂语。伯氏咜之曰。是敢餂我。遂不往谢。郑深衔之。盖郑时握要权。伯氏召试堂圈之黜。皆其手也。顾兄弟猥荷 眷知。亹亹向用。侪流亦误相倚恃。郑与其弟翚良。思阴中之。大郑狠毒。小郑奸回。亲友为之寒心。丁卯。余登筵论斥荡平末弊。赵载浩实当之。而主使载浩者即郑也。以此怒益甚。壬申春。又时相李天辅为伯氏疏斥。三憾合矣。顾无以下手磨牙久矣。癸酉。外家赠典事发。盖当壬寅伪勋时。舅氏以原从有赠典书于籍。及削勋宜不书。故吾家丁未之印谱。庚申之科券。并去其赠。而惟人家户籍。例多倩手。故不能觉察。一式袭旧籍错书。后籍又去之。如斯而已。及是内从登科。以书籍得罪。郑时遭艰蛰居。意谓外孙必同之。送载浩蜜嘱天辅。使京兆官徐好修。(李之姻党。)潜考吾家京乡户籍。余以出系不书。伯氏以一籍见摘。三憾雀跃鼓唇掀动。势如倒海。若将成人狱而劘灭之。既使鹰犬发启。赵又登筵自下手。直驱之贰心。赖 圣明知怜。处以不察。罪止远窜。余亦归乡屏伏。阕制后。赵之弟载洪。枳余银台望。先亲有卫将之除。郑赵又嗾其徒安𠍱劾之矣。逮乙亥狱起。少论之昆火也。时大郑虽死。翚与浩大得志。执生杀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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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相忤者。尽驱之坑坎。鲜有免者。既重论伯氏栫于岛。又使其党郑光汉发启拘之狴。余适又被逮。固系贼诬。而盖一劫运。非尽章子厚所为也。 圣上皆脱出之。恩言郑重。翚良,载洪辈恐其复燃。必欲杀余。聚首徐有良家。草疏指使。论余为𨯟党。又诬以丑说。 圣上终不挠。眷念不置。丙子。特 命淑问。洗涤有良之诬。将欲用之。时翚良有奥援。从中沮遏。天辅又以峻论根本。登筵力斥。自此六七年。不复闻 圣语。盖虑欲用而反伤也。(见筵教中)壬午间。赵罪死。郑病死。李又先死。三憾尽。而渊衷 昭回。癸未。特宥伯氏。余亦牵复。然赵,郑自前以后辈党魁诬余。盈灌一边之耳。故猜畏齮龁。而启禧及赵曮兄弟主论自中。尤以贼害为心。枳塞甚力。谓以在阱之虎不可出柙。壬午之基敬。戊子之致恭。壬辰之弘稷。甲午之麟汉。丙申之洪檍。皆以流派馀孽。而旧诬已冷。新案层生。末乃以诬辱宋相为说而终焉。余兄弟不死于赵郑者。皆 君恩也。晦翁曰。天生天杀理也。人如何解死得人。余点检数十年所经历。始知时宰不解死得人。而晦翁之言。不我欺矣。玆记受祸本末。以示子孙。(丙申)
  [星命之说]
星命之说。余常不信。平生未尝问人。丙子就理时。同
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第 385H 页
圄有李阳川瑞彪号善星命。在理诸公为遣闲。皆与谈命。李又要见余命。余谢而不言。同座多劝之。不得已言之。李才排星度。蹶然惊曰。命宫有磨蝎。此东坡之命也。星命固不爽也。又推之曰。自辛未以后网罗运。昨今年正是东坡黄州运气。过壬午后网罗可脱云。余壬午果被谪。癸未始牵复。意谓杀运庶尽矣。中间又遭致恭,弘稷,麟汉之诬。今又有此行。网罗依旧。此磨蝎之效也。岂东坡七年之谪。消得磨蝎。而余则虽备尝险艰。在岛数月。不得消尽而然耶。在朗州日间。节度用惠州方便法。颇得力。而时念李君磨蝎之说。亦自笑也。外间崎屹。势当死而后已。东坡亦不如此之甚。岂磨蝎杀运。亦随世而增。东坡甚于昌黎。余甚于东坡欤。聊书之以见磨蝎之祟。尽于何时。又以自嘲。
  [难进易退之训](丁酉三月)
余登第后。承师门难进易退之训。又见世路益艰。乃屏伏乡庐。读书耕田以自遣。通籍五年。始入春坊。本拟数朔供职而归。猥荷 先朝恩遇。处之论思。又以编礼之役少留。遭台抨。首尾五朔而退。乙丑。蒙恩数复出。数月归乡。是夏复进。值常训之役。一朔而遭赵载浩之阱。丙寅春。为谢宥恩而进。一旬而退。是夏。闻
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第 385L 页
 上候而进。又二旬而退。丁卯。以不供仕就理而出。编进 皇坛仪。一朔而退。因论世道之弊。尤被郑羽良所诋。八月。又以不供仕就理。不出而退。戊辰春。为 先朝御真庆礼而进。一朔而退。七月。为奉慰 圣戚而进。又一朔而退。己巳正月。又以不供仕就理。值 代理而出。二月。擢授承旨未几。有 皇坛追享之礼。再递再授。仍续编坛仪以进。凡三朔而退。夏以承旨召。不进递。八月。复以承旨进。一朔而退。冬。以承旨召。又不进递。庚午七月。复以承旨进。二朔而退。旋授淮阳府使。以斯文遭诬不赴。辛未春。复授安东府使。明年秋。遭内忧。又明年。伯氏遭书籍之诬。因坐废。乙亥。世祸层加。以至于今。甲子后八年之间。自春坊,玉署至银台。在朝通计为二十朔。少进多退而已。甲戌后进退之义无可论。十年而牵复。授工曹参议。二朔而递。任沃川二周而归。又一年而授曹司卫将。二朔而归。又六年而授兵曹参议及承旨。一朔而遆。任楚山七朔而归。又二年而擢授兵曹参判。三朔而罢。凡二十馀年之间。出没羿彀。几死者数矣。而 先王曲保之湔拔之不置。中间惟以时义为归重。供职为伸分。有除必膺。不暇择燥湿。不暇言廉愧。而区区素志。
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第 386H 页
亦无以自见。士君子进退大防扫地矣。然此身之终不死者。 先王知遇之恩也。于乎不忘。中夜而泣者。 先王生成之眷也。乃复以七十之年。远投荒裔。以诋辱宋相为案。比诸年来所罹人言。可谓暮年光华矣。 先王之仙寝已远。世亦无知我而怜我者。只期收骨于瘴乡。何意 圣上又念 先朝旧物。特放于众弃之中。得以生还故山。饮啄田间。诚大恩也。未知向后延得几年。而惟抱此长终而已。一日偶阅旧录。把笔历叙平生出处之迹。表其素心。以俟后之知我者云。丁酉三月日。书于素窝。
  
[先王深恶党论](戊戌二月)
先王深恶党论。欲做建极之治。意甚盛也。赵,宋深窥 圣意。协同三金。唱出荡平之论。作为私套。盖当丁未之局。辛壬党人。已尽斥去。立朝者秖是士类一边。而赵宋辈强驱之于峻论。以排轧之。梧川为后进领袖。与之作对相撕挨数十年。宋相卵育郑羽良兄弟为护法。甲子。又以丰陵儿载浩占科为传法。直(缺)作小圈子聚私党。世道又一层坏乱。已非赵宋旧套。乃羽良所指挥也。丰原深非之。宋相欲救其弊。与羽良相訾于筵中。斥以利窟。未几宋相逝。羽良肆矣。丁卯间。士类一队摧抑无馀。殆不能保。余以馆职登筵。论
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第 386L 页
斥时辈误世道之害。大郑乃自当卞斥。与之作对。又驱之于辛壬党臼。杀机大动。 圣上镇斥之。士类赖以得保。己巳。郑藉姻贵入阁。而亦不敢作弄如前。上亦不甚委任之。壬申。郑居忧。梧川入相。荡势渐孤。郑不胜忮恚。以草土臣陈疏。托言匡救。横及辛壬事。以貌同心异。挤陷梧川一队。以疑动 圣心。未几又嗾出书籍事。陷余兄弟。而载浩入筵大言少论不识逆顺。严罪以植大防。已兆乙亥之祸。而载浩先又入相。及乙亥。大郑虽死。赵与小郑主张时论。因湖南挂书。先发搢绅疏。其党又引貌同心异四字。尽陷少论于逆边。威势大张。高坐恫喝。于是少论搢绅韦布。皆如浚稽。吏士日暮无人色。匍匐北面。其稍自守自靖者。率皆嵚崎沦落。措身无地。赵,郑抚掌顾笑谓天下已定。有曹孟德横槊底气象。是时梧相屏伏毂下。朋友皆疏。而扶护 东宫。培植名节。独能保守一脉矣。终古小人有利则必争。羽良生既与丰原,宋相相歧。及是翚良又与载浩有青阁党之分。毕竟壬午事起。翚良手挤。载浩咀药。而未几。翚良亦舌烂死。二人既死。所谓荡党作无头之蛇。不成部伍。于是少论遗烬。稍稍自保。还寻本色。此亦一理之终不能尽者也。及今
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第 387H 页
 上丙申。郑之孙厚谦逆诛。而荡党零馀。益破败焉。盖此党兜揽五十年富贵。而坏人才伤元气。基亡国之祸。故当时主张家赵,金,郑之族。无论彼此。门户皆覆于逆。虽宋之螟儿。亦以窃科削而废矣。其中丰陵兄弟。心存 王室。而丰原尤尚名节。非如金,郑之奸贪。而毕竟同其亡。岂作俑之祸不可逭欤。可伤也已。盖自乙亥以后。老党势如磐石。而大局自破。少党危如朝露。而馀脉未泯。荡平自谓偏霸而一朝销尽。天下不可以事势料度如此。余立朝四十馀年。备经世变。眼见三党俱亡而荡尤甚焉。閒中略记始末。(戊戌二月书。)
  
[天下之理极则必变](己亥九月)
天下之理。极则必变。亘万古不忒。自 先朝前丙申乙巳十年之间。党祸极矣。两边皆出凶逆。荡平之生。理之所不免也。两党同囿建极之中。凡五十年。终与荡而同时糜烂焉。亦理也。所谓少论先败而有乙亥之事。残兵剩甲。犹存名号。如厓山之片舟。至后丙申。斯文再祸而一脉尽焉。所谓老论。辛壬间一番残败。而气势再炽于乙巳。荡平虽剥伤少论。而于老论则不敢抗。阿媚奉承。其势渐张。至乙亥而极炽。壬午。酝酿宗国之祸。丙申。竟作滔天之逆而全部尽焉。今日在朝。虽两党之支流馀裔。而皆非昔日之老少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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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岁一周甲。而两党皆尽焉。至于荡党。原无所秉执。无所根植。只是赵,宋,金,郑诸人为私套。以饕一时富贵。而其子孙皆亡于丙申。馀党离披散落。如鬼火之炽灭。可见极必变之理也。今乃以国荣之轻儇一纤儿。擅主国柄。又聚若干騃童。竖黄屋而建左纛。堂堂四百年赫业大邦。将撞碎于其手。而冠冕士大夫无彼此智愚。尽入掌握而指挥之。曾无一人识其为可耻可骇也。世道如此。国势如此。非复党祸之比。必变之理。将不知在于何时。而我国家深仁厚泽。根基已固。而 主上英明冠古。国荣不过突然乘时而出。无根深蒂固之势。其理必不久。国荣而久则国家危矣。良可于邑。士论或以斯文之祸为叹。此亦国荣之所然。国家如此。私事何论。身伏畎亩。不胜忧愤。书此以俟必然之理。己亥九月。有感书。(庚子。国荣黜而翌年死。理不忒矣。)
  [洪国荣世道]
癸巳四月。余以承旨入政院。时林侄济远为翰林。国荣为注书。与之经数筵。语林侄曰。汝与国荣作僚。凡百宜慎之。此儿入筵。意无畏慎。举止妄肆。又挟才气颇大胆。前头害家凶国。必斯人也。林侄曰。吾亦见召对。蹲坐大读。有气可畏。及乙未复入朝。见国荣为春坊司书。颇横固怪之。徐闻洛下议论。国荣已得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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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之宠。为要地云。未几。 嗣王登极。国荣用事。犯分凌节之事非一。余闻而骇之曰。是必不久矣。未几。林侄登瀛。戒勿与国荣相从。果五年而败。名入逆案。为世大戮。夫以五载之荣。覆百年之宗。贪权利者可以戒矣。
  [科弊]
先朝乙亥后。一边专局。恣意饕餮。一切纲纪荡然。而科路尤先坏。甲戌以前。有力者间为之。犹不敢放阔。自此肆然无顾畏。转相誇效。全无耻恶。如河间之淫妇。为少论者亦歆羡而不敢为。或反为其所使令。至 先朝末年。尤为无状。几于全榜。宰相家子弟惟意所欲。主试者互相酬报。如市贾然。至于小科。虽少论名官子弟亦皆拾之如芥。甚至乡曲有钱者。亦随风猎取。反指守义不污者谓之怪迂。学士大夫风靡潮驱。如鼠穴之乱钻。识者忧其为丧邦之根柢矣。及丙申后。大狱累起。凡冒科之类。多为逆党。或株累姻家。亡废者殆百馀人。间或漏网而致显位。亦十之一二。此亦天理之昭著处也。当时接三同之说。甚于大北七大文之谚。少论中附丽得科者三四人。亦同受其败焉。 当宁深知其弊。尽罢乙未榜。设科既罕。取人亦少。思以变世道。而国荣踵之。多取私人。其败后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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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熄矣。然已登显高位者。亦多指点。以如此人物。坐朝堂掌邦政。何能有正大之识。名节之论。以扶植国脉于将绝哉。徒令志士慨忼。
  [科目弊]
万历中。刑部主事饶伸疏言科目者。国家之鼓舞天下之大柄。法至公也。古之奸臣多矣。鲜有坏此法者。惟唐达奚珣取杨国忠二子。宋汤思退取秦桧子若孙。书之史册。以为丑诋。未有人人冒滥。如此日之甚者。归之亡国之原。辞意痛切。近世科弊。恰似万历间。启禧之三子一孙。洪凤汉之五子侄。赵曮之四子弟。金汉耇之三子弟。闵氏之五六科。有浮于杨,秦。毕竟国未亡而渠家先亡。世人庶可惩畏而流弊犹在。大小科榜出后。每有街巷之窃议。余欲以饶伸之言警世而不可得也。
  [荡平之为道]
荡平之为道。驱一代士类于辛壬峻论。使与老论作对相角。而自称中立秉公。阿附彼边。专以割断侪友为心。比之断腕之勇。以为专利之妙策。少论者头出头没于荡平坑坎。仅能支吾数十年。及遭乙亥之祸。举陷于死地。其不尽者。 圣主仁恩也。当此时。尔我不顾。乞降求生。举效荡平之习。至亲情割。朋友义灭。一切人伦。都付弁髦。而士大夫名节扫地。成一澒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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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毕竟载浩反受其殃于翚良。而风习已成。恬不知愧。至于斯文之祸。不但一半荡馀。视若邻室。门人后裔。慕仰馀徒。亦皆暗伤潜嘻而不敢言。俗流失世坏败。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余自乙亥。躬受其毒。至今未已。虽平日亲爱者。不敢出一力相助。非相负也。畏荡平也。畏老论也。俗弊靡靡。不可咎也。辛丑癸卯之间。余蒙收录之恩入城。为斯文事。两度陈疏。若干知旧。皆血心挽止。余笑曰。习俗之割弃侪友。至于斯文而极矣。今欲余效其习。其为我之诚可感。而非真为我也。竟陈疏而厚受彼人拳踢。则反咎呈疏。诚俗之难变也。噫。无变今之俗。其弊将至于遗君后亲而莫之救。朝廷不知忧此。自谓善谋身而工涉世也。前头国家若有缓急。则土崩瓦解。不在于军民。而必在士夫也。识者之忧。容有既乎。丙申后。老论之相残。亦一套。此盖一时运气。非人力也。聊识之以见风之所自焉。
  [福善祸淫之理]
世以福善祸淫之理。为假借说。而至鲁怀后事。尤以为疑。盖借儒名冒大义。笼取荣宠。贻祸世道怀川也。而一时虽受败。后来朝家之崇褒极备。祠院遍于一国。气势驾于百年。末乃升 文庙享 庙庭而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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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实学明节义。轻视爵禄。守死善道鲁门也。而馀厄百年未已。泉壤再祸。从古儒贤之所无也。今虽复其官爵。而毁板撤额。尚未还旧。此浅识之士。所以疑于天理之或僭也。然天之于人。安能数数然较其长短轻重而报之哉。要之天有常道。为善者必佑。为恶者必罚。此从古不可易者。怀川之势焰。死而犹烈。鲁门之罹诬。身后愈酷者。固可疑惑。而要其末终徐而究之。则善恶之报。亦自不爽。盖怀川后孙众盛。欺盗科甲。冒窃其馀玷荫路。肆其贪淫者亦多矣。及至壬寅。两家祸福相反。德相以逆死。燠亿诸兄弟。堇贷其头。而阖门为逆族。此怀川积祸之报也。斯文追律。此边喑口。视若邻室。永无可伸之路。而忽自庚子。 圣上渐示悔意。至壬寅。特复两世官爵。百年门户。少无欠亏。得保本色。此鲁门为善之报也。虽外面荣耀气势。视彼有损。而此则原初入头既别。成就自异。大槩怀川之学主乎外。鲁门之学主乎内。外故声光赫辉。大名压世。气焰张皇。人畏其势。而子孙强梁。以逆名亡。内故实德潜修。无慕外物。杜门敛饬。远避权势。而后孙孤弱。以儒家衰。正如周秦之末弊。此彼此名实之分。而天之报施亦随而别焉。后人不可不知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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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庙壬寅。怀川黜享而鲁门复官。今 上壬寅。怀家为逆而鲁门又复官。一培一覆。似有一理之机缄。亦一异事也。
  [朴泰汉论西南两党]
见朴正字遗稿。公名泰汉。字乔伯。明翁门人也。性笃孝。文学早诣甚浩博。气英识透。为师门所期爱。不幸未三十而亡。明翁悼之曰。英才短命。至行无禄。其为人可知也。见其所记当时事。多超识卓见。不但学问而已。览者自可知之。而其中一条有论西南两党曰。名利俱所好也。而西好名多。南好利胜。其时老少未甚分裂。而惟西南而已。故其言如此。南本于流俗。西原于两贤。故名利之分固如此。尝闻之。南人以为自家源头。以攻斥两贤为主。故排抑经礼。专尚诗文。气习已成云。其势自有名利之分也。及 肃庙庚申甲戌。南人破败。老少渐分。其风声气习。恰类初头之西南。少边专主清论而名分数多。老边专主勋戚而利分数多。此亦尼,怀源头。有虚实清浊之异故也。及 先王朝。少论裂而为荡平。其党言论事为。专仿老论。与老合势而食其利。乙亥后。荡势太盛而少论破败。全局皆附于荡而为一套风气。向所谓好名好利之分。更无可论。已成混混沌沌世界。及荡党之销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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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论遗馀。虽粗保旧日名色。而名节销铄。士学不讲。风声气习。无人唤醒刷濯。而无复少论之旧矣。此荡之馀烈也。噫。举一世趍于利。则孟子所谓而国危矣。余于丁卯登筵。以利世界为谕。而思救其一半分。由今视之。果为何世界也。可令志士太息。
  [阴厓借败船为宴息之所](乙巳暮春)
閒中见阴厓集。此是李友君则所赠。而在玉堂时。君则以先生年谱草本。请余订正。阙漏既多。体段未完。乃修润而还之。追念往事。恍如昨日。而君则之墓柏已实矣。为之掩卷一喟。及见集中船板记。有曰圭组非荣。蓑笠非辱。广厦细毡。宾朋醉饱。乐虽在而性不存焉。清江白石。行坐夷犹。形神散朗。鱼鸟忘机。追念此身。披猖到此。天既假以年。世亦付相忘。敛迹山林。夙所慕尚。而不能自拔。偶蒙优贷。且得幽夐。以毕馀命。岂非平素之至愿欤。三复讽咏。正道余今日心事。所居虽无清江鱼鸟之胜。而鸡岳入眺。鲁岫当座。一区宽闲。风柳月梧。犹足以夷犹散朗。而时取斯文遗籍。考寻绪正。以毕馀命。志愿足矣。况阴厓所居甚窄陋。借败船之板。为宴息之所。而今余数架之屋。有堂有室。视阴厓之船板。既侈矣。阴厓寿五十四而没。犹自谓天假以年。今余七十八。蒙天之假。亦尤多矣。遂
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第 391H 页
书以寓志。且以自誇。(乙巳暮春识。)
  [见药泉集而有感焉者]
药泉南相国刚方正直。文学才识。诚间世也。上下公议。至今以为名相。而但视斯文事犹邻斗。每戒定斋勿与。未免栗翁所谓流俗也。甲戌后保护一节。尤其大处。而宽贷希载。终觉为三思之惑矣。最其与人书。有曰以臣事君。中怀自危。终必为社稷之忧。此一语。洞见国家百年内安危头脑。何其知之明虑之远也。盖自己巳。宋相以元子疏被祸。其血党仇视 储位。皆怀自危之虑。故药泉已觑破其心肝。力主保护之论。思以全安上下。及辛巳禧嫔之死。彼尤决其自危也。至丁酉独对。庚子大丧。而尤危急溃败矣。其传法有来。机关已熟。又于壬午之变。酿成宗国之祸。而不意 先大王宸虑断然。传之于 圣孙。其自危之虑。有倍于辛巳。内怀鬼胎。暗相揣摩。至 先大王末年而益危急。丙申后逆狱无岁不出。至于德相夏材而极矣。此皆原于此辈自危之心。为 社稷之深忧。药泉一语。若烛照而龟卜。此其为近世名相之尤也欤。余见其遗集而有感焉。特揭其名言。以示后人。
  [见朱书有感]
朱子延和奏劄。请罢经总制钱曰。当初建议之臣。方且自以为功。而其兄乃哭于先庙曰。作俑之祸。且及
素谷先生遗稿卷之十六 第 391L 页
子孙云云。古人之慎于取民如此。向来启禧妄担均役之议。创结钱以病农。设选武以罔民。片盆小舫。皆入网罗。八路流毒。万姓怨诅。而渠乃藉此揽权宠饕富贵。自以为得意。死才七年。子孙诛夷。平生所经营田宅。尽没入官。死者固其罪。而岂非启禧以斗筲之才。创作俑之祸。发于子孙耶。见朱书。书此以警世之言利者。
  [白沙论人功烈]
朱子曰。宣和之后。建绍继起。危乱虽极而士气不衰。以中兴之业。归功于士气。而深叹近世士习容冶。无复丈夫气。尝见故事。光海之际。危乱甚矣。士气亦不衰。牛溪先生在追削之中。而溪谷诸公犹且发文鸠财。辛酉。刊行遗文。又竖刻紫云墓碑。有似宣和以后气象。此其为后日阳复之兆欤。近年士习一颓。嗜利无耻。背祖忘本。如脱兔然。曾灶婢之不若。不但无丈夫气而已。未知此后当成何㨾世界。识者可为于悒。尝见白沙集中。论壬辰诸将功罪优劣。要为定论。余固以为信笔。而但窃有疑于李,元海功之并称。高,赵忠义之少贬。以为白沙于此失其秤星矣。向得见安牛山文稿。其中论卞此文。节节提破其谬处。所疑两条。已在其中。而其他指事證实。凿凿中窾。使白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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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必竖幡矣。盖其时牛山从事义旅。亲履戎行多年。皆所目击而躬闻。故所论皆得实。始知白沙虽六年秉中兵。而军前得失。只凭状牒。此老气象。亦欠精密。往往疏脱如此。信乎立言措辞之难也。论人功烈。定人是非。何等重事。而此老容易下笔。取讥山人。良可戒也。其文字甚繁。不能载录。有志故事者可一考也。安牛山抵书慎斋。惜其铨任之冒应。又讥怀川脱帽之举曰。宋某之冠。挂于不当挂之时。必不挂于当挂之时。深以晚节为忧。此翁已料怀川末来出处之无义。真千古物外只眼也。盖此翁甚以晚节进退为重。其与楸滩,浦渚书。皆以早休退相勉励。庚寅。闻浦翁以柳稷疏引退。手捆一草鞋遗之曰。此乃三神山旧伴。使我传致于兄也。出处进退。俱系此鞋云云。百载之下。诵其语。想见其高风。不觉懦立而顽廉也。
  [德村梁丈务朴实]
德村梁丈。(得中。)明翁门人也。少时一再见。以后生不得仰叩其学。近见其遗稿文字。盖为人质厚。幼禀隽才。十四五时。著理气说,月出赋。造语近道。有神童名。申相公翼相按道。见其文惊异之。以书奖励。使之就学于明翁,玄石之门。又委访而勉之。梁丈以蒙浅为辞。终不出脚门外。其所见专在务朴实屏虚伪。以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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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友。亦涉外面浮名也。四十时。始登明斋之门。明翁许其质实。而病其外面工夫之不足。临终托以与敬庵勉励磨砻。无负期望。师门之意如此。而中年以后。进修不笃。执滞为病。士友或短之。晚来出处胡乱。望实俱损。然经学才识。终是南土之巨擘。不可少也。其于丙申斯文之祸。深以儒疏之纷纭。终涉党色为叹。不肯制卞疏。以为是非之定。宜待百世。所论道长世短四字。极有远识。凡行己做事。专欲务实而抑伪。言议不苟。但于官职。勿论显冗。一切出膺。至于循例别谕。亦皆赴召。识者以为乡暗也。其论以不赴召为饰伪要名。循分赴召。使吾之长短。毕见于君父。以免虚伪。此其秉执之义也。亦非贪荣冒进之比。未知后人之论以为何如也。其文字间病于拖长烦絮。而造语往往超人。其与明翁论理气长书。最为好文章好义理。可传后世无疑。
  [我朝儒者出处]
我朝儒者出处。静,退以后。亦未有一例退隐牢伏丘樊者。如南冥,一斋,大谷,听松诸先生。亦未免一至于朝廷。尼门两世之一生不出。固自有秉执之义。而五六十年终始山阿。宋相诸人。以出见败。故俗见以不出为高。自此以后。世儒误认以不出为儒者正法。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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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如权相一队出处。一循尼门规模。尽好笑。故一庵于荫职。则间间膺命。惟自靖于清显。此古人出处也。梁丈之见。有见乎此。欲矫其枉而过乎直。有职一切冒赴。自谓脱了虚伪科臼。亦非南冥诸公出处之义也。
  [明斋先生志状颠末](丁亥九月)
明斋先生家状成于一庵。而行状初托于李云谷。此老于文字素持重。至死不能成。李真宝辰炳。老先生门人也。尝问于一庵曰。老先生文字。何以为计。答曰。欲待后日文学见识。能任其责者而为之。余尝禀沈樗村似可托否。答曰。吾欲徐观其晚年成就而议之。一庵既没。余与光缉及李浩然相谋以为眼中无文识可任斯役者。樗丈既有徐议之遗意。碑碣大文字。姑待后人。先请墓表于樗丈为宜。乙丑冬。光缉持家状。谒阡表于樗丈。虽不敢辞。而亦不欲即就。意其有顾畏。欲俟身后而出之矣。樗丈丧后问之本家。则竟无所述。乙亥后。光缉以为世道已如此。又无人可托矣。大文字固可留待。而志与表不可不速图。强委重于余及浩然。其意甚固。而皆郑重而不敢遽也。十年之内。缉与浩后先死。及乙酉迁窆于芝山也。士友多会。以先生之墓尚无志表文字为大欠。自念山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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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衣冠之藏。亦已定矣。而墓隧凡事多阙略。从古儒门后事之未遑无如此。诚后学之憾也。遂与从叔领相公商量。谨按家状而节约为文。燔志埋于圹南。表石则只依先生遗命。先刻大字曰有明朝鲜徵士坡平尹公讳某之墓。笔则模石湖先生所写鲁西先生墓表大字。(讳字。取小字而大之。)立于墓前。其阴记余僭猥固不敢当。而只以没身从事于先生之书。粗有所窥测。故略述小文字。庶几程门人各举一端之义。而犹不敢率尔揭刻。庄之箧笥。以俟识进。见今世无可议此文者。天之果丧斯文也。噫。丁亥九月识。
  
[明斋遗书编辑颠末]
辛酉春。以童土先生遗集编印之役。来住鲁城。既讫。往留芝山。屡日从容。一庵先生时方留意于编辑遗书。盖明翁文集印行时。凡经礼疑义问答者拔置。拟以别为一书。年谱草本事实及首尾未定者。拟以修润补辑。言行录门人之段段记录者。拟将收稡抄删。而且自记平日闻见以补之。凡三件书。或始或未始。今行始得以与闻。次辑义例而俱未成本。先生深叹精力之未逮。使之秋后下来。任笔砚之役。属托丁宁。是秋先生遽没矣。惟此三件文字。实为斯文大事。固不敢率意下手。而又不宜荏苒迁就。以孤我先生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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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故壬戌春。决志归乡。先始礼书。次修年谱。次第付剞劂。又绪正言行录。附以拾遗成帙。惟经义问难及并书札杂著之见漏追得者。初成续集数卷。更思之。当元集时。事巨役急。未暇尽意要删。先生每以为恨。拟欲重加精选以登木而未及矣。遂更取最初本及追得者。并加修删。合并而叙次之。通为一部。以待后日。盖辛亥印稿时。余实执役。有所承闻故也。于是而斯文文字。几皆就绪。庶酬遗志之万一。未知果无疏谬否也。四册既成。记其颠末。
  [余早知有家学](丁亥十月)
余早知有家学。而少喜古文词。肆力于斑,马,韩,苏之文。其立志向上。实自李浩然倡之。遂与挟册于两先生门下。乃己酉秋也。自此专心读经传洛闽诸书。自谓尽弃前习。而浩然每申以观猎之戒。十年之后。以家贫亲老赴举。盖嫌其虚名渐驰。易归欺人。己未出膺荫除。亦此意也。及庚申倖第之后。谓可以专力此事。谢归乡里。与浩然脩辑斯文文字。温理旧书。庶有所进步矣。不幸甲子入荣涂。虽少进多退。庶几不累名利。而世故相牵。志业阑珊。每被浩然提警。得以自省此心。不敢放过矣。癸酉。横罹世网。兄窜弟废。犹可以杜门读书。正晦翁所谓自初心言之。爰得我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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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又不幸乙亥之祸。横挐一世。既脱大艰。伯氏入岛。余与浩然为世指目。最被睢盱。有覆巢之虑。余约浩然断书札废讲论。有时怀想。以一鞭相寻。叙抱而已。自放世外。要以全身保家。虽独居潜修。未忘此事。视向日不啻披猖。有时回想昔心。不觉自伤。及癸未伯氏归。余被牵复。庶乎免矣。浩然勉余以着力晚功。余亦将扶竖自励。以副初心之所期。而浩然遽没矣。伥伥无所振发。奄及六旬。转成衰落。其将如此而死耳。书此自警。庶未死之前。有以收拾馀日云。丁亥十月识。
  
[三人交谊]
余与李浩然为丱角交。二十后始以道义相讲。浩然禀爽迈而稍病悠泛。余粗敏达而失于轻浮。各以气质之长短。勉励矫治者十年矣。及己未。余从仕于京。一庵先生俾与赵飞卿从游。以资警益。飞卿名震彬。丁亥生。以宰相门户。脱然为学。名著士林久矣。相逢于闵士相座上。一见而契。恨论交之晚也。自此频与过从。必讲论实功无闲谈。飞卿性质英明。志尚坚苦。言论激昂。善警发人。极有观善之益。浩然先已托交于飞卿。时入城。必相会留连。三人甚相得也。为世所指目。亦取荡党忌忤。壬戌夏。飞卿不幸先逝。余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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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以友服服之。会其葬于安山。甲子后。与浩然乍有显晦之殊涂。而出处相谋。义理相励。间经世难。一义不渝。甲申。浩然又逝。余又服其服而葬之。真伥伥无俦矣。其后十馀年。独立人世。不但白首无成就。累罹世祸。转益狼狈。辜负士友之望。追念往日从游之迹。只增于悒。丙申十月。因述陶友墓文。不胜感怀。书此以自省。且以遗子孙。知吾三人之交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