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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堂先生续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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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堂先生续集卷之四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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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柳长源]
先生讳乐行。字艮夫。姓金氏。初讳晋行。字退甫。旧字以行。久呼者不能易。义城之金。为国内大姓。丽朝太子詹事讳龙庇。其始祖也。中世有讳琎。号青溪。有五子。长讳克一。号药峰。与弟龟峰讳守一,云岩讳明一,鹤峰讳诚一,南岳讳复一。俱受业溪门。仍父子享于泗滨景德祠。药峰公无子。以龟峰公之子讳澈为嗣。进士。是生讳是榅。号瓢隐。 崇祯丙子后。遁迹山林。除 光陵参奉不起。自称 崇祯处士。 英宗甲寅。特 赠司宪府执义。即先生高祖。曾祖讳邦烈生员。祖讳泰重通德郎。考讳圣铎号霁山。以学行屡被 徵命。寻擢第。官至弘文馆校理。妣务安朴氏。武毅公毅长之后。通德郎震相之女。习典训通事理。有古女士之风焉。先生以 肃庙戊子正月初九日。生于安东府川前里第。幼俊逸有至性。尝从邻儿学杂戏。母夫人曰。士君子当学孔子。不当学杂戏。乃瞿然敛膝而坐曰。如是则可以学孔子乎。自是不复游戏。常在父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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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应对敬谨。或以美味与之。则辄逊避不食曰。堂有老亲。小儿辈何敢食此。既入学。欣然慕古人。思与之齐。年至十四五。文行已褒然有成。十八。游酉岭甥馆。与诸名胜。讲退陶集于石泉亭。其见识文章。盛为北县士友所称道矣。以庭命执贽于密翁门下。讲近思录心经等书。丁未。奉先先生。避痘瓢溪村。村中多文学长者。先生年甚少。诸长老皆以老成彊辅待之。有疑义。必与之商量。尝为祈雨祭。执事言于知府曰。旧例祭山川。行四拜。此乃我国臣拜君之礼也。今我 主上为封内山川之主。山川之神。于 主上有臣道。恐不可以臣拜君之拜拜之。知府是之。遂定为再拜之礼。乙卯。霁山先生登第。直拜持宪。先生为应乡解覆试上京。因留侍。时贺书沓至。宾客盈门。先生承命裁答。笔翰如流。应接宾客。委曲周遍。观者叹曰。大爷方为斯文宗主。而佳子弟又左右先后之。何其盛也。丁巳。霁山先生在玉署。一边人上疏构诬。丑辱及于师门。五月。上章引嫌。因略陈师门冤状。时人罗织成案。荧惑 天听。遂至设鞫。事将不测。先生废食饮。夜不处房室。夏衣至秋不易。囚首伏槁。号泣于金吾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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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两手掘地。十指皆血。有时气尽昏仆。市井男女。皆奔走来救。或持酒灌口。或以藁席蔽阳。狱卒亦曰。吾辈亦人类。何忍以犯科之故。而不用情于孝子乎。为通狱中消息。药物及食饮。诚心传纳。虽当路与我为仇敌者。过之亦悯然以为孝子也。九月。始有济州之 命。既出狱。傍近居民相语曰。自此金孝子不露地宿。而俺等亦帖席卧矣。扶侍登途。夜必耳其呼吸。坐而至朝。随證投剂。时其饮啖。既达谪所。病患渐次向安。亲近书册。先生独侍左右。满心欢喜。不觉其有异域孤囚之悲也。仙山在咫尺而不一登览。惟以慰解亲心为事。或讲质文义。或唱和诗篇。退具盘餐。手调咸淡。岛民无不感叹。得异味则必来遗。戊午。移配光阳。家乡渐近。亲戚迭来。侍侧丹晋。士友亦往来相从。始以亲命归省重闱。盖自丁巳以后。所遭境界。非人理所堪。五朔露处。十年奔驰。能卒保性命。未尝以疾病之故。贻老亲忧。虽其气禀有大过人者。而亦岂非神明之所扶佑者耶。丙寅冬。霁山先生寝疾。先生左右扶护。靡不用极。以丁卯四月遭大故。绝而复稣者数矣。既敛。奉榇从木道还。至洛江中流。风涛大起。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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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在呼吸。先生扶尸柩号泣祝天。已而风定利涉。持丧之节。一从礼制。其疑文交互处。必博考参酌而行之。世俗例于葬后上食。有阖门止哭之节。先生曰。家礼上食之仪。只见于初丧章。盖以下室之荐象生时。无葬前葬后之异也。小祥时丧人绞带。疑于用布。先生曰。斩衰丧人小祥布绞。出于贾疏。备要亦引而为说。然疏说亦非有经据。只因公士众臣为君服布绞一段。而彼有所压。此无所屈。不可为證。遂以用葛为定。其论禫后服色曰。禫后著纤缟。吉祭即吉礼也。今人多于禫后因著吉服。吉祭则行于年久之后。失之甚矣。遂于禫祭时暂著吉服。祭讫。服白衣。带用缁色。踰月即行吉祭。服吉。乙亥。邑大夫为一文字。侵斥先先生。见者无不愤惋。而先生若无闻焉。即曰。先君子尝有移居北峡之意。今可成其志也。遂移居凤城。丁丑撤还。壬午。母夫人下世。丧制一如丁卯所行。自此尤忽忽无意况。惟以温理旧业为事。俛焉日有孜孜。所倾心相与者。不过数人。而与李大山契谊尤密。有时思起。辄命驾相造。论道讲书。至欲移家相就而未果。丙戌冬。忽示疾至数日。證不可为。每便旋。必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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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起出外。子弟以时方剧寒。请勿触冷添伤。先生曰。祠庙在至近之地。病虽甚。何可泄痢房中。以十一月十六日启手足。享年五十九。讣出。士林皆为位而哭。以丁亥八月。葬于辋川午坐之原。先生无斋号。诸公欲依孟贞曜陈龙川故事。号以虚庵。盖取颜子实若虚之义也。后于先生书箧中得图章。有九思堂三字。士林曰。此先生平日实用工处。不可他求也。遂号之曰九思堂。先生配永嘉权氏。处士薛之女。忠定公讳橃之后也。有淑德懿行。克配君子。后先生九年而卒。墓在辋川东麓。有四女无子。以弟霁行之子始全为嗣。女适张寿鹤,李宇弼,朴汉章,柳允文。始全有四子。曰翼运,鳞运。馀未娶。张寿鹤有嗣子胤祯。李宇弼有男光璞,光周。女适金跻寿。朴汉章有男三宁,维宁。女适权载健。柳允文有男女皆幼。先生天资绝异。志气豪迈。最少时喜读庄子秋水篇。先先生以汎滥不切戒之。即止不复读。然尝慨然以古人自期。尝曰。为学当学程朱。为文当学汉唐。讷隐李公,江左权公闻而善之。及先生在湖南之日。权公与书。复及其说。先生曰。此吾幼少时所云尔。今以家庭之教。而已觉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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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妄发矣。乃复书曰。窃尝闻之父兄。孔子曰。辞达而已矣。为文能达意足矣。何必极力求为如是之文哉。况君子事业无穷。而用一生之力于区区小技。其于远者大者。将何如哉。某既自量。虽竭一生之力。而不能庶几于作者之林。与其为无益之求。岂若从事于学问思辨之功。分寸之得。皆切于己乎。其后权公复有道学文章无二致之说。先生乃曰。此朱先生唐志说之意也。议论自好。敢不承款耶。盖先生进学之志甚笃。虽在流离困苦之中。而此志益坚。日侍家庭。辨疑答问。至义理肯綮处。精思力索。不得不措。如有所疑。则虽家庭之说。而亦反复不置。先先生每以善于思索许之。尝曰。家儿见识如此。而以吾之故。不得专力于此事。可惜也。每还乡。戒之曰。须与乡里诸公讲讨。录寄其说话。先生受命而归。或以忧病。未能如戒。则深以为叹。其答人书曰。丧难来。无以慰亲心。独有进业一事。为可宽解之资。而今将垂橐而往。恐无辞可对矣。江左翁尝问中庸疑义于先生。先生条对甚详。皆有经据。先先生曰。一甫才高。故求索太过。其于章句或问。少沉潜厌饫之味。而有别立己见之意。
九思堂先生续集卷之四 第 506H 页
儿子才不逮。故其所为说。谨守先儒成说。得免病败也。又与李大山讲心经。录其答问。上谪所。答曰。得如许好朋友。讲如许好议论。此近来所未闻见。使我累日慰悦。讷隐,江左二公。尝有中庸周易相为表里之论。以为知二书之义。则遇变可免于刑戮。先生曰。中庸所谓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者。固为不智。而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实为君子之强。以易观之。何校灭耳。固为凶。而致命遂志。亦君子遭不幸者之所以也。况人生吉凶祸福。莫不有命存焉。非智力所可图也。孟子曰。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死。所以立命也。君子行己。惟视道之当然而已。祸患之来。亦将如之何哉。乃作读易说曰。易中大义。在于扶阳抑阴。其所重在于刚健中正。而以诸卦言之。屯之经纶。坎之行有尚。遁之与时行。睽之同而异。困之以刚中。盖亦处难行患之一道也。窃怪夫世之论易者。执其一而遗其全。于大过之象。则舍独立不惧而独取遁世无悯。于坤之爻。则略直方大而必曰括囊无咎。其所主每在于低头退步。保惜一己之意。其于开物成务之大用。岂不为偏。而末流之弊。阳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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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抑而阴或可扶也。刚健中正不为贵。而柔懦偏邪不为非也。如之何其可也。是故学易者。必先取夫乾之自强不息。蒙之果行育德。大壮之非礼弗履。晋之自昭明德。损益之惩窒迁改等处。以为受用之地。而若否之俭德辟难。既济之思患豫防。不害为随时相济之一义。然其要归。又在利贞二字。盖贞正也固也。贞则无不利。不贞则无攸利。贞则过涉灭顶。亦不为咎。不贞则不出门庭。未免于凶矣。是故六十四卦之义。皆以利贞为主。而又有曰利永贞。永贞。又利之大者也。读易者。盍亦以此义读之哉。先先生见之。喜其有不挫之志。呜呼。既讲之于朋友。又质之于家庭。当时文献之盛。家学之正。可以想见。而其所以磨砻道义。淬厉志节。有如此者。故其门路正当。树立巍卓。虽经历事变。阅尽风霜。而刚大直方之气。不少挠屈。其发之言议之间者。若是其伟也。且其规模甚广。气象悠远。有以见夫仁体之大。而深有得于西铭之旨。尝曰。恻隐之心。本天地生物之心也。人得是心以生。而混然处乎天地之中。则自我一躯壳。以至天地万物。此心弥满充塞。无空缺处。是岂有内外彼此之间。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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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草木。岂可言一草一木。独有此生意。即蔼然充满于天地间者。无非此生意。但草木无知。虽连枝并蒂。亦不能推而及之。惟人最灵。随感而通。故乍见孺子匍匐将入井。此心便发出。然常人亦蔽于有我之私。则又不能扩而充之。惟廓然大公。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方能立其体之大而致其用之广。初学之士。固难遽议于此。然亦须先见得大意。验之于身。措之于家。随其分而推之。庶不至孤负此心也。又曰。心有体有用。专于用而遗其体。则无以立天下之大本。而其用无所本矣。专于体而遗其用。则无以行天下之达道。而其体无所施矣。于此可见先生之学。有本有末。可以修之家而达之于天下也。然其下手用功。却在于至亲至切处。一行之细。而不曾放过。一事之微。而必加审察。尝语学者曰。惩忿窒欲。最是难事。吾气质偏滞。粗㬥之气多。而含忍之力少。流离湖海十年。而此病愈甚。先人尝举旅九三丧其童仆之辞以戒之。而犹未能顿改。吾素嗜曲蘖。以国禁断酒十年。每于忧愁之时。辄有思饮之意。又于少时。以事久留京城旅次。主媪之女有容色。来相款狎。初不能无动。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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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几人到此误平生之句。遂断然却之。而其姣艳之色。有时往来于心。此等处当一刀斩断。绝去根株。勿使留于念虑之间可也。痛念二亲千里相隔。七年不入内室。后奉慈闱。团会谪所。人或疑之曰。于古有此否。先生曰。昔刘元城举家流窜。柳眉岩北迁。夫人随往。有三从义重一身轻之句。谪中挈眷。 朝家之所不禁也。尝以所遭境界。古今所罕有。使孝子处此。必有其道。而乃伈伈不一用其力。诚可痛恨也。为击金原情。将冒死一鸣。为一二老成所持重。不果。先生以至冤未伸。不以平人自居。迹不到城府。口不言时事。儒林公会。知旧宴乐。皆谢不往。终日掩关端坐。䌷绎旧闻。对学者。未尝轻语以性命之说。然有问者。则亦必开示无隐。前后居丧。泣血三年。冬月居处冷突。盛热不脱绖带。奉先极其诚敬。物品之荐。必躬自监视。将事之际。僾然如在。祭毕。愀然以终日。非有疾病。必晨谒家庙。退而问安于仲父与诸母。有一弟。视之如手足。保之如婴儿。待宗族。礼恭而情挚。接宾友。气和而辞顺。虽顽夫悍孽。妇人小子。苟一瞻其颜色。自然起敬。下乡有一人习性悖慢。士友皆置之度外。
九思堂先生续集卷之四 第 508H 页
先生尝过其乡。至一亲旧家。其人适在座。方与人作闹。见先生威仪之庄重。辞气之温恭。忽苶然沮丧。敛膝致敬而去。岂非所谓望其容貌而人不生易慢之心者耶。丧难之馀。家业荡残。有时并日而食。未尝有求于人。尝避痘于先夫人墓下。时饥甚。日啖爆豆百枚。朝夕上墓哀省。归便读书。无饥困色。其为学也。以自治为先。逊让为节。已有微愆。不敢自恕。人有过恶。持以自警。居常惕厉。若蹈虎尾。如履春冰。盖无一日而无工夫。一刻而忘自捡也。涵养既久。德性日益完厚。造诣日益高深。不出常行而有人不及知之妙。不自高揭而有人不可踰之实。言不必择而信。心不待操而存。表里交融。内外一致。而所存所发。粹然一出于正。与大山李先生。屹然为东南善类之宗主矣。先生葬日。大山先生言于长源等曰。此老德性。难于形容。以为宽裕底人则觉甚刚毅。以为刚毅底人则觉甚宽裕。似疏阔而却细密。尽平易而却难及。甲视之则如此。乙视之则如彼。譬如千顷之陂。不可得而挹也。其殆黄叔度之伦。而充之以学力者乎。所著有启蒙质疑,蓍法质疑,丧服经传注疏通考,讲录刊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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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及遗文若干卷。其文章议论。浩博精切。皆可以传之百世云。金斯文道行草先生遗事。授长源曰。知先生之深。恐无如吾子者。状次之役。敢以烦吾子。长源以非所敢当固辞而不获命。仍窃惟念长源自幼少时。获近门墙。先生引而置之收教之末。诱其迷惑。开其偏滞者。至深切也。顾长源才智下。不克大有所受。而其区区发端。粗免蒙愚者。实先生之恩赐也。属此年耄志荒。不胜抚念悼恨。今以文字之役。粗伸平日依仰之忱。亦情义之所不敢辞也。谨拜受遗事而读之。其所记录。皆长源所尝窃覸而心识之者。呜呼。其实录也哉。乃敢就其中。更加增删而第录之。秉笔君子。或恕其狂僭而有采焉则幸矣。 上之十九年乙卯四月甲申。后学完山柳长源谨状。
 是年十月。始全君击金讼霁山冤状。 上特命复官。仍令政院传谕始全曰。渠祖行谊。厚被 先朝恩数。而渠父行谊。亦所藉称。未及收用于生前。此为欠事。呜呼。先生下世。今三十年矣。其潜德幽光。久而弥章。终能受知 圣主。蒙被罔极之 恩。鹤鸣声闻。其理有可必者。呜呼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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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状成之后。玆又追书云。十二月朔朝。长源再书。
墓碣铭[蔡济恭]
朱夫子作小学一部。萃集千古至性绝行。并载之。是所谓做人㨾子。今夫人有至性绝行。未必不及于古人。而以其生之后于小学编辑。名湮没不称。岂不可恨也哉。然之人也以天赋之美。为吾所当为而已。人之知不知。名之传不传。顾何与于吾身哉。第以爱慕者言之。明知其至性绝行。足可为做人㨾子。而任其生不逢朱子。使埋没来后而止。则亦岂秉彝好德之心也。余于九思堂金公之状。窃不胜三叹息焉。公讳乐行。字艮夫。义城之金。丽朝太子詹事龙庇之后也。入 圣朝。有讳琎号青溪。生五子。俱受业退陶门。仍父子享于泗滨景德祠。高祖讳是榅。号瓢隐。崇祯丙子以后。遁迹山林。除 陵署郎。不起。自称崇祯处士。 英庙特赠司宪府执义。曾祖讳邦烈。国子生员。祖讳泰重。皇考讳圣铎。号霁山。 英庙闻有学行。屡徵召。寻擢第。官至弘文校理。妣务安朴氏。武毅公毅长之后震相之女。以 肃宗戊子。生于安东里第。方稚龄。从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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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学杂戏。母夫人曰。士君子当学孔子。杂戏何为。色若瞿然而对曰。如是则孔子可学。自是不复游戏。既就傅。欣然慕古人。思与之齐。以父命执贽于密庵李公。讲近思,心经等篇。诸长老皆以彊辅待之。有疑义。必相与商量焉。丁巳。霁山公在玉署。湖岭儒生之化身媚当路者。投疏构诬。辱及师门。义不可泯默。上章略㬥。当路者抉摘二字。惊动 圣听。无不至。于是发缇骑。捕入诏狱。至栲掠屡施。公昼夜伏金吾门外。号泣不暂辍。两手掘地。十指皆血。如是者凡五朔。有时气尽昏仆。钟街市井。皆奔走来救。或持酒灌口。或以藁席蔽阳。狱卒皆曰。吾辈亦人耳。何忍不用情于孝子乎。为通狱中消息甚悉。时人之视若仇敌者过之。亦悯然以为孝子也。因丰原君赵公显命抗疏以为非其罪。 上命幽于耽罗之旌义。既出狱。市井辈相语曰。自此金孝子不露地宿。吾辈亦帖席卧矣。公在途。夜必耳其呼吸。坐而至朝。跪进药饵。泣劝粥饮。沧溟万里。若神明扶护。既到配。当食而亲调酸咸。则以身而替婢使也。备炊而躬采薪蒸。则以身而替僮指也。有馀力则读书讲质。要以解亲心。岛民虽蚩蠢。见
九思堂先生续集卷之四 第 510H 页
闻者。无不感叹。得一味。辄来献焉。明年。移配光阳。光与岭壤相接。校理公以太夫人尚在堂。命公归省。公虽顺志而归。以为父母千里各所。为人子岂忍有居室之乐。以故足不蹑内閤一步者。前后为七年。丁卯。校理公卒于光。公绝而复苏者数矣。既敛。奉榇从木道还安东旧第。至洛江中流。风涛大起。覆没在呼吸。公益攀擗祝天。已而风定利涉。若有所相者。壬午。遭母夫人艰。执礼一如前。尝避痘墓下。时饥荒甚。日啖爆豆百枚。朝夕上墓哭尽哀。归便读书。无饥困色。人异之。公前后泣血。发肤无不受病。阕制之再明年丙戌。疾已不可为。然每便旋。必令人扶起出户外。子弟以寒剧请勿触。公曰。祠宇在近。病虽甚。何敢溷秽于此乎。竟以十一月十六日终。享年五十九。讣传。士林皆为位而哭。丁亥八月。葬于辋川午坐之原。公尝曰。为学。当学程朱。平日所用工。有本有末。可以修之家而达之天下。然其吃紧下手。却在于至亲至切处。一行之细。而不曾放过。一事之微。而必加审察。以故自事亲奉先。爱同气接宗族。无一不尽分。对学者。未尝轻语以性命之说。然有问者。亦必开示恳恳。尝曰。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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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最是难事。吾素嗜曲蘖。以国禁不近口十年。或值忧愁。瞥然思饮。少时因事久留京城旅次。主媪之女有容色。来相款狎。忽念朱先生几人到此误平生之句。虽断然却之。而其姣艳之色。时或来往于心。岂非不能以一刀斩其根株之致耶。此等处甚可畏也。以至冤未伸。不自居平人。迹不到城府。口不言时事。儒林公会。知旧宴乐。一切谢不往。惟赵公恩。铭在骨髓。佩一壶酒。赍数三薧鱼。千里踰岭入畿甸。访问赵相国墓何在。浇酒读祭文哭半日。百拜而去。祭文所自制。其辞悽惋悲苦。人至今诵传。每与江左权公万。贻书辨文章道学。尤与大山李公象靖。契谊甚密。有时思起。辄命驾相簉。论道讲书。至欲移家相就。其自治也。逊让为先。已有微愆。不敢自恕。人有过恶。持以自警。涵养既久。德性日益完厚。造诣日益高深。言不必择而信。心不待操而存。表里精粗。粹然一出于正矣。方葬公于辋川也。大山公为临圹而至。语会客曰。此老德性。难于形容。以为宽裕底人则觉甚刚毅。以为刚毅底人则觉甚宽裕。似疏阔而却细密。尽平易而却难及。甲视之则如此。乙视之则如彼。譬如千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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陂。不可得而挹也。其殆黄叔度之伦。而充之以学力者乎。闻之者以为善形容。公之平生所著。有启蒙质疑,蓍法质疑,丧服经传注疏通考,讲录刊补考疑及遗文若干卷。其文章议论。浩博精切。皆可以传之百世云。公配永嘉权氏。忠定公讳橃之后。处士薛之女。淑德懿行。克配君子。后公九年而卒。葬在辋川东麓。有四女无子。以弟霁行之子始全子之。四婿张寿鹤,李宇弼,朴汉章,柳允文。始全有四子。曰翼运,鳞运。馀未娶。张寿鹤子胤祯。李宇弼子光璞,光周。婿金跻寿。朴汉章子三宁,维宁。婿权载健。柳允文有男女。皆幼。 今上乙卯。 上特念校理公冤状。辞教恻然。贱臣适伏于前。起而言曰。其子金乐行有至性绝行。无愧小学编中所录诸贤。不独臣知之。士林无不言之。有子如此。以义方之教推之。平日不负国可知。于是 上下十行纶音。特给校理公职牒。仍以不及用公。为世道恨之。似公忠孝之性。岂不思结草报恩于九泉之下乎。济恭既知公。今于始全之为亲乞铭。安敢辞。铭曰。
天可怨乎。天不可怨。天既不可怨。吾且为之天问。赋以至性绝行。饷以险阻艰难。抱至冤而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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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曷故焉。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 奎章阁检校提学蔡济恭撰。
遗事[从弟道行撰]
公讳晋行。字退甫。姓金氏。高丽时。有讳龙庇为太子詹事。以功封义城君。是公始祖。入 本朝。代有显人。至十一世。而有讳琎号青溪。有五子。长讳克一。号药峰。与弟龟峰讳守一,云岩讳明一,鹤峰讳诚一,南岳讳复一。事退陶李先生。大为师门所爱重。士林依四令九贤祠例。合享于泗滨景德祠。药峰公无子。以龟峰公之子讳澈为嗣。成均进士。号大朴。是生讳是榅。号瓢隐。又号崇祯处士。以节义。 英宗朝 赠司宪府执义。是公高王父。曾祖讳邦烈。成均生员。祖讳泰重。通德郎。考讳圣铎。以弘文馆校理。上疏忤时议。窜配十一年。没世于谪馆。号霁山。妣务安朴氏。节度使谥武毅公毅长之后。通德郎震相之女。习典训通事理。有古女士之风焉。以 肃庙戊子正月初九日。生公于安东府之川前里第。幼而有至性。不喜随群儿狎弄。常在父母之侧。应对敬谨。母氏得美味与之。则逊避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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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留为亲馔也。九岁入四书。已略通大义。先府君尝临惘。使公代书慰人书疏。公退而即书进。字画精楷。无违式。时公年仅十一岁矣。十八。授室于忠定权先生之后处士薛之女。权氏是南中文献大家。多闻人硕士。公游其间。甚有观感资益之乐。江左权公尝见公制述。瞠然曰。虽久闻声华。而亦不意其见识文章。至于如此也。以先府君命。执贽于密庵李先生之门。密庵甚期许之。与先府君书中。极其称贺。时知府将行祈雨祭。以公为执事。旧例祭山川。行四拜之礼。公言于知府曰。四拜乃臣拜君之礼也。今我 主上为封内山川之主。山川之神。于 主上有君臣之分。今何可以臣拜君之拜。拜山川乎。古礼或谬袭。请釐正何如。知府喜曰。诚然矣。遂行再拜礼。知府每对人言曰。金某非但理学高明。礼学亦习熟矣。癸丑。丰原君赵公显命为道伯。令本府选士。月讲于校院。顾斋李公槾为训长。发经书疑义问目。试多士。每得公所对。喜曰。诸生中。惟金君说。令人心目开明矣。乙卯。先府君擢大科。时公为应乡解覆试上京因留。先府君唱榜后。即付台职。自公卿以下至韦布。贺书沓至。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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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暇。公承命裁答。无一留滞焉。丁巳。先府君在玉署。一边媢嫉之徒。怂恿乡曲儒生。上疏构捏。无所不至。以及于师门。先府君将陈章辨诬。老成诸人。亦多劝之者。公独隐忧深虑。乘间力陈其不可轻犯忌讳。先府君曰。汝言然矣。而到今事势。不可不引嫌。因引嫌之章。略及师门冤状。有何祸患之可深虑者哉。设有意外祸患。道理所当为者。为之而已。遂封疏。五月拿 命至。公随严程入城。时朝著波荡。祸机叵测。先府君屡次受讯。公废食饮。夜不处房室。夏衣至秋不易。囚首伏藁。日号泣于金吾门外。市井胥徒。莫不感动嗟伤。奔走致唁。或以物来遗。虽当路与我仇敌之人见之。亦恻然以为孝子也。九月。先府君出狱。公扶护达济州配所。无它子弟从行。只有二仆随来。鼎垆饮膳。凡妇女婢使之役。躬亲奔走。夜不就寝。有暇隙。或讲质文义。或间以吟咏泻怀。一以慰解亲意为心。戊午。先府君移配于光阳县。时王母夫人及母夫人在乡庐。公往来省觐。血脚千里。艰苦备至。而亦未尝以疾病之苦。贻老亲忧。丁巳戊午两年。痘疫大炽。前后犯危不知其几。而卒无事。人以为孝感所致。庚申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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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夫人下世。有归葬之命。奉箯舆归哭。辛酉春还配。壬戌。大山李公来访公。讲论中庸,心经,太极图解疑义。又会于龟潭书堂。留数日讲讨。有未合者。归后以书往复。至数十幅。载在文集中。江左权公尝著中庸疑义一编。示公请斤正。公条录其可疑处为一册。名曰中庸质疑。先府君见之曰。一甫才高。故究索太过。其于章句或问。少沉潜厌饫之味而有别立己见之意。儿子才不逮。故其所为说。谨守先儒成说。得免病败也。乙丑。先府君以台缴。移配于康津县之薪智岛。丙寅。还配于光阳。先府君素多疾病。患难以来。为水土瘴疠所伤。至是冬添剧。公衣不解带。夜则沐浴祝天。请以身代者数月矣。以丁卯四月遭大故。公绝而复苏者数。旅榇从木道还。至洛江中流。风涛大起。覆没在呼吸。舟中皆号呼失措。公扶尸柩安坐不动。已而风定。舟得利涉。丧制一从礼经。其有疑文变节。必往复于平日朋友。折哀而行之。乙亥。邑大夫听人指嗾。为一文字。名曰晓谕文。丑辱本乡向来先辈。无有馀地。以及于先府君。见者无不惊骇愤惋。而公若无闻焉。丙子。移籍于奉化县。因寓居于县之黄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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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不乐于故土也。丁丑撤还。壬午。母夫人弃世。丧祭一如丁卯所行。丙戌冬。忽示疾至数日。證不可为。每便旋。必令人扶起出外。子弟以时方剧寒。请勿触冷添伤。公曰。祠庙在此。虽疾病中。何可不致谨也。以十一月十六日启手足。享年五十九。讣出。远近士林。皆惊悼奔走。为位而哭。以丁亥八月。葬于辋川午坐之原。公平日无显称别号。方丈李公台焕书请大山先生。欲如韩文公之于孟贞曜。朱先生之于陈龙川故事。大山答书曰。示事曾于川上之会。语间谓亡友曰。兄之轩号谓何。亡友曰。无有矣。某谓兄执德谦虚。所居地名又雨谷。取山中云出雨太虚之义。号以虚庵可乎。亡友笑曰。吾腹中虚无物。谓之虚庵。诚为著题语也。此虽近于戏剧。而一时酬酢之语。化者已笑领之矣。今以虚庵为亡友轩号如何。后公所藏图署出焉。有九思堂三字。士林遂称之曰九思堂先生。公无子有四女。以弟霁行之子始全为嗣。女适张寿鹤,李宇弼,朴汉章,柳允文。始全有四子。曰翼运,鳞运。馀未娶。张寿鹤有嗣子胤祯。李宇弼有男光璞,光周。女适金跻寿。朴汉章有男三宁,维宁。女适权载健。柳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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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有男女皆幼。公天资绝异。志气豪迈。其在最少时。喜读庄子秋水篇。先府君以汎滥不切戒之。即止不复读。然尝慨然以古人自期。尝曰。为学当学程朱。为文当学汉唐。讷隐李公,江左权公闻而喜之。及公在湖南之日。权公与公书。复提及汉唐文章之说。公曰。此吾幼少时所云耳。今以家庭之教。而已觉前言之为妄发。乃奉书权公曰。某自量审矣。历观而验之亦多矣。彼皇明诸公。其才力何如。自期何如哉。薄视欧苏。动说汉唐。然由今以观。其不出于宋人之下者几希。我东一二名家。亦颇有高自标致者。要其归。又皆皇明诸公之糟粕耳。今以不逮之才。妄欲步骤古作者。岂非不知量之甚者乎。抑尝闻之父兄。孔子曰。辞达而已矣。为文能达意足矣。何必极力求为如是之文哉。况君子事业无穷。而用一生之力于区区小技。其于远者大者。将如何哉。某既自量。虽竭一生之力。而不能庶几于古人。与其为无益之求。岂若从事于学问思辨之功。分寸之得。皆切于己者乎。公虽在流离困苦之中。而进学之志。不挫不已。日侍家庭。以辨疑答问为事。自经传子集。以及阴阳星历地理医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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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律之流。靡不穷探讲讨。傍通兼解。至义理精微。精思力索。蚕丝牛毛。剖析无遗。有疑辨论未合者。虽家庭之说。而亦反复不置。先府君每以善于思索许之。尝曰。家儿见识如此。而以吾之故。不得专力于此事。可惜也。丁卯以后。闭门斋居。口不言时事。迹不到城府。儒林公会。亲知宴乐。皆谢不往。终日对案。温理旧业。尝自谓吾气质偏滞。往往应事接下。粗㬥之气多。含忍之力少。流离湖海十年。而此病愈甚。先人尝举旅九三丧其童仆之辞以戒之。而犹未能自改。祸变以来。百感在中。而此事尤为无穷之恨。自今当痛加功力。变化气质。以无负先人之训也。于是益用力于治心养性。省察体验之功。谦退逊顺。畏约慎密。居常警惕。若蹈虎尾。如履春冰。一事之微。而不为放过。一行之细。而必加点检。涵养既久。德性纯熟。言不必择而自无悖出。身不必敕而自无妄动。温厚和平。宽裕简静。盖公平生用功。无非为己谨独之事。持敬精义之方。而后来所得之深。所造之卓。非后生浅见所可得以容议也。就其可见之行而言之。则事亲之际。下气怡声。愉色惋容。罔或少失。洞洞属属。虽疾病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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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而一念常在于父母。所谓视于无形。听于无声。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者。公之谓也。丁巳以来。海浮陆走首尾十年。而左右扶持之道。靡不用极。所馆蟾津村人。见公所为。或有感激流涕者。常以为所遭境界。古今所罕有。使孝子处此。必有其道。而乃伈伈不一用其力。诚可痛恨也。为击金原情。将冒死一鸣。而为一二老成所持重。不果。母夫人素患虚劳。常在床褥。公年已向衰。而得馔味。一不入口。以家贫甘旨难继也。亲执僮指之役。每登山手拾枯根落叶。以为炊爨。虽隆寒暑雨。不少废弛。公疏粝不充。而母夫人奉养之节。无异富家。卒绵延气息。享有高寿。实诚孝之力也。居丧哭泣。哀动傍人。虽盛热。不脱衰绖。夜则枕块而卧。未明而起。哀省几筵。祭奠之物。情文备至。盖不以筋力为惮。家计为念也。忌日。前期宿齐。祭需必亲监。令内外安静。无得喧哗。将事之际。肃然僾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在位之人。亦皆肃敬。罔敢生懈怠之心。卒事。愀然以终日。非疾病。必晨谒家庙。退而问安于仲父与诸母。有一弟。爱之如手足。保之如婴儿。待宗族。随其老少亲疏。情意周洽。礼貌曲尽。以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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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悦服。仰之如父师。信之如神明。每事必禀而后行。其作过失。惟恐为公所知也。丁巳以后七年。不入内室。公素嗜酒。 英庙朝酒禁。断饮至十馀年。从祖祖适庵公于先府君。有教育之恩。忌日必送助祭需。丰原赵公。于我有难忘之德。闻讣。为位而痛哭。祥日设奠于私室。为文以告之。又亲祭于其墓。凡于先府君亲友及患难相救之人。闻丧必食素。及葬。操文以祭之。其在远不得亲问者。以书尺存问。其子孙终身不忘焉。公德器浑厚。对面而和气薰炙。不言而志意灌注。令人鄙吝自消。虽顽夫悍孽。妇人小子。苟一瞻颜色。自然起敬。下乡有一士人习性悖慢。人置之度外。公尝过其乡。至一亲旧家。其人适在座。方与人作闹。见公。忽苶然沮丧。如不置身。因卒为善人。岂非所谓望其容貌而人不生易慢之心者耶。公与大山先生为道义交。或往来相从。或以书疏论辨。其有义理不合者。十反不已。常以大山为斯文宗主。书辞际接之际。自处卑逊。有学者来问疑义。则从容酬答曰。吾见必不是当。何不就质于大山也。大山亦于公。极其尊敬。互相推毂于斯文。其相长相与之意。盖当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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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也。公多著述。书札杂著文集所载之外。有四书劄疑,礼论劄疑,幅巾说,续衽钩边说,王制封方解,琴律说,律吕说,谩录等书。大山先生以为尽多至言而文多不可尽录于集中。当别为一录也。公尝收拾先府君遗文。将手写净本。未就而卒。嗣子始全缮写一本及公遗稿几册。以献于大山先生。先生为之校正。以所勘未尽。付之南涧,东岩两柳公。更加雠校。至岁馀粗成完本。藏于泗滨书院。道行侍公三十馀年。耳闻目见。无非孝悌忠信道德仁义之说。而才志卤莽。学焉而未能。及遭山梁颓坏之变。则安仰之悲。莫追之悔。已无可言者。每欲记公遗事一通。以请于大山先生座下。先生亦以事契之重。尝屡言及此。而自顾蔑识无文。不足以备述德行。侔状辉光。执笔还阁。迁延岁月。以至于今。道行不敏不仁之罪甚矣。今始粗记闻见所及。为言行一录。拜献于执事。而所录是公中年以后居家处事疏节细行。至于公心学之要。制行之高。执德之弘。任道之重。谨严坚固之功夫。笃实刻厉之操履。昭旷独到之见识。汪洋不竭之文章。孝顺通于神明。精诚贯于金石。仁爱可以济物。才具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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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世。谦谦乎若一事之无所能。逡逡乎如愚夫之无所知。而若其自信之笃。自守之固。确乎有不可拔者。迨其晚年。涵养既久。德性日益完厚。光辉自然宣著。表里交融。内外一致。包涵渟滀。坦泰睟盎。风声所及。秉彝所同。虽远外异趣之人。亦不敢不以为大儒君子。凡此盛德至行。妙道精义。善言者可以备记之。如道行不肖。只得识其小者耳。伏惟执事有连世事契之重。有平日从游之分。盖尝亲切而尊信之矣。其见闻之间。必有得其大者深者。伏乞以一言发明潜德。以为垂来裔诏后学之资。则其为幸惠。非但一家之感铭而已。
祭文[李台焕]
 上之四十二年丙戌南至月既望。九思堂先生闻韶金兄退甫。遘痘不起于川前之里第。讣出。情友安陵李台焕病病。且有畏忌。不克走奉渳盘。为位哭寝门。越明年五月某日。始得扶曳。一痛筵前。继闻即远在八月三十日辛卯。而无力再起。谨以鱼鳆之奠。授男溥远。替奠于灵几之下而哭之曰。呜呼痛哉。道在天下。由人而行。时有显晦。气实亏盈。左海奎运。明极而翳。法门已败。正脉几闭。逐声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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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子庶几。得自诗礼。有的钵衣。工先近里。思绝骛外。发轫洒埽。期税统会。静中有物。主翁常惺。动处加功。私邪退听。门路整整。蹊径了了。自蹈平易。匪求冥杳。相世志学。大惊小异。高入玄虚。卑昵功利。衡鉴高悬。诐淫自遁。脊梁竖硬。歧惑宁慁。谦以自牧。粥若无能。毅然难夺。式严墨绳。倘假以年。何地不到。宜绍坠绪。可镇群噪。若或相之。胡速夺斯。既为公恸。且陈吾私。叔祖高弟。繄先先生。河南私淑。武夷汉卿。而余狂疏。仅中下驷。秖以先故。猥蒙收记。讵敢逐队。聊且蹑尘。时君儿侍。已出等伦。及就长大。益见种绩。有伟囷仓。便惊心目。遂游父子。徂垂岁月。谊以世敦。交由谊别。昔讼师冤。媒祸先府。七旬犴狱。十载炎浒。伏藁泣血。悍卒心惊。枕炉瘴海。蛮妪色更。二亲南北。久阻偶处。不入妻室。六七寒暑。惟性是率。匪爱曷以。夫非尽子。纯孝即尔。妹禁申严。动被议谳。嗜好难制。庄士不免。一刀两断。毋近杯勺。推自不欺。可验学力。馀事文章。间架杰杰。自出机杼。不袭涂辙。沃沃根干。混混波源。独扫千军。一笔万言。横骛别驱。匪今伊古。试数于今。谁与为伍。阅历沧桑。濩落身世。覆盆之冤。何时可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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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布无地。康济有身。爬罗笺注。领略天人。方饫道腴。肯役词藻。敛华就实。辞达理造。骚坛盟主。吾党宗师。顾无知者。孰能信之。卓彼大山。当世子云。知有信笔。应阐遗芬。惟我两家。义同朱陈。馆甥逆妇。讲旧缔新。因缘幸会。既月经旬。论学评文。洛建先秦。性命过接。利义界分。矩矱体裁。风神声韵。分毫析缕。秤斤停两。沛若决河。快似爬痒。犹秉冲虚。每思退让。谓余先饭。过为推奖。儱侗如走。本无实得。徒付口耳。未着跟脚。塑质皮相。焉足控抟。静循生平。浆背汗颜。乐善好贤。粗保天彝。所以爱悦。于君实深。一向赞叹。亦非友道。时拈少差。乃进规告。敛衽色笑。欣然听纳。庶作山石。见究大业。何来恶痘。遽阏长算。阎家腹忮。瑶音弦断。恸繁伤时。怨剧丧己。德门阳九。胡宁忍此。扶友文雅。会兄岂弟。侪流攸属。乡邦所徯。同时骈命。天悽日惨。矧又二妙。总是橄榄。如屋摧栋。若船失柁。非无居人。实多戚我。窀穸愆期。事故见嬲。近卜牛冈。密迩先垗。薤歌咿咽。旌翣悽其。人世已矣。泉台可期。筑室相欢。先民亦云。文以侑之。闻乎不闻。
祭文[李象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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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痛哉。天意未可知也。既赋公以温良谦厚之德。精粹通睿之资。若将以有意于斯世。而卒之颠顿于患难之际。阨窘于忧戚之涂。未能万分一施其所蕴。而空与草木鸟兽。同其泯没于无传。则天之生是人也。其意果安在耶。虽然。使公容与于坦途。翱翔于泰阶。以富厚逸乐。大奉其身。而所以策励磨鍊。以成就其德器者。未必其专且精。则或者天意其在于此乎。然则殷忧为启圣之方。贫戚为玉成之地。动忍增益而完养其心性。困衡作喻而刻厉其志意。绝意外慕。则内修之工得以专。敛迹世纷。则向道之志益以坚。研究乎理义而睹昭旷之原。积累乎履践而造平实之域。存而其厚德雅望。足以楷范乎一方。而没而其遗风剩韵。足以兴起乎后学。则天之所以厄公于四五十年者。乃所以为千万岁计。而其视夫享一时之富乐而同归于草木者。孰长孰短。孰薄孰厚。则天之意居然可知。而后死者亦可以无憾矣。盖公之学。孝友为百行之原。忠信为万事之质。内蕴华美而外执其谦虚。人仰尊光而自视以卑约。听其言接其容。粥粥乎若无能者。而其自信之笃。内守之坚。确乎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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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拔者。盖杂众美以为佩。而卒以一诚字成德。易所谓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者。其殆若人之谓欤。象之愚辱与从游。盖四十年矣。纵敏钝之异质。抑臭味之无爽。不惟资丽泽之益于平日。将以敦无斁之期于百年。而乃人事之不可知。奄然如此。古人辍弦丧质之悲。身履其境而后。方知为实际语也。呜呼。公今为地下人矣。不可复见于斯世矣。有疑而谁与叩。有过而谁与箴。斯文坠地而将谁为续耶。已矣已矣。痛哭痛哭。只鸡瓣香。物菲情挚。惟灵其尚飨。
祭文[李光靖]
嗟嗟退甫而竟至于斯耶。世之聪明者多矣。兼之以美质者鲜矣。美质者或有矣。充之以学问者。尤间世而难见。若公者岂非聪明美质而充之以学问者耶。盖公孝友之性。得之于天赋。义理之学。藉之于父师。匪克知之。亦允蹈之。出而负斯文之望。入而为称家之儿。平居宴谈。但见其恺悌而慈详。患难忧戚。尤著其至行与纯德。十年南北。饱历乎风霜。一生林园。酣饫乎图籍。学已博矣。而谦谦若一物之不知。德已崇矣。而逡逡若愚夫之不追。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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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和。人人各醉于醪醇。制行于礼。事事皆可以持循。知之者。咸仰其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非出于勉强。而不知者。亦莫不以为温厚博雅君子人也。余之愚。盖自总角而识公之仪形。及此垂老而益资于丽泽。虽驽马十驾而难追。庶蓬麻相长而有立。龟潭之会。承妙论于数日。南寺之聚。款顶针于旬时。公之所是而余敢效其愚诚。余之一得而公或许以善思。于纷缴往复之际。每叹其心和而气平。于义理穷索之地。尤服其见高而识精。岂惟今世之罕其俦。抑亦古人之难为兄。岂意今年运气之大乖。惟公家偏被其孽。中道而摧。绝学谁倡。赍志而没。先志谁述。夫岂上天之不仁。抑亦吾道之运讫。六十年修身洁行者。发明于谁人。积一生含冤忍痛者。申辨于何日。归全兮公又奚憾。孤存兮后死之悲。惟窀穸之过期。致远迩之赍咨。属三秋之摇落。丹旐翩兮何之。始匍匐而来吊。愧古人而忸怩。一杯兮告诀。痛深兮公私。
祭文[柳道源]
兮我峤南。霁山先生。 圣许文学。士推干桢。惟公美质。生此家庭。门路既正。见识惟精。文窥斑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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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朱程。往岁在巳。遭罹祸䍔。至孝纯诚。可质神明。廿载风霜。心丧存形。今之子骞。古之颜丁。忍穷守饿。杜门无营。口绝论事。足不近城。沉潜经传。吟咏性情。一视屯亨。两进知行。爰暨大山。为我范型。戮力吾宗。共执权衡。亦不苟同。每加讨评。吾道不孤。蔚若藩屏。胡不少留。引我众盲。顾余陋拙。擿埴行冥。藉手先契。见容门闳。义兼师友。情同弟兄。公传遗业。我坠家声。不我愚庸。诲诱丁宁。昨岁维夏。辱临溪亭。共勘朱录。务为称停。无弃刍荛。容受辨争。公留一本。尚在弊籯。有时披对。语声犹铿。公家之祸。岭运之倾。眷彼芝谷。遗韵谁赓。风流会丈。已掩泉扃。公携二妙。共乘箕星。独立暮道。万事飘零。江蓠既萎。阶菊方馨。彷佛音尘。如接英灵。既卜青乌。有拂朱旌。来荐薄物。冀歆我觥。
祭文[李宗洙]
呜呼痛哉。贤不数生。关时运污隆之几。道以德凝。系斯文兴丧之责。望之超然。景云灵禽之瑞世。即之也温。和风猗兰之播馥。风霆震剥之际。异己者犹以为君子。田庐遵养之日。饫德者奉之若明神。窥之而莫睹其涘。磨之而不受其磷。固天分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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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亦充养之有道。嗟乎。吾岭有学。集成陶老。世远教衰。门分路歧。有假糟粕。把为伎俩。曾是之恶。竞事佚。风流已高。实德则病。不有真儒。孰反之正。恭惟先生。禀纯粹之姿。受父师之传。存心致知。为下学之门。彝伦日用。为躬行之田。默以识之。而致谨于章句之细。早见大意。而不辍于铢寸之积。孝顺通于神明。精诚贯于金石。王道必本于谨独。成己可至于成物。谦以为柄。而执德则弘。和以制外。而惟义之质。迩年以来。静养加力。造诣愈精密而愈崇深。德性愈端严而愈厚博。如不胜衣而壁立乎流俗。若无所事而不放于晷刻。包涵渟滀。坦泰睟盎。笃学者正焉而得有所折衷。志道者考焉而不迷于向𨓏。则其学问之正。工夫之密。可谓一洗而反于真。先生一身。岂非关时运而系斯文也欤。所可恨者。志业伊始。忧患骤至。痛哭五月。血脚千里。飘流海陆。躬操浆滫。抱负深冤。疾痛终身。言有不尽。行有不伸。有如豫章之材。受变于长养之辰。虽其造次问学。增益乎德慧。而外铄摧濩。讵保无憔悴。如使先生终始处安顺界中。得以大肆力于此事。则开廓诣极。又必大有异焉。先生虽未尝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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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微怨尤见于辞色。而岂不为志士之所叹息耶。先生以晚玩斋先生源派之同。交道素挚。所以磨砻德业。非后辈所与议。其有义理未合。亦必十反不置。所言切实精悍。愈出愈确。又可见勉勉进学。得之深而信之笃焉。宗洙弱冠侍教。倏忽二纪。事物之理。子集之旨。古今之变。节文之微。持身之义。酬世之几。辨疑答问。各极其归。至其见面而德气薰炙。不言而志意灌注。使粗心浮气消融而不复萌。所以心悦诚服而不能自住焉。窃自念年大业疏。卒负初心。慨然寤叹。庶补而今。往来两地。万一求益。而先生乃不少留。宁恸割之可抑。先生之葬。同志赍哀。如愚情深愧浅之知。德行之美。惟善言者形之。文章之伟特。先生之馀事。言止于斯。尚鉴我意。
祭文[权炳]
呜呼。二五之漓。生材鲜完。厥有精神。而醇于难。猗欤先生。得自天赋。早岁闻道。有的其趣。渊源罗李。蔡胡家庭。金精玉琢。鹄峙鸾停。乘运而起。若将高揭。如羽横空。如刃发砺。嘻嘻岁已。风雨西江。蓬首天门。血脚炎泷。仰喜髭发。俯执醢滫。朝暮相将。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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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知己。何辜于天。卒以柩归。敝庐犹在。饥食寒衣。隐求初心。先民是程。由浅入深。从粗达精。性情之微。彝伦之常。天德之要。王道之纲。心瀜身履。礼卑知崇。动静互资。表里交融。愈晦而章。愈虚而盈。蔼兮春温。湛兮渊泓。迩之无斁。远之有望。一身中和。百世师长。馀事文艺。亦造其极。云行雨逝。各止其则。猗嗟陶翁。集成东鲁。授受既久。日趋鲁莽。高者广荡。陋则口耳。比彼横奔。孰峙其垒。卓哉先生。中行独复。一洗俗累。以待私淑。维德有邻。在湖之湄。寂寞还往。千载与期。小子颛蒙。猥荷提奖。面诏纸悉。耳开心爽。雨溪春宵。泗水秋堂。慇勤晤语。指我周行。感激肺腑。誓毋愆忘。廿载悠悠。卒堕茫茫。所冀晚承。以自洗濯。今焉已矣。吾谁于学。山哀浦思。雨暗云愁。俛仰今古。我心悠悠。单觯告哀。辞不克究。如灵不昧。庶赐歆右。
祭文[柳长源]
真儒既丧。知行未一。口谈性命。而远其实。躬行孝弟。见或鲁莽。猗欤先生。足目俱到。入而事亲。今世曾闵。出讲师友。咀嚼洛闽。真知实践。裕古谐今。敛而不有。君子之谦。允矣斯人。霁翁之胤。承袭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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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有绳准。嗟吾道穷。世祸薄天。遂令先公。易箦海堧。西山既逝。尚有仲默。胡天靳算。而又不淑。盖公禀质。岂弟温良。言不欲尽。行不必方。恂恂兢兢。恒若畏㥘。其中实确。威不能慑。风霜既紧。志行愈笃。忧戚其身。操履益卓。一生用力。诚正之关。尊信朱书。寤寐陶山。游戏翰墨。咳唾珠玉。行高艺备。遹为全德。顾余无似。荷公提掇。拈出微旨。书商面骘。或有一得。辄赐奖诱。其或执迷。辨论不置。是以愚陋。得有省发。而未大受。愧我朽质。公曾来访。校勘朱录。同我弟兄。极意究索。遗以一本。使之更商。未及卒业。公遽云亡。书犹在案。何忍再读。此道年来。赖有先觉。南有大山。东有我公。而和而唱。牖我昏蒙。今忽失公。如屋摧杗。哀彼芝谷。亦已北邙。儒林丧气。国人同悲。况我邻居。伥伥无依。惟有兰翁。播芳空谷。庶几相勉。扶持一脉。公或默诱。俾免尤悔。悲深文丧。一饭五噫。知德者希。孰识公贵。从氏优学。嗣子趾美。收拾遗文。无敢失坠。两世德业。庶传来后。没而不朽。君子之终。公庶无憾。永妥玄宫。
祭文[三从弟江汉]
呜呼痛哉。江汉山梁之恸。历廿年如一日。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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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又至斯。吾复何以为怀也。既悼家学之失传。复怜孤踪之无托。此所以骨酸臆塞。愈久愈甚。而不自知此身之果生而存也。呜呼痛哉。精金美玉。先生之资禀也。冰壶秋月。先生之襟怀也。冰鲤雪笋。先生之诚孝也。孔旨邵画。先生之学问也。蚕丝牛毛。先生之义理也。绳行尺步。先生之践履也。地负海涵。先生之蓄积也。陈马风樯。先生之笔势也。呜呼。先生平生大致。略数之如此。此亦可谓模状其万一。而后之欲学先生者。或可推此而得其详耶。呜呼痛哉。江汉天伦师生之义。已定于老先生无恙之日。而扶掖培植之恩。得于先生者居多。而讲习之工。废于疾病。持守之力。夺于丧祸。岁月蹉跎。老将及之矣。三霜草土。顽命虽保。而一门沧桑。残踪如寄。魂惊魄遁。旧丧新昧。追念初心。惘然失图。是何先生之爱我深厚。而江汉之负先生。一至此哉。自今至死。未知馀日几何。而尚能收拾精神。料理旧业。庶收桑榆涓涯之效。则亦可以见先生于九原之中耶。
祭文[从弟道行]
呜呼痛哉。我公有聪明温粹之资。有乐易慈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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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有坚固刻厉之操。有精微博大之学。行谊可质神明。精诚可通金石。笃敬可行蛮貊。定力可蹈汤镬。文章才具。足以贲饰王猷。康济斯民。而乃遭罹孔艰。蓄而未发。寿命遽摧。郁而莫白。何天之赋于公者。若是其厚。而命于公者。如彼之啬也。盖公平生所遇。一如九峰先生。而物色之求访。迪功之追褒。古有而今无。又其寿年不及五岁。未知气数愈往而愈变。世道日下而日慝耶。千秋必复。理之常也。而吾生有涯。久视无术。言之至此。宁不痛哭。仪刑归土。德范永隔。遗文满箧。徵信在此。而道行才下识浅。不足以收拾编次以发挥潜德。芝公云亡。老成无可恃。始畬短命。后生无可托。深恐两世微言至训。堙而不阐。重为冥途之悲憾。而吾党之慨惜也。九思之号。忍公之所尝云。季兄之所亲承。而今于祭公之文。乃郑重而不敢称。盖以体平日谦谦之德也。然盛德不可无表。公议不至泯没。倘或异日者。天神有相。编辑得成。则目之为九思堂先生集可乎。呜呼。山梁一颓。何仰何托。满腔悲怀。文不能泄。惟此微诚。可通冥漠。伏惟尊灵。庶几来格。
祭文[甥侄李万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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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我舅氏纯深之学。卓绝之行。蔚为后生之荣焉。乃寿未满六十。猝报痘弃承学。皓天不复。忧无疆也。天之于后死何如也。呜呼。父母我外王考王妣。子我舅氏。而其报无徵。小子疑之。意天之报也。不以其富厚逸乐而以寿考吉祥也。夫其笃生之厚。锡类之丰。萃乎我外氏而无报也。岂天乎。小子往年至雨溪。旋观舅氏之堂。左规右准。前经后史。执简劄则畬之宝树也。讲图书则芝谷叔之断金也。其提挈前后之则士会兄与渐之为藩屏也。爰及诸贤老安幼怀。型之鍊之。模之范之。人莫不畏垒之也。谓我外氏庶其亨于道而通于天乎。孰谓降此大戾。夺之速而祸之酷也。不遗其实。又椓其秀。摧其梁木。而柱楣桷杙。无不毁焉。外氏门户。末之阶矣。善也惟恐其不积。禄也惟恐不啬。年也惟恐不促。戚也惟恐其不荐。而向之庶几于天者。终以无望。小子于是知天之不可徵也。呜呼。小子生后而识蔑。不及我舅氏盛年进修之日。暨乎晚德。尤何述焉。尝闻人之称舅氏之孝曰。事亲若某者可也。丁巳之难。我舅氏囚首露立。夜不席居不矧。霜暑不再衣。疏粝不下咽。虽当路怨敌。犹曰是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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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致天旱矣。外王妣累岁疾患。便身之具。粥饮之进。虽深夜未尝委诸人。家事之可以贻外王妣虑者。至童孺小奚。不敢以闻于侧也。及下世。外氏诸人皆曰。延至今日。诚孝之力也。我舅氏执亲之丧也。啜粥不菜果。致哀戚竭诚信。迨年至不毁。而犹自尽不懈。视礼制过之也。小子窃覸我舅氏立心行己之大端大法。人人可知而言之矣。惟矜于细而防于微。不贵灼然于为人。而专务闇然之在我。养之衾影之间。察之屋漏之下。是其实行之难尽也。敬于人之所易慢。仁于人之所易㬥。不以己之能而求人之所不能。不以己之安而恬人之所不安。善则扬之如不足。过则隐之如不及。是其实心之无往不孚。而德美之不可以言极者也。若其得之于家庭。私淑于师友者。明有端的可据之绪。而我舅氏以高立标致为耻。以聚徒挂牌为戒。不索隐而为异。不激诡而为名。盖慕之者。未必能知其所造。而浅之者。亦不敢不以为今世之儒宗矣。若我舅氏假之以大耋胡考。道日益明。业日益崇。而人日益信其必上之阐扬父师之渊源。以有辞于天下后世。下之倡率后学。不泯泯于一脉之传。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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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小子俟之。实斯世斯人之所诩也。若兴之而卒废之。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小子愚不肖。安于㬥弃。虽微舅甥之亲。苟有志焉。日负笈于门墙。将不暇焉。况滥被眷遇。蒙一言之知奖。庶可以感激愤悱。而顾志业浅陋。无以仰承诱掖之万一。且不能自拔于尘冗。不克叨陪源源以叩绪论。如遗稿编摩。行录修正。或缮写而未就。或有意而旋止。是则舅氏盖尝有须于小子之执役。而小子之所欲与闻也。至先贤出处之义。世道污隆之几。义利公私之分。邪正淑慝之别。郑重而未尽辨析者也。经史诸子劄疑。诗文奇正。儒术古今同异。天人性命之名义。亦屡承发端。更拟仰质而未及也。我舅氏在世。如行之砥。如龟之卜。如乔山之镇。如江河之浸。小子不虞失路之悲。众难之塞。颓其高涸其深。今焉一失依归。万事瓦裂。伥伥乎瞽之失相矣。漭漭乎中流之失维楫矣。小子于何质疑而辨惑乎。发蒙而昭昏乎。固陋而何所观感乎。讲究而何所适从乎。小子何为而不早从我贤舅氏。习闻天下之义理。庶几粗识其向方。而直为此没身之恨也。呜呼。疾未及扶持。丧未及凭殓势也。承实而不克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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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窆而不克引绋。日月愈久。而不克趋哭于筵几之前。尚可诿之势乎。诿之势而不来。其肯曰予有甥乎。呜呼。月朔之夜。小子拜我舅氏如平日。舅氏谓小子曰。吾有可语汝者。若将教诏者累焉。小子既觉而感泣不自胜也。岂我舅氏犹不断弃予小子。悯其愚昧。冀其牖迪。而丁宁眷顾于冥冥中耶。呜呼。小子虽不肖。尚无负舅氏之眷顾矣乎。呜呼痛哉。
挽词[朴孙庆]
岁暮残心寸草萎。为君犹待载阳期。天如可诉无今日。道故终非哭我师。褧里文章元自闇。眼前阶级本从卑。何人按例延陵墓。题着西山一片碑。
挽词[李象靖]
正尔仪吾党。遽然失此公。斯文永坠地。何处更趋风。海内真元尽。山南大运穷。寝门无限痛。怀抱与谁同。
自是生资美。兼之学力优。天球温更栗。山竹括仍鍭。实地跻分寸。真源恣溯游。方看进未已。谁道便长休。
末路谁堪比。当求古史来。颓渊黄叔度。详稳吕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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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觌德骄盈失。闻风鄙吝灰。不言民自信。悲怛哭舆台。
合下门庭好。从游又锦湄。箕畴仲默在。衣钵慧能归。户闭缁帷辟。心长素发垂。一身多少负。万事忽成非。
尊翁初际遇。文网忽横罹。涕泪金吾外。苍黄海徼时。艰危犹问学。羁泊尽欢怡。度世灵均愿。人生易短期。
刊补斯文事。丁宁诏后蒙。犹多鱼鲁误。谁办校雠工。对榻湖村静。孤灯野寺空。书完人已昨。抚卷若为衷。
高才惭鲁质。夙昔幸随肩。几处同文会。多年荷意怜。昭原联步武。学海共洄沿。岁晏心期在。回头堕渺然。
今年何运气。哭尽意中人。芝谷仙魂远。酉山墓草陈。风流一时减。哀怨百年新。迷路将谁与。悲凉抚此身。
挽词[李光靖]
夫公古人徒。适来于今时。群阴方赑屃。阳煦忽地垂。百卉争暄妍。寒梅标格奇。天理自体贴。渊流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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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师。质行倾齐鲁。忠信可蛮夷。温温见心肝。蔼蔼验睫眉。忆昨苍黄日。能令吏卒咨。归来八年馀。不承妻子嬉。波浪何时平。菽水聊悦怡。惟将好资地。独向简编孜。德高人自醉。身修命还畸。平生独苦心。后人知不知。深谷岁婉晚。幽兰空自萎。昨岁南寺会。刊补辨所疑。微音待折衷。妙旨谨差釐。玆书垂完洁。人事遽全亏。山南运气歇。出门何所之。锦绪孰料理。霁编谁述治。无人问恸乎。和泪缀短辞。
挽词[金宗敬]
少日师门许老成。因将诗礼继家声。体胜一裌衣犹重。筋荷千斤担尚轻。忧患经来修省密。平常做去等梯明。知今运气嗟无奈。可惜遗音孰再赓。
挽词[权思浩]
古圣书中律己人。温温气味彻皮真。虚襟浻照陶渊月。正脉流传锦水春。平地武高追上蔡。长杠笔健逼先秦。斯文百六丁今岁。暮雨辋川谁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