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月谷集卷之十一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x 页
月谷集卷之十一
 书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0H 页
与洪君素(朴○丁酉)
伏惟日间。侍履万福。哀慰区区。日昨之疏。僭越为惧。及承辱答。不惟不之罪。谆谆之意。有加无替。其于蒙昧。启牖实多。瑗虽至愚。宁不知仰荷厚意。亦宁不知自讼罪负者哉。瑗之前言。非有他也。盖以尚书五十篇之义。不外乎精一心法。治平大经。虽欲舍此而他求。有不可得者。而读书工夫。苟不有涣然吻然者。则终为茫昧无得。而不可谓之读矣。愚之于高明。诚不敢以章句剽窃之学相期。故其所以仰望者。自不得不若是也。如以溢美不诚。为瑗之罪。非其情也。今承盛谕。自以入孝出恭。穷格涵泳。俱不能一。何敢望此云。深味此言。可以见其切问近思之志。而深戒躐等陵节之病者。中心叹服。既不可言。而乃瑗之罪亦自知矣。盖尝闻读书为学之法。必先读小学。以收放心而立大本。而进乎四书而次及乎三经。以致其穷理致知之功焉。是其次第不可乱也。高明之于小学四书。问已熟读矣。然其精思力践之工。恐未必尽也。而今遽欲得力于一部尚书。工程固失其次序。而意味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0L 页
或不能亲切矣。则愚之前言。固不免躐跻阶级。而实亦高明之用工。先有近于此者耶。然高明若以瑗之不勉以循序工夫。而遽望其极致功效。责其谬妄。则瑗固有为人谋不忠之罪矣。何敢逃乎。何敢逃乎。然高明或因愚言而加察焉。反而从事于小学。消了旬月工夫。次及乎大学论孟中庸而后。乃及乎尚书诸经。则其根本之益固。穷格之有序。而进于愚之所期望者。何难之有哉。则顾愚陋亦与有幸焉。抑瑗于高明所以待瑗也。终有不释然者。愚之前疏以课程不严。知见未到。切切为忧。而高明才见此语。便谓非可悯之事。不惟不赐教诲。终无一毫悯念之意。此非忧我之泛而何。此亦可谓勉戒期望耶。此实非愚之所仰望于高明者也。此愚所以不释然者也。是岂其迷滞之见。不能开悟耶。无亦高明之教人。终有未尽而然耶。幸望更教之也。且愚欲因来教。有所仰复。此或可以有助于高明。而少赎其前愆耶否。窃闻求其放心。为学者之先务。而此与精一之心法。无二致也。日用言行。皆一心之所管。而虽以治平之大经。不外是也。今若能存此心于爱亲敬长视听言动之间。以下学而上达。则精一心法。乃吾之心。治平大经。乃吾之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1H 页
事。夫何高远难及之有哉。又何精粗大小之可言哉。此固愚之所愿学而不能者也。亦高明之有志而未就者也。如瑗之庸懦颓阘。苟非大振发奋厉。则终无以入圣人之道。若高明资质之果锐。其于进为。宜无难者。而亦终不能沛然者何也。岂其向外扰攘之病不尽除。而笃实沉潜之味。或有不足耶。盖进德之要。在乎矫气质。克己之功。先从偏处始。则韦弦之戒。岂非愚与高明所当勉者乎。此盖愚平日之所蕴。而今为高明一言之。非敢以高明为不知此也。盖亦愚诚之所不能已也。惟高明察焉。如瑗者。己不能而辄望于人。无其实而徒有其言。虽口破舌弊。何补于事。诚以荷高明相与之厚。故不敢自外。辄贡其愚。而内省吾心。不觉骍汗。若其所言。实出悃愊。惟望高明勿以虚妄之言而弃之。苟有可教者教之。亦有可采者采之。愚不胜幸甚。昨者金兄文甫以长书来。勉戒谆复。此意良厚。极用感叹。瑗值岁将尽。益觉顽戾。明当往省垄墓。孺慕益复罔极。馀惟迓新益祉是祝。统希俯察。不宣。
答金文甫
日昨枉顾。颇得从容。感荷已不可言。乃复辱赐长简。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1L 页
辞旨缕缕。勉诲箴规之道。虚心求益之意。蔼然于行墨间。平生孤陋。盖未尝得此于人。今于高明忽见之。私心感幸。当复如何。虽其中或有责望过分处。亦何敢以愚不敢当为解哉。瑗之于此学。非无意也。而终不能实用一分之力者。盖以诚意不立而万事皆废。故心志精神。懈惰错乱。而动静威仪。无所管摄。诵读思索。到处窒碍。顾其愚昧。终不能知此之为患。而思所以改之也。今承来谕。指论病痛。开示药方。明白剀切。茅塞之心。恍然觉悟。若将使膏肓废疾。复起为人。其恩轻重。宜如何报。然此特高明见其形于外者然耳。若其心虑隐微之际。则虽高明何以尽察哉。愚尝因来教而自省焉。则其本心良知。梏丧已久。恶念私欲。蔽塞腔子。日月之间。天理之存。曾不能以一瞬。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实与禽兽奚择哉。虽曰读圣人书。而反不如不读者之为不欺人也。其亦可愧也。诚亦可哀也已。然是皆有根有原焉。心术之不实也。气质之难强也。凡人莫不知恶之当去。而终不能去者。盖以念虑幽独之微。人所不见。异于显然事为之著。众所共知者。故姑欲苟且掩护。以自欺而欺人耳。今愚之日用行事。虽或无大段过恶。言语讲论。真若有高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2H 页
志远虑。而反而求诸心则莫非矫诬矜饰。掩人耳目者耳。其与小人之阴恶而阳善者。奚以异哉。苟充是心。则亦何所不至哉。是以时或怛然自悼。思有以改心易虑。而辄为旧习所夺。而外物又从而挠之矣。苟非其气质之刚。果能有以自剋。勇往而不已。特立而不动者。其何能血战取胜哉。自念愚之气质。偏于懦弱颓阘。而不能奋发确守。故常苦其用力之难。而安其旧之简便。每牵于私欲之诱。而忘其心之放失。一念之善而辄有沮者。一息之存而辄复亡之。虽欲自力焉。而亦末如之何矣。如此而尚何望其有为耶。来谕所谓少勇进之工者。盖亦察此耳。此皆病之根原也。苟不有以治之。则虽积以岁月。亦只是今日耳。将何有一毫进益哉。噫。人之所以为人者。岂以耳目口鼻俨然容貌而言也。圣人所以著书。亦岂但欲使人诵习章句。以为口耳之资而已哉。以此时于中夜。一念之发。愧惧怵惕。不自觉冰炭之交中也。呜呼。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少而不勉。老且无成。则虽欲为朝闻夕死之鬼。其可得乎。此固愚之所大忧者也。然尝闻朱子之言曰知得如此是病。只不如此是药。今愚既知其所可忧者。宁可不知其所当勉者乎。诚能自今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2L 页
日用力于敬之一字。凡于入孝出恭。日用事物之间。莫不以是为主。以收其放心。而尤加察于气质之难强。心术之不实者。以去其病之根原。使此心之灵。常在腔里。则其视听言动。有所听命。读书穷理。自生明睿矣。此固成德君子之事。实非愚昧之所敢仰望。而乃其志则亦不敢不欲自勉也。顾其庸陋。终不能焉。则亦但为空言而已矣。今高明乃以自己之病。俯询于愚。有若求助者然。虽其乐闻善言。不耻下问之意。甚勤挚也。而顾愚岂其人哉。岂其人哉。然愚之受赐于高明者。至深且厚。而况高明慨今世友道之丧。既以此自居。又以此责愚。愚今若终默默而已。则是不但弃高明之惠。亦高明无乃以愚。与世之承顺面谀者。同类而并视之乎。是则愚重得罪于高明也。而若欲有言乎。则以愚无知。其将以何辞仰裨于高明之所不足耶。所不知者。既不可强。则姑以愚之所欲勉而不能者。为高明一诵。聊以求教于高明。而亦冀幸有万一之助于高明进德之功焉。惟高明察之。愚之为此也。非敢以高明为同愚之病而有愚之忧也。盖以管中之窥言之。高明之于持敬收心之工。犹有不能著实者。若其心术之微。虽不敢知。而言行思虑。恐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3H 页
或不能表里如一。气质之美。固已近道。而犹似和柔有馀而刚果不足。亦尝见高明慨然自责有舜何人予何人之忧。故辄以是为高明献。若高明不以为妄而加察焉。以愚之病。为若高明之有病。以愚之忧。为若高明之有忧。而用力于愚之所欲勉者。则诚有自治之太猛。用虑之过深者矣。然修己之方。贵在严密。忧道之志。不厌恳切。则其德之进。必将有日新者焉。况根本之培壅。益有深厚。则枝叶之病痛。自当轻。可高明所病日用动静之失当。书册玩索之难通者。不必别求药方矣。然则此在愚陋。固为空言而无补。在高明之受用之。则亦不可谓无其益矣。间尝以文义未通。不敢望学问为教。今又以此反复咨询。愚之以持敬收心之说。缕缕仰陈者。或非虚妄。惟高明更加察焉。向承高明方读孟子云。遏人欲存天理之功。固莫出于此书。而窃闻读书之序。必先大学而次及论孟。至于小学则尤当最初用力者。高明之于此书。想已习矣。而恐亦未必有精切之工也。或可更依此序而用工否。曾见击蒙要诀。论此甚备。想已检见矣。若以孟子未卒业。不欲中废。则不妨兼看小学否。盖闻此书大义。固不出爱亲敬兄洒扫应对之间。而他如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3L 页
言忠信行笃敬居处恭执事敬等语。亦多在其中。此诚圣贤之坏朴。而持敬收心之要诀也。为学之初。恐不当舍此而他求也。不识高明以为如何。瑗是何人。顾何敢妄论此事。而惟不忍终负厚意。玆乃悉暴愚衷。以求明教。而念高明之借听于聋。已失所宜。顾愚昧乃芸人之田。奚其可哉。然言固有不可以人弃者。惟高明细察而详教之。乃愚之愿也。或高明取以当座右之戒。则尤愚之大愿。而顾亦何敢望也。向见君素答书。始觉愚言果不无所失。而渠要愚使之更言。将不免复有一疏。以示摧谢之意。而兼有欲勉戒者耳。其答书依教付上。览还如何。瑗再明当作省墓之行。号陨益复罔极。此岁只有数日。惟冀侍下学履履端增休。不宣。
答金文甫(戊戌)
向承覆书。适值扰甚。不免虚送来价。旋欲专伻修敬。而仍又往返墓庐。其间阙然。罪悚恒切。今则岁已新矣。伏惟侍候学履益膺多祉。瑗罪逆不灭。奄已再易岁矣。孺慕靡逮之恸。穹壤罔极。而瞻扫茔垄。昨已还庐。痛毒冤酷。五情糜溃。前所陈书。大抵皆愚之所自讼于高明。诚未必切当。而意或有一二近似者。故辄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4H 页
以为献。冀有少助矣。何意过赐听察。凡其所言。无不采纳。而至于持敬一说。特蒙提出。反复奖勉。苟非足下之明。因其未达之辞而得其未尽之意者。其谁能及此乎。矧玆自画之戒。尤为明切。正中怠惰退托者之病。诚可谓至论矣。瑗之不敏。固不足以称塞盛眷。亦何敢不铭骨而自勉乎。噫。朋友切偲之义。绝已久矣。今高明乃以此自任。诚心勉诲。愈往愈切。谁云古道之不复见于今也。但高明令瑗勿复以学字相加。愚窃惑焉。夫人之所以为人者。只此一字。愚虽不能。乃其所闻则亦只此一字。今使愚无言则已。如其有言乎。则其所以勉于高明者。虽欲舍此一字。何可得也。以高明撝谦之德。固宜不欲以此自居。亦安得不以此自勉乎。高明以诵读之不勤。谓不敢望学问。前此承教及此者屡。而愚辄以持敬收心之说仰告。既已在所察纳矣。则今盛谕又若是者何也。夫践履讲学。固不可偏废。然以夫子之言观之。入孝出弟。谨信亲仁。为弟子之职。而至于学文则乃其馀事耳。此其本末先后可见矣。而孟子谓学问之道。在求其放心。朱子论大学之序。而以敬为主。则此岂专在文字诵说之间哉。盖亦反其本而已。诚能先立其本。则虽读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4L 页
得一字一语。莫非吾之所有。其与遍诵千百卷而无实践之功者。奚可同日论哉。况高明讲习之不勤。盖以病忧之挠。而今既除祛矣。又何不及时而孳孳乎。瑗之所言。皆其所不能。诚有背于夫子讷言之训。而既高明之拳拳然不我弃。则愚独何敢负高明哉。惟高明察焉。君素许所勉戒者。盖亦愚之所欲学而未能者。必当默会矣。小学近果兼看。则意味必加胜于前日。未闻为郁。来书又不无可商处。而非甚关紧。且急于报谢。强惫略草。不尽所怀。
与金文甫
数日寒甚。不审侍履何如。一念瞻向之至。孟子明诚章义。春间所辨。几乎澜漫。而独其一端议论。尚未相入。顷奉面诲。扳援上下。倾竭底蕴。虽以迷劣。能不感激。顾其茅塞。终未开悟。此固愚弟之罪。而亦恐高明所以教人者。有未尽善。故不得不更申前说。以求可否之决。盖云梯九攻之技。已殚于烛下一场之话。则今虽极言竭论。固亦不外此。然著之笔札。非若一时说过。倘高明于此虚心易气。反覆观览。则其必有幡然大觉。犁然深契者矣。惟高明留意焉。盖高明之论曰诚身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此身既诚则推之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5H 页
于家国天下。无所不可。惟愚之言。亦无异于此。则宜若吻然而相合也。然而高明则以为诚身之后。更无工夫。此其牴牾不啻矛盾。愚诚蒙昧。初甚疑惑。莫晓其所以也。前夕承诲以来。始悉高明指意所在。而两家同异。有可以言者矣。盖愚则以为诚身为本。而齐家治平。对诚身为末。高明则以为诚身为本。而齐家治平。皆在诚身中。此其所以不同也。夫诚之为道固大矣。然其曰诚身则只是诚其一身而已。至于家国天下之大。又何可尽该于其中耶。且既有本。必有末。今既以诚身为本。则天下国家自当为其末。此正所谓内外相对者。故既先其本。而又必治其末焉。今高明必欲使家国天下。混入于诚身之中。而以为此身一诚则更无著力处。此则有本而无末也。岂有是理哉。夫大学之明明德。即诚身地位。新民即齐家治平之纲领。则此其本末工夫。不可阙一。而八条目之修身。即诚身之事。而齐家治平节节工夫。又在其后。若如高论则大学初不曰新民。亦不必曰齐家治平。而只言明德修身。而亦自无所不备矣。如许义理。虽寻常之人。犹知不可。况以高明岂有蔽于此哉。愚窃惑焉。然尝妄揣高明之意。但见天下国家。本乎一身。诚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5L 页
之为道。贯乎万物。故认诚身为究竟事业。没却齐家治平许多工夫。而殊不知天下国家。非一身之所可兼。而诚身二字。不足以尽诚字之大也。此恐其大有违于圣贤之旨。而曩愚所白近于佛老云者。亦非过言也。先儒之说。于诚身之后。复有所谓推之之事。此正是工夫。而高明乃以推字为功效。夫推字有所为。而效者乃其验。推在我效在彼。则今将以推之者为工夫乎。抑以为功效乎。此等字义。本不难知。高明岂不能识。但以所见一差。到底窒蔽如此。且合下看得工夫二字太浅。只将初头学习者当之。而殊不知推行充广。亦莫非工夫。似此见解。却恐卤莽之甚也。高明辄曰人苟诚其身。未有不能齐家治平者。则此岂非诚身之后。更无工夫之明验云。此实有不然者。人虽已诚其身。又不可专无所用力。以俟其自治自平也。但推而行之。则自无所不利耳。且物格知至则践而行之。固无所难者。而亦岂是都无工夫。而俟其意自诚心自正哉。其所以推之践之者。正是工夫。而今若以推行而无不利者。谓非工夫。则知至以后诚意正心之事。亦不得为工夫矣。此果近于理乎。且高明辄曰若孟子。乃诚其身者也。使其得志行道。则其于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6H 页
治国平天下。何待别讨工夫耶云。此固然矣。然孟子所以为命世亚圣者。正以其一生工夫。不但在于诚身。而凡于齐家治平之道。无所不用心。故虽未尝施为。而其可以施者。固未尝不在我也。若使孟子兀然徒欲诚其身。而不复用心于齐家治平之事。则正是佛老之学。虽令得志当世。亦无可行之道矣。此恐说不成也。高明每以集注游氏语小注饶氏说。为己说之證。此亦有未然者。游氏此语。但以其应验处言耳。非谓此外更无工夫也。孟子有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云。而极言其效。至于沛然德教。溢乎四海。此亦以其应验处言之。故其言如此。若如高论则为政之道。但不得罪于巨室。而更无所事。亦足以致尧舜之治矣。岂不谬哉。且饶氏说。间有未莹。恐不足取也。盖愚与高明。所争同异之分。虽似不甚相远。而其言之参商。至于如此。此正古人所谓毫釐之差。千里之谬者。惟当汲汲于同归而不可缓。故辄敢张皇辞说。未暇裁择。其僭越不逊之罪。固在高明谅而恕之。若其镌砭谬妄。启发愚蒙。亦愿高明加惠焉。伏惟高明下察。
与金文甫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6L 页
夜来侍履。伏惟万吉。弟慈癠向瘳。而犹未遄复。忧悯不解。才经亡妇练事。由今抚往。感衋惟新。昨覆忙未能详。不胜悃愊。辄复仰宣。窃惟讲义说理。每患多歧。始离终合。尤是难事。此自古昔已然矣。今吾辈虽在幼学。所争虽曰文义。若其议论所到。骎骎乎道学纲领。而两家于此。已各有一副定见。反覆辨难。不能相下。言亦尽矣。意已竭矣。而犹落落如燕越。则岂可复以颊舌文字。遽求其泯然而归一哉。而愚乃不自揣量。张皇书牍。质言可否。意虽切于忠告。咎则深于僭妄。昨奉盛教。既已大觉于昨非。而有取于一得。斯乃古人所难。而高明则易为之。虽以愚素服高明之深。亦不意其幡然之悟。若是其迅也。愚实喜高明之能有是。而亦自幸得与高明周旋。遂将劝于为善。而即区区坐井之观。亦可保其无甚差谬矣。然一例赞叹。无补高明。今姑舍是。请进一说。为高明助焉。夫改过虽善。莫如无过。若高明凡于看书讲理。沉潜研究。弗得弗措。必使所见明白坚确。移易不得。然后发之于讲论言语。则沛然有馀地。而无窘遁牵强之患矣。不如是则虽有频复之美。恐不免为迷复之归矣。且所谓舍己从人者。非苟然而同也。必其真有见乎人我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7H 页
是非得失之间。故不信己而信人如此。若徒以彷佛疑似之际。遽定其是非。则人将有不可胜从。己将有不可胜舍者矣。今日是非。固已泾渭于盛心。而第未知其于毫芒之分。真有以见其不可乱而不可易者耶。凡此固不足为高明虑。而私心过忧。不免覼缕。想亦察其愚也。至于讲讨质问。正是初学之急务。如向来争论。亦未必无补于彼此。而高明遂欲因此闭口。不复讲说。此殆甚于一噎而废食者矣。若或有主张夸耀务胜徇外之意。则其为自欺欺人。诚如来教耳。朱子学的。弟欲一见。如在案上。可蒙借示耶。素友葬事其已克完否。未闻。不胜悲惋。
与金伯春
即日侍履何如。所做复何工夫。瞻菀之至。从近复读大学至中半。意见稍长。而终只是读得空壳子。亦奚以为。然区区之愚。诚不忍自弃。窃欲修弟子之职。渐进乎大者。而顾以懦惰终不能自立。提撕诱掖之惠。深所望于诸君子矣。不幸君素之死。而夺吾左右手焉。痛悼之怀。深久深深。此友高才远志。可以有为。而卒未及焉者。固二三同志之所共惜。而吾独为其刚锐之质。迈往之气。于吾懦惰则必将为扶蓬之麻。而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7L 页
今失之也。故不能不深悲永叹。自伤其畸穷也。愿吾弟其亦怜此而时时警责。有以救药之也。仍念吾弟有造道之资。受道之器。而弓箕旧业。复有所承焉。则其责亦重矣。未知吾弟所自视自期者如何。而以他人观之则不过世俗之佳士耳。是岂其闇然之修。实有人不及知者而然耶。吾弟于此。宜有以自省而自勉也。噫。吾辈年龄。固不甚壮。而其于大学始教之岁。亦已多有。而仆尤过时矣。苟其安卑污乐饱煖。不复求有所为则亦已矣。如其不然。正所谓七年之病。三年之艾。宜不可玩愒而迁延也。况玆岁已穷。三阳载回。此正志士惜阴之辰。天道复元之时也。私心感厉。自不能已。愿与吾弟及此会而共勉焉。良友弃我。岁月欺人。踽凉摧颓。将日益甚。此仆所以伤叹怵惕。而望吾弟愈切者也。如不遐弃。乞有以指导之也。惟吾弟亦宜自谋。上以承家世诗礼之传。下以为朋友相观之助。幸甚幸甚。相晤日久。愚诚妄摅。不得不以笔札仰宣。惟恐近于张皇。亦在谅而恕焉。
与金伯春
向复。可见自剋之切。自期之殷。钦仰亡已。然于愚陋无少警诲。实非所以求助之意。殊以缺望。岂吾弟方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8H 页
急于自治。而未暇为人谋耶。不然何其泛也。告及亡友语。奖诩太过。非所敢当。然亦可悲矣。若其平日自勉励之深。即此语亦可知。叹惜愈切。春初与仆语亦如此。仆答谓但欲有小善而无大过。则志既不高。行愈不逮。善未必能有。过未必尽无云。亡友深以为然。今伯春之志。若只如斯而已。则殊非志伊尹学颜渊之道。此便是苟且退托之根。不可不虑也。若又徒有其志。而无学以继之。则于善恶之际。必不能明辨。或将沦陷。至于天理灭而人欲肆。君子惟是之惧。故所以学问思辨。孜孜而不已者也。惟吾弟之更加意焉。如余委靡摇漾。志无底定者。正亦祟于苟且退托之意。恐终不免为下等人也。切望伯春于自勉之馀。复有以规戒之。更毋忽也。仆逢此岁尽。将往墓下。感痛思慕。昊天罔极。馀冀新年侍学增祉。不宣。
答元华伯(壬寅)
向见来书。警惧之意。比前加深。深喜深喜。近来思之。吾辈本心。尚摇漾靡定。则从前所谓励志饬行者。皆黑中之白。所谓切磨箴规者。皆皮毛之外。所谓美质良心。皆将至于梏灭。而所谓谟王佐国之志。皆虚妄之甚也。此皆由于一诚字不足耳。夫心有邪念。不能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8L 页
割断。非诚也。幽独之中。一有苟且。非诚也。为善而求人知。非诚也。凡事求胜于人。非诚也。心知其是非而不即取舍。非诚也。其略如此。此外又不能尽举矣。吾虽自谓无大奸慝。默思身心之所存。家间之所行。其犯此者甚多。岂必邪佞奸诈而后。谓不诚哉。窃意吾兄亦不能脱然于此等。其已照检到此否。然人孰不欲诚其心。而有不能焉者。气质之病害之也。怠惰而无振作。疏阙而不点检。乃弟痼疾。固不特未坚而已。而若吾兄亦习气过于浮腾。志意涉于夸张。所云未定者。亦未必尽之也。则其于物欲之来。弟则沉汨而不返。兄则纠乱而莫断。宜其有向前不诚之患也。故欲诚其心。在乎遏制私欲。而其下手处。惟在察气质之病而矫治之也。吾辈资质。固不无好处。而不好处亦多。苟不革去。而使之浸浸然长。则其好处岂有存者乎。如是则君子果可为。而小人果必免乎。后世学者之弊。弟与吾兄。固所深疾。然高谈峻论。亦恐躬不能免也。吾辈平生所标置言论。其实不能尽副焉。则岂不可愧。自今宜以俛首笃行。为第一义也。专治心性。自是陆王之学。何得以吾辈未坚未定。而姑从事于是哉。凡事未有不知而能行者。知解工夫。岂可废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9H 页
哉。但其曰知曰行。必须收拾心志。以为本领。方不为虚伪。吾辈工夫。最急者此也。若五伦五常之大。日用应接之务。本之天则而施诸人事者。不可不深思熟究。而求合乎义理。此顾可缓乎。意古圣贤格致之学。其肯綮则不出于此。不当便先求诸鬼神之幽。草木之微也。读经书者。固欲知之。知之欲以行之也。今夫非礼勿动。忠信笃敬。其义理非难知也。而行之者顾鲜。岂皆经学不明之罪乎。弟故谓真知识实体认。不专在笺注论说之间也。古之经学罕传。而实行多可观。今之经学愈盛。而实行渐无闻。有志为己之学者。宜知所以折衷矣。吾辈则于经书太卤莽。固宜以此留心加工。收拾心志。寻求道理。日用彝伦之间。不违于天则。无愧于吾心而已。若名为学问。以自欺而欺人则决不敢为也。噫。区区吾辈片善寸长。岂足自恃乎。克念作圣。罔念作狂。圣言岂欺我哉。吾辈宜有以痛加惕厉也。躬自厚而薄责于人。非独为远怨也。自修既切则其心自不得不如此。此言最切于吾辈。而吾兄乃提及之。幸矣。
答元华伯(己酉)
顷日仰勉寥寥一二语。而乃辱手教。累纸恳惓。极慰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19L 页
此怀。足下之心。弟岂不知。然古人隐居以求志。就令不用于世。其具未尝不素蓄。今自以不用于世。而便欲作一诗人而已。则非弟所闻也。况出处行止。有义命存。言岂可若是其几也。且弟之戒诗。非欲其绝口不吟。苟吾专精笃实之工。有为主宰。则虽以吟啸杯酌间舒畅之。亦何妨也。弟前日于诗酒。固不无滥汰。而闻诸公之言。亦深警省矣。但非必不进一勺不吟一句。苟不以此费日役心则可矣。足下之细书古诗于便面。日夜吟诵。固亦可谓役心费日。此弟所以有言也。且君子之心坦荡安和。固不以先天下之忧。妨吾方寸之至乐。今以山巅水涯之身。而不能忘忧时慨世。感愤不平之意。必自附于九辩五噫者流。不亦太劳攘乎哉。足下之戒。其意至勤。岂不感荷。区区出处。亦有熟讲于中者。但今妄言获罪。罪名甚重。出处进退。非今日可论。而缕缕相勉。其为终身警惕之助大矣。岂敢忽也。岂敢忽也。江西兄之逝。惨怛何忍言。姑毋情理。实无涯极。莫知所慰。此情想无异同也。
与南德哉(丁未)
德哉足下。昨投诗序。扬扢风雅。抒写情兴尽矣。山亭一游。遂将为难朽之胜。喜甚喜甚。且吾曹酒后言诗。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0H 页
虽未必如波斯之等宝。然其曰大家者。固东方之大家。曰名家者。亦东方之名家也。若正宗者。统诗道而言也。非高古纯雅不杂伯道者。不能居此。向所议陶隐,龟峰亦庶几之云耳。如无其人。虚位以俟可乎。然论古人易。而自知实难。吾曹虽抵掌高论。及其自运则于正宗于大家。决不及矣。由是言之。虽废而不作可也。如词曲之作。固亦一时游戏。而人或谓词所以叶乐谱也。东人不能知。使知而作之。亦无用也。吾谓不惟词也。古人之诗。无非可以被管弦者。乐府古矣。如阳关之曲。旗亭之唱。皆唐人绝句。而律调声响。亦皆有宫商清浊之别。今吾东人之律绝。亦能别宫商之声。而可被诸弦管耶。其不知而无用一也。而于律绝为之不已。于词曲则不敢为者。耳目不习故也。况其长短平昃。律令井然。因是而究之。固无不可通者。而吾独爱其长言短句。曲折往复。而情真意切。有写到骨髓者。此自是一种风味也。然吾曹以诗家正宗。让作虚位。而独惓惓于宋元之艳语。殆非所以自强也。此意亦不可忘如何。日者又枉小札。而适小出未复。今始还纳诗卷。恕之。伯氏亦入城否。同览为望。
与南德哉(己未)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0L 页
前月送诗有小牍。久未承答音。令人悁悁。园庭已有凉气。想峡中秋候更早。傲吏清兴。近复如何。十九日文远与舍仲季及广文三兄弟。作游鸥湖。以书见速。弟亦乘夕往会。待月扬帆。是夜月甚明。遂达曙不得眠。酒半咏蒹葭白露之诗。怀吾德哉也。翌日又上鸥亭。云日清丽。忽作雨意。大注俄顷。又壮观也。有诗各数篇。后使当录去。德哉闻之。亦必爽然矣。来月弟欲一马入峡。要宜叔以前约。宜叔以当往新昌。欲候中秋后作行计。兄归期似在九月初。游事恐未甚畅。然及二十日间入峡。则虽兄有忌故。亦可作六七日饮矣。但宜叔甚懒。必有以督成之也。兄虽在远。文远却能替之。诗虽不及兄。江山之兴更过之。且其近作甚进。兄必有阿蒙之叹矣。不宣。
答南德哉(庚申)
弟不幸遭季嫂之夭。侍下情境多惨切者。何忍言哉。顷蒙手书慰问。感荷实深。而疾病悲忧。久废人事。至今未有报也。怅叹怅叹。已有凉气。仰惟为政益清暇。弟碌碌无可言。向来文字哓哓之言。不才窃位。实负大罪。何敢辞乎。近与宜叔有数篇唱和。玆并寄去。聊欲吾兄知此中意况耳。乞评教兼赐和也。不宣。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1H 页
寄二弟(癸丑)
一辞亲闱。冬尽春半。此心何可言也。别后无信音亦恰满三朔。伏未审母主气候诸节若何。汝辈侍侧读书。亦勤而安否。吾十二月廿七抵北京。竣事无他端。今望日复路。昨宿三和县。眠食幸安健。而每念慈闱不闻此消息。必深惟疾之忧。以此成忧。不知身之安。况京 国消息。邈若隔世。将归益切忧虑奈何。汝谦氏尚留其处。而旧病快愈否。思念无已。其间所读几何卷。而自觉有进益否。未闻为郁。吾在燕读易几尽上经。而诗则专未作。偶有次汝辈诗。玆寄去矣。汝辈各添一齿。学业太疏。岁月如流。甚可畏也。勉之须惜分阴。吾于静处馆中时。自思从前诗酒漫浪。徒费日月。到今年近四十。了无所成。可悔可恨。莫甚于此。汝辈宜深戒也。
寄二弟(甲寅)
别意至今耿耿。不审侍奉馀眠食安否。伯衡之病。亦有差势否。念念不能忘。此行廿二到寒碧。与德哉诸益。溯舟于龟岛之上三日而归。云日阴晴。春物早晚。适与意会。游赏之适。前未之有。甚思汝辈而亦无奈矣。归时欲留骊上数日。因参十一日忌祀而去。还期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1L 页
当在望前矣。南女之病。近益差可否。潜甫近又何如。馀忙只此。
寄诸弟(乙卯)
别怀耿耿不能忘。此行非人使之也。吾自辞家远迈。秋候早晚。江山意况。可谓时哉。而一念犹憧憧如此。始知古人必欲尽室于鹿门。浮家于苕霅者。必如是而后方脱洒无系著耳。今日宿黄江。而忽闻南兄凶音。惨怛何忍言。虽知病恙深重。岂谓遽然至斯。始欲留止丹清间。纵览龟岛秋事矣。得此报无意游赏。只得趱程前去。再明当踰竹岭。而眠食俱稳。须以此细白慈闱。以宽俯念也。南丈之行。明当发寒碧云。此亦左于始计矣。凭此暂草。所望日亲简编。毋失寸阴。切念切念。仲之齿痛已快愈否。念念。
与诸弟(庚申)
前书想已见之。昨今风日恬畅。不至妨病。且喜枫叶正鲜。月魄渐生。数日养疾。虽非久计。特此閒静。真是日长如年。且一日自有一日之乐。何必算定百年然后为快。彼玄真天随辈终老于菰芦间者。岂至今在苕溪笠泽耶。湖堂吏告归。漫报此。趣来此见湖山平旷。视归川却有远意也。
答诸弟
今日是重九。江村萸菊。便有异乡之怀。书至慰甚。仍思前年倚洛山临沧海。观出日于扶桑。又令人坐驰也。眼中湖山。亦足以供眺望。病未办登高。只帘阁抱书而卧耳。每夜江月满户。鸣桨与潮上下。而渔歌间作。欹枕听之。可以忘疾。如有能一马来宿者。尤可喜也。不具。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2H 页
上陶庵(癸丑)
春气舒煦。静中体候。伏惟万福。侄驱驰之馀。归侍粗安。而从弟痰火之病。半年沉剧。煎念何可喻。近日族弟玮来共处。闻其觌德皋比之座。非一二遭。得所宗依。深为渠喜也。其才质殊可教。若蒙陶镕之惠。卒俾成器。何幸如之。祖考诗文在箱箧者若干卷。祖考素执冲约。不以文词自喜。遗集之不即刊行。盖亦以此。而顾世变益剧。人事不可知。百世之下。有慕祖考馀烈。而欲彷想于咳唾之遗者。既散落泯灭。而无从以求。则安知不为后人恨也。先亲晚年。尝欲从简登梓。分藏亲戚家。以寿其传。手自删定。未竟而人事遽变。不肖未死。私欲卒成遗志。遵依昔日所商量者。编为五卷。将付之剞劂氏。区区于此。窃有欲仰恳者。事宜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2L 页
躬进拜乞。不敢先诸书幅。然斯役不可不闻诸侍人。故辄此陈达。仲父墓石尚未刻。先人亦尝手草行状。且曰先兄潜德自晦。未尝求知。身后之图。岂宜属诸所不知之人乎。仍字执事曰有某兄在。必能阐扬。传信无疑也。从弟遵承此旨。久欲身造仰请。而顾因循未及。渠今病久心弱。每道此事。其言悲苦不忍闻。渠方专书以恳于侍者。固知少壮一疾。未必至如渠所虑。而侄诚悯其疚思耿结。伤病中之心绪。玆敢毕布下悰。仰渎崇听。伏乞追亡念存。遄赐嘉惠。有以贲泉涂而慰病心。不胜颙企。
与南公弼(甲寅)
顷书至今披慰。求益之意。岂不欲报。但所谓学者。若古圣贤之学则非仆所敢及。不敢外为妄言。如以词章之学乎则仆亦尝染指焉。而今则半途而废矣。仆虽不才。亦知此之为小技。而不足拳拳也。设有所得。无足相告语引掖者。况未必有得乎。然天下百事。莫不有本末名实之分。词章虽小技。诚为之不可苟也。以古人之心。求古人之道。而积于中发于外。斯其本实。而末与名随之矣。不得于心。不求诸道。而徒习句字辞令之馀。欲以学古人。是无本无实。而末与名亦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3H 页
无所傅。此不可不察也。且科举固非古人出处正法。而程朱以下诸贤所不免也。先贤之所戒。正在夺志。而未尝必禁之也。亲意所愿欲。苟非义也。固当婉辞屡请。得请而已也。此则终未见其为不义。则己虽有志。不可直遂。惟当仰遵指教。此亦学古人之事也。科举之作。亦不可专废也。此方狼狈末路。诚不为元直求一名之荣。而在君之道则亦有不可不念者。故因示及之。盛作略加评点以还。不具。
与李宜叔(丁巳)
驹城别意。至今不能忘情。岂吾辈不识道耶。入峡消息槩闻之。山村水雪中。闭户读书。固人生至乐。兄何得独饷。深羡深羡。虎忧果何如。而草窃终无虑否。闻舍弟言。兄以今年酬唱太多。欲姑已之。此意政不可无。然顾今落落。可谓否甚。纵有孤吟相寄。何至泰乎。离索正须此藉存。幸毋执也。弟旬前入城。侍奉幸粗安。惟是素苦痰疾。今冬益剧。岁前恐难窥户外。殆类子瞻天庆观调度。目病得之。亦自不妨耶。伯尹想频见不落莫。渠今作何工夫耶。闻兄与华伯临别。太费争难。责善贵偲切。不须如是。自今愿戒之。德哉,大卿尚未稳叙。缘弟病未出。虽郁悒亦奈何。自明日欲呈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3L 页
告。未知果能速解否也。华山诗必速就见示。弟亦方搆拙耳。兄之今行。固不过数月计。而静居亲经史。养心养气之工。视京华胶扰中。奚但一日胜两日也。弟所望于兄甚切。兄亦必谅之。然其符验可寻者。亦惟在矫气质之偏处。亦何待弟之历指也。此非过去之言也。馀不宣。
答李宜叔(庚申)
便中拜辱教。甚慰耿想。此来簿书不繁。近得华伯留一旬许。虽练武之役颇剧。亦于公馀。时有唱酬。今将别去可叹。政此春夏之交。海山云物。殊悦人目。再明将有巡海之行。观览当益富。但每到胜处。不能不思吾兄快笔耳。不宣。
月谷集卷之十一
 墓志铭
  
本生考自述墓志后记(乙巳)
呜呼天乎。瑗本生先君捐背之第三日。从子璿等得一纸枕箧中。封识甚固。即先君所自铭也。先君素无疾。是年春始视惫。至夏而疾作。盖先君则若有前知者。为此文藏之。虽子侄不使见也。瑗乃奉以号擗。示诸亲戚父执。谋以掩之幽焉。呜呼天乎。月谷之茔。即先淑人金氏郑氏之墓在焉。而瑗顾尝记先君教曰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4H 页
形家之说。吾所不崇。而乃母之茔。于凡眼不宜。非但术人言也。汝如得善地而迁者。吾不汝禁也。逮大故则瑗乃咨于术人。择地于龙仁治南驹兴里坐艮之原。值月谷四十里。遂以十一月十六日永窆。而明年乙巳十月十五日。又奉先淑人金氏祔于其左同坟。先淑人郑氏墓于其前。少右而异封焉。呜呼天乎。始先君之柩。书曰工曹正郎吴公。从其秩也。先君尝以户曹佐郎拜是职。未几而还户曹。而今铭内阙不记焉。呜呼天乎。先君平生言行。瑗不肖得之晨昏而藏之心者多矣。惟其自知之审。故于斯铭不愧自谦之笃。故匪斯铭可尽知先君者。固宜知之。痛陨迷荒。不暇他及。谨命工人书之磁片函而纳之圹前。呜呼天乎。先淑人金氏旧有农岩先生之铭。今并置函中云。 崇祯甲申后八十二年乙巳十月日。不肖子瑗血泣谨识。
本生妣东莱郑氏墓志后记
呜呼。此我本生先考工曹正郎府君所述继配淑人郑氏墓铭也。铭成十七年而府君奄弃不肖。新卜龙仁治南驹兴里坐艮之原永窆焉。明年乙巳十月十五日。又自月谷奉淑人柩。迁于府君墓前少右而异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4L 页
冢焉。亦艮坐也。呜呼。琬既长出为伯父后。才年十九夭死无子。淑人血属。于是绝矣。府君之铭庶食其报者。爽矣。天道尚忍言哉。不肖瑗。即琬之兄。而元配金氏出也。弟瓘,瓒继配徐氏出也。瑗,瓒亦出继诸父。瓘实奉府君淑人祀云。不肖瑗泣血附记旧铭之下。敬纳诸新圹。时乙巳十月日。
黄汝鸣墓志铭(并序○己酉)
同知中枢府事尚州黄公宗瑞。有贤子曰钟字汝鸣。不幸早死。葬龙仁文秀山先兆枕坎原。距其生 崇祯后丙子。仅廿九年。呜呼短哉。君祖考府使 赠参判讳埏。吾先君外祖也。君生四岁而失母。先考海昌府君取育而教之。余一家兄弟从先君学者六七人。其人皆童子喜喧竞。君能温谨自持。虽有犯不辄校也。课学之暇。群聚狎游。未尝不驩然乐。而君时独悄怆向隅。往往忘食。余间从叩之。君曰吾离亲久也。君母忌在五月。临是日辄顾望乡庐。饮泣思慕。不随众嬉笑。君有一姊。嫁归于乡。君往与别。返而泣不能寐。余宽止之。君愈泣曰骨肉分割不忍也。时余与君皆幼稚。其寻常睹记如此。今而思之。见其温恭孝友。自天性也。其后诸同学者多散归。独君终始与余处十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5H 页
馀年。于是君行日进。余亦稍省事。始知君资质履行。为不可及。而心期相契益深。君性雅洁。于嗜欲甚淡。幼犹介狭。及长力为沉静宽缓。罕言笑。向学甚勤。为文多新警。尤薄于世味。每与余相谓。安得于丘墓不远地。占一林泉。与子卜邻。五里或十里而近。杖屦相逐以老也。盖其相期于白首如此。丙申先君捐馆舍。君守余苫庐不去。如先君在时。余既去忧。而君病羸归乡舍。甲辰春。余再往视君疾。君亦自知病殆。而犹强收摄。务慰中枢公心。余窃伤君之孝心。至死未已也。君竟以其年四月二十九日死。中枢公为余具言。君事亲家至贫。而竭力于甘旨。承颜悦志。靡不适。至伺其登厕。躬操溷具。不令人代之。教同气竭其心。待家众仁而有制。且曰吾老而忘吾家。以此子也。天今丧吾夫。呜呼。以余知君。固无待于中枢公之言。然君其所谓得乎亲而信乎友者欤。余不肖多从当世君子游。其才志奇杰岂无人。而若其洁清纯静如汝鸣者盖鲜。君资地无足动人。又性谦退。世莫知其名行。而年又甚短。呜呼。此岂天道也。君高祖讳佑汉大司宪。曾祖讳挺英 赠左承旨。母李氏彦玏女。宗姓也。妻安东权氏进士必徵女。生男女各一。男名澕今十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5L 页
三岁。余以中枢公请为此铭。以质诸幽。以俟于后。余与汝鸣所相期者。其止斯乎。呜呼。铭曰。
鲐黄匪年。吾独全吾天。名闻匪荣。吾不辱吾亲。犹有嗣息。其庆必食。
四姑淑人墓志铭(并序○甲寅)
祖考忠贞公有子女十人。而黄夫人阃范齐肃。吾诸姑之归皆世钜族。而其父母宗党皆称其能妇。谓忠贞公之家法与黄夫人之教。于斯可徵云。淑人祖考第四女。幼宽裕庄重。其嬉戏不出组紃笾豆。姊弟群游。一于和顺无忤。忠贞公钟爱之。六岁公奉使燕中。思慕成疾。比公归乃可。十六归于安东金公令行。为观察使讳时杰之冢妇。是岁 肃宗己巳。忠贞公为 国母立慬。临终属金公曰此吾所娇女。幸卒善视之。淑人痛冤甚。欲自裁。赖人守之得无事。贬衣俭饰。没身持恸。闵金二夫人。忠贞公前配也。每值其忌日。号泣哀戚。一如为黄夫人。瑗幼时覸之。不知淑人之为非夫人出也。尝病以闵夫人忌。蔬食累日。诸子止之。责曰子之于母。其何间焉。吾伯兄以孝死于金夫人忧。汝曹不知耶。瑗不天。诸父相继早世。其疾病救护死丧之哀。傍人为之感动。抚瑗诸兄弟。均于己子。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6H 页
痛宗侄夭无主祀者。每家庙有事。洁具助祀惟谨。至没而视其藏。犹有手封庶品。以待需者。呜呼。其孝心之不匮也。自吾家以忠孝传其世。而金公又忠臣仙源先生讳尚容五世孙孝子讳盛遇之孙。族荣而盛。人之望淑人故重。而为妇于其门亦难矣。淑人愉婉小心。以适舅姑。观察公亟称其孝妇。昧爽侍姑沈夫人侧。候其寝乃退。而其滫瀡以佐甘旨。纺纴浣濯。以衣夫子。不为贫或缺。其操作辛勤。又不令姑知也。观察公病革。药饵食物。淑人必亲为之。时盛暑身不离炉火。日易服四五。而汗浃衣尽腐。沈夫人既寡。家益落。二女未嫁。淑人以身拮据。昼夜执针纫不辍。夫人感其至诚曰微此妇。我家何赖焉。沈夫人之丧。举家遘疠。亲戚皆畏避。淑人独身办大事。皆及时无遗憾。宗族咸惊叹曰非独其孝。乃其才尤难也。承先祀致诚悫。虽有乏不形其忧。人问则曰以祭而忧。神肯安其享乎。金公有一弟。衣食必分之。其与姒妹。洞然无彼我。和气融浃。皆为之心悦焉。然妇人之嫁。犹士之仕也。古人求忠臣必于孝子。以淑人之为女。而其为贤妇可知也。淑人器度弘达。明于大义。谓金公寡合于世。讽其早谢举业。公尝忤凶党窜海上。夷然任命。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6L 页
无怨悔意。屡随公莅郡邑。无丝钞私用。内外斩然。请托莫敢干。察重囚负冤。劝公以平反。公敬信之。视益友。教子必本行谊。而毋汲汲于荣达。季子出继族父。尝勉以大经。俾专心所后。其戒子女曰亲近巫觋必亡家。引接市井必辱身。其有过。峻责不借。以及瑗辈亦然。子侄谨畏若严君。己则仁爱。未尝不蔼然也。驭婢使。先恩后威。米盐出入。惟持大体。尝曰以察为明则失婢仆心。失升合小。失人心大。虽箠楚不苛。而家事以举。金公喜宾客。暇日觞咏。辄有咄嗟具。而客为之变色。闻人有瘠。恤然若身蹈之。倾箧振施无吝色。姻党莫不诵义。然淑人谦慎自牧。其所存。人不尽知也。淑人从公之荣川郡。癸丑三月九日卒。顾言不及私。但曰岁饥民且尽。吾何忍以死病民。丧祭宜私办以俭。毋纳民常赙也。及丧归。民皆夹路悲泣。呜呼。此可以观淑人矣。用五月廿二日葬于衿川龟老里坐巳原。荣川公命瑗为志。瑗小子窃惟淑人之仁孝明达。佐君子以正。临下有度。盖有黄夫人遗范。而皆足为闺门师。然非淑人天质之懿。岂能尚类若此哉。世无职彤史者。以瑗而志其姑。疑乎私也。故谨书其质而信于人者。以见我姑之无忝所生。而能为金氏妇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7H 页
云。我吴谱海州。祖考讳斗寅。曾王考讳䎘观察使。妇人有三男。履健生员。履选,履远生员。四女适进士尹湙,李夏济,李翼镇。一未行。孙养淳,景淳,永淳伯出。鲁淳,普淳,晋淳仲出。大淳季出。尹湙子得观。李夏济子址完。李翼镇子潭。铭曰。
父母之喜。尊章之悦。琴瑟其和。子姓成列。人曰福哉。视德犹细。六十非寿。胡不百岁。茕茕者侄。失姑何依。琢辞掩幽。泪以笔泚。
先考墓志后记(丁巳)
我先考先妣墓志铭。陶磁凡十片。既成有年。而今始谨埋于墓前。呜呼。古之先王。作为棺椁冢墓之制。所以藏其亲者。既至厚至密而无馀憾矣。然而又有志于幽圹。以拟他日陵谷之变。而犹或为人见之而复掩之也。呜呼。其心愈戚而其虑愈远矣。瑗既不克逮事先妣。而罪盈恶积。获戾于天。俾我先考之积仁至行。终不能延五十之寿。至痛凭心。无所告诉。虽欲竭力于终事。以赎其凶顽不孝之罪。亦何及之有哉。今纳铭幽室。辄复抆血谨书其下。所冀神祇佑仁。使我先考妣之衣履。永宁于玆。而虽其不幸而使斯志复出于土者。凡厥秉彝尚德之心。宜不间于世之近远。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7L 页
其尚无以有子不孝而或伤其堂斧之封也。言至于此。终亦不忍详也。呜呼悲矣。
南吉哉墓志
余友南吉哉。幼以文词有名。十八岁取进士游大学。以名论重于士林。今 上三年丁未及第乙科。为史局郎。书 肃宗实录。寻以触时相。谪配湖南之灵岩。未几宥还。于是人皆谓吉哉必将以文章直道。大振于世。而吉哉以戊申三月八日戊午遇疾。卒于家。葬于杨州东海谷子坐原。其年仅三十三。士友闻者为之出涕相吊也。吉哉生而颖秀。始识字已能为诗。多惊人语。其游戏必于文墨。词艺日就。而先生长者见吉哉者。谓其质温和端良。可与适道。不特以文词见许也。吉哉实有至性。自其髫龀。所以承事父母。诚尽而礼备。虽成人不能及也。早失母氏。终身为孺子慕。语及之。辄呜咽。或静夜思至。彻晓流涕不能寐。奉后母爱敬笃至。为其妻诵孝衰妻子之语而申戒之。父尝病。三月不解带。日不再食。齐沐为文。涕泣而祷神。既而果瘳。女弟抱痼疾。其起居饮食。必身为左右之。俾忘其疾。女弟泣曰谁谓吾无母。兄实吾母也。姑母寡而丧子。吉哉奉之如母。竭力经纪其家。姑甚感之。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8H 页
临没指其孙而泣。吉哉受而教育视己子。及儿病。吉哉昼夜焦忧。为废寝食十馀日。其女子亦得疾滨死而不问也。其居家他所行。若是者甚众。不可记。而皆蔼然发于诚心。非勉强以致也。耿介少嗜欲。不喜交游。守静如处子。其在泮宫。尝倡多士上章。为沙溪金文元公,遂庵权公力辨诬诋。士论倚以为重。吉哉顾不自喜。归而与其弟德哉。日讲习古书。间游伽倻雪岳白云诸名山。吟啸跌宕。旷然若不知世事者。 孝章世子行入学礼。而故事极选儒生之望为将命者。众谓非吉哉莫当是选。乃推吉哉为将命。居数日遂擢第。朝野相贺得人。吉哉独怵然以世路为忧。而其志不在荣进也。其仕史局。会 朝廷有大黜陟。李光佐复入相而总史事。吉哉即日引去。遂下狱。众皆为吉哉惧。时吉哉实有母病。或劝以此为对。吉哉曰吾之不仕。不欲与彼同事也。吾岂可欺 君哉。遂直斥其负 先王之罪。既谪去。惟以经籍自娱。与德哉书曰韩子潮州之表。固惫矣。坡公老益崛强。然其喜名节泰甚。其曰九死蛮荒吾不恨。玆游奇绝冠平生者。曷尝有恻怛不得已之意乎。夫以名自喜。以罪为幸。亦非吾志也。其识度如此。吉哉天资近道。动止有绳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8L 页
尺。虽喜饮酒。而不至于乱。酒酣取纸墨为书。纵笔翩翩。风流融浃。见者无不爱慕也。内刚而辨。临事取舍。截然不苟。尤慷慨慕古人高节。其与一二朋友。极论古今治乱。以及于君子出处之义。往往涕下沾襟也。其自南还。屏居郊外。独取朱子书。潜心玩绎。辄欣然曰吾事在是矣。尝入嘉平山中。爱其幽深。盖将静处求志。以卒学圣人之道也。未几而死。竟不及如其志。吉哉以修史故。带记事官。而未及隶四馆也。其卒之年。 孝章世子薨。后 上闻吉哉死。恻然曰某为春宫。将命数日而登第。予甚喜焉。今春宫之逝。又闻某已死。可伤也。 筵臣因言未分隶而死。应有追典。遂 赠弘文馆副修撰。人尤悲之。噫。今之世道隘矣。以吉哉之洁廉。虽未必展其才猷如众人之所期者。使其退而读书修身。以充其质行之美焉。是必将卓然有立。而其于振励衰俗。岂少补也。此余之所深悲。而世亦不能尽知也。吉哉讳有常。其先宜宁人也。曾大父文宪公讳龙翼。吏曹判书典文衡。大父讳正重。庆尚道观察使。父汉纪前任清风府使。母青松沈氏。通德郎汉章女也。吉哉娶延安李氏。判决事雨臣之女。有子三人。男公弼。为余子婿。女长适德水李演。次适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9H 页
原城元仁孙。吉哉遗文数百篇。号太华子者。行于世。余既序而论之。不复道也。
李士固墓志铭(并序)
士固讳思重。观察使李公讳万稷之冢孙也。李公治家以孝谨闻。而余与士固及其季父仲五游甚驩。皆循循然恭于子弟之职。称其家者也。士固和易善谈笑。风流澹荡。其于亲戚朋友。诚意周洽。见一善。劝勉如不及。其有过则必广譬徐喻以止之。其言皆婉而有味。以故从其游者。无不倾心相悦。没而无不追思者。士固少甚颖锐。既而更为谦厚夷旷。务自晦不矜其有。而识虑通悟过人。读书深求古人之指。尤好谈史。钩索幽微。多独造之见。其纵言及于治乱兴坏之故。往往激仰感慨而不已。已则颓然若不知者。虽泛爱容众。而臧否甚辨。待之不失其人。其与二三亲朋燕语。辄以其才器短长。为之评品。各中其尺度。听者皆欣然而服。间喜老氏书。谓其宁静玄澹。有可以取节者。然考其日用常行。未始不遵蹈绳矩也。尝言天下事。一失其机。无可为者。先之者躁。后之者懦。士当藏器而待时。如无其机。虽终身不出可也。于当世之务。深究其损益。所经画于中者。井井皆有条贯。而未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29L 页
尝辄以语人。人亦不能知也。然士固平居。料事成败。鲜不中。而其所为。虽细事必审其终始。而行之无滞碍。非苟为空言也。士固屡举不利。己酉始选生员。久之补 景寝郎。人皆恨其屈。而士固故夷然也。是年癸丑十月六日以疾没。得年三十六。士固尝论当世人才。而喟然叹曰世非无才。而顾不能用才也。虽有出人之才。不用何见焉。噫。是其中犹有介然者欤。岂其志广才长。而未能忘斯世者乎。士固之贤。而至老死不用于世。无是理也。使其终不用则犹将有任其咎者。今士固短命而死矣。吾于天何哉。李氏系韩山。文靖公讳穑之后。观察公之考讳泰渊。官亦观察使。士固之父曰今尚州牧使秀辅。母汉阳赵氏府使龟祥之女。妻恩津宋氏府使相维之女。有子四人。男曰奎英,奎亮,奎正。女幼。余少从游士友间。士固不知余愚下。所以相期者特深。以余之懦而能有所兴起者。士固之助也。士固既死。而余又碌碌至今。向日之志气亦且衰矣。呜呼可悲也。士固之墓。在公州桧谷壬坐原。仲五以牧使公命。属余铭之。士固居家善行可书者甚多。然其宗族交友尚能诵道之。惟其怀抱材志而终不自见以死者。宜详于余文也。铭曰。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30H 页
才而自晦。亦有待也。没而遂藏。维永伤也。其居逌然。其逝旷然。有幽而章。我铭玄堂。
汉城左尹金公墓志铭(并序)
故汉城府左尹金公讳锡翼字汝两。 明圣王后之弟。而清风府院君忠翼公讳佑明之仲子也。家世以儒行名德显。至 肃宗大王时。金氏为外家。而公及其弟判书讳锡衍。皆忠谅廉慎。为上下所倚重。不专以肺腑恩进也。公以 崇祯乙酉生。二十三补冰库别检。移 东宫洗马。累升侍直,副率,卫率,右水运判官。以司仆寺佥正兼内乘。甲寅 显庙升遐。丙辰 明圣王后寝疾。时公兄弟居忠翼公忧。 肃宗特命释衰侍药。 后疾瘳乃退。丁巳服阕。拜掌隶院司议。间为天安,通津县监。复入为掌乐院佥正。公长身美髯。英朗善谈论。每侍 上禁中。 上从容问古今治乱。 国朝贤臣遗事。公反复开说。亹亹可听。 上辄留公竟日。驩燕如家人礼。然未尝一言干以私也。时 上富于春秋。奸臣柄国。而逆宗楠结凶徒有阴谋。 明圣王后深忧之。庚申夏。公之从父兄文忠公讳锡胄。赞 上发楠等谋逆事。皆伏诛。于是文忠公以元勋定功次。而以公实有先机烛奸之功。将置公勋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30L 页
籍。公力辞乃已。出守朔宁郡。是冬 上复命加录功臣。而公亦以别录升通政阶。公闻之大骇曰赵汝愚宋之疏宗。而尚不言功。吾以 东朝至亲。其敢贪天之功乎。终身耻之。辛酉移守加平郡。壬戌以佥知中枢府事移敦宁府都正。癸亥十月 上患痘疹。 命公兄弟入侍疾。及 上平复。 特升公嘉善阶。加 赐田僮。十二月 明圣王后升遐。公兄弟以 上命与袭敛。甲子 特拜开城府留守。未赴而递。同知敦宁府事。既而 特授汉城府右尹。公乃上疏曰记昔庚申之初。 殿下侍 慈圣。亲断大事。朝野拭目。想望太平。此正人臣不思富贵。恢张公道之时。而一录不已。至于再录。台谏一面争执。 殿下一面行赏。不论人器之称否。必欲使之猝富贵。富贵在天。人主亦安能私之也。 慈圣常戒臣以敛退。 玉音今犹在耳。自古戚里贪恋不知退。而有不辱国丧身者乎。近日三司进言。事系勋戚。则 殿下辄怒而折之。戚里冒进。而言者结舌。非 国家之福也。 上优答之。公竟辞递。以同知敦宁兼副总管。秋 特授揔戎使。乙丑又拜左尹。公为人。清介坦直。虽居富贵而泊然若寒士。喜饮酒。任情不拘。见人之贪竞权利。若将浼然。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31H 页
虽当世要人。亦阳醉慢骂不少假。以故世亦多嫉之者。 上倚公且大用。而公益惴然忧畏。日夜纵酒。丙寅二月七日猝不起。讣闻 上大惊。下教悼伤甚至。即遣中人护丧。 赐东园秘器。颁禄终三年。官庀竁具。葬于杨州金村甲向之原。从先兆也。公系出清风。上祖大猷。高丽侍中。其后有大司成讳湜。 中庙时与赵文正光祖同罹士祸。其玄孙文贞公讳堉。佐 孝庙为贤相。是生忠翼公。出为文贞从父弟 赠领议政讳址之子。公妣德恩府夫人宋氏。府尹讳国泽之女也。公内行甚笃。每晨必诣宗家谒先庙。退与诸弟。终日同堂。平生不问产业。家无甔石之储。而见穷乏者。为之解衣脱骖无所惜。治郡主清净安民。其为将。宽简得士卒心。没而悲之如亲戚。夫人坡平尹氏。军资监正悏之女。与公同年生。后公四十一年丁未五月廿三日卒。生二男俱夭。一女适府使洪重衍。公卒而 上命以判书公子道泳为公嗣。进士 赠吏曹判书。娶海平尹氏别检夏明女。有二男一女。男长都事圣厦。出继族父正郎道渊后。承文贞公祀。次兵曹判书圣应。女适奉事李坛。洪重衍有三女。适士人金省行,县监李益焌,直长金致一。都事有一男二女。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31L 页
男最默。女适士人赵湛,韩民教。判书有二男三女。男时默。出继从叔父圣集。承忠翼公祀。女适士人李宪镇。馀幼。公侧室四男道晛,道仁,道伸护军,道成武科。道伸有二男圣任,圣伟。公诸孙以公宅兆不利。将用今年十月。移葬于旧墓东冈午向原。而夫人祔焉。铭曰。
诗歌崧高。不显申伯。外家有贤。王国之福。赫奕金公。 太母其姊。单我忱诚。惟国之以。荣禄加身。惕若探汤。濯龙之戒。臣或敢忘。囊封炯炯。神质余衷。莫谓无年。高朗令终。 王曰予舅。股肱心膂。予方倚信。天夺胡遽。 恩言孔昭。良史有笔。刻铭玄石。我最其实。
成均进士 赠吏曹判书金公墓志铭(并序)
今兵曹判书金公圣应既贵。 朝家推恩于其皇考进士公。累 赠至吏曹判书。金公乃以公幽室之石。属瑗为识。公讳道泳字子游。清风人也。大父清风府院君忠翼公讳佑明。而工曹判书讳锡衍第三子也。判书公娶咸从鱼氏郡守讳尚俊之女。以 崇祯后辛亥二月十一日生公。而仲父汉城府左尹讳锡翼卒无嗣。 肃宗命以公继之。左尹公之配坡平尹氏军资监正讳悏之女也。公重厚淳悫。事父母友兄弟。
月谷集卷之十一 第 532H 页
能尽其诚。年甫十岁。鱼夫人当冬而娩。预具樵苏以煖室。闻者异之。及长谦谨自饬。与诸弟同室。学甚勤。性喜澹泊。被服俭素。人不知为绮纨子弟也。己卯成进士。翌年四月十七日疾不起。得年仅三十。葬于杨州金村先茔下某坐之原。公配海平尹氏别检讳夏明女。生二男一女。男长圣厦都事。为族父正郎道渊后。次即圣应。用武科进。为 国信臣。女适奉事李坛。都事一男二女。男最默。女适赵湛,韩民教。判书三男三女。男长时默进士。出承清风公祀。次持默。女适李宪镇。馀皆幼。呜呼。瑗家与金氏有累世之好。而公实吾先妣之内弟。居又比邻也。吾先考海昌公尝弟畜公。而吾本生考正郎公。又与公童丱。共治文事。相得甚驩。公没而皆为文哭之甚哀。既久而悼惜不已。语人辄字曰惜也。某甫若在。必世其家者也。瑗虽不及公。于公之贤。盖耳习焉。是可以铭也夫。铭曰。
纯悫之质。卑谦其守。弗禄于身。遗赢厥后。我铭在石。以诏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