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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谷集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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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谷集卷之九
 序
  
月谷集卷之九 第 466H 页
送族弟仲润(德曾)归乡序(己亥)
吾家素敦睦。族亲且鲜。同高祖兄弟十馀人。而又皆家于乡。积数岁或一见面。无从游燕会以相亲相悦。顾不能与邻里恒人朝暮者比焉。迩者密而远者疏。固其势也。吾为是悼焉。族弟仲润。往年自阳城来留余两月。今年复来。复留余五月。即文字讲讨以外。日亹亹谈先故事不休。以天伦之亲。而得昕夕款款之乐。情乌得不至。而其相悦可知也。然吾性狭。不自修而责人深。如仲润贤不犹人。则吾何敢苟为悦而已。吾见仲润。处心洁向学勤。诚可与为善。而能无坠先人之训者。故心之爱之有甚焉。仲润其勉矣。噫。即远迩而亲疏之。固人常情。而斯亦蔽也。人亦有切于其先祖之子孙者乎。而其居之迩则迩之亲之。其属之迩则不以迩焉者。亦人情乎。然则苟同为吾祖之孙者。虽生不识面目。其中心亲爱。宜不能自止矣。吾何于仲润而加亲。他昆弟而独疏乎。然吾闻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夫吾门既衰矣。先祖之典刑日远。而孝谨文献日以益替。如吾不肖。益无足追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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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德。滋为宗族忧。今吾辈宜相责以孝弟文学。日勉勉不惰。以毋忝祖考而毋辱我父兄。而毋贻忧于宗族也。诚知斯则虽所处远。不能从朝昼谈论。其勉焉忧焉之心。固炳然相照也。能有以副此心者。其相为赐莫大焉。虽千里而亦同席也。夫何悼于睽离。吾与诸兄弟相亲相爱之义。其不在斯乎。仲润归以吾言。质诸诸兄弟焉。夫相爱者之于言也必诚。相爱者之听其言也必信且用。吾以是不厌言之焉。己亥八月上旬伯玉书。
家藏东书堂帖小序(庚子)
吾家有淳化历朝二帖。皆摸勒古今法书成一部者。亦济济可观。余喜观焉。幼时阅旧藏。得一散帖乱帙中。寻其目曰东书堂集古法帖。佚落损污。不堪展阅。盖旧物也。而今殆弃矣。近始取而见之。其摸板之精。比淳化诸帖复胜之。岂亦以其旧欤。遂为拂拭缉缀而整理焉。盖十卷之中。亡者二卷全者三卷。而五卷则间有缺。缺者廿七八纸。于是阙其缺而序次其存者为八卷。夫书异乎文也。虽一点画。亦自可观。今玆帖虽多缺。其全者固自在也。时而玩之。亦适性之一助云。庚子仲秋小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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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鹡鸰颂若序。明皇所自制。今缺一纸。按唐诗载明皇此颂与序。而文多不同。未知孰为正作。而唐诗所载文稍优矣。
此卷徽宗书四纸。自十三板止十六板缺。又五十二板止五十五板。吴后兰亭帖。次缺四纸。其下有书潇湘八景诗。佚山市晴岚四字及某帝书者。又其下理宗书也。按旧题目吴后下理宗上。有孝宗宁宗。则此诗盖宁宗书。而孝宗书佚矣。
第三卷右军书。缺首三纸及第五纸。盖皆黄庭帖也。今只馀一纸。姑存之云。予见诸帖所刻右军小楷。皆刓误不堪看。此帖虽未尽善。亦差胜之。如黄庭。乃称古今小楷中一二。而顾不全。惜矣。
王元美墨刻跋。屡举周邸稧帖有定武肥瘦及褚摹唐赐五本。此帖所载只一本。未知果何本。而所谓韶粉靓饰。亦不可睹矣。
第四卷下缺一卷。亦右军书耶。抑古法帖欤。据凡例。不集篆籀。则汉以上书。不应成卷也。姑识之。
第六卷向秀书。以下皆缺。按旧目此下只有王戎书。则缺者盖一二纸耳。余见此卷及此下卷。晋人书。自竹林诸贤至王谢名公。苟名见史牒者。鲜不有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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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帖。皆可与二王相上下。虽笔翰小艺。亦有气数衰旺于其间欤。何其于斯特盛欤。古人以晋笔。并诸汉文唐诗。有以夫。
百千堂 启草帖序(己酉)
昔 孝庙初元。同春宋公起山林入台阁。主士论宗盟。曾季祖持平公实与之左右。未几同春退归。公又不喜荣进。在野日多。又不幸早卒不究用。士林惜之。然当自点浊乱之馀。摧陷廓清。使凶魁授首。朝著整肃。公等之功伟矣。公之曾孙玮。集公 启事手草若干纸为一卷。以示瑗。瑗惟公材学。当求之古君子。台阁风彩。固公细事。惟其谠言正论。森然罗列卷中者。亦皆足为后世法矣。公笔法甚古洁。人谓如其人。每一开卷。见公正色省中。落笔草奏。清操直气。犹可以彷佛。呜呼可敬已。收辑家先文献。不令坠弃。亦孝之一端。今玮宜推此心。有以濯厉自立。庶几绳先祖风烈。用不愧此卷。吾所望于玮也。抑瑗不肖幸备 圣朝谏官。以妄言触罪戾。诚由言不切忠不至。不足感格 天心。而视公所就。何啻天壤也。即此卷虽在千载之远。犹将披复感欷。恨不能同时。况忝在旁裔而耳熟于遗风者。其激昂慨慕宜何如也。既以勉玮。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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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其所感云。
刘村隐 旌闾诗序(辛亥)
维辛亥冬十月。 上命旌赠汉城府判尹刘希庆之门。嘉其孝也。是月内辰。礼官临宣 命。将作董役事。树棹楔于门。赤质白书曰孝子具官某之门。 王人分门左右立。刘氏诸孙序立。向门四拜讫。肃 王人入次飨。进币成礼。刘君世号村隐者也。当光海 母子之变。君持正义。不胁于祸。又以小人有母之言。绝贼臣尔瞻。 仁庙特貤秩宠焉。国人高君之义。至今诵慕不衰。今年君玄孙德昌又上书。陈君事亲有至行。十三负土成父墓。养病母三十年。竭力焦劳如一日。具引先辈纪状为證。请得旌褒。有是 命。于是君没九十六年矣。余谓君诚古所称纯孝者。而世人慕君。尤以其大节为重。固不直为家乡之行也。今 圣朝孝弟为治。闾巷一善小行。亦得以彻闻。乌赤之旌相望也。顾时降俗弊。名节廉愧。靡然坠地。而士大夫气习日趋于媮软。世道之忧愈剧矣。如君之奋自闾井。挺然以大义标立者。可复得哉。 国家令式。以节义旌宅里。非授命殉忠者。鲜与焉。故君之大节如此。而百年之后。乃始以孝子表其宅。犹若未足大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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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始者。然古人不曰百行之源乎。盖有有源而未达者。未有源不深而其流能沛然者也。古君子昭燀节烈以耀名后代者。孰不本于孝弟笃行也。夫君树立之大。学士诵之。良史纪之。无事于旌也。惟其闺门行义之美。表而示之于世。使夫人者。皆知天性民彝之在父子君臣者。终始无二致。而名节义烈。未尝无本而立。则于世教岂少补哉。君所居枕流台。有林壑胜。一时名公为从游唱酬。世所传枕流录是也。今其地入 宫城。有司就德昌居。旌其门。余少读农岩先生序君遗稿。知慕君最深。是日从宾位观盛礼。德昌请余为序。
太华集序(丙辰)
太华集者。吾友南吉哉之作也。吉哉童丱能诗。有盛名。余与吉哉累世为交好。自幼闻其名尤习。而甲辰夏乃始于东溪酒所遇吉哉。其人温和介静。表里洁白。一见可以知其心。余遂与定交。而吉哉之喜余有甚焉。既而余居忧三年。而吉哉又释褐从仕。以直道获罪。谪于极南之朗州。不能数从吉哉游也。吉哉自朗还。与其弟德哉读书于余溪亭。而余往就焉。德哉亦疏洁喜文章。三人者。日酣饮泉石中。为歌诗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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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谓天下之乐无过此者。吉哉顾愀然伤世之隘。而惧闻道之晚。其志盖汲汲也。余窃心识之。亡何吉哉没。其得年三十三。而余之友吉哉仅五年。甚短矣。然其知吉哉特深。吉哉内有至行。乐善而信古。动履不踰绳墨。其于道。固有本矣。由是而敛华趋实。日新其德业。必且彬彬有可观。而遽失之矣。德哉及其朋友。不忍泯弃其文词。将谋以传于世。余记吉哉酒后与余及德哉。极论古今诗道。其意盖将祖风骚宗汉唐。而自愧夙昔所习之陋也。其立意不苟于诗亦如此。况其趋尚之高。有不屑于诗者乎。今为其不幸未就。而欲借是为吉哉重。岂其志也。然吉哉之诗天才也。虽未尝规规摸画。而清圆朗润。类能逼古人之妙。至其属辞温柔。称物芳洁。而其情性之发。必依于中正。后有善观者。庶几得吉哉之所存矣。其于文。未甚致力。而识趣精明。亦过人。是皆不忍于无传也。噫。古之文章。必其人德成名立。而其言亦因以行。吉哉之为人。岂不足以传其文。而今吾辈乃欲以文传吉哉。呜呼。人不可以无年也。
情话集序(戊午)
吾内外兄弟。同出吾大父忠贞公者十一人。约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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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季。具酒食毕会。谈笑驩燕。以展其慇勤。岁率为常。余于周诗。见古人之燕好嘉乐。自其诸父兄弟。必及于甥舅。而其缠绵勤厚之情。蔼然有足于咏叹者。及后世浇薄。行苇授几之义。盖已不复存矣。而况于异姓乎。则人之视斯会也。孰不谓其风义笃厚。而希觏于衰世哉。然余思吾诸父诸姑。侍黄太夫人城西第。日婉愉承欢。而吾曹前后襟裾。啼笑游走于傍。迭被其提抱。凡今之壮者。既尝亲见之。其少者亦闻而知之矣。乃人代屡嬗。而吾曹皆散处。见面且不以时。其心岂不戚戚。而斯会者其可已乎。会之勤而其情益笃。情之笃而义不可忘也。相告以德。相戒以荒。使必无忘其初。而坠弃先训。是余愿也。小宛之诗曰我日斯迈。尔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此兄弟相勉之辞也。吾曹其尚曰非同胞而敢忽于斯义哉。季夏之会。诸兄弟各为诗识其事。俾余序之。其命以情话会者。取靖节之语也。首阳吴瑗伯玉书。
寒泉遗稿序
沧浪洪子起委巷。以诗道自振。前辈名公。为之周旋引重。而洪子名益显。闻洪子之风而从其游者。彬彬多以文词兴。郑氏润卿兄弟其尤也。嗟呼。圭荜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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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才能。而阨于邦制。不能与搢绅大夫并驰于功名之涂。乃或专其能于声律啽哢之间。蕲以一字之警。托名后世。宜其为之易工。而其意可悲也。郑氏之季敏侨季通。余识其为人。颇疏宕不拘束。喜酒好远游。早以词艺取进士。而落拓自放。卒以夭死。其为诗未尝刻意于声调。而羁旅牢骚之所发。皆情真语新。思致赡逸。此其志亦不欲以诗求名。而非一时行辈雕锼以为工者所能及。余盖惜其才而益悲其意也。润卿间以其遗草示余曰。惟是寂寥者。愿借一言之重也。噫嘻。东房西序。天球琬琰之藏。人亦视为常。然而其或零珠碎具。沉翳于泥沙之中。卒然遇之。未有不惊异而嗟赏者。岂为其少而忽之哉。然余闻李通居家甚修。谨事母色养。导妻子有法。则其质行。尤可惜也。
槐院题名录序(己未)
槐院提调。旧无题名记。今右议政俞公始成之。槐院之职。以事大辞命为重。 国制用三公常兼都提调。而提调副提调。又必极选时望而无定员。在 祖宗盛际。带是任者。皆名臣钜卿词馆之英。往往见于公私遗籍。犹可识也。然以其散出而未该。不可序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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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自 仁庙癸亥始。而遍搜政院日记选部政案以为记。提调凡二百五十八人。副提调九十一人。继此者宜续书无废也。其不书都提调。以自有相府题名。可互见也。夫官司之有题名。盖史氏百官表之流。所以资考信也。况本院实司文献。而其任又最重。记恶可已哉。后之观者。不特考其名氏。而论人物之盛衰升降也。必将俯仰时变。而追思往日同文之化。为之抚卷太息而不已。呜呼欷矣。瑗忝院僚。谨以公命书其端。
右尹李公(雨臣)七十寿序
自先王庠序养老之义废。而授几乞言之礼。不可复见。父兄耆老之所以教者。独行于其家而已。延安李氏世以文章名德。为国大家。而今京兆右尹李公。文肃公之冢孙也。少负隽望。而不利公车。沉屈于州县。晚用治最进下大夫。非所以尽公材也。公故亢爽尚气节。中年以后。见世道日衰。而士大夫风节益趋于骫骳。未尝不慨然叹吒。恨不得身当之也。平居喜诵所闻睹前辈言行。亹亹为后生言之。其于名义激扬之际。为之俛仰击节而不已。其所以训子弟者可知也。岁己未公寿登七十。以仲子侍从恩加贰卿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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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公之季子及从子联名文科。仲子又进擢承宣。凡世之所谓吉祥荣耀者。一时而集于公家。公则顾以盈盛为惧。其始也亲戚宗党。谓宜设樽俎。以宣其欢庆。而公坚不许。是年夏 上上寿 东朝。加赐耆耇。使其子孙飨其亲。 上恩也。公不敢辞。既燕亲宾。各为歌诗以贺。而公之和而示子弟者。不以众之所喜为喜。而惕然有忧畏之心焉。夫卑谦者。德之基也。名节者。士之干也。古人以积于躬而不食。而得于其子孙者。譬诸持左契以取偿。然其亲见于身。而推其所存以为教。若公之为者鲜矣。而公之神力康旺如壮年。其享用多福未艾也。然以公之心。虽使公之诸子爵禄侈显。日奉列鼎之养。未足以为悦也。惟谦约以守身。恭俭以持家。竭忠操义。砥砺节行。能无坠先业而有立于朝。由是进而服官政。以至老而致事。入而服家庭之训。出而为 王国之光。公于是益安康无忧。而抚其休庆无穷期矣。若此者。岂但公一家之福也。瑗既以勉三君。仍书以为公祝。
月谷集卷之九
 题跋
  
题洛叟西征诗后(己亥)
太学自伤家贫役衣食。不暇深浸咀嚼于古诗之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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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肆其功。余谓太学殆所谓诗穷者。而顾坐于贫。不能臻夫极。何其与所谓穷而后工者反耶。余自幼见太学之诗多矣。知太学才不止此。此犹其秕糠耳。岂曰尽其分者乎。
题花浦集西征录后(辛丑)
花浦洪先生在丙子难。初拜箕城少尹。间道之官。艰关于事去之后。此其所为日录。而其曰巡相。即南宁洪公。其书牒往来。忠义相勉奖如此。无何而二公俱殉纲常。为万世忠臣。此寂寥数简。而得二公留迹。固荣耀炳烺矣。况皆同一府官守。而又同出南阳之洪。何其奇也。向余路东峡。彷徨于柏田之下。忆南宁时事如目击。为歌吟激烈不能去。斋居雨中。偶阅此卷。感慨流涕而书之。 崇祯后九十四年辛丑闰六月初三日。首阳吴瑗谨书。
题忘言斋诗后
山堂冬日。人谓太冷淡。而雪积空巷。涧道上下皆冰。冰间时有瀑声淙淙。天开月明。徙倚巉岩。树影扶疏。村墟阒静。若是者。方春夏繁丽。殆不能争也。冠童互间。啸咏相属。醉时固乐。醒后思之。益悠然也。
题华伯自警文后(癸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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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华伯自警文数十。则皆格论嘉言。诚能充之。为圣为贤。何尝不足也。夫警者。警其所不逮也。华伯之质虽美。盖其于弘重静厚。固有所当勉。而此文之所拳拳。多与四者相近。华伯于斯。既知所省惕矣。吾尝爱司马公告元城君子终身之道。不过一诚字。而其初用力。又必以不妄语为先。平生愿学而未能也。今华伯之文。开端托始。亦只是温公一字符。自克己操心。以至作圣贤办死生。以此行之。有馀裕矣。吾又何言。程夫子尝言读论语者。未读时是此等人。既读后只此等人。便是不曾读。不知华伯作此文后。其自视何如。如吾因循颓惰。殆成痼疾。岁暮斋居。怵然动心。自思过此一旬。便成廿五年纪。此心尚不立。将何归宿。灯下点检前所为铭箴。多不能实践。要之不免妄语耳。自欺欺人。惭惧无及。此时虽欲得华伯一言提撕。何可得也。遂出其自警文读之。书其下归之。亦愿华伯毋或使斯文有妄语也。癸卯季冬下浣。伯玉书。
题华伯唐伯虎画帖跋后(丁未)
伯虎以豪男子。作巧游戏。华伯于小题目。发大议论。皆足称千古奇事。余尝规华伯文太奇僻少意义。今为斯文。不尚奇而意渊博。华伯可谓善听言矣。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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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与人博戏。华伯来见使辍去。余则以文武犹有弛张。不必辍也。是余之听言。不及华伯矣。坡翁言君子可以寓意于物。不可留意于物。华伯近喜看画。蒐聚甚勤。虽自谓寓意而已。然亦太劳攘矣。博弈绘画。以至文词札翰。虽雅俗不同。其无益而役心一也。今吾之博与华伯之画。亦均之不如荆州之运甓远矣。是不可不戒也。然吾畸民也。忽忽少世念。如金城之图上方略。益落落不在意。而宁欲遗俗弃事。遨游湖山之间。华伯其勉之哉。噫。斯帖者。伯春之藏而归华伯。华伯之文而余续之。可以寓心期。可以示子孙焉。固不可以玩物丧志者视也。丁未冬。观物居士书。
题曾王考碑文草后(己酉)
此曾祖考天坡先生碑文草藁。而其签论细字。皆吾先公笔也。先公尝疚近世碑版。类多浮溢鲜实录。其乞墓文于作者。必屡屡往复。删而复删。宁失之略。而虑或夸。故农岩先生尝作祖考墓碑而曰。求先铭而惟恐其夸者。吾独见海昌公。噫。先公诚信孝敬之心。斯可识其一端矣。今此十数签语。亦足见当日指意。而其散脱在卷末者亦数纸。其曰语涉过实。曰非大段事而请删者。皆未知指何段文也。惟其极意秤停。
月谷集卷之九 第 473H 页
一毫不苟如此。此虽寂寥片楮。可以矫今俗之弊矣。不肖瑗得此卷旧帙中。敬识其下。示后人观法焉。碑即崔相国锡鼎撰。己巳先公以先旨见属云。
题童习续稿(庚戌)
自余荐遘悯凶。心中忽忽无世念。自放于琴酒山水之间。间仕于朝。历扬省台。而亦非其任也。时复从士友游。得南吉哉兄弟,李宜叔。而窃听其谈论。益知文章之难也。其于诗。寓兴而已。愈不求工。为文又绝少。余今年已踰三十。遂复次其私草。止于前年。以为童习续稿。非童而犹曰童者。其夙志未泯。而尚有望于他日也。庚戌七月下浣题。
题姜长文(奎焕)挽诔后(丙辰)
记余未弱冠。族弟仲润为余言。吾友长文豪杰士也。经理文词甚达。又志广而劬于业。而余未及识长文。余之懒不敏也。既数年。长文访余居。出余文读之。而极谈天地性命之微。以余懵于道。虽未达其蕴。而其精识宏辩。令人茫然自失也。长文栖遑湖峡。与余不数往来。见辄倾心谈讨。而奖惠引掖。若以余可有为者。余顾不敢当也。已而长文贻书于余。眇论理义极致。令余反复之。余悚然未及有答。而长文病革矣。无
月谷集卷之九 第 473L 页
何长文竟没。夫以长文材殖志气。又有良师贤友以左右之。其进固未已也。一朝夭死。人谁不惜之。余之尤所悲者。长文之惓惓于余。虽为不知人于余而若此。在他人可知也。其风流弘长。而与人之忠。今世岂易见哉。使其有年。益充其才志而推而上下于士友间。人之顽顿。岂皆如余也。其有补益于吾党必非浅鲜矣。噫。长文没六年。而余无一语以哀之。余之懒而负长文甚矣。族弟伯温。长文姨之子。以诸贤所为长文挽诔示余。遂为题其下。以赎余慢焉。丙辰仲春下浣。首阳吴瑗伯玉书。
金士迪(汉哲)北塞诗跋(丁巳)
古人有谓诗得江山之助者。又云诗到巴陵还未工。何其言之不同也。人之平居。啸傲园池之间。吟弄自足者。及临夫山川宏卓之观。无不惝恍骇动。而愧其才之不称也。然其自以为未工者。即眼目心界。已高于昔日矣。斯二言者。固未始不相发也。士迪之诗固工矣。而今见此卷。宏章隽语。视前日不啻长一格也。士迪虽欲持以自豪。吾则不与士迪。而必曰山川之助也。但未知士迪自视果如何。若犹自以为未工。则是士迪真有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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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诗稿后
至人无心。必于无心。非真无心也。自然而无则无心。偶然而有则有心。此真无心也。吾性好山水好友朋好酒。又好诗。其诗无故不作。登山临水则作。见朋友则作。有酒则作。不求多不求工也。方其兴会意到。其无心而发者。未尝使之有心也。有心而成者。不必欲其无心也。故有如是而好者。有如是而不好者。好者固录之。而不好者亦不弃也。人有求见者。未尝隐也。称其好。未尝不喜也。摘其不好。未尝不服也。既无隽才奇气。而其用心不过如此。人固不之贵。吾亦不自信。天机之自然。知者其知之。
月谷集卷之九
 记
  
醉梦轩记
呜呼。醉梦轩者。先君子所名也。先君子早岁仪宾 王室。虽贵富极世。而志尚儒雅。以名行艺学自砥砺。不幸遭己巳之祸。先君子自以祸机之重。由身之贵近也。没身痛陨。以罪人自居。君子悲之。瑗窃覸先君子平生。友弟敦睦。言行操履。无不可以为世法。而顾敛迹收声。蹙然如无所容。其名所居之轩。亦取古人醉生梦死之语以自拟焉。呜呼。其志益戚矣。夫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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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弘业。尽其性而已。哀乐祸福之外至者。宜若无以易其志。然人子平居事亲。自愉色婉容。以及乎视于无形听于无声至矣。孝子之心。恤恤焉犹若不逮。况其遭值变故。叩心抆血。精诚之极。岂不足上感神明。而终至于斯则天也。然先君子之孝心。其忍曰吾心已尽而可自恕也。是其负罪居衅。若不敢比于人者。固出于痛迫恻怛之本心。世或以先君子经患处约。为是挹损则非其志也。谷云金侍郎尝为先君子书轩名。不肖瑗始刻而揭之。辄敢妄推测先君子之心。论述如此。瑗于是有大罪焉。然百世之下。有知先君子之心者。其为仁人孝子之则。而增三纲五常之重者。必在斯矣。
谷云行记(庚子)
庚子秋。省觐金城。以九月既望庚辰。陪家君见三渊先生于谷云。云在春川西华岳之阴。距金城百二十里。午发县衙。宿金化驿村。是日天宇澄静。山容野色。已令人意爽然。辛巳平明涉前川。东南行踰堂岘。自此山深径转。长川萦回。与前程终始。其为峭壁素磐。激湍澄泓者。曲曲幽绝。至不可记。而松枫黄叶。又绮纷绣错。夹道左右。终日在水声林光中。不知鞍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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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二十里许为文殊洞。山底数家村。倚壁临溪。荫以榆柳数十树。闻鸡鸣其中。幽夐可悦。又十里为蚕谷。路上水石愈佳。山崖有小村。投焉。午饭未炊。独寻来时路。沿溪数百步。坐溪心佳处。读柳文数篇。小奚追之。与偕上百许步。岩涧益明洁。溪上白石盘陁。俯深泓。坐诵陶韦诗。小奚折山果取啖。翳然枫树外。见田夫行焉。既归饭亦熟。遂行无几里。遇东西歧。误从西入。途甚艰。前有大岭。为虚无峙。仅仅一线路。高下纡折不知其几。而石溪又经纬之。将十里始得其顶。其间廉利之石。上触傍掎。百围之木。交偃涧口。愈进愈益艰。须偻躬跂足乃得行。仰见穹林蔽互。亭午不漏片阳。旁枝樛织。莫能转身。盖虎豹之窟。而人迹所不经。既逾岭数里。又得大岭。名悬峙。岭底但一草屋寄焉。囷黍崖峰。生理萧洒。问即金城逋民。为言路误。顾不可旋。马且蹶不进。遂借骑小牛上岭颠。若不甚险涩。及其下也。陡绝多石甚初岭。微㹀力不能前一步矣。又将十里始稍平。盖绝径迂行过廿许里。而亦喜其极深阻险截之观也。复乘马行十馀里。峡渐宽敞。为谷云境。有草堂临路。宋氏居之。而路傍川石殊佳。自此原野夷阔。黍粟盈畴。傍山篱落。在在幽旷。真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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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也。昏黑始到渊翁居。开灯叙话。禀先碣事。月上出书斋。盘桓而归。幽泉在耳。皎月临户。神气清泠。夜久不能睡也。壬午早出宛在亭。手溪流盥濯。亭在室前数十步。就两溪间。椓盘石树楹。义取宛在水中央也。岩石莹洁。湍流激折。傍有峦壁颇奇。意态极幽妙。饭后溯溪数百步。入华阴洞登松风亭。亭于溪心巨石上。加丹雘焉。洞壑既幽深。而皓砥清流。气象秀朗夷敞。大胜于宛在。独恨少奇变耳。溪左右古松苍然离列。此又下流所未有也。寻有知堂三一亭馀址。历不知庵自然室。阅古图书。清寒子遗真在焉。索骑上伴睡庵。庵宇潇洒。僧啖以梨。归路复憩松风亭。午后往拜谷云先生影堂。仍上笼水亭。山人智行者偕焉。亭自渊翁室东南数里。傍溪倚山。绕以林木。处地殊幽旷。又其下数十步为卧龙潭。即九曲之第六也。溪流停蓄成潭。铺以全石。而岩矶临之。虽今水落。深犹丈馀。广袤数亩。渊然霮䨴。疑有神物藏焉。又数百步曰鸣玉濑。第五曲也。皓石嵚岖磊砢。而清湍乱泻。激发韵折可听也。自此百馀步。大都如此。而至四曲白云潭。则向之嵚岖磊砢者。愈角其奇壮。如牛马群饮。如龟鳖之曝。如龈腭离错。而水奔潨其间。注者为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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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为潭。腾挐喷沸。常若雪霜洒之。而其下上左右。盘石层叠列铺者。莹洁如玉。皆可憩。始坐溪西石上。引觞微醺。折山葡萄啖之。复从溪东观瀑潭益奇。此在九曲最为胜绝。以今旱乾潦尽。而水势盛壮如此。常时可想矣。跂石扬波。沿洄盘桓。殆不知日夕也。循之以下。佳境胜会无穷已。一里许得三曲曰神女峡。岸渐高谷渐豁。岩砥如掌。渐仄削就下。水流益奔驶。其西盖梅月遗址。号清隐台。濯寒泉抚古树。彷徨激慨不能去。登岸眺望。爽焉开阔。松影离离。凉飙振木。意益悄怆寥廓。而顾视西日欲含山矣。盖自笼水至此数里。溪皆全石成底。广馀数亩。石皆白水皆清冽。凡得名者外。其为湍为瀑为潭为川者。步步奇绝。莫不可坐。而时有奇峦峭壁古松嘉木。以为映带。山上下皆踯躅杜鹃被之。方春时当益烂如矣。所未穷者。尚有青玉峡傍花溪。去此复十数里。日既暮。闻其胜且不及上流。故回辔而归。癸未朝。辞别长者出山。岳色溪声。为之悄然。既又闻笼水之源。七曲以上者。犹值归路。则稍不寂寞也。沿溪行数里。见有白石错布溪中。层层叠叠。若治阶级而齐整奇巧。非人所及。水行其间。奔喧曲折最可观。所称叠石台也。又数百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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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奇峦。横立若屏障面。皆石壁巉削。水停其下。为深渊广数亩。绿澄凝湛。深过数丈。古塔临其边。此即隆义渊者。而来时曛黑。俱不暇领略耳。驻马渊边移时。而独其第九曲明月溪者。不识其何处也。十里许至宋氏堂前。已闻七仙洞在近。水石极佳。问村叟所从入。叟言此虽有名。只盘石耳。无可观。固寻之。入洞口。岩濑殊洁清可爱。溯而上数十步。盘石白而平如案者。可坐百千人。此正奇观。而村夫不知其为胜可叹。水西北两道来。迤逦石上。规模虽广豁。而无含蓄奇发意。不可敌白云潭矣。坐石上良久。回望溪源。隐隐有佳境。不能无馀憾也。行二十里为夏岘。亦陡峻险涩。而以昨经二岭视之。犹坦道。人固当尝险艰也。过蚕谷数里中火。登徒谷。日晡宿金化邑底。甲申朝发。未午还县衙。虽峡路秋物。而举目有沃野尘沙之苦矣。谷云固别区。九曲水石。奇杰明丽。下上数十里不穷。他若华阴之幽窈。七仙之爽阔。皆得与九曲者相捋。而时又枫秋径路。耳目莫非奇胜。斯行也。初不为观游。而境与时为之邂逅。此尤适也。然登临逍遥之顷。辄有峨洋之感焉。则姑归而书其槩。以示同好。
金城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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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峡县也。邑多幽胜可观。而去枫岳仅百二十里。己亥秋。家君宰是县。其冬余往省觐。今年仲秋又往。经孟冬而归。而前年阻风雪。今又 国哀在殡。独不得一游蓬莱以为恨。然其经由之界。留止之顷。林岫花石冰霜烟雨之变。既皆领纳尽矣。而或閒筇所拄。征辔所纡。幽寻奇觌。往往有得于心而不能忘者。则姑为记其最者如左。以谓道固自迩而遐。因小而大。今虽不观枫岳。且未为晚也。庚子孟冬旬日记。
妓潭在县南川。川左右林薮蔚然。自披襟亭下。棹小艇溯而西。未数里为潭。潭最深绿可投网。其南峦壁苍奇。 嘉靖戊申。邑宰丁玉精刻诗石间。字至今犹新。舟泊其下可仰见也。
县北十里许村边。川麓幽夐。有岩隆然。陡入川中。高累丈。其上可亭也。其下为深潭累丈。清见沙石。鱼粼粼游焉。潭边石崖。枫树被之。意态殊幽爽。而傍近岩麓。颇亦映带。山皆杜鹃丛。村名新节云。
长渊寺在县东二十里。峰环树密。佛宇精洁。而无甚奇胜。从寺西南林壑间。若有佳境。篮舆穿林行百馀武。得幽处坐焉。左右峭壁崒立。其上下旁侧。嘉木笼蔚。岩石多可坐。水琤然作声。虽迫仄可欠。而有些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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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之趣。石面有驻盖岩三字。赵侯观彬宰邑时所刻云。寺南一里许有小庵。名养真。一僧居之。所处夐迥。顾胜于寺也。
安心庵在县北白易山南麓。庵洞外数里。穹林蔽天。峰谷回阻。中仅一径。附崖入洞。涧途益崎岖。沿溪而上。有卧瀑颇壮。颠委累十丈。近瀑皆全石盘陁。色甚莹洁。石势倾仄。有高下层折。水随而偃屈激射。意态奇逸。傍有皓壁陡削。枫生其罅。叶鲜赤如血。跛倚岩畔。醉不欲归也。自此至庵数里。皆峭壁嘉木。争峙竞蔚。境益幽奇。庵得地殊高。而顾势平衍。室宇萧洒。以其太幽绝。僧无居者。然当为邑中第一奇胜矣。
白鹭洲在永平。去大路未数里。川流至此中分。累十武而复合。巨岩坡陁其间。高十馀丈。凡成三层。辄有枫松生焉。四面皆澄潭。可数沙石。左右林麓。映带远近。峰峦缭绕。极幽夐寥阔。壁上刻白洲龙洲鉴湖三绝洲。西岩又刻白鹭洲三字。未知谁人书也。东崖石壁亦奇峭。攀援而上。望巨岩益奇绝。洲近官路。故最有名。
三釜落在铁原龙华。旧三渊先生之居也。尝闻瀑泉奇壮。归路欲历观而迷所由。试从东边小径入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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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沿溪行。山益回路益微。往往苍岩百仞。万松簇拥。境界极幽森。行五里许山北隈。有巨岩盘陁。其层有三瀑。势直射颇壮。长数十丈。层折处辄成小泓。其最下者最大。时则水尽深才一丈。湛然澄净。鉴毛发。石白不及安心。而面势雄浑。意象幽奥。殊胜之也。意其源必复有胜处。穿林揭涧行数里。力倦而归。盖入寺路也。
清峡日记(壬寅)
壬寅春。余谒外舅于清风。遂遍寻丹丘诸胜。往还十有八日。计程九百二十里。凡赋诗六十六首。
三月十五日庚子阴。巳时发行。渡松坡津。由南汉南门投开元寺。晚饭携僧灿贤。持壶访国清寺。登西将台。城之最高处。虽天阴不远眺。而一望云雾中。山川渺冥。亦壮观也。彷徨良久。路憩天柱寺。归宿风香阁。即开元别堂。游客六七来见。问皆龙仁士子。其中一人名孙凤瑞。曾所识也。既夜月明。闻杜宇声甚悲。是日行四十里。得诗六首。
十六日晴。黎明出东门。中火昆岩店。午后到梨湖二老亭。即伯春之寓亭。陡临太湖。境界极开爽。为上游诸亭冠云。入夜月上。金波漾光。左右江山。晃朗隐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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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栏快观。身疑跨汗漫也。是日行百里。得诗一首。
十七日阴。午别伯春。历见李校理箕镇于飞鸟亭。到二 陵底遇雨。披蓑沿江行。意殊悠然。至邑内投权尚书家。雨稍歇。登清心楼。徘徊移时。曛黑而归。爽豁悠远。昔闻诚不虚。远霏带暝。更可观也。与权仲辉同宿。终宵雨如注。是日行三十里。得诗五首。
十八日朝乍雨。终日阴。朝饭复上清心楼。少选下登舟。回望为怅怏。泊神勒寺前。登东台。台陡入水中。正与马岩相对。极峻爽可悦。为盘桓久之。台有塔有碑。碑则陶隐文也。台后山麓。又有懒翁碑塔焉。碑乃牧隐作。而字如新刻。历观诸佛殿。少坐前楼。上马踰寺后山。林径萦仄。一川四五涉。雨后踯躅方开。将二十里抵伽倻洞。安氏居。原州地也。吾家所占亭址在。江岸幽旷可人意。午炊发行。由蟾江下流。沿兴元江以上。岩峦峭峻。水益清驶。岸上花木烂映。步步不欲舍去也。日未昳。渡漆岩津。投宿村舍。即忠州境。是日行五十里。得诗六首。
十九日乍阴。晚有风。平明发行。石路缘江。往往险绝。所经村野多幽夐。四十里中火可兴店。渡达川下流。未晡到梧翠江外舅宅。是日行百里。得诗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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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晴。午小艇上黄江。近不五里。哭遂庵筵几。宅傍数十步。峭壁临江。构其顶为书堂。扁悦乐斋。今无矣。正望江北岸。岩壁奇秀。成一小山。树苍蔚其上。名曰孤山。归时就泊山下。登其颠坐移晷。前对汀沙映朗。村落幽旷。亦佳境也。是日得诗三首。
二十一日阴。将自此访丹丘。岳翁为指径途甚悉。朝起有雨意。顾兴发不可住。巳时发行。历黄江三十里。午炊寿山驿村。又十许里。山路渐幽。树木森蔚。往往见菑畬者。陟一岭颇峻涩。望见奇峦数叠。露林麓外。秀拔轩翥。如镵碧玉。如鸾凤腾舞。令人神兴勃然。知其下为龟潭也。踰岭即丹阳境。寻沈生璥家。下马款扉。卒相迕惊喜。迎坐与语。欲遂访龟潭。日晚不可。乃入雪马洞。沈生病未携。与村中李生昌锡偕。径村东北数百步入洞口。步随涧流以进。水激激甚盛。石多可坐。而但色不白。溪左右奇壁苍岩百丈高者。峙亘一洞若屏障。如是三四里。愈穷愈奇。倦坐溪心巨石。对酌醺然。洞外百许步即为潭。面前诸峰。暮色苍森。兴剧不欲归也。仆夫告日昏。遂略潭畔。从雪马西洞还。水石亦可观。而不及雪马远甚。舍马步越山蹊。李生言山顶有盘石颇奇壮。前古游人所不迹者。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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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暝黑不可登。怅然而归。与沈生联衾。夜深月入松檐。枕席极幽爽。武陵岂必过是。退溪记中旷谷邃崦。可栖可耕。为隐居盘桓之所者。即此地也。明朝将泛于潭。令早具饭。是日行四十馀里。得诗三首。
二十二日晴。日出而饭。沈生强疾起曰不可使公独往。并辔出雪马西洞。至潭边。原野夷爽。有田畴村落。沈生将构屋其上。可直俯潭曲。觅小舟乘流下水西。自长淮滩触龟峰东厓。湾屈向北汇可隐峰下。少焉又折而西流。渟涵湛碧。约三四里为洞口。峡门对峙。不见其外。回望潭首。亦可隐龟峰。蔽互作一区别世界。而三四里间。峰峦矗矗。罗叠左右者。皆苍骞洗刷。精神飞动。奇象逸态。莫能摹状。龟峰则雄峙水南。峰面皆全石矗削。丹碧相照映。下无寸土可攀。亘绵一岸皆然。而其东者最合沓奇壮曰翠积峰。西有峭壁昂然若送人曰离别峰。此为其中别名云。水北盖亦石山。尤蟠崛秀发。而可隐最杰钜。舟人指其顶古城。舆地书云丽末峡民避倭处也。峰西傍有邃谷。正面翠积峰。退溪所谓窈阒幽深。人迹四绝者。意即此洞。而故处士丁时翰结茅洞畔。今亦有数家村。其西岩峦出没益奇。有五峰联缀。棱棱争露头角者曰五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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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退溪所名也。又西两峰相次。苍新秀劲。为众峰之最。舟中仰见。类仙鹤矫翼而云霞蒸上。则曰玄鹤彩云峰也。退溪之名此峰。不过识当时所睹。而实与其形象相肖如此。二峰之间。有僧方广崖为精舍未就。盖南峰峦巉削峻拔。北则矫崛腾秀。各不相让。而翠积峰尤峭壮矣。舟之泛其间。凌兢眩晃。殆不能信眼。时又朝旭正高。诸峰宿雾初卷。崖谷为照烂生色。而水光上荡。苍壁如跃金。真奇观也。行至潭尾。忽见南涯。三四石峰耸然离立。色苍白。四面整削。如用斧斤。即玉笋峰也。亦退溪名之云。泊舟凝望。缥缈甚奇。但根皆带土可欠。峰底有沙涯可投足。下舟观壁面游人题名。数十步至洞口。石上刻丹丘洞门四字。退溪笔也。字虽小可辨。少顷回棹溯上颇迟。应接殊优暇。舷头引觞。卧看诸峰。隐隐疑有灵仙来降也。登丁氏草堂。案对南峰丹壁。俯压潭曲。前有小溪㶁㶁入潭。清洁可爱。坐须臾。缘溪下。登舟溯长淮滩而上。北岸有石台隆然。视之无甚胜。既攀登。极平滑可坐。白沙萦铺其前。潭之诸胜。纡映在望。亦可乐也。台面刻降仙台三字。少憩渡南岸。与沈生作别。上马而行江边。山崖陡出。林木翳蔚。名为二皓台云。出丹丘峡。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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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至丹阳邑底。历登凤栖亭。亭傍即二乐楼。濯缨记文所云匪懈之扁。今尚揭焉。午炊发向岛潭。携邑人田世道者为导。北行十数里有小渡。舟人称马津。即所谓上津也。渡下石壁峻巉横峙。北岸苍然。影倒江心。是为栖鹘岩。濯缨所名。而李苍石埈尝构亭于此云。既渡舍江而北。逶迤行山谷中且十五里。不见江水。余问从者岛潭何在。语未已。忽出一村口。江山即开旷。马前三石峰竦峙潭心。突兀如空中浮者。触眼皆惊怪。类非真境。下马坐潭岸柳阴。日已晡矣。三峰皆静秀峭拔。无一点痴顽意。中峰不过数十丈。左右峰又稍低。森然成行如雁序。其体象圆尖。相去阔狭。又略相同无错。可见造物之巧也。峰间可容小舠往来。呼村人觅舟。久不来。坐玩至日曛。幽迥蕴藉。久益不厌。东溯潭上流。石崖百千丈。磅礴水北。其苍壁中坼。穹然作门。空洞虚白。其顶可容人来往。形如偃虹。此即石门也。高过数十丈。广亦数丈。仰见天星历历其间。自此壁愈巉峻。一里许为隐舟岩。至其侧。壁势益盘礴槎牙耳。无甚异者。舟过壁角。又折而西入则岩隆然覆水如屋檐。其下洼坼成窟。舟深入不碍。中颇空阔。虽大舟可藏。幽嵌四阻。独东南隅少开。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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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岩檐下垂。懔懔若将坠者。刺棹回旋。水搏石间作砰砰声甚宏亮。泊舟良久。日已黑。顾视潭光苍然。水禽磔磔鸣岩颠。意悚然不能久留。回舟而下。舟中诵古诗。响激岩谷。遥见山火倒荡水中。白鸟三四掠舷而飞。幽森窈冥。亦可以乐。惜无明月来照耳。及岸回望三峰。冥茫不可识。潭上百馀步为村。投宿。是日行五十里。得诗九首。
二十三日晴。平明起见三岛。白雾吞吐。幽奇不可状。泛小舟出入数回。又溯至隐舟岩。东日新吐。荡入岩底。影凌凌益奇。少焉回棹下岛潭前滩。北顾三峰。已山回不可见矣。自三清滩以下凡径七滩。朝光渐升。江淡绿如洗。山村往往甚幽。两岸花石映秀。舟下甚快。至上津始舍舟。田世道辞归。迤南行过丹阳邑后。村野夷旷可居。而清川白沙。与路萦回。沿上屡得佳处。逢人辄问舍人岩。行且近。苍崖白石。渐益奇洁。进至一洞。有新亭颇宏敞。扁曰开荒。即郡之书堂。岩在其前。未百步绝壁临溪。高数十百丈。磨削如砥。其皱襞廉棱。如约束百千碧玉。而又皆亭亭方方。无少屈仄。一如绳尺刀钜为之者。沿溪上数百步。大抵皆类是。望之但见一带苍巉。而上下无片土。树花蓊蔚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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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壁底皆盘石。起伏错列。色颇莹腻。激湍澄泓。曲曲奇丽。跂石溯溪。不能百武。岩势益奇壮。水深停湛碧为丈馀。岩曰翰林岩。潭曰玉流潭。其上石矶平滑。可坐而游。名曰四仙台。但其处地不深窈。北边只荒田。殊欠夐洁。坐松下石酌酒。良久午饭。又沿溪下。揭水至绝壁下盘桓。见诸人题名。玄风堂叔之名亦在焉。而人事已改矣。沿洄逾时上马。未一里为云岩。始至若无所睹。坐松下断岸。俯观清流湾回。沙石平铺。岸皆岩石成。而东边一岩峙立川湾。甚崛奇有纹理如云起。得名岂以此欤。侧岸古松数株。离立蟠屈甚巨。群峦左右环抱。东峰石崖奇削。枫松蔚然。境界閒稳。最宜人居。傍又皆沃田。顾无一家村可怪。柳西厓旧有小筑。遗砌尚存。一名酉谷云。坐良久爽然风四至。欲下循溪。陡绝不可著足。逶迤数十步。从西南麓下。立川边少顷。遂行踰皮峙岭。径涧谷中。过可次村。水石益壮。山路峻险。有樵人指路左曰下此中仙岩也。舍马缘崖下。见青松间素砥相映。其陡起错列。为台为矶者极多。水奔流为双瀑落一处。喷薄甚壮。涧谷又回阻。声益殷轰。若劈山。上下二谷。石皆莹洁如玉。而林树翳日。两峡对束。东边多峭壁可观。幽深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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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境绝。溪边一石。整叠若阶陛。坐其上自酌。寥然心会。未觉其寂寞。沿濯移时。忽一人下岸来。起迎叙话。始知为辛生惠东。居可次村。曾于京中识面。认我之过。特来相就。欣然与共逍遥几半日。寻外王考三渊题名处不得。瀑上石矶刻四郡江山三仙水石八字则尹方伯宪柱书也。又踰小岭。未数里为上仙岩。巨岩盘陁溪上。可坐数十百人。称遮日岩。绝壁峻削。其下盘石豁然如案。水势亦从而阔。凡落累层。傍侧众石。或竖或仄。磊落嵚崎。乱潨分流。其态不一。虽玲珑映澈。不及中仙。而规模气势。殊奇且大矣。步寻其源。数百步丹崖矗立。高可百丈。全石为体。彷佛舍人岩。而伟壮过之。曲折屡改。如屏风叠者凡五。第五曲之西。溪流成小潭。浸其根色深碧。广且数亩。崖名擎天壁。潭谓龙潭云。过壁得一岩。与辛生对酌。境愈閒旷可悦。此去醴泉界仅十里云。辛生赋诗和赠。欲穷源而进。体倦不能。山中踯躅最多。正澜漫。淡红者愈佳。盘旋林间许久。守一庵僧来报夕饭。遂返。庵在上仙岩下数十步。其上为独乐城古址。得地殊幽窈。堂寮精洁。盖山中二岩旧无称。乙丑年遂庵始得上岩。谷云时为清风。闻而来游。仍复得中岩。庵之创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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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云。僧惟印者出示遂庵韵。求诗甚固。和赠。与辛生同宿。自岛潭至上津十五里。自上津至舍人岩云岩二十五里。自云岩至上仙十五里。是日水陆行凡五十五里。得诗十四首。
二十四日阴。晓雨濛濛。至朝不止。偕僧饭。俟少歇。先辛生下山。坐中仙岩。峰峦半在云雾。花树带雨愈生色。别有一段幽奇之趣。须臾雨复下。辛生亦追到。遂行至辛生家。访生之大人。雨已歇。同辛生上马。从西径穿穹林深壑。至下仙岩。即古所谓佛岩。而林公霁光改之者也。自上仙岩约十馀里。其间溪流四五折。深者过膝。至此素石平潭甚佳。奇壮不如上岩。而澹雅胜之。皎莹不如中岩。而平旷过之。溪左右崖壁对峙。佛岩窿然临溪。亦称游仙台。解衣登其上。峰峡阻而境界极閒远。无迫隘意。吟赏移晷。恨不携林公退翁之记细寻讨也。又行六七里溪愈深。或不可揭。踰一岭至丹阳郡。坐凤栖亭。辛生赋律绝叙别。和之。太守李凤翼出见。资酒馔午饭。与李侯辛生作别。行未转可隐峰。峰势已蹲蹲迎人。过长淮滩。招商船泛于潭。日虽阴。度时尚早。舟发忽胶水中石盘。旋龟峰下。过屡食顷乃行。于时云雾吞吐。殆不辨峰形。形态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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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倚篷四顾。雨霏微湿衣。至洞门下船。日已没。数里寻槐谷村最深处投宿。清风地也。是日行四十馀里。得诗五首。
二十五日阴。平明冒细雨出村口。缘江行。回望龟潭诸峰。在雾中不可睹。殊怅然。十五里至七松亭。得小舟渡江。访金生昌吉不遇。经一小洞。为凌江谷。谷面江颇窈深多树木。缘溪进数百步。村落颇盛。涧路幽涩。舍马行数十步。见路侧层岩对峙溪上。水停其间。为潭深碧有鱼。蟠松生两岩之上。交偃荫覆。岩平可坐。小酌憩息。有顷呼村童前行。涉溪而上。水石渐清幽。未百步迤东而得卧瀑平潭。潭广累十间。傍边盘石。可容百人。境殊幽静。坐良久。峰半云起。欲雨不能穷源。还出洞。踰一岸。又为桃花洞。洞壑益深。村居差少于凌江。溪流屡折。揭上累数百步。水自西来。停为沙潭。广袤且百亩。其清彻底。坐移时遇樵童。共溯溪。曲曲多佳处。行百馀步雨作。业已来不可还。又行且百步。溪左层岩屹峙。高可百仞。其下喷瀑石潭颇壮。雨渐密不可留。归得一岩如广。就其底少憩。冒雨向渡头。距清府且十里。渡江促鞭入邑内村家。俟少歇。登寒碧楼。澄江回流。楼缥缈临江。结构又极高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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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一山横峙若屏障。首尾整整如一。花木葱茜。面势极峭发有精彩。名锦屏山。正与对西。望桃花凌江诸谷。隐暧可悦。良久乃下。府西又有一楼名八咏。至其下。数架岿然野中。四顾无可观。又无梯不可登。其傍有外王考遗爱碑。午炊登行六七里。至大岭底遇风雨。岭峻截无比。上下几十里。又路泥马不前。才踰岭雨止。至梧江甫登舟。舟小马逸倾溺。衣服沾濡。得他船涉江。日未晡矣。是日行六十里。得诗七首。
二十六日晴。在梧江。
二十七日晴。午后往黄江。明日聘祖忌日也。
二十八日晴。朝归梧江。未明旋程。路上林花谢尽。木叶已苍蔚。始觉有客怀。晡入忠州城内投宿。是日行三十里。得诗一首。
二十九日阴。午乍晴。黎明蓐食发行。渡达川。五十里中火崇善店。三十里秣马石院店。日未晡投宿竹山邑底。是日行一百二十里。得诗一首。
四月朔日乙卯晴。平明发行。三十里朝饭安城邑底。午抵阳城墓下。宿独松亭从叔家。是日行五十里。
二日晴。朝发中火振威菁好店。午后到月谷墓舍。夕家君自京中来。是日行八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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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晴。朝发中火冷井店。夕还家。是日行七十里。
论两潭者。甲乙恒未定。余则谓岛潭巧妙既极。而境又幽蕴閒旷。诚绝区矣。然其崛奇雄杰。龟潭自是独擅。凡巧妙幽旷者。求之或易。而奇杰最难。岛潭其少逊矣。
石门隐舟岩又奇甚。而各自为胜。岛潭不足统之。非若龟潭诸峰左右六七里。森然目击间也。
龟潭峰峦。比三角峭妙似不足。而腾矫雄奇。不啻数倍。盖左右群山。蜿蟺凑会于此。而被江水劈之。磅礴特奇耳。故自潭以外。亦无类此者。
岛潭骤见固奇怪。而以谷深而不迫。岸阔而能静。故久看益不厌。
岛潭宜月夜泛舟。龟潭则森阴不可夜游。朝日最好看。余游适值之矣。岛潭之月。终必一了债。
岛潭虽妙绝。毕竟是我自观他。若龟潭则意象却是浩洋。殆不分我与山水。伯仲之决。其在斯矣。
龟潭之胜。国内江上通阔宏伟过此者何限。乃其扬奇蓄灵。自作一区。极流峙之环观者。历选八域。恐无其俦。枫岳固称奇绝。其于无此水何。
雪马洞泉石不甚好。而左右岩壁之壮。仙岩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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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亦以近龟潭故耶。
舍人岩之玉流潭。彷佛谷云白云潭而少贬焉。然其置岩于咫尺地则白云安能企及。
仙岩水石。比谷云九曲。未必超乘。而峰壁带护。谷云所无。于此不特赢数筹。
上岩颇奇壮而近粗。中岩极清洁而殊隘。下岩澹且夐矣。而乏二者之长。故未易品级。然中岩之洁。洁之至者乎。
以龟潭而至退翁始大彰。上中二岩自谷云,遂庵始标名。显晦有期。在山水亦然。
曾闻外王考最喜云岩。云岩水石。未为绝胜。岂以隐者盘旋之地言耶。
寒碧固奇矣。而地势迫隘。不若清心悠远。然一带屏山。非清心所得有。非此不足为寒碧。
清心虽境界开阔。而汉滨诸亭。或有敌此者。其缥缈爽垲。若所谓神仙之居者。非寒碧不能当。
始发汉城。花事向衰。而南汉杏花杜鹃始开。意峡中春尚早。及入丹丘。踯躅澜漫。桃花正发。知山城最高寒也。
永峡日记(癸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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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白云山。外家金氏菟裘也。文谷先生实始卜地于山南李峒隐之旧居。名其洞曰风佩。而农岩先生在戊午己未。以文谷居谪铁原。就寓于洞傍。逮己巳祸。复入此山。则树屋农岩之下以居焉。晚虽家于渼上。而毕命之志。未尝不在斯也。余于遗集中睹白云诸作。想见其眷眷之志。而一欲寻巾车之迹矣。今年夏外氏尽室返旧居。余以六月廿八日辛巳。奉庙主发汉师。午炊丰壤。历谒从祖季公于志事斋。夕宿双谷李家墓舍。壬午中火花岘村舍。村有韩生觐周曾游先生门者。来见道旧。与余偕行。午后抵农岩。怆然彷徨。先生旧庐。只馀所谓观白室。而亦颓弊矣。癸未早炊。访白云寺。旧奴贵益。随行三四里。过龟汀二里许。石峰建标。村家依山崦。是为桃李下坪。而三里许又得上坪。自此入寺洞口。一路水石。清迥无堆块意。三里许为仙游潭。溪益清激。汇为巨潭。丁亥之水。上半为大石堆填。而下半尚深广。清照毛发。潭北石台坡陁。坐其上良久。乃行三里涉川而南。得沙门坐法堂少顷。将寻曹溪瀑。老奴与僧胜天随之。过寻白莲堂址。今构药师殿云。经林中约三里为瀑布。其胜具见先生白云记。溯源二里许。爱其幽夐。坐溪心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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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而归。临瀑泉。倾壶畅饮。枕石睡其边。屡移席树阴。胜天能说旧事。既午饭日仄。犹盘旋不忍舍也。归未及寺百馀步。沿溪而下。溪石极明洁。最下为白磐澄潭。潭甚广。境界殊佳。过此即白莲也。少憩法堂。归至清泠濑。濑在观白室西北累十步。白石铺之。溪流委曳曲折。亦佳境也。古松数株。离立其下。先生于濑东石边构小亭。名曰居然。有一松最钜可荫。间为风雨折。亭亦但有址。盘桓移时而返。七月初一日甲申。朝饭后步下溪边数百武。溪水曲折喷激。汇处成平潭颇长。水深而甚清。东边石矶磅盘。上有古树荫覆。坐其上。对望石崖崩叠。松被其颠颇苍奇。先生常避暑于此。名以玩漪台。越溪百馀步。即送老庵。文谷所尝筑也。日西又溯溪百馀步。过打麦岩。到明月矶。峭岩槎牙溪东。其下潭最深绿多鱼。先生观钓处也。坐少顷上农岩。岩在观白室东北数十步。余既生晚。不及侍杖屦于溪石之间。此来所见。独山光水色。逍遥之际。怆衋弥深矣。戊午所寓。距此数里。村名险阜。在来时路左云。乙酉旋程。中火花岘。宿丰壤。丙戌还家。书此以志余感。